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则天诗文中的自我形象塑造

汤盼盼

（安徽大学 文学院,安徽 合肥 230039）

武则天诗文中的自我形象塑造

汤盼盼

（安徽大学 文学院,安徽 合肥 230039）

武则天是中国历史上唯一的女皇。童年的家庭文化教育和多年的宫廷文化熏陶，使她爱好文学并创作了大量诗文。武则天的诗文在我国文学史上有着重要地位。就其一生的文学创作看，武则天的很多文学作品都是在为她的形象塑造服务。在不同的人生阶段，武则天诗文中所塑造的形象也不同，感业寺时期为柔弱的思妇形象，武后时期为胸怀广阔的国母形象，武帝时期为威严的帝王形象。

武则天；诗文；形象塑造

武则天是我国历史上空前绝后的唯一女皇，[1]也是我国历史上爱好文学的最高统治者之一。其一生创作的诗文众多,关于她的文学成就,前人早有论断，诚如谭正璧先生所说:“武则天是政治且兼文学家,她一生的事业,大足为五千年来沉埋的女性一吐愤气。”[2]武则天的一生经历丰富,角色众多，重要人生阶段与自我形象塑造在其诗文创作中均有所体现。她十三岁入宫为太宗才人，后入感业寺为尼，高宗时返宫封后，及至登基称帝，不同时期的诗文创作可以看出其自我形象的塑造轨迹：为尼时期——柔弱的思妇形象；武后时期——柔情与野心并存的国母形象；帝王时期——威严能干的帝王形象。

一、为尼时期的思妇形象

（一）沦落为尼的悲惨经历

公元649年唐太宗去世。按照皇室惯例，武则天被送至感业寺出家为尼。对于一个入宫抱有憧憬，具有积极进取人格的她来说，入寺为尼，长伴青灯梵唱，并非所愿。武则天不会屈服命运的安排，她寻找着一切可能改变命运的机会。这里就要说到武则天后来的夫君唐高宗李治。史书记载：“时，上（李治）在东宫，因入侍，悦之……”[3]李治心里对武则天很有好感，武则天也对年少多情的李治心生爱慕。武则天被迁入感业寺后，不甘于沉沦，自然地思念起曾经的情人李治。此时，李治已继位，称高宗。李治是个很有才气的文人皇帝，而且自小多愁善感，武则天抓住他的软肋，以情动人，写诗寄托思念。

（二）《如意娘》中的思妇

武则天在感业寺青灯古佛的环境下，作诗一首，名为《如意娘》，以抒发内心的期待。全诗的感情哀怨低回，缠绵悱恻，感人至深。“不信比来常下泪，开箱验取石榴裙。”[4]诗中武则天塑造了一个哀愁肠断的思妇形象，而这个思妇就是自己的化身。诗中她是个哀怨愁苦的思妇，所有的柔弱无助都包裹着她，无法抽身。但这只是她自我形象的塑造，并非她个性的真实写照。从小的生活环境就决定了她异于常人坚强的性格，又怎么会为了思念一个遥不可及，或者说是个只能在想象中能给她幸福的男人，而日日哭泣呢？她期以一个无助柔情的思妇形象去打动一个男人的心，事实证明，这一形象的塑造给她带来了重生的机会。公元650年，在唐太宗逝世一周年的忌日，高宗去往感业寺敬香，在此适遇武媚娘。时隔一年，两人相见，无语凝噎，众目之下，高宗对武则天旧情未了已是不争的事实。

二、柔情与野心并存的国母形象

（一）艰辛立后之路

公元651年，武氏在王皇后的帮助下应召回宫。再次回到宫中的武则天积极活动，首先是伺候好高宗，迎合好皇后，也注意与宫内各方面的人建立关系，铺好自己的人脉网。皇室内的争宠日益激烈，通过各种手段，武氏打败了自己在宫中强劲的对手，王皇后和萧淑妃。在后位争夺的斗争中，固然会遭到众多老臣的反对，如褚逐良。他甚至跪在地上磕头至流血，以死相要挟，却遭到武则天当众怒斥：“何不扑杀此僚！”[5]武则天终于忍无可忍，且表明她的态度，谁要挡她的立后之路，她就除掉谁。最终在高宗、武氏及一些支持派的通力合作下，于公元655年10月昭告天下：立武则天为大唐高宗皇后，并且指出，武皇后德才兼备，深得众望，是国母之仪表。武则天进宫十余载，大起大落，从一个小小的才人到一国之母，一路坎坷，至此，终成六宫之主。

（二）尊母重孝的国母

武则天第二次进宫，从宠妃到皇后，一路晋升，身份地位发生了巨大变化。得到皇后之位实属不易。为巩固地位，武则天在诗文创作中煞费苦心，在《从驾幸少林寺并序》中，她树立了自己尊母重孝的国母形象。此诗本是一首悼亡诗，欲表现对亡母的追思，树立自己尊母重孝的国母形象。诗的前半部分刻意运用大量气势磅礴的语句来张扬皇家威严，再过渡到少林寺被毁的惨景，联想到母亲曾出资修建寺庙而追思母亲。可以说这首诗的追思之情不是纯粹的，是为树立自我形象而作。时武则天虽贵为国母，面对的舆论压力是很大的，她在臣民心中不是一个高大完美的国母形象。为了巩固后位，她要重塑自己的形象，而尊母重孝就是她自我形象塑造的一部分。一个“泣血”追思亡母的女性形象足以打动百姓，重塑她在世人心中的形象。“风枝不可静，泣血竟何追”，[6]49与“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7]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将一种痛苦的追思之情表达到极致。

（三）野心与柔情并存的国母

武则天为后时期常常陪侍高宗出游，写山写水，创作了很多佳作，《游九龙潭》就是其代表作。这首诗是武则天与高宗、太平公主一起游玩九龙潭时所作的游乐诗。身为天朝上国的国母，她的身份无疑是高贵的，但她的形象却是孤立的。侍二夫，杀亲子，夺后位，参政事，她男性化的一面早已湮没她女性柔情的一面，威严让人恐惧。她要为自己树立柔情的国母形象。诗中意象取“玉女”“双凤”“芙蓉”“竹叶”都是以女性的视角看外物，诗意如画，悠然自得，有着一种湿润、柔婉、清丽的诗风，尽显女皇的柔情。对微观事物的描写也运用了细腻的感情，一个“浮”字，传达出诗人悠然闲适的心情，一个“写”字刻画出女主细腻的独特视觉，宛若闺中女性。最后一句引人深思，“故验家山赏，惟有风入松。”[6]55雄伟壮观的景色，舒适的心情却让诗人顿时产生一种思乡之情。难道这美妙的九龙潭之境都抵不过并州汶水山上那一缕清风穿过松树叶的声音。虽身处宏大的景物之中，却心系远方的家乡，将女性的柔情表达到了极致。

三、帝王形象

（一）爱惜贤才的明君

武则天得到皇后位后，高宗患疾，不能正常处理朝政。则天协助高宗处理朝政，稳定政局，重组外廷，重振皇权。不久与高宗并称“二圣”，后又称“天后”。公元690年,称帝。则天夺权，顺利从皇太后过渡到真正的大唐女皇，威权独在。但她认识到天下之大，她虽贵为一国之君，但不能一人独制，所以她大量启用贤才，一方面促进了社会治理的稳定，另一方面也有利于树立自己知人善用，爱惜贤才的明君形象。武则天曾作诗一首《制袍字赐狄仁杰》:敷政术，守清勤。升显位，励相臣。[6]61狄仁杰是是武则天时期的名相，深受女皇的信任。这首诗虽然只有简简单单十二个字，却用义深刻。“敷政术”表明了狄仁杰善纳谏，勤政清明，为官品德高尚，是群臣的榜样。虽未有一字在描写自己，却从侧面树立了女皇爱惜贤才的明君形象。她仿佛在向世人宣告：我是个很爱惜人才的皇帝，你们看看狄仁杰就知道了，他为官清明勤政，我就给他高官厚禄。

（二）豪迈的帝王

中国历朝历代，受儒家传统思想影响深刻，尤其是男尊女卑思想已根深蒂固。女人当皇帝，是前所未有的事，也是男性社会不能容忍的事。武则天通过政治手段打压异己，再以她的文学创作为辅助，以此树立自己威严而不可侵犯的帝王形象。这一时期，其创作主要以“颂”为主。“颂”这种文学形式是男权社会的产物，与男权文化有着密切的关系。武则天身为女性,但其文学创作却采用这种男权化色彩颇浓的诗歌形式,就是在很明确的诏示天下人,“我并非一般女子，一般母妻,而是一个有着男权性质的政治家”。[6]60如创作于这一时期的《曳鼎歌》，开头一连四句，历数三皇五帝，以宏大的气势开头，写伏羲、神农氏、轩辕、少昊顺应天意，成为帝王，继而歌颂唐尧、虞舜、商汤古代圣贤之君的繁荣盛世。“天下光宅，海内雍熙”，[6]67是在颂扬周武政权是和谐盛世，人口众多，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国内一片祥和的太平景象。“上元降鉴，方建隆基”结束全诗，把这一切都归功于天，指明君权神授，这是天降的福瑞，是天意让她建立起大周兴旺隆盛的基业。体现出她作为一代女皇鲜明的王者风范和帝王气概。

（三）统驭万物的王者

作于这一时期的《腊日宣诏幸上苑》塑造了武则天统驭万物的王者形象。诗中采用了浪漫主义手法，为迎接女皇的到来，寒冬腊月，满园的花儿连夜开放。诗风明快，坚毅果敢，一气贯注，不容商量。显示出了一种令大自然俯首称臣的气魄，一种无法抗拒的帝王威严。万物皆听命于女皇，女皇的自信和权威中也透露着盛唐的气象。诗中塑造了一个统驭万物的王者形象，她是天朝的女皇，巍峨的气魄，超凡的胆识，绝顶的聪明成就了她的霸业，她要向世人显示她至高无上的权利，她是王者。一个人地位的改变，影响着思想感情的变化和诗风的变化。[8]与早期所作《如意娘》凄苦哀惋诗风迥异,这是因为她此时的处境与感业寺时有天壤之别,她已不是一个孤苦无依的尼姑,而是一个主宰着国家命运的君王。

武则天不仅是位懂得权谋的政治家，而且是位智慧超群的文学创作者。她热爱文学，擅于文学创作，懂得怎样用诗文去塑造自己的形象。从历史文献的相关记载与她的诗文创作来看，她在不同的人生阶段塑造的自我形象之间差异巨大。她在少女时期塑造的坚强倔犟让人另眼相看；才人时期的坚毅果敢让她在后宫内崭露头角；为尼时期塑造自己可怜无助的思妇形象，牢牢地牵引住了高宗的心，为自己重返后宫带来机会；武后时期，塑造的形象是博大的胸怀，开阔的视野，和蓬勃的野心形象；武帝时期，树立自己的帝王形象，威严而不可侵犯，万物皆在她的掌控下。

（责任编辑 远 扬）

[1]谢无量.中国妇女文学史:第二编[M].郑州:中州古籍出版社,1992:10.

[2]谭正璧.中国女性文学史话[M].天津:百花文艺出版社,1984:129.

[3]王博.唐会要[M].北京:中华书局,1995:146.

[4]曹寅.全唐诗:第一册[M].北京:中华书局,1960:285.

[5]欧阳修.新唐书:则天皇后卷[M].北京:中华书局,1975:327.

[6]罗元贞点校.武则天集[M].太原:山西人民出版社,1987.

[7]孙星衍.中国古代文化全阅读:孔子集语[M].北京:时代文艺出版社,2008:193.

[8]司海迪.论武则天诗歌中的帝王气象[J].湖北工业职业技术学院学报,2009(6):17-19.

I207

A

1671-5454（2016）04-0061-03

10.16261/j.cnki.cn43-1370/z.2016.04.018

2016-05-18

汤盼盼（1990-），女，安徽合肥人，安徽大学文学院2014级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文艺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