中国网络文学发展的现状及问题——在“网络文学评价体系构建”全国学术研讨会闭幕式上的讲话

欧阳友权

（武汉大学文学院，湖北武汉430072）

中国网络文学发展的现状及问题——在“网络文学评价体系构建”全国学术研讨会闭幕式上的讲话

欧阳友权

（武汉大学文学院，湖北武汉430072）

作为中国当代文学新生形态的网络文学已成为时下显学，是当下一个绕不开的学术和文化现象。“网络文学评价体系构建”怀化会议以“沉淀与反思”的姿态直面网络文学发展中成绩和问题，探讨网络文学评价体系对于推动网络文学生产和批评的重要意义，以期对网络文学未来走向和发展做出新的理性思考和构建。

网络文学； 评价体系； 学术会议

网络文学研究会怀化会议总体印象

网络文学评价体系话题的提出是近些年网络文学研究将目光投向学科领域的自身反思，是学术研究的深化与自觉，标志着中国网络文学发展进入了新的阶段。网络文学研究会怀化会议总体上呈现出了如下特点：

一是出席会议的学术规格比较高。我们国家当前研究网络文学的专家们绝大多数都参加了会议，也就意味着通过本次会议，我们团结和占据了中国网络文学学术研究的半壁江山，这一点确认无疑，保证了我们所能获取的学术质量。

二是整个会议学术含量高。从上午的大会发言、到下午小组讨论再到大会交流，会议全程学术含量很高，每个人的言论都发人深省。如黄鸣奋教授谈到的很前沿的网络文学地域性问题；周志雄教授谈到的如何切入网络文学现场，对网络作家、网络写手深入的了解，走进他们的创作世界、内心世界，掌握第一手资料，这是我们研究网络文学的基本功；还有单小曦教授谈到的媒介视角，作为一个学术观点也许值得质疑，但是他这种学术想法和思维对当代文学是很有启发的；吴家荣教授谈到的互联网+文学带来的文学变化问题；谭伟平教授谈到的网络文学现状和发展趋势，以及所做的一些理性化概括和总结都非常精辟；欧阳文风谈到的关于网络文学批评的“三个”着力点，也是我们中南大学研究团队一直在做的工作，一定要走进现场，首先作为一个普通的读者，然后要作为一个网络文学阅读、评价的引领者，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对我们都有很大启发；张千山谈到的网络文学的分层建设和科学管理问题；罗宗宇教授谈到的对晋江文学城网站的分析；还有禹建湘教授谈到的中南大学研究团队正在做的广电总局委托项目——关于文学网站评价的问题，通过对30家著名文学网站做了详细调研，收回了25家资料，信息很完备，把文学网站的底细摸清，也是我们走进网络文学现场评价的一个基本功；岳凯华教授对网络影视的研究；李胜清教授谈到的网络文学发展的矛盾现象；季水河教授总结到的网络文学的批评、机遇以及困境问题，也很发人深省。还有很多个案的解读，比如对微信诗歌和网络平台诗歌的研究和评价、对于类型小说的评价、对起点中文网网友在线批评的分析，都非常有学术含量。所有这些收获，用八个字概括就是“问题意识”和“价值判断”，这是我们做学问最重要的学术品格，学术含量就体现在这里。网络文学篇幅非常长，容量非常大，犹如一片浩瀚森林、巍巍高山，初入者有一种进之茫然，无从下手的困惑，但你研究一棵树，他研究一株草，合起来我们就能把网络文学这座大山摸清楚。现在我们不是一个人在研究，还有一代代的学人，本科生、硕士生乃至博士生都在慢慢走进并摸清这个领域，我们一定会迎难而上。

三是对网络文学研究的期待较高。作为整个文坛来说，网络文学研究只是小众，是边缘性的研究，但从长远来看，今天的“丑小鸭”一定会变成明天的“白天鹅”。十几年前我在中南大学研究网络文学时非常之孤独，非常之边缘化，十几年后的今天局面完全改变过来了，我们所要从事的研究意义深远且重大。它契合我们时代的潮流、历史的发展，符合我们整个人类和人类文学的普世价值，未来它的空间不可限量。将来所有的文学门类没有哪一类不和网络、新媒体相关，这个趋势不可轻视、不可阻挡、不可逆转。网络文学研究是一个朝阳学科、朝阳学术，我们要有朝阳的气魄把它做好。

另外，网络文学研究会怀化会议也有三点重要收获：一是把网络文学评价体系问题进一步明朗化和清晰化；二是把讨论的网络文学热点问题进一步深入化；三是会议交流让学术信息交互化，大家相互借鉴、相互启发。

当然，会议也仍有两点遗憾：一是我们没有请到网络作家和文学网站的人来参加。一个重要的原因是他们都肩负着一个不能“断更”的压力，若断更，可能造成网站违约和“粉丝”的流失。二是还有一些著名的网络文学研究者因各种原因没能到场，如有三个副会长，中国作协的马季，他在当代网络作家批评、切入现场批评、传媒批评方面很有成就；北大的邵燕君、中国社科院陈定家（他的《中华网络文学史》即将出版），因各种原因未能参会。

此外，通过本次会议仍还抱有小小希望：一是希望网络文学研究能吸收更多新生力量；二是希望学院派能对网络文学有更多关注。

网络文学评价体系构建的时代动因

我们为什么要研究网络文学，并构建这个评价体系？它完全是基于今天我们这个社会发展和网络文学本身发展的需要。据刚刚公布的第38次互联网统计情况，我国的文学网民已达3.08亿，6个多亿的手机互联网用户，有2.81亿人拿着手机阅读网络作品，这是非常庞大的网络阅读群体。仅阅文集团就下设9个文学网站，每天有400万人为它写作，2015年底储藏的网络长篇小说超过了1 000万部，用浩如烟海、恒河沙数来衡量一点也不为过。

有人说，中国的网络文学和好莱坞大片、日本动漫、韩国韩剧并称当今世界四大文化奇观，我觉得并不为过，没有哪个朝代、哪个国家、哪个民族、哪个语种的文学能达到今天中国汉语网络文学这样的规模和影响力。但网络文学也存在“大跃进”、“人气堆”和恒河沙数的“大而不强、多而不优”，“野蛮生长、良莠不齐”的情况，这个现实我们还是要客观地承认它。网络文学已经构成当今“时代现象极”的现象，既是文学现象，也是文化现象，从中央到各级政府到学界，谁能不关注它吗？绕不过去的，所以我们要研究它。

网络文学研究的意义及不足

对于网络文学发展和研究的意义，我把它总结为四个关涉：

一是关涉到国家意识形态和当代文化建设；

二是关涉到国家话语权与新媒体阵地的掌控；

三是关涉到大众文化消费、国民阅读与青少年的成长；

四是关涉到一个社会主流价值观建构、文化软实力的打造和国家形象传播。

上升到这样一种高度，就真的会觉得网络文学评价体系建构不是小事，在这样一个宏大的母题面前我们应该做一点力所能及的工作，这也是我们的义务和责任。

与此同时，这样一个庞大的网络文学现象，也存在着严重的不匹配，我认为它有“三个不匹配”：

第一是数量与质量不匹配，有丰收却少收获；

第二是效益追求与人文审美不匹配，过度的商业化给网络文学带来了潜在的危机；

第三是技术强势与艺术优势的不匹配，纸质文本的数字化丧失了网络技术应有的优势和特点，这是它的一个短板。

基于此，我们应该对网络文学做出自己的判断，用学理分析，来构建网络文学的评价体系，以及它的必要性、必然性和可能性。

网络文学评价体系构建亟待关注的问题

网络文学评价体系的构建需要关注几个突出问题。我觉得当前的网络文学研究有九个问题是最需要关注的：

一是网络类型化写作的意义和局限。打开网站类型化小说占据了绝大多数网络的时空。

二是网络IP热对中国娱乐文化市场的影响。大量的影视作品，全部来自网络。今年有190多部影视作品和网剧作品都会来自网络的IP，即网络小说的精彩故事通过版权转让，形成其他文艺形态，从而影响大众娱乐市场。

三是网站的商业模式对网络文学发展的意义。上个世纪90年代，李寻欢、痞子蔡等那一代的网络写作都是无功利的，他们上网写作不是为了赚钱。到了2003-2004年榕树下等网站因找不到商业模式办不下去，后来由起点中文网率先打造了一个付费阅读、版权转让的模式。形成这样一种商业模式后刺激了网络文学，到今天这个商业模式蔚为大观，给文学带来了繁荣，也带来了很多问题。

四是网站的寡头现象对中小网站所带来的压力和困境。过去有盛大和腾讯文学两家竞争，现在则是阅文集团一家独大，市场格局的变化带来的是利还是弊？

五是网络文学评价体系和批评标准的问题。它涉及的问题很多，比如网络写手评价、网络作品评价和文学网站评价是不一样的，有人质疑能建立一个统一的评价体系吗？传统文学有一个固定的体系吗？也没有，连批评标准也还在争论，毛泽东当年提出的政治标准第一、艺术标准第二现在我们不用了，变成是思想标准与艺术标准、真善美标准等等。任何一个真理的追求，永远在路上。只能把对无限的追求变成无限追求，这才是我们要做的工作，而不是说我们要建一个固定的僵死的网络文学评价体系，我们的任务就完成了，这是不可能的。

六是网络写手的职业困境以及如何对他们扶持、引导。

七是网络盗版对网络文学的伤害和治理。

八是“净网行动”和“剑网行动”对网络文学的影响和评估问题。这两次网络的“扫黄打非”，不光对网络文学，对整个网络空间的净化都很重要。不过，现行网络写作有大量词汇被屏蔽，给网络写手的语言表达造成不便，很多网络作家对此反响强烈。

九是在网络文学主流化、经典化的过程中如何避免过度剪裁和规制。比如，中国作协2015年举办网络小说季度和年度排行榜，就是向主流靠拢的趋势，对它的批评、评价、研究、推介都是一个经典化的环节。网络文学的生命力就在于它的野蛮生长，只要不违法、不违背主流意识形态和四项基本原则，还是应该给网络创作更多的自由，让网络有一个自由生长的话语空间、政策空间、环境空间。

最后还想说一下，我们凭什么去构建网络文学评价体系？构建网络文学评价体系的基本前提要注意如下两点：

第一，要关注文学场的变化。我们要了解网络文学的过去时、现在时和将来时。我们处在一个什么样的历史链条和历史语境中来研究网络文学。这里要郑重推荐谭伟平教授的新著《未来文学形态探析》，他也是第一代比较早的研究网络文学的学者。这本书重点研究网络文学和科幻文学，里面涉及到文学的古典形态、现代形态和未来形态。他提出，古典形态即将终结，现代形态正在出现，未来形态是发展趋势。还提出了文学的物化形态、物质形态和精神形态。物质形态是说文学传播从物质化的形态到数字化的比特传输，物化形态是说它的语言从仿真语言、朦胧语言、彼岸性的语言向技术语言、数字符号转化。精神形态是说文学的教化功能开始弱化，文学的智慧功能、幻想功能和娱乐功能开始强化，这些判断都还是有根有据，是说理，是有逻辑前提的，也是有现实基础的。该著提出了未来文学形态的七大特征，第一以知识信息传播为己任；第二是以服务受众为指归，这与网络文学以读者为中心恰好是吻合的；第三以虚拟幻想来激发创造力，现在的VR热，物联网热可能与这个观点是吻合的；第四是文以载道观相对淡化；第五是娱乐休闲成为文学功能的主打；第六是文学的多样性将不可逆转；第七是文学将更具个性化，这种对未来形态的描述，在今天看来是非常有远见的。

第二，要确立研究立场问题。研究网络文学应该倡导“从上网开始，从阅读出发”。网络文学研究一定要上网，要读作品，不光要回到现场，还要回到文本，对网络作家、作品一定要熟悉，这是研究网络文学的基本思路。我的第一篇网络文学研究长篇文章叫做《互联网上的文学风景——我国网络文学现状调查与走势分析》，是2000年的文章。当时我走访了100家网站，了解了这些网站上的作品是些什么样的作品。对什么题材、篇幅多长、点击率多高都做了数据的统计，从现场开始，做了三个月的网络调查才开始写文章。高校的评价体制、期刊的评价机制，引导我们要做学理研究，没有理论思辨的文章是不可能在顶尖刊物发表的。所以我前些年好多成果都是做这种学理研究，包括《数字化语境中的文艺学》、《网络文学论纲》、《网络文学的学理形态》等。2009年以后，也就是我主编第三套丛书《网络文学新视野丛书》后开始转型，再后来《网络文学100丛书》，都是从网络文学现场出发。还有如《网络文学词典》、《网络文学发展史》、《网络文学批评史》、《网络文学编年史》等，都是全方位向这个领域进军，都注重从网络文学现场出发，向这个方面转型。

构建网络文学评价体系一定要阅读作品，从这里出发，我们的批评、我们的评价体系才会有根有据。我们的批评文章不仅在高校这个圈里有人读，还应该让网络读者、网站管理者、网络文学的政府组织机构也爱读，那时候我们的批评可能受众面更广，也更有价值。

（整理者：罗先海，1984年生，男，湖北公安人，讲师，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国现当代文学。）

The Present Situation and Problems of the Development of Network Literature in China

OUYANG You-quan
（College of Liberal Arts，Wuhan University，Wuhan，Hubei 430072）

As a new form of Chinese contemporary literature，the network literature has become popular nowadays and the current academic and cultural phenomenon is not open around.The Huaihua Conference is on“the evaluation system of network literature”in the face of the development of the network literature with the attitude of“precipitation and reflection”and discussion on the significance of network literature evaluation system aims to promote the production and criticism of network literature and make a new rational thinking and construction of the future trend and development of network literature.

network literature； evaluation system； academic conference

I207

A

1671-9743（2016）09-0016-03

2016-08-29

欧阳友权，1954年生，男，湖北十堰人，教授，博士生导师，研究方向：文艺理论、网络文学和文化产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