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立其大:《孟子》人性本体的成立

2016-03-16 06:35
关键词:寡欲告子大者

王 亚 云

(河南质量工程职业学院,河南 平顶山 467000)



先立其大:《孟子》人性本体的成立

王 亚 云

(河南质量工程职业学院,河南 平顶山 467000)

历代儒者对孟子人性善的解释都是将其解释为预设的人性本体。从《孟子》文本出发,通过对孟子何谓大者、大者如何立、大体的存养、为不善的原因等几方面进行了分析,认为孟子所谈之性,既有欲望之天性又有本体之人性,“大体”“大者”即是本体之人性,其人性本体是通过“思”并将之“扩而充之”而得来的;通过“思”和“扩而充之”而得来的人性本体是需要通过“寡欲”和“集义”的途径而“存养”的;不能“存养”即是“不善”,因此,孟子绝不仅仅只是一个形而上学者,而是儒学形而上学的缔造者。

孟子;人性;善

对孟子“性善”的解释,历代儒者对此之解释均是直接解释为本体意义上的人性善,将其直接定格为形而上学者。这是否符合《孟子》文本的真实意义?本文在这里不做详细阐述。单对孟子定格为一个纯粹的形而上学者而言,就不免过于狭隘。笔者深入研究《孟子》文本,认为孟子不仅仅是一个形而上学者,而且是儒家形而上学的缔造者。孟子本体意义上的“人性”不是直接预设了一个本体人性,而是这个本体人性是“立”起来的,是“先立其大”而立起来的,是在生活本源中立起来的。

那么,人性本体究竟是如何从生活本源中“立”起来的呢?人性本体正是在生活中,通过“先立其大”而成立的。对此,孟子有一段论述:

公都子问曰:“钧是人也,或为大人,或为小人,何也?”孟子曰:“从其大体为大人,从其小体为小人。”曰:“钧是人也,或从其大体,或从其小体,何也?”曰:“耳目之官不思,而蔽于物。物交物,则引之而已矣。心之官则思。思则得之,不思则不得也。此天之所与我者。先立乎其大者,则其小者弗能夺也。此为大人而已矣。”(《告子上》)

这里,孟子道出了人性本体是如何产生的,即“立其大”。换句话说,这个“大体”是需要“立”的。那么,何谓“大者”与“大体”?这个“大体”又是如何“立”起来的?能立“大体”怎样?不能“立”又怎样?下面就从这几个方面分析。

1 何谓“大体”

上面孟子与公都子之间的对话,提出了“小体”“大体”,也就是“小者、大者”的概念。从上下文可看出,“耳目之官”与“心之官”的区别在于是否能“思”:“耳目之官不思,而蔽于物,物交物,则引之而已矣。心之官则思,思则得之,不思则不得也。”“官”就是官能、能力,“官之为言司也。”(《孟子集注·告子上》)孟子说:如果“思”,就能得到。“思”得到了什么?后面的句子告诉了答案:“大者”——“先立乎起大者,则其小者弗能夺也”。所“思”得到的是“大者”,“大者”又是何物?肯定不是“心之官则思”的“心”,因为正是“心”在“思”,是“思”的施动者。“心”在“思”,所“思”的一定不是“心”,因为如果“思”得到的是“心之官”的“心”,就不用“思”了,因为“心”已经在了。正是心在思,所以,“思则得之”的“大者”不是“心”,而是心内的东西。具体来说,就是“心”内具有的“仁义礼智”:“仁义礼智,非由外铄我也,我固有之也”(《告子上》)“君子所性,仁义礼智根于心。”(《尽心上》)这就是说,“思”所得到的“大者”,就是“仁义礼智”的德性,也就是人性本体。这一点,从上下文的其他语句也可看出。在上面“先立乎其大者”语句后,还有这样的一段话:

孟子曰:“有天爵者,有人爵者。仁义忠信,乐善不倦,此天爵也;公卿大夫,此人爵也。古之人修其天爵,而人爵从之。今之人修其天爵,以要人爵;既得人爵,而弃其天爵,则惑之甚者也,终亦必亡而已矣。”(《告子上》)

这段话中,孟子明确指出“天爵”是“仁义忠信”,“仁义忠信,乐善不倦,此天爵也”。而“仁义”即是孟子所谓的人性本体,是“人人有贵于己者”的“天爵”。再联系上面的一段话,“思则得之,不思则不得也”,那么,失其“天爵”是因为“弗思耳”,也就是说,“思”就可得到“天爵”。“天爵”是“思”得到的,“大者”也是“思”得到的,所以二者可说是一样的,也就是人性本体。

2 “大体”如何“立”

“大体”是人性本体,如何使之“立”起来呢?孟子认为,人性本体得以成立的本源是生活(另有专文),而其途径是“思”之“扩而充之”,是通过“思”而得之的。

孟子作为儒家人性论形而上学的构造者,特别重视“思”。“思”在《孟子》中出现有27次之多,可以说,孟子正是通过“思”而构建了其人性论的形而上学。

中国哲学中的“思”,不仅是经验中的认知之思,也不仅是主体性之“思”,而是有着丰富的层级性:既有本源之思,也有形上之思,还有形下之思。孟子所说的“先立其大者”的“思”,在这里可以被理解为主体性之“思”,因为孟子在这里谈“心之官则思”的前提是“钧是人也”。公都子的问话是:“钧是人也,或为大人,或为小人,何也?”孟子正是在回答这个问题提出的“心之官则思,思则得之,不思则不得也”。这就是说,“思”是“人”在“思”,是主体性先行。但这里的主体性“人”还不是绝对的主体性,还没有成为“大人”。孟子认为,作为一般主体性的人,要运用“思”去“立”起“大者”性本体,从而成为“大人”。可以说,一般主体性是通过“思”来建构的形而上者——人性,也就是说,这里的“思”是形上之思。

但是,孟子所说的“思”还有本源性的观念层级,也就是本真的生活情感的层级:“恻隐之心,仁之端也;羞恶之心,义之端也;辞让之心,礼之端也;是非之心,智之端也。……凡有四端于我者,知皆扩而充之矣,若火之始然(燃),泉之始达。苟能充之,足以保四海;苟不充之,不足以事父母。”(《孟子·公孙丑上》)“思”是因为心内已有“仁义忠信”,就是要知道心内已有“四端”情感,并将此“四端”情感“扩而充之”,因为“四端”只是“火之始然,泉之始达”,仅仅只是一个小小的火苗,泉水刚刚到达的样子,还是很小小的端倪,稍不呵护就会有消失的可能,要经过“扩而充之”,要把它扩大充实,才能成为人性本体。

“扩而充之”就是“推恩”的过程。“推恩”就是“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梁惠王上》)这是把对自家老人、孩子的爱推广到天下所有的老人、孩子,由爱自家的老人、孩子到爱天下所有的老人、孩子,甚而“亲亲而仁民,仁民而爱物”(《尽心上》),由“爱有差等”到“一体之仁”,将爱扩充至世间一切万事万物。这样,“德性”本体就确立起来了,就能够成为君子、大人;反之就是小人。这也就是孟子回答公都子“钧是人也,或为大人,或为小人,何也”问题的答案。

3 “大体”(人性本体)的存养

孟子认为,在生活本源中通过“思”之“扩而充之”而“立”起来的人性本体“大体”,并不是一朝立起就永远存在,而是极容易被遮蔽的,因而是需要“存养”的。所以孟子讲“存其心,养其性,所以事天也”(《尽心上》)。

孟子对性本体存养的观点,正如王船山对《尚书·太甲上》中“习与性成”的解释:性者,生也,日生而日成之也。……举凡口得之成味、目得之成色、耳得之成声、心得之成理皆是也,是人之自幼讫老,无一日而非此以生者也,而可不谓之“性”哉!(《尚书引义·太甲二》)王船山认为,人性是“日生日成”的,这符合孟子的思想,正因为人性不是现成的,而是在生活本源中“立”起来的,所以要“存养”。

人性本体要存养,是因为人除了有“人性”,也有欲望之“天性”。人的欲望之“天性”在日常生活中可能受环境中的物欲的影响,从而使得人性本体被物欲所侵损或遮蔽,这正如孟子所曰:“其日夜之所息,平旦之气,其好恶与人相近也者几希,则其旦昼之所为,有梏之亡矣。梏之反覆,则其夜气不足以存,夜气不足以存,则其违禽兽不远矣。”(《告子上》)物欲就是平旦之气,人性本体容易被平旦之气遮蔽,所以孟子讲人性本体要“存”要“养”。

人性本体“存养”的主要方法,是“思”“寡欲”“集义”。“思”是因为心内已有,所以只要回返内心就可,“反身而诚”(《离娄上》)。在此基础上,还要“寡欲”“集义”。孟子曰:“养心莫善于寡欲。其为人也寡欲,虽有不存焉者,寡矣;其为人也多欲,虽有存焉者,寡矣。”(《尽心下》)“是集义所生者,非义袭而取之也。”(《公孙丑上》)“寡欲”就是抑制作为“小体”“小者”的天性之欲。孟子这里讲的是“寡欲”而不是绝欲,因为欲望之天性也是“性”,但那是“生之谓性”之性,而不是本体意义上的“人性”。孟子认为,要先立“人性”,并且“寡欲”,才能使得人性本体得以真正立起来,成就大人。

4 为不善:“大体”未能先立和存养

人性本体“大体”是通过“先立”并且需要“存养”才能成立的。如果不能“先立其大者”,很可能就会成为“小人”——“从其大体为大人,从其小体为小人”(《告子上》)中的“小人”是与“大人”相对而言的,并不是现代意义上的卑鄙小人,而是一般平凡之人之谓。孟子认为,人性和天性都是与生俱来的,是生活本身就有的,成为“大人”和“小人”的关键,是看天性和人性哪一个先占主导地位:“先立其大”就会成就大人;不能“先立其大”就会“蔽于物,物交物”,使得欲望之天性成为主导,或者说,如果“先立”起的是“天性”,而“天性”是欲望之性,就很容易受外界环境不良因素的影响而造成物欲膨胀,从而导致“动心”“放心”,使得本有的一点点人性之端泯灭,而显现为恶,亦即“不善”——“若夫为不善,非才之罪也”。(《告子上》)孟子的这句说得很清楚:如果不善,不是“才”的原因。

“才”字,《说文解字》释为:“草木之初也。”意思是草木刚刚生长,这和“生、在”的意思是一样的,联系对“生”的分析和“生活本源”的理论,生就是在,生活就是存在,所以,“才”就应该说的是生活存在本源上生成的善端。故孟子这里说的“若为不善,非才之罪也”的意思就很清楚了:如果为不善,那并不是生活情感的善端的原因,而是因为没有在生活本源中“先立其大”。

因为先立起的大者是需要存、养的,所以,大者不能存、养也是造成“夫为不善”后果的原因。前面已知道,在生活本源之中立起的大者,如果不能及时地存、养,就会使得人性的端倪完全泯灭,使得内在的仁爱之心被遮蔽,这样就与禽兽相差无几了:“其日夜之所息,平旦之气,其好恶与人相近也者几希,则其旦昼之所为,有梏之亡矣。梏之反覆,则其夜气不足以存,夜气不足以存,则其违禽兽不远矣。”(《孟子·告子上》)与禽兽相差无几,也就是恶。所以,在“先立其大者”之后不能存、养,也是造成“不善”的一个原因。

综上所述,孟子“先立其大”中的“大者”是人性本体,人性本体是需要“立”起来的,由此出发,人性的成立是通过丰富的“思”(在这里是一般主体性之思和本源之思)和“扩而充之”的途径而“先立”起来,并且要对“立”起来的人性本体进行存养,否则,就会“为不善”,就会显现为恶,因而孟子绝不仅仅只是一个形而上学者,而是儒学的形而上学缔造者,其人性本体是通过“先立其大”而在生活本源中“立”起来的。

[1]朱熹.四书章句集注[M].北京:中华书局,1983:335—336.

[2]黄玉顺.爱与思——生活儒学的观念[M].成都:四川大学出版社,2006.

[3]许慎.说文解字[M].北京:中华书局,1963:126.

责任编辑:李增华

10.3969/j.issn.1674-6341.2016.05.053

2016-04-22

王亚云(1977—),女,河南平顶山人,硕士,讲师。研究方向:儒学、中西文化比较。

B222.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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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4-6341(2016)05-0127-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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