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 立
张元济致张若谷佚札四通释读
宫 立
《张元济全集》收张元济致友朋书札四千余封,但仍有遗珠之憾。结合张元济与王云五、李拔可的通信以及张若谷的回忆文,对张元济致张若谷的四封书信作一考释,从而分析张元济为《马相伯先生年谱》出版中所作的诸种努力。
张元济;张若谷;佚札
2007年9月商务印书馆出版的《张元济全集》第1、2、3卷为书信卷,收录书信多达4475封,2010年11月出版的《张元济全集》第10卷又新增了278封。幸运的是,笔者在翻阅民国报刊时,在1947年3-4月出版的《上智编译馆馆刊》第2卷第2期上找到《致张若谷书论马相伯先生年谱》,实为张元济致张若谷的书信四通,不见于《张元济全集》,当为佚简,先照录如下:
若谷先生阁下:
顷奉手教,藉悉尊著相伯先生年谱,拟将版权让归鄙馆,曷胜荣幸!元济年力衰迈,久已将公司事务完全卸交,现诸事均归王君云五主政,可否请将条件并答稿件交示,当代转达王君核夺。肃覆,顺颂著祺。
弟张元济顿首 十一月八日
若谷先生阁下:
前日辱荷枉顾,晤谈为快。相伯先生年谱因字过小,目力不及,只能略视大概;弟亦僭加签注数条,原稿已送交商务印书馆。承示各节,前日即已函达王君云五,俟有覆音,再行奉达。命撰序言,不揣冒昧,脱稿后已写入册上。兹送去,务祈指正为幸!顺颂著祺。
弟张元济顿首 十一月十四日
若谷先生阁下:
昨奉手教,辱承奖饰,愧悚无似!年谱序末有误,蒙指正大感,已改如别纸,仍祈核正。上海各界追悼相伯先生,约在何时,乞示及,弟当拟撰一挽联也。敬颂著祺。
弟张元济顿首 十一月十六日
若谷先生大鉴:
昨晚敝公司交来大著《游欧猎奇印象》一册,如承嘉惠,不胜感谢。相老年谱稿,亦同时交来,拙序文又改易数字,并削二语,仍乞教正。于徐两君序,拟请移在贱名之前;又卷中论日本三无一段,似乎言之过甚,日后恐徒伤感情,拟请节去。又军机处(定名如此)误军机衙门,李经方误芳,陕西巡抚升允误边抚升元,均已替易,惜字小不能偏读,否则或更有管蠡之献也。专此布谢,敬颂著祺。
弟张元济顿首 十二月十日
《上智编译馆馆刊》为了配合本馆出版的《马相伯先生文集》的问世,卷前刊有马相伯先生百岁墨宝,《马相伯先生文集》的征订广告。书林偶拾栏主要刊登先贤未刊稿,读书劄记,罕见书之序跋,前人传记等,本栏除了刊有陈垣为马相伯先生文集所作的序,《致张若谷书论马相伯先生年谱事》,还有张若谷的《记张菊生先生校序马相伯先生年谱事》,照录如下:
中华民国二十八年,予忝任上海中美日报副刊编辑,以是年欣值先师丹徒马相伯先生百岁大庆,爰凭日见闻所及,纂先生百岁年谱,逐日排刊中美日报,原拟将全稿汇寄后方,就正于先师,孰料稿未竣,而先生遽殁于异域,本欲以寿先生者乃竟为追悼先生之行状矣!能不悲乎?先师以十一月四日寿终于越南谅山,予蛰居沪南,噩耗传来,哀恸罔极,越四日,予知海盐张菊生先生私淑马公久,即肃函商请将拙编马相伯先生年谱付梓,以饷世人之欲知此一大国师之言行伟业者。承张先生慨诺,不以拙稿之不堪入目而躬任校勘,亲加笺注,并惠撰序文,先生之厚我,可谓无微不至,拜诵先生辱赐之尺牍,可窥见其奖掖后生热诚之一斑。尚有一事更宜大书特书者,相师年谱自付梓至出版,得先生之鼎助,为期未及一月,即杀青问世,开商务印书馆未有之前例,此亦足告慰先师在天之灵者也。年谱问世之日,适值沪地各界为马公举行追悼大会,公推张先生主祭,先生应众请,为马公拟私谥曰文敏,仪式备极庄穆。时逾八载,旧事犹历历在目,会同门方司铎杰人编纂马相伯先生文集,敬录张先生校刻先师年谱时惠赐之手札四通,并追纪一二往事,供杰人教授之采择焉。民国三十六年一月七日,南汇摩矩张若谷敬识。
《张元济全集》已收的书信中有三封涉及《马相伯先生年谱》。1939年11月12日,张元济在给王云五的信中说:“前日《中美日报》张君若谷来信,言辑有《马相伯先生年谱》,欲以版权让与本馆。弟复以收稿之事由兄主持,当为代达。复信及来信,均属公司录呈台詧。计已先达。弟思此书当有销路,但出版必须迅速。弟当代看书稿,如果合用,尊意以为可以收印者,即便付排,从速出版。张君昨晚已将书稿送来,自言系震旦学生,曾亲炙马君甚久,前在《大美晚报》,现在《中美日报》任编辑。其所编年谱,多穿插国内外大事,文字亦尚妥顺,所采材料均注明出处。但稿字太小,弟目力所及,不能细看全书。是否可用,不敢决定,只可由公司可以胜任者,任审查之事。又张君开出三条件:一、迅速出版;二、要印四开本,用中国书式;如欲购印,如何磋商?能电示畀以全权,则可免耽阁,亦乞裁酌。无论函电,均请复至敝处,因馆员办事,恐有疏忽也”*张元济:《张元济致王云五(19391112)》,《张元济全集》(第10卷),北京:商务印书馆,2010年,第338页。。1939年12月5日,张元济又致信王云五:“《马相伯年谱》业与著作人商妥,给与版税,不出稿费,用本馆以前出版各种年谱版式。弟略加翻阅,需有稍加修改之处。又由馆员加校,已交还本人修正,速即送来排印。一切已有沪处详报,兹不赘陈。”*张元济:《张元济致王云五(19391205)》,《张元济全集》(第10卷),第339页。1939年12月9日,张元济致信当时在沪主持商务日常工作的经理李拔可,“马相伯先生追悼会,报称已定于本月廿九日。《年谱》稿据张君云,今日可以交到。请谆属出版科赶速排印,限十夕出版。”*张人凤、柳和城:《张元济年谱长编》(下册),上海:上海交通大学出版社,2011年,第1126页。
结合张元济与王云五、李拔可的通信,可以确定张元济给张若谷的这四封信的写作时间分别为1939年11月8日、1939年11月14日、1939年11月16日、1939年12月10日。
值得注意的是,《马相伯先生年谱》的作者张若谷并非翻译过哈代的《德伯家的苔丝》和《还乡》的翻译家张若谷,而是与鲁迅有过纠葛的张若谷,张若谷原名张天松,字若谷,生于1905年,死于1960年,早年就读于天主教徐汇中学,深受马相伯思想熏陶,1925年毕业于天主教震旦大学。1926年任上海艺术大学教授,1927年任南京《革命军日报》编辑,1932年任上海《大晚报》记者,后至比利时天主教鲁汶大学农学院学习,攻读社会学和神哲学,1935年回国任上海《时报》记者,1936年任南京《朝报》主编,后改任上海《神州报》记者,创办大上海人社,并任《大上海人》半月刊主编。他的创作以随笔小品最富,建国前,他结集出版的散文集有上海金屋书店1928年5月版的《文学生活》,上海世界书局1929年4月版的《异国情调》,上海真善美书店1929年版的《咖啡座谈》,上海良友图书印刷公司1933年版的《战争饮食男女》,此外就是张元济在1939年12月10日书信中提到的《游欧猎奇印象》,由中华书局于1936年12月初版,收录的是张若谷在《申报》《时报》《大晚报》《时代画报》《小晨报》等各类报刊发表的旅行欧洲的各类游记。
张元济给张若谷的这四封信及张若谷的《记张菊生先生校序马相伯先生年谱事》的发现,其价值在于:
首先,使得《张元济全集》的书信卷又增加了四封。
其次,为我们还原《马相伯先生年谱》的出版过程提供了第一手的文献资料。关于《马相伯先生年谱》,张元济亲自校勘加笺注,并作序和促成其出版。张若谷编的《马相伯先生年谱》1939年12月由商务印书馆出版,正文前有张元济、于文武、徐若瑟和张若谷的自序4篇。由张元济1939年11月16日和12月10日给张若谷的信可知,张元济对于这篇序十分重视,做到了字斟句酌,并且曾请张若谷将其序放于于文武、徐若瑟二人的序后。张元济出于商务印书馆商业利益的考量,再加上他对马相伯早年师生之谊的看重,使得张若谷编的《马相伯先生年谱》“自付梓至出版为期未及一月,即杀青问世,开商务印书馆未有之前例”。
再者,为《张元济年谱长编》增添了新的文献资料,使其更加完备。《张元济全集》第4卷除了收有《挽马相伯》,还收有张元济1940年1月25日的《马相伯先生像赞》,系为张若谷属题。马相伯于1939年11月4日逝世,先生去世后,重庆、上海两地都分为举办了追悼会。上海的马相伯追悼会“因故延至1940年1月27日”*柳和城:《〈马相伯先生年谱〉背后的故事》,《世纪》2008年第6期。才举行,由《记张菊生先生校序马相伯先生年谱事》可知,这次追悼会张元济被公推为主祭,整个追悼会仪式备极庄穆。由此,《张元济年谱长编》又可增添1939年11月8日、1939年11月14日、1939年11月16日、1939年12月10日的生平活动。
河北省社科基金项目“河北籍现代作家佚文佚简的辑录与释读”(HB16WX033)。
宫立(1982-),男,文学博士,河北师范大学文学院讲师(石家庄 0500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