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心深处的一场洗礼
——品汪曾祺《受戒》中的“三美”

2016-03-15 21:18:16黄梦芸
淮北职业技术学院学报 2016年5期
关键词:受戒小英子明子

黄梦芸

(贵州师范大学 文学院,贵州 贵阳 550025)



内心深处的一场洗礼
——品汪曾祺《受戒》中的“三美”

黄梦芸

(贵州师范大学 文学院,贵州 贵阳 550025)

汪曾祺的小说《受戒》是寻根文学的代表作品之一,深受广大读者的喜爱。小说呈现出清新淡雅之风,环境美、语言美、人性美这“三美”营造的纯真纯美如涓涓细流,洗涤人的内心唤起我们对田园牧歌式闲适自得生活的无限向往。

汪曾祺;环境;语言;人性

汪曾祺的小说以雅致之风见长,语言简洁自然、不重修饰。作品内容多涉及童年往事、故乡见闻、记忆片段三个方面,在纯朴自然、清淡闲适中表现出和谐的意趣。作者力求达到淡泊名利、超然物外、心静致远、注重内心世界的艺术境界。因此,其作品多取材于“小人物”“小事情”,与现时的喧嚣浮华保持了一定的距离,于“小视角”中给予人以涓涓细流般的温情。

小说《受戒》自发表以来就受到了广大读者的青睐。关于《受戒》的创作,汪曾祺说是把它当作梦来写的,是四十多年前的一个梦境的再现,这其实表达了作家对美好人性的讴歌和对淳朴生活的向往之情。汪曾祺在谈及自己写《受戒》的目的(一种触动)时,这样写道:“我写《受戒》,主要想说明人是不能受压抑的,反而应当发掘人身上美的、诗意的东西,肯定人的价值。我写了人性的解放”[1]。正因为挣脱了一切压抑和束缚,才让我们看到了人之纯情、纯真、纯美,人性美好的光环顿时闪烁在我们的四周,《受戒》通过环境美、语言美、人性美这“三美”唤起我们对田园牧歌式的闲适自得的生活的无限向往。

一、环境美

环境作为小说的三要素之一,对烘托渲染气氛表现人物起到重要作用。一切景语皆情语。环境描写在很大程度上体现了人物的心境、性格等特征,因此,我们可以这样认为,环境即人物。

小说中对小英子的家是这样描写的:“小英子的家像一个小岛,三面都是河,西面有一条小路通到荸荠庵。独门独户,岛上只有这一家,岛上有六棵大桑树,夏天都结大桑椹,三棵结白的,三棵结紫的……”[2]167环境如此美妙,让人不禁心向往之,进而推知,生活在这种环境中的人物也富有清明透彻的心灵。环境的描写不仅为人物性格特征的体现做铺垫,而且对情节发展也起到了一定的促进作用。

人文风俗描写既是自然环境描写的一部分,也是社会环境描写的一部分。《受戒》中花了一定的笔墨介绍了庵赵庄、善因寺、小英子家等生活的氛围以及生活在寺庙里的和尚的生活图景,这些并非只是单纯的环境描写,也与小说主线息息相关,是人物生活的社会背景,是对故事情节的补充,也为人物性格的刻画埋下伏笔:如果没有对荸荠庵和尚的生活习俗的描写,明子的性格就会显得是凭空产生的;如果没有对小英子家庭氛围的祥和的描摹,那么小英子活泼、纯真的形象特征就会显得不真实,不具有说服力;如果没有庵赵庄无拘无束、不受清规戒律所束缚的那种社会背景作为前提,那么小明子和小英子之间清纯美好的爱恋也只能受到百般阻拦;如果没有善因寺压抑氛围的描写,小英子无所畏惧的无拘无束的纯真人情也不能得到更好的表现,在善因寺禁止喧哗、压抑的环境中,小英子大声喊了一句:“我走了”,不顾旁人的眼光。一句“我走了”,把她不受羁绊的人的自然天性完全表露了出来。

二、语言美

阅读《受戒》,仿佛在享受一阵清风拂面而过的自在与美好。闲适与恬淡的语言所描绘出的那种人性纯真的画面让我们不禁联想到沈从文的《边城》。汪曾祺“不仅仅像许多作家一样,论及文学语言的锤炼和打磨,更重要的是,他关注语言本身所承载的审美意味和文化信息”[3]。在汪曾祺的小说中,我们看不到华丽的辞藻,有的只是平淡朴质的白话语,然而,就是这样的大众语言,却勾勒出一幅幅鲜活的图景来,可见作者驾驭文字的本领是如此超凡。在“文革”以后,汪曾祺冲破当时文学僵硬姿态,以一种独特富有韵味的白话用语吸引了学界的目光,令人流连忘返、回味无穷。

从传统的文学创作观念看来,语言只是一种介质,而汪曾祺把语言与内容放在了同等重要的位置。陆建华在《汪曾祺文集·文论卷》中这样写道:“国内有一位评论家评论我的作品,说汪曾祺的语言很怪,拆开来每一句都是平平常常的话……语言不能像盖房子一样,一块砖一块砖,垒起来。那样就会成为‘堆砌’。语言的美不在一句一句的话,而在话与话之间的关系。……语言像树,枝干树叶,汁液流转,一枝摇,百枝摇;它是‘活的’”。[4]汪曾祺的小说语言只是一句句普通寻常的用语,当把它们串联起来,竟变成“活的”了。如小说中描写明子初到县城看到的热闹景象:“……满街都是小磨香油的香味,布店,卖茉莉粉、梳头油的什么斋,卖绒花的,卖丝线的,打把式卖药膏的,吹糖人的,耍蛇的……”[2]159在这里,作者借助小明子的眼光,列举几个店铺的名称,表现县城的热闹氛围,整段文字如同说话一般,看似散乱不成文章,然而在长短句跳跃之间,小明子兴奋激动的心境已跃然纸上。同时,作者准确掌握了语言的节奏和韵律,使人在读了这些店名之后与主人公产生同样的欢快之情。这样的语言文字能使读者与作品的内在达成一致,这是“语言即内容”所促成的效果。

语言是小说内容的外在表现形式,语言的运用与作家自身的文化修养是一脉相承的。萨丕尔也非常重视语言与文化的关系:“ 语言的内容,是和文化有密切关系的。”[5]马林斯诺夫斯基进一步指出:“语言是文化整体的一部分 ,但它并不是一个工具的体系 , 而是一套的发音的风俗及精神文化的一部分。”[6]受传统文化和西方文化的熏陶,在汪曾祺的文学作品中,我们通过读他的文字,便在不知不觉间感受到其间蕴藏着的文化的美,并时时洗涤着我们狂躁的内心。而每一种方言都蕴含了特定的文化,包含着特殊的美。小说中用“格挣挣”一词来形容小英子和姐姐的穿着整洁,“格挣挣”这一形容词是江苏方言,民间方言俗语的应用增添了小说的文化韵味,使小说在清新闲适中散发着浓郁的地方文化气息。

三、人性美

就像汪曾祺自己所说的那样:“我写的是美,是健康的人性。美,人性,是任何时候都需要的。”[7]《受戒》为我们展示的是一种田园牧歌式的生活,一股不带任何掺杂的人性美的气息,让人无法拒绝并神往之。赵家的生活是自给自足的,乡里乡亲互帮互助,“这几茬重活,自己一家是忙不过来的。这地方兴换工。排好了日期,几家顾一家,轮流转。不收工钱,但是有好的。……赵家自己没有场,每年都在荸荠庵外面的场上打谷子”[2]171,人与人之间是没有任何心机的,都是单纯地生活着。将此与现实生活中人的异化相对比,不禁唤起人们对于本真人性的追思。

小说中关于人性美的描写还集中体现在小明子与小英子的爱情上。单纯活泼的小英子在爱情中一直是主动出击的一方,第一次与小明子的见面,是她主动找明子说话:“是你要到荸荠庵当和尚吗?”明子比较腼腆内向,只是点点头,小英子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勾起与明子的对话。小英子对待爱情的方式很直接,没有丝毫的伪装与躲闪,她趴在明子的耳朵边,告诉他:“我给你当老婆,你要不要?”这是真正的抛开一切外在因素的纯粹出于纯美人性的爱恋。

《受戒》刚发表时即受到很多人的赞扬,也招来一些人的议论。他们认为作家对现实的态度值得怀疑,小说中所描写的常态打破了现实的一切常态,寺不像寺,庵不像庵,和尚一样可以娶妻生子,大口喝酒,大碗吃肉,“他们吃肉不瞒人。年下也杀猪”[2]167,毫无清规戒律可言,唱歌还带“两个奶子翘翘的,有心上去摸一把……”这样粗俗的词儿。然而,这些难道不是人性最本真的体现吗?现实生活的种种压抑,使得人性变得扭曲,甚至背离了人的初衷。而人性的纯真在小说中得到了最为本质的表现,这种超功利的表达达到了追求人性“美”的极致。

阅读汪曾祺的《受戒》,就仿佛经历了内心深处的一场洗礼,深深地受到的“美”的熏陶,心灵为之震动。

[1] 汪朗,汪明,汪朝.老头儿汪曾祺[M].北京:中国人民出版社,2000:170.

[2] 汪曾祺.汪曾祺文集·小说卷:上[M].南京:江苏文艺出版社,1993.

[3] 周志强.汉语形象中的现代文人自我[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9:87.

[4] 汪曾祺.汪曾祺文集·文论卷[M].南京:江苏文艺出版社,1993:5.

[5] 萨丕尔.语言论[M].北京:商务印书馆,1964:136.

[6] 马林思诺夫斯基.文化论[M].北京:中国民间文艺出版社,1987:46.

[7] 汪曾祺.关于受戒[C]//晚翠文坛.杭州:浙江文艺出版社,1998.

责任编辑:之 者

2016-06-28

黄梦芸(1993—),女,贵州安顺人,贵州师范大学文学院中国现当代文学专业2015级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国当代文学。

I24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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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1-8275(2016)05-010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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