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泽东诗词文化翻译的“信”准则

2016-03-15 21:43代正利
湖南第一师范学院学报 2016年2期
关键词:词牌名伦理诗词

代正利

(湖南第一师范学院 湖南省毛泽东诗词外译研究基地,湖南 长沙 410205)

毛泽东诗词文化翻译的“信”准则

代正利

(湖南第一师范学院 湖南省毛泽东诗词外译研究基地,湖南 长沙 410205)

毛泽东诗词不同于中国其他诗词的英译.在翻译伦理指导下的毛泽东诗词的英译,就是要向外国人展示出中国革命的历史画卷、无限风光的壮丽山河和诗人的博大情怀。不仅要体现出对“美”的诉求、对“善”的向往,更要体现出对“真”的执着;不仅要满足“达”和“雅”的翻译要求,更要尊崇“信”的准则。

毛泽东诗词;翻译伦理;翻译的“信”准则

引言

毛泽东诗词是中国革命的壮丽史诗,是中国灿烂文化的瑰宝;不仅在中国家喻户晓,而且在全世界广为流传,已被国内外学者译为多种语言,多个版本。光英译本就有二十个版本之多,然而各译本褒贬不一,“信”的准则也有待商榷。毛泽东诗词蕴涵着深厚的中国文化,一字一句都渗透着中华文化的因子,我们亟需用一个科学的理论和价值标准来规约毛诗的翻译问题,而不只是停留于对“美”的诉求,对“善”的向往,更是对“真”的执着,即承担一种对文化他者的责任。

一、翻译之“信”

严复提出的翻译标准“信达雅”在翻译界影响深远,其根源来自儒家的“诚信”思想,《说文解字》云:“诚,信也,从言,成声”,“信,诚也,从人言”。“诚”指心而言,“信”与语言有关,古语云:“言为心声”。而“信”作为翻译的首要因素,是翻译标准的核心。“信”是中国译论中一个贯穿始终的道德范畴,体现的是“以人为本”的价值观念,它涉及翻译的道德规范、伦理规范以及行为规范问题[1]。这里的“信”体现译者的翻译态度,应“以原著为本”,忠实地传达作者的意图。译者应该像旅行家一样,如实,完整地记录某一异域文化生活方式,让读者也能在其译本中以游客的身份体验其异域风情。这里讲的“信”更多的侧重于翻译价值和伦理道德,翻译行为必须遵循一定的伦理约束,尊重文化他者,突出差异。

翻译研究从语文学阶段到结构主义阶段,最后到解构主义阶段,随着翻译研究的文化转向,翻译与文化的关系变得越来越紧密,解构后现代主义为翻译伦理研究打开了新的视窗:用“差异”伦理思想突显“他者”的核心地位,强调异质事物的存在和差异。“翻译应该求异而不是求同,这是当前翻译研究者们对翻译的人文价值所作出的伦理道德评判。所谓求异,就是尊重他人文本中所描写的世界的完整性,尊重他人文本自身的价值;所谓求同,就是在他人文本中取其所需,利用他人文本来实现自身价值和目的。显然,求同与求异,归化与异化,不是何者更能忠实传达原文的翻译策略或翻译方法问题,而是关于应该如何对待文化他者的伦理道德问题。”[2]

翻译作为一项跨语言、跨文化、跨民族的人类交际活动,其基本的前提是遵守“信”的规约,即翻译伦理。“翻译伦理”这一概念最早由法国当代翻译理论家、翻译家、哲学家安托瓦纳·贝尔曼(AntoineBerman)提出。贝尔曼认为,翻译的伦理存在于目的语语言和文化中,翻译行为的“正当伦理目标”是“以异为异”,尊重和突出原作和原作中的语言和文化差异[3]。“把‘他者’当做‘他者’来承认和接受”。美国结构主义翻译理论家韦努蒂认为“好的翻译就是用译入语来表现异域文本中的异域性”[4],好翻译的基本原则是致力于保留语言文化的差异,这就是“存异伦理”(ethics of difference)。韦努蒂更加关注影响翻译活动的社会意识形态,政治因素,其翻译伦理的目标就是反对文化殖民主义和霸权主义,反对“同一化”。

二、毛泽东诗词翻译的“信”准则

既包含了内容,也包含了技巧两个方面。

语言是文化的载体,文化交流与传播是诗词翻译的主要目的之一,不同民族的文化之间既有共性也有个性,共性构成了文化交流与语言翻译的可行性,个性即差异性构成了文化交流的障碍和语言翻译的必要性。

毛泽东诗词蕴涵着深厚的中华民族的文化,毛诗翻译也就是向世界传播中国文化,其文化底蕴的独特性,不是选择何种翻译策略和翻译方法的问题,而是关于如何对待文化他者如何传播“信”文化的伦理道德问题。“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沁园春·雪》),向世人传达了中国大好河山的生态文化。“为有牺牲多壮志,敢教日月换新天”(《七律·到韶山》)反映了中国人民与困难做斗争的英雄气概和坚信革命必胜的乐观主义精神,鼓舞着千千万万中华儿女,是中国精神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寂寞嫦娥舒广袖,万里长空且为忠魂舞”(《蝶恋花·答李淑一》)等历史神话是中国传统文化的一部分,蕴涵着丰富的社会文化背景。“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沁园春·雪》),通过咏雪来写祖国壮阔的大地,用互文的修辞格显得气魄十分宏大;“坐地日行八万里,巡天遥看一千河。”(《七律·送瘟神》)一实一虚,虚实结合,实乃浮想联翩中的神来之笔,充分展现了诗歌形式、修辞格、意象、风格的语言文化之美。这些诗句绝不只是字面上的舞文弄墨,它蕴含着丰富的文化因子,是文化的翻译和传播。穆诗雄认为:“文化因素在诗歌翻译中的重要性,意味着译者不能孤立去翻译词语,必须根据词语载有的文化来翻译。取舍的原则,应以原语为中心,显示文化差异,阐释原语文化,从而让读者理解中国诗词的文化内涵。”[5]这就是“信”文化传播的目的,即尊重他者,要求译文回归到作者文本所揭示的历史背景,重新体验作者的心理状态,进行心理重构。

毛泽东诗词翻译的“信”准则,就是在翻译毛泽东诗词时,要做到名副其实。即根据毛泽东诗词的具体词句、具体内容和形式,采用恰当的翻译技巧,客观真实地传播中国文化。

(一)关于中国词牌名文化的翻译

毛主席写的每一首诗词里都有词牌名,其“旧瓶装新酒”的方式为古诗词形式注入了新思想、新血液,所以词牌名英译的准确性关乎毛诗英译的成功与否。词牌名是诗词格式的名称,一个词牌名就代表一个固定的填词格式和配乐,中国诗词的词牌名与诗词内容并无关,所以,词牌名是形式和概念,形式和功能的统一,它蕴含着中国诗词丰富的文化内涵。如词牌名菩萨蛮,共四十四字,共享四个韵,以五七言组成,其调原出外来舞曲。据《杜阳杂编》载:“大中初,女蛮国贡双龙犀,明霞蛮国贡双龙犀图锦,其国人危髻金冠,缨络被体,故谓之‘菩萨蛮’。当时倡优,遂歌‘菩萨蛮曲’,文士亦往往效其词。”唐时俗称美女为菩萨,传说唐朝存在过一个小国——女蛮国(在今甘肃一带),女蛮国的人梳有高高发髻,戴金饰帽子,挂珠玉项圈,故称之为“菩萨蛮”。当时教坊,谱作曲词,遂为词名。可见《菩萨蛮》中的菩萨与我们的佛祖菩萨(Buddha或Buddhist Idol)并无关系,词牌的意思是“象菩萨似的蛮国人”。辜正坤和许渊冲都将“菩萨蛮”译为“Buddhist Dancers”即“佛的舞者”,其意思南辕北辙了,违反了“信”的翻译伦理,只会误导国外读者。有些译者干脆将词牌名省去不译,词牌名是经过历史文化长期沉淀而形成了独具民族特色的文化意象。这些文化意象增添了词的韵味,拓展了词的联想空间。零翻译势必会造成词的整体形式上的缺损,词牌名所蕴含的文化意象和内涵的缺失。词牌名是中国诗词文化里特有的,西方文化里没有对等词,词牌名的英译更应该保留其在诗词中的形式和内容,也就是保留诗词原有的文化内涵和地域特征。我们来看to the melody of Pu SaMan(黄龙译),On the pattern of Pusaman(赵恒元译)就充分的保留了中国语言的文化内涵,诚恳地传达了中国的“信”文化。诚然,音译的词牌名对国外读者是一种异域文化的输入,是全新的东西,可以加以注释来缓解文化冲突,正是这种差异给异域读者视觉冲突和耳目一新的感受,才可以激起他们去探知,了解这些差异背后的文化渊源。这样的翻译既可以将文化亏损降到最低,又有利于中国古诗词的对外交流传播,让世人了解中国诗词文化并欣赏中国的古诗词。

(二)关于中国古地名文化的翻译

“大雨落幽燕”(《浪淘沙·北戴河》)其中“幽燕”(属于毛泽东诗词中专有名词的典雅用词),是古地区名,指今河北省北部及辽宁省西南部地区。因上述地区唐代以前属幽州、战国时期属燕国,故有幽燕之称。用在这里,给读者丰富的联想。古代历史上,人们向来认为这一带地方民风强悍、士气豪迈。所谓“燕赵多慷慨悲歌之士”,一提到“幽燕”、“燕赵”等地名,总是联想到悲壮、雄劲、豪迈等气概。毛泽东在此不用现代地名,而取“幽燕”这一古语,既与旧体诗词的风格协调,也与这首词所描绘的海上大雨的景色和所创设的博大壮伟的意境相一致。巴恩斯通(Willis Barnstone)则意译为“kingdom of swallows(燕子王国)”,属于误译;笔者认为为了较好地保留诗词的联想意义和文化内涵,应直接采取音译。译者面对的是他者具有自身价值的完整世界,应保全他者与众不同的独特世界,而不是改写和臆造,这是他者伦理交付译者的一份沉甸甸的责任。正如当代著名美国汉学家安乐哲所认为的那样:与其将一个文本从其历史和人文背景中剥离出来,移植到一片水土完全不服的土地中,不如将文本置身于其自身环境中相对保守地加以定位。这样即使不能尽善尽美,亦可令人向往之[6]。

(三)关于汉语修辞格文化的翻译

毛泽东诗词不仅在语言形式和风格方面显现出了极高的文学价值,在内容方面同样出彩。展现一幅完整生动的画卷,是中国革命前进的写照。

“中华儿女多奇志,不爱红装爱武装”(《七绝·为女民兵题照》)

To face the powder and not to powder the face.(许渊冲译)

“不爱红装爱武装”中的“红装”、“武装”构成了汉语修辞当中的“同异格”,同异格是指在同一个语言环境中,字面上同中有异、异中有同的两个或两个以上的词语,互相对映出现。这里的“红装”之“装”为名词性词语,有“衣服”之意;“武装”之“装”为动词性短语,含“装备”之蕴。二者不但构成同异修辞格,还形成双关,因而含有俏皮、诙谐、机智之成分在里面。同异修辞格的使用大大增强语言的表达力和表达效果。英语中有一种修辞格,也表达同中有异,异中有同之效,从而极具汉语同异格之妙趣,即同源格。在英诗中,同源格从语音和语义两个方面增强诗歌的表现力和感染力。因此,汉语的同异格和英语的同源格可互相对译,能达到异曲同工之妙。译诗里,第一个face是动词,“面对”之意,第二个face是名词,意为“脸庞”;第一个powder是名词,意为“火药,炸药”,第二个powder为动词,意为“往……上搽粉”。正是这两对同词异性之同源词语的运用,极大地增进了译诗的妙趣,传达了原诗或原作者的风格。许译是以英语之同源格来传译汉语之同异格,正是铢两悉称、丝丝入扣[7],增进译诗的情趣和韵味,达到了音美、词美和意更美的效果。成功的译作必须成功地再现原作的风格,也就必须成功地再现原作的修辞手法。如实传达给读者一种修辞信息,即修辞文化。译文能否体现作者的意图,与原作具有同样的表现力和感染力,修辞格的“信”文化翻译是至关重要的。

(四)关于中国历史人物文化的翻译

《七律·人民解放军占领南京》一诗中的“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这一诗句中的“霸王”是一个专有名词,即楚国贵族出身的项羽,秦末起义军领袖,秦亡后自称西楚霸王,他力能扛鼎、文武双全,是中国历史上赫赫有名的英雄人物。对于“楚霸王项羽”的翻译,有一则译文为“the Herculean King for renown”(中外版)。Herculean一词,来源于希腊罗马神话里面的大力神Hercules(赫拉克勒斯),因而明显带有文化本土化的倾向,译者采用了归化的翻译策略呈现出一位他者文化里根本不存在的人物,这对译文读者是误导,是一种不负责任的行为。“为求译语读者能看懂,为求合乎情理而拘泥于本土言语的习惯,从而对原文进行望文生义的改造,这导致了“知识”的虚伪……”[8]。鲁迅提倡翻译中不隐藏语言和文化的差异,他认为:译的“信而不顺”的之多看不懂,想一想也许能懂,译的“顺而不信”的却令人迷误,怎样想也不会懂,如果好像懂得,那么你正式入了迷途了[8]。由此可见,鲁迅在介绍本国和外国文化时,做到了对文化他者“信”的尊重。

翻译中国历史人物文化,要求译者返回主体性,做“投降式”翻译[9],还原事物的本真面目,如实地向读者呈现中国文化。将其翻译成Xiang Yu the Conqueror(外文版),或the overlord Hsiang Yu都不失为音意结合的佳译,保证了这一著名的中国历史人物对外传播的可能性,让这一历史人物的形象变得具体丰满,帮助西方读者更好地了解西楚霸王项羽这位中国历史人物。这种“异化”翻译策略就遵循了“信”文化翻译,帮助译者筑建了一条顺利通往异文化的通道,更有利于文化传播。因此文化因素的异化处理真正体现了以读者为中心的翻译指导思想。这里的“异化翻译”更多的是一种伦理要求和思考方式,而不是一种翻译方法或技巧。

(五)关于中国生态文化的翻译

《沁园春·雪》一词中“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原意是“祖国的河山如此富有艳丽妩媚的风姿,招引着许多英雄人物争着为之倾慕操劳,争着为它的统一和强大而奋斗”。描写了祖国河山之生态美景,招引着无数英雄为保全其生态文化而不懈的努力奋斗。我们来看一则译文:Rivers and mountains are beautiful/And made the heroes bow and compete to catch the girl-Lovely earth.(Willis Barnstone)译文把大地比喻为少女,认为是少女的美丽引得英雄们竞相追寻,这与毛诗文化背景和严肃风格格格不入。意义始于表述着,但最终实现于接受者的理解,翻译作为一种文化间交际,其活动的目标就是使不同文化之间平等健康的交流[10]!在翻译过程中,求“信”就是要对这种交际意义的正确诠释,对这种文化内涵的领悟。译文 With so much beauty is the land endowed,so many heroes thus in homage bowed.(辜正坤译)就很好的表达了中国的生态文化。

结语

翻译伦理学承认文化的差异性,并尊重异文化。人类进入一个多元文化语境下的新时代,异质文化之间的交流活动日益频繁、势不可挡,中国已然成为这一多元语言文化中的重要组成部分。毛诗中含有强烈的中华民族文化的味,内涵丰富,容量广博,意境深邃,是世人了解中国文化的窗口。因此,文化要有自己的地位,翻译就要有自己的立场和原则。译文应忠实于原文,准确表现原作的思想与形式——这是翻译工作者应尽的道德与法律义务。翻译工作者在国际文化交流中要处理好与异质文化的关系,千万不能在“求同”中丧失自我,应该在传播本国优秀文化的同时,树立自己的文化丰碑。最后牢记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共中央政治局第十二次集体学习时强调的:建设社会主义文化强国,着力提高国家文化软实力,努力传播当代中国价值观念,要努力展示中华文化独特魅力,展示中国历史底蕴深厚、各民族多元一体、文化多样和谐的文明大国形象。

[1]陈大亮.中国传统译论融合统一的两种境界[J].外语研究,2009(2):67-71.

[2]申连云.尊重差异一一当代翻译研究的伦理观[J].中国翻译,2008(2):16-19.

[3]Berman,Antoine.Translation and the Trials of the Foreign[A].Lawrence Venuti(ed.).[C].London&NewYork:Routledge, 2000:285-286.

[4]Venuti,Lawrence.[M].New York:Routledge, 1998:1.

[5]穆诗雄.跨文化传播——中国古典诗歌英译论[M].合肥:中国科学技术大学出版社,2004:209.

[6]安乐哲.和而不同:比较哲学与中西会通[M].温海明编.北京大学出版社,2002:8.

[7]张智中.毛泽东诗词英译比较研究[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8:199-200.

[8]鲁迅.几条顺的翻译[A]//中国翻译工作者协会,翻译通讯编辑部.翻译研究论文集[C].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1984:229-230.

[9]申连云.尊重差异——当代翻译研究的伦理观[J].中国翻译,2008(2):16-19.

[10]骆贤凤.中西翻译伦理研究评述[J].中国翻译,2009 (3):13-17.

On the“Faithfulness”Rule of Cultural Transmission in the Translation of Mao Zedong's Poetry

DAI Zheng-li

(Hunan Provincial Research Base of Mao Zedong's Poetry Translation,Hunan First Normal University,Changsha,Hunan 410205)

A841.4

A

1674-831X(2016)02-0062-04

2015-01-19

湖南第一师范学院校级课题(XYS15S24);湖南省教育厅科研课题(14C0261;12C0606)

代正利(1981-),女,湖南常德人,湖南第一师范学院讲师,主要从事认知语言学,翻译理论与实践研究。

[责任编辑:刘济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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