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守与超越*
——陈衡哲教育思想探析

2016-03-16 06:06路世鹏倪彩凤
关键词:人格儿童教育

路世鹏,倪彩凤

(浙江师范大学 教师教育学院,浙江 金华 321004)

坚守与超越*
——陈衡哲教育思想探析

路世鹏,倪彩凤

(浙江师范大学 教师教育学院,浙江 金华 321004)

陈衡哲是中国第一位女教授,其以自身行动推动了女性社会地位的提升,促进了民国女子高等教育的发展。陈衡哲对女子教育、儿童教育、青年教育均提出了自己独到的见解,贯穿其教育思想的核心是对因材施教、个性自由、健全人格等教育理念的追求和践行。作为近代留美生之一,“亦中亦西”的文化构成,使其各项思想主张均带有中西融合的品质;坚守传统文化之长,同时引进西方优秀的思想以超越其不足,陈衡哲有力地促进了中西文化的互动与融合。

陈衡哲;教育思想;中西文化;融合

陈衡哲(1890~1976),字乙睇,曾用英文名莎菲(SophiaH.Z.Chen),出生于江苏武进的一个书香家庭,祖母和母亲都是有造诣的画家和诗人,其童年时期受到良好的传统文化熏染,对中国的女性文学和艺术成就有颇多了解。良好的家庭教育,使得陈衡哲在少女时代便坚定了“造命”的信念和决心。1914年,陈衡哲考取了庚子赔款留美的名额,成为首批庚款留美的十位女性之一。1918年,在瓦萨女子大学取得学士学位后,陈衡哲进入芝加哥大学继续深造;1920年获得硕士学位回国,接受蔡元培的聘任,赴北京大学担任教授,由此,陈衡哲成为北大亦是中国第一位女教授。

近代大多数留美生,“既受中国固有文化的熏染,又可以从西方文化中获取营养,往往是传统中不乏现代,现代中又注入了传统。”[1]118由此决定了这一群体的社会活动和思想主张,均打上了“亦中亦西”的烙印,陈衡哲亦然。在从事高等教育及其他社会工作的过程中,陈衡哲始终坚守中国优秀的传统文化,同时又不囿于旧思想的藩篱,积极引进西方先进的思想文化,促进中西文明的对话与融合。为提高我国女性的社会地位以及推动近代各项教育事业的发展,陈衡哲提出了诸多有益的思考,做出了应有的贡献。

一、女子教育思想

陈衡哲担任北京大学教授一职,不仅打破了高等教育男女分校的格局,为大学男女同校的推进开创了局面;而且显示了女性社会地位的提升,表现了民国时期女性追求自由、展现个性的时代风貌。作为一名女性教育家,陈衡哲自身特殊的教育经历和生活经验促使其提出了与众不同的女性教育思想。

(一)教育目标:“为人”与“为女”并重

传统中国女性的理想形象是“贤妻良母”,而相夫教子、操持家务似乎是其天经地义的职责。在“男主外,女主内”“男尊女卑”的思想根深蒂固的传统社会,更是鲜有女性抛头露面担任社会职务。如何完善为妻为母的的女性职责,既是传统女训要完成的任务,同时也是近代女子社会教育的主要目标[2]81。陈衡哲作为新旧交替之间的女性知识分子,既深受传统文化的浸润,同时又曾远赴异邦接受新思想、新文化的洗礼,在自身定位和职业的选择上,同样面临着照顾家庭与服务社会的两难。

陈衡哲从美国留学归来,毅然接受了蔡元培的聘任,担任北京大学的教职,这本身就是对传统的女性角色观的挑战和冲击,打破了女性只能在家相夫教子的旧观念,是新时期知识女性追求个性自由和男女平等的重要标志。鼓励女子接受教育,走向社会并承担一定的社会职责,是陈衡哲关于女性独立和女性解放的重要主张。“真正解放的女子必是受过相当教育,明了世界大势,有充分的常识、独立的能力与自尊的人格的。”[3]74陈衡哲认为,女性接受教育首先应当注意培养独立、健全的人格,摆脱自身的奴性及其对男性的依赖思想,成为一个光明磊落的新女性;在此基础之上,女性应注意发挥自身的天性,学习相应的职业技能,以备将来立足社会之用。

由于深受传统儒学浸润,陈衡哲并不主张完全抛弃作为女性所应承担的家庭责任,而只求个人职业之发展。在她看来,实现女性自身的人格独立,获得与男子平等的发展机会,这是“为人”的社会价值;而努力承担起在家庭中为妻为母的神圣职责,则是一名女性“为女”的性别担当。家庭同样是女性实现自身价值的场所,不应把操持家务看作是没有前途的事业。“一个女子是一个家庭的中心点,而家庭又是国家与民族的中心点。没有一个家庭的程度是能高出它的主妇的,也没有一个国家与民族的程度是能高出于它的家庭的。”[3]74女子能否成为贤妻良母,事关国家命运和民族前途。而对于天性适合操持家务的女性,单纯以母职为业也并不可耻。

陈衡哲的女性观超越了传统单一“为女”的贤妻良母的观念,在强调女性的人格独立与个性解放的同时,主张“为人”与“为女”并重,“一方面我们相信那女性特殊的任务,如母职之类,是握有整个民族生命之权的神圣责任;但在又一方面,我们也要申明,我们除开女性人格之外,都还有一个个性,有时不幸还有一点天才。故我们除开尽我们的女性责任之外,还希望有权利去发展我们的这个个性,和那少数的天才。”[4]69这既冲击了落后的封建女性观,促进了女权解放,同时又坚守了传统女性的优点,并没有走向女权至上的极端。陈衡哲在个人的生活实践中也切实践行了“为人”与“为女”思想的统一,以女性知识分子的形象走上北大讲堂,传道授业,是其“为人”的彰显;为照顾家庭和孩子而辍教,则是其“为女”的担当。

(二)教育原则:追求女子教育的“机会均等”

男女平等是近代女权主义追求的一个重要目标,但这种平等是一种机会意义上的平等,即男女有同等的接受教育的机会以及从事其他社会工作的权利。机械地追求男女在在事事物物上的平等,实质上曲解了“男女平等”的真正含义,是对女性特质的否定。陈衡哲虽然提倡女子解放和个性独立,但其也承认男女之间存在生理和心理上的差别,因此她指出,男女学生在受教育方面应当遵循“机会均等”的原则,而不是机械的、完全意义上的平等。“在女子兼具有个性与女性的立场上,我们要求的是一个发展这两重人格的机会。这当然不是说,每一个女子都须受到与男子同样地教育,或做同样的事业。我们不要求这类数学式的平等。我们所要求的,是一个与男子平等的发展个性的机会。”[3]72

在近代专门针对女子教育设计的教学内容相对缺乏的情况下,如果男女学生完全接受相同的教育,实际上等于是忽视了女子教育的特殊性,无差别的教育形式和教育内容反而不利于女子个性的培养。陈衡哲所提倡的“男女平等”是一种接受教育和发展个性的机会平等。这种“机会均等”而非形式平等的教育原则,有利于推动建立更加符合女性自身发展的教育体制,设置针对女性本身的特色教育内容,推动女子兼具“女性和个性”这一双重人格的发展。陈衡哲主张女子教育要培养自由解放的新女性,使其身心和人格皆得到良好的发展。她指出新时期的女子教育包括人文教育和职业教育两类,“应付环境的能力,是属于人文教育的范围之内的;谋生的能力,是属于职业教育的范围之内的;但发展天才的机会,却是人文与职业两种教育的共同责任。”[3]109应该说,女性接受职业教育是促使其自身人格独立的必要前提,职业教育为其在人格上摆脱对男性的依赖提供了物质保障。

作为一名女性教育家,陈衡哲因自身性别的优势更加关注女子教育的发展,不仅以自身的实际行动推动女子受教育权的提高,还提出了诸多关于女性教育的积极思考。陈衡哲的女子教育思想和主张,体现了中美文化融合的影响;提倡“为人”与“为女”并重的女性教育目标,坚守“男女平等”的信念同时又超越于机械的男女平等观,注重女子个性发展的教育思想在今天依然有值得反思和借鉴之处。

二、儿童教育思想

儿童教育是国民教育之基础,儿童教育的成败关系到民族的未来,陈衡哲通过对自身成长历程的反思和对教育子女经验的总结,提出了独到的关于儿童教育的见解。陈衡哲强调常识和经验在儿童教育中的重要性,反对机械地引用和照搬一些不切实际的、空泛的教育理论;她主张“教育为人而设”,而非“人为教育而生”,因此,教师应当怀着对儿童的“同情和了解”之心进行教育,并以造就健全的国民为儿童教育的目标。

(一)关心儿童的身体健康

与知识教育相比,陈衡哲更加关心儿童的身体健康,并将儿童的健康问题上升到事关民族前途的高度来认真对待。民国时期,由于小学教学科目划分过细,“鸽笼式”的功课分配普遍存在,加上知识的教育占据绝对优势,因此,繁重的课业负担使大多数儿童的健康状况堪忧。为了深入了解小学生的健康状况,陈衡哲亲自设计问卷进行调查,结果显示,“上学时,儿童食欲与食量减少的,约占百分之九十三;睡眠不安的,约占百分之八十六;脾气变为急躁的,约占百分之七十七;身量减轻的,约占百分之七十四;面色变为苍白的,约占百分之六十三。”[3]189造成儿童身体健康素质下降的主要原因除了课业负担繁重之外,还包括学生因功课不好经常遭受体罚和小学教员不负责任两方面因素。

身体的健康是儿童教育的根基,也是民族的未来。陈衡哲认为“儿童在种种方面的不健康的必然结果,即是将来民族的大衰落与总灭亡”,尤其在当时国家贫弱的境况下,“知识的增广与提高,似乎已成为一个次要的条件”,小学教育的重点应该放在儿童的体格和人格培育方面。因此,儿童在健康方面所受的损害,必须引起教育界人士的重视,并对造成这种后果的情形加以改进。在陈衡哲看来,人格陶冶和身体锻炼的成功是完全要靠教育的,并且身体的健康必须与人格的熏陶和常识的浸润相辅相成,同时并进。从儿童自身成长的角度出发,陈衡哲主张:“应把每一个儿童,看作一个整个的与独立的生命,使他们能得到一个身心平均的与充分的发展。”在实际的教育过程中,要加强对儿童身体健康的教育,必须首先注意儿童等饮食起居,同时加强运动和劳作,“欲求养成儿童身体的健康,一方面自然须注意他们的饮食与起居,使他们有需要的滋养品,以及合乎卫生的环境。一方面又应该给他们以联系劳苦和运动——不是锦标式的运动——的充分机会。”[3]177而要使儿童获得充分运动的机会,还要在知识教育方面进行必要的改革,打破“鸽笼式”的功课分配,使小学的课程设置量少质优,适应儿童的心理特点和接受能力。陈衡哲认为在小学时期设置国语和游戏课,再加以常识教育就足够了。

(二)注重培养儿童的学习兴趣和个性

儿童时期的教育经历,使陈衡哲对学习兴趣的重要性有切身的认识和体会。陈衡哲对自己儿时所受的教育非常不满,“为什么父亲要用那打与骂的严酷方法来强迫我读那些古怪字句(尔雅),与那些自汉以来的帝王年号?为什么不让我像姊姊妹妹一样,跟着母亲去背诵那些音调铿锵的诗经与唐诗,那些我们心中渴想一读的‘容易书’?”[3]172灌输和强制的教育方式,不仅磨灭了儿童的求知欲望,而且使其产生了对知识的厌恶情绪,这样的教育结果:“不单是一个零,实是一个负数。”因此,陈衡哲下定决心,“假使有一天,我也有威权去教人,我一定不教他读一句他所不愿读的书,我一定不迫他写一个他所不愿写的字。”[3]172

在儿童教育中,陈衡哲认为教育者的主要任务是激发和保持儿童的学习兴趣,以此为标准,“好的教师常常可以使学生喜悦他们所不喜悦的学科,而一个劣等教师,则又常常能把学生原来的好奇心化为云烟。”虽然要尊重儿童自身的学习兴趣,但不是所有儿童不喜欢的课程都可以不用学习,陈衡哲也并不反对对儿童的头脑进行科学的训练。“假使那一门学科的训练,是能纠正一个人的偏倾的天性的,那么,为了训练脑力的缘故,她是应该学习它的。”[3]235除此之外,教师们便不应该毁伤儿童在知识方面原有的胃口。陈衡哲所反对的是在儿童时期过度的知识教育,以及“把儿童对知识的胃口败坏净尽”的生吞活剥的教育方式。

陈衡哲还非常重视儿童个性的培养。“知识是根基于天才的”,教育只能起辅导作用;在陈衡哲看来,教育只能启发儿童“固有的天才”。因此,学校在对儿童施以相当的基本训练之后,应当对儿童的“个性与天才”有了一个更加深切的认识,并向对待美玉一样,根据其自身的特点进行雕琢,以使“他在成器之后,充分的显出他的优美与用处”[3]178。“因材施教”虽不是陈衡哲独创的教育主张,但在班级授课制实行之后对此加以强调,却是有着重要的“现实意义”。

对大多数儿童而言,陈衡哲认为教育的最低目标应该是:“使每一个孩子都能有一副冰雪不能冻,饥饿不能伤的健全身体;有一份身心调匀,常识充足的做人工具;有一个‘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坚贞人格,再有一番科学头脑的训练,俾他在将来能进一步的去求一点专门的知识,和那谋生的技能。”[3]178而要实现这一教育目标,儿童教育就必须遵循三条基本原则:第一,是注重儿童身体的强健;第二,以整个的人生作为教育的目标;第三,要因材施教。这三点原则可以说是陈衡哲儿童教育思想的总结和凝练。注重儿童的身体健康、因材施教的主张反映了陈衡哲对传统教育中优秀因子的吸收和坚持,同时也是对当时儿童教育中的弊病的指责和纠偏;发现儿童的天才,培养儿童的个性则体现了鲜明的时代气息,是陈衡哲对传统教育的超越。

陈衡哲以经验和常识为基础,提出的种种关于儿童教育的主张虽然有一些理想化的色彩,而且“教育只能启发儿童的天才”的观点也值得商榷;但其关注儿童自身成长的特点,将儿童作为一个“整个的与独立的生命”来对待的出发点,决定了陈衡哲儿童教育理念的品质和思想深度是经得起时间的检验的,时至今日她的很多主张仍值得深思。

三、青年教育思想

作为大学教师,陈衡哲非常关心青年的成长。由于受美国学习经历的影响,陈衡哲不仅对青年的学术要求比较严格,而且比较关注青年健康身心和人格的培育。为了更好地发挥大学教师对青年学生的学术研究和身心发展的有利影响,陈衡哲还提出了将中国古代的书院精神与西方现代大学的导师制结合,以促进青年的健康成长。

(一)学术与人格的双重关照

在美国接受高等教育期间,严格的学术训练,使陈衡哲深受其益。因此,担任大学教职后,陈衡哲特别注重培养学生的自学和研究能力。对学生严格要求,以提高其学术水平和科研能力,这也体现了留美生“力主大学科研及民主科学的研究精神”[5]310。1918年,北大文、理、法三科都成立了研究所,研究生数量达到140余人。陈衡哲在北大期间也担任研究生的课,虽然她曾指出研究生年纪略大、思想保守稳定,担心其难以接受新观点,但她还是对研究生的课充满信心和期待。

陈衡哲要求学生注重学术研究,首先是出于对国内大学学生缺乏研究学问的精神的现实担忧:当时一部分学生热衷于搞运动,无暇做学问,“我们看见现时各处校内校外的风潮层出不已,第一个疑问,就是青年学生们哪里来这些闲工夫干这些玩意。”[6]155其次,当时不少学生学习的目的,只是想取得一张大学文凭作为进入社会的敲门砖,“即在没有风潮的学校我们也很少听见学生与教员商议研究一个什么问题,发表一片什么著作,我们所常见的却是要求少看参考书,要求免除考试与要求考试时指定范围。这不是表示我们大多数的学生诸君并非为学问而学问,乃是为文凭而学问吗?”[6]155

鉴于国内大学普遍缺乏学术研究的不良风气,陈衡哲特别强调学术研究的重要性和学生自学能力的培养,坚决反对填鸭式的灌输教育。所以每次课前她都布置相关的内容,要求学生进行预习以便课上进行讨论,这也是当戏剧课的学生不认真预习,她便愤怒的要罢教该课的重要原因。而上她的西洋史课程,学生则会感到颇有些压力,因为就像陈衡哲自己在瓦萨大学学习期间一样,学生要根据老师的要求自己去搜求史料。“但这种训练却对学生研究历史大有好处,因为研究历史重要的就是要学会寻求史料并运用史料进行研究。”因此,许多学生也表示 “从她的课上不仅能学到知识、开阔视野,还能得到基本的学术训练,提高自己研究问题的能力。”[7]95

在学术研究之外,陈衡哲也非常关心青年的身心健康和人格修养。青年的健康,包括身体、理智与情感三个方面,这三方面彼此相应、互为因果,其中尤以情感上的健康,即人格修养最为重要。青年在成长的过程中,通常会在四个方面遇到困惑或遭受挫折,即陈衡哲所谓的“四个大坑”:恋爱问题、饭碗与理想的冲突、与一般社会同流合污的引诱、消极与厌世。青年们如若不能正确处理人生将面临的这四大问题,最终只能是“白白把他的才能学问糟蹋了”。陈衡哲形象的将学问与修养比作食物与胃汁的关系,“有了知识与经验而没有修养,犹如吃了食物而没有胃汁去消化它们,非但不能养身,而且还有发生胃病的危险。”[3]263以此强调人格修养对青年成长成才的重要性。

作为新时期的知识分子,陈衡哲首先关注的是青年的恋爱问题,因为这是在婚姻方面奉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传统中国人生活中不曾遇到过的新问题,而且这也是青年成长需要面对的第一个大问题。陈衡哲认为青年们应从小树立正确的两性观,既要摆脱“旧礼教的男女授受不亲的手铐”,又要摆脱“好莱坞性欲狂的脚镣”,以自己“男性人格或女性人格”之外的个性人格与异性相见,“在这个‘忘性’的情形之下,爱情的箭仍旧不肯放过两位正在友爱着的青年,那么我们也尽可以不必感到惶恐与羞耻。”[3]265这是青年在恋爱问题上的第一步修养。面对可能的恋爱波折抑或失恋,陈衡哲鼓励青年应当注重培植“心理上的弹力”,假若青年失恋后,能“擦擦眼泪立刻又跑到图书馆或实验室”,这便是心理上弹力的表征,也是青年恋爱的第二步修养。恋爱的第三步修养则是引导青年认识到,恋爱只是人生的一小部分,对于人类的大爱才是情感“最高俊与最伟大”的区域。此外,陈衡哲还主张青年在面对职业与理想的冲突时,谨遵古人“大德不逾闲,小德出入可也”的教诲,做到顾全大局,不拘小节;青年要有道德上的勇气,在事业有成之后抵住诱惑,不与社会同流合污,做到“不以流俗的毁誉为一己成败的标准,不以无价值的毁谤为一个正直社会的真正意志”[3]269;陈衡哲勉励青年要以积极的姿态面对人生,以宽恕和怜悯看待社会,生自救救人之心。

(二)书院精神与“导师制”的结合

为了充分发挥大学教师对青年学生学术研究的指导和人格修养的引导作用,陈衡哲主张将西方大学的“导师制”与中国书院制度的精髓结合起来,创建一种新形式的大学,以激发、勉励大学生学术研究的志向,提高大学生群体的学术素养和学术水平;同时借助教师人格魅力,去影响青年学生的健康人格的养成。

在学术研究和人格塑造两方面,陈衡哲认为当时的大学教员对学生是“不负责任”的:一方面,“大多数的教员,到了时候来上讲堂,钟点讲毕,他的责任即尽於是。学生有无心得,是否用功,他是不暇过问的。”[6]155另一方面,“每有一科毕业,学生与教员彼此仍觑面如路人的。如此,教员即有天大本领,於学生的学问前途还有什么关系?至于人格的感化更只有负的结果了。”[6]155而对于该问题的解决,陈衡哲认为中国古代的书院制度可以作为一种参考和借鉴,“中国书院的组织,是以人为中心的。往往一个大师以讲学行谊相号召,就有四方学者翕然从风,不但学问上有相当的研究,就是风气上也有无形的转移。”[6]156但是鉴于现代社会已不可能有某个人“博通众学”,而且在班级授课制的教学模式下,传统书院的那种以山长一个人教学为主的模式已不能适应接受高等教育的群体不断壮大这一情况。因此,在借鉴传统书院制度的前提下也要兼采西方导师制之长,从而建立一种新形式的书院,“这个书院的先生都有旧时书院山长的资格,学问品行都为学生所敬服,而这些先生也对于学校的求学品行方面,直接负有其指导陶熔的责任。”[6]156陈衡哲的这一建议既反映了其增强大学教师的责任和密切教师与学生关系的要求,同时也体现了留美学生对促进中西优秀文化融合的努力与尝试。

陈衡哲作为大学教师,坚守师者传道授业的本职工作,同时超越于普通的课堂教授,更加注重培养学生的自学和学术研究的能力;作为青年人格的影响和塑造者,陈衡哲对学生的人格修养亦关怀有加,并且与时俱进的对青年的恋爱问题提出了自己中肯的建议。为了增强大学师生互动,促进青年学生的成长,陈衡哲积极融合中西文化、推动大学制度建设的思考也为高等院校的发展提供了宝贵的经验借鉴。

结 语

纵观陈衡哲关于女子教育、儿童教育、青年教育的论述和思考可以发现,贯穿于其中的是因材施教、个性自由、健全人格等教育理念,体现出“亦中亦西”、中西兼容的特点。“知识分子的文化结构,不仅是其文化活动的动力和源泉,而且决定着其创造文化的风貌。”[1]117在面对中西文化互动与碰撞中,陈衡哲既不固守传统,也不盲目趋新;她主张要仔细选择审慎判断中国和西方的各种元素,只有这样,才不会“因新旧交融而变得道德混乱、思想混乱和社会混乱”[8]236。也正源于此,在陈衡哲身上,我们较少看到作为“边缘人”的近代知识分子身上那种“中西新旧不同的我”共存而又紧张的状态。

作为留美生之一,陈衡哲在中西文化之间扮演着“学生”兼“使者”的角色。“中美政府都希望学生在获取专业知识之外能够观察美国的制度与习俗,并把其中最好的带回来建设一个更为强大的中国。”[8]239而独立精神正是陈衡哲在留美期间学到的美国精神的精髓,“不依傍任何党派,不迷信任何成见,用负责的言论来发表我们各人思考的结果:这是独立的精神。”正是凭着这种独立的精神和人格,加之以折衷的态度,对中西文化各取所长,陈衡哲为提高女权以及促进民国各项教育事业的发展贡献了许多有益的思考;在利用外来文化促进本国事业发展的同时,如何保存本民族优秀的文化传统,在陈衡哲身上,也可以得到诸多启发。

[1]李喜所.留美生在近代中国的文化定位[J].天津社会科学,2003(3):117-123.

[2]夏一雪.现代知识女性的角色困境与突围策略——以陈衡哲、袁昌英、林徽因为例[J]妇女研究论丛,2010(4):80-86.[3]陈衡哲.衡哲散文集[M].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1994:74.

[4]陈衡哲.妇女问题随笔[J].宇宙风,1938(68):66-65.

[5]李喜所,刘集林,傅洁茹,等. 近代中国的留美教育[M].天津:天津古籍出版社,2000.

[6]任鸿隽,陈衡哲. 一个改良大学教育的提议[J].现代评论,1925(2):154-157.

[7]史建国. 陈衡哲传[M].上海:上海远东出版社,2010.

[8]史黛西·比勒.中国留美学生史[M].张艳,译.上海:三联书店,2010.

(责任编辑:杨燕萍)

Persistence and Transcendence——Chen Hengzhe’s Educational Thought

Lu Shipeng, Ni Caifeng
(College of Teacher Education, Zhejiang Normal University, Jinhua Zhejiang 321004, China)

Chen Hengzhe was the first female university professors in China. She acted to promote the social status of women and promote the development of female higher education of the Republic of China. Chen’s educational thought on women, children and youth presents her own unique insights. The core of her educational thought is pursuiting and practicing the education philosophy of students’ abilities, individual freedom, the right personality. As one of the returned students from the U.S. by learning both Chinese culture and the western culture, her thoughts mixed the characteristics of Chinese and Western cultures; Persisting the advantages of traditional culture and introducing western thoughts, Chen promoted powerfully to the interaction and fusion between Chinese and Western culture.

Chen Hengzhe ; educational thought; Chinese and Western culture; fusion

10.3969/j.issn.1672-7991.2016.03.015

浙江省高校人文社科教育学重点研究基地研究生创新课题资助项目“中国古代劝学思想的流变”(JXYSSS019)。

2016-03-02;

2016-03-26

路世鹏(1989-),男,河北省景县人,在读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中国教育史、中外教育交流史。

G40-09

A

1672-7991(2016)03-0076-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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