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辉
(江西行政学院 党史党建教研部,江西 南昌 330003)
中国青年党经费问题探析
曾辉
(江西行政学院 党史党建教研部,江西 南昌 330003)
中国青年党是民国时期继国共而起的第三大党,曾经在民国政治舞台上扮演过重要角色。青年党的经济状况一直处在困顿中,其主要经济来源是党费、党员收入税及特别捐,还有社会捐助及政府资助。这些收入并未解决其经费问题,而且弊端重重。为此,青年党曾经寻求另外一些自助之道,希望通过减少开支、“以脑养胃”“以报养报”、发展党营实业、创办基金等方式来加以缓解。不过,受各种条件限制,也没能根本扭转经济困局,而这是青年党难于实现自己的政治理想、缺少独立性的根本原因之一。
中国青年党;左舜生;经费
经费是政党的血脉,西方政坛有云:“金钱是政治的母乳”,足见金钱之于政治、政党的重要性。因此,考察政党的经费问题显得尤为重要。当前,国内学界对西方政党经费问题有一些专门研究,但是对中国政党的相关考察较为少见。中国青年党①是民国时期继国共而起的重要政治集团,曾经在民国政坛上产生过相当影响,目前尚未有人对其经费问题进行探究。那么,青年党在大陆时期经济情形如何?经费如何筹措?青年党人为缓解经济困顿情形作了哪些努力?其筹措方式带来了什么影响?笔者长期从事青年党的研究,对此早有疑惑,但是囿于资料,未能系统梳理。后来赴台访学,有幸得到青年党研究前辈陈正茂先生私人收藏的未刊中国青年党“中常会”会议记录等珍贵资料②。利用这些珍贵的会议记录,辅以国内档案等资料,遂成此文,以为初步探讨。
1923年12月,曾琦、李璜、何鲁之等留欧学生在巴黎成立中国青年党。创党之始,其组织尚未完善,各方面工作也尚未展开,经费问题并未凸显。1924年后,曾琦、李璜等逐次回国,他们从宣传入手,创办《醒狮周报》,在收回教育权运动、五卅运动中,大力宣传国家主义,并将在此期间出现的大批国家主义团体加以联络和组织,在1925年成立全国性的中国国家主义青年团。1926年夏又在上海召开青年党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全国各地组织的成立及各方面活动的展开,使其经费问题浮出水面。从地方到中央,经费都出现捉襟见肘的境况。无奈之下,青年党领袖曾琦也不得不奔走于孙传芳、韩复渠等军阀之间,做“沿门托钵”工作[1]1808。
至30年代,青年党更是面临前所未有的经济危机,各地党组织基本上都处于经费极度紧缺乃至无法维持正常运转的状态。各省市党部叫苦不迭,不得不三番五次请求中央给予补助:1935年11月16日,青年党四川省支部请求拨临时费1 000元[2];11 月30日,湖南省支部要对被暗杀的党员王燮华进行抚恤,经费无着,呈请中央补助,中央答以“俟经济有办法,再行议恤”[3];12月14日,江苏省支部请求增加津贴以便派人到各地视察党务[4]。1936年9月26日,上海市党部请求增加津贴[5];10月16日,四川省支部又呈请中央拨给总登记表印刷费50元[6]。1937年1月8日,江西省支部创办杂志,呈请津贴[7];5月21日,广东省临时支部呈请自五月份起每月津贴50元[8]。这些省级支部所呈请的经费数额,大部分不多,有时甚至是为了几十元钱的印刷费,足见其经济困窘情形。
可是青年党中央的经济情形同样严峻。1934年8月,左舜生在蒋介石迭次相邀下上庐山见蒋,而左舜生之旅费,亦系临时借贷而来[1]1803。1935年,左舜生主持中央党部,经费一度到发信亦无钱的窘境[1]1825。左舜生无奈表示:“目前所用的经费,系由借贷而来……最近一月除八千(笔者按:八千指李璜)回川,总校租,置家具、邮电、文具及维持办事人工最低的生活外,所存还有百元左右,下个月的经费在哪里,假如全国同志不能予以维持,或八千、谔公(笔者按:谔公指左舜生)的交涉一时不能兑现,则只有依照香港总校(笔者按:香港总校指青年党香港总支部)的先例,择吉闭幕,凡此绝非笑谈,乃系铁一样的事实……此种事实,真是可笑亦复可怜,只能为热心爱护本校之同学详谈,绝不足为外人道也。”[1]1808在此情形下,中央对各省党部的补助请求,往往只能以“无款可拨”“不准”答复,即使有所补助,也是大打折扣,大多只有几十元,如北京特别市支部呈请每月拨给津贴85元,决议拨给每月40元,上海市特别支部每月也只有60元补助[9]。留日总支部申请津贴,中常会决议通过只给予每月补助10元[10]。因为经济问题,各地党务无法维系,地方党务负责人屡屡辞职,而青年党中央除了一再慰留外,也只能任其去留。
抗战初起,青年党中央通令全国各级支部各就地方参加抗日组织,并传令各地党员向政府投效[11]。青年党单独的活动从而减少,经费总支出相应减少。青年党中常会通过《非常时期紧缩案》,决定自党中央以及所属各级机关工作人员生活费、地方津贴,一律减半发给,事业机关则酌量停办[12]。尽管如此,青年党经费依然紧张,各地仍常有请求补助的提案,青年党中央无能为力,往往以“俟常款有着,再行斟酌”[13]、“常款无着,碍难照准”[14]、“经费支绌,应毋庸议”[15]等语答复。
抗战胜利后,青年党正式获得合法地位,各地组织纷纷恢复,青年党大力吸收党员,其党员一度达到30万之众[16]307。组织的公开化、正规化运作,再加上参加国大代表、立法委员及各省市参议员的竞选活动,青年党所需经费大量增加。可是,钱从何来?此时青年党已经更有办法,获得了国民党政府大量经费补助,左舜生、陈启天入阁主持农林部、经济部,也能安排不少青年党人,并从中谋取青年党活动经费。不过,相对庞大的支出,仍然远远不够。青年党中央往往入不敷出,地方上也仍然叫苦不迭。据国民党调查,四川省青年党党部经费素为青年党中央所拨,因为物价高涨,经费顿形支绌,以致员工生活、办公活动等费均无法维持,全面工作遂陷于停滞状态[17]272。1947年8月8日,江苏省召开第二次省代会,代表一致提出地方活动困难,经费无法筹措等提案[17]268。江西省因为经费等原因,不得不决定继续保持半地下活动状态[17]278。湖南省则“人力与经费之两缺,而办事人员之所以缺少,又缘以生活之不能供应,是实际所感困难者,惟经济问题而已”[18],后来湖南省支部自谋生财之道,青年党中央也每月补助津贴500万元,但是仍“颇感不敷”[17]294。
青年党为什么会如此穷困?青年党就没有自己的经费来源吗?实际上,青年党也有自己的一些经费来源渠道。概略言之,主要有以下三种。
一是党员党费、收入所得税及特捐。青年党素以“书生集团”著称,这是因为该党党员中,学者、教授、学生等占绝大多数。战后国民党对江西省青年党组织情况调查后称:“在省党员据闻已达三千余名,其中以公教人员为最多,占二千三百名左右,学生占四百余名。”[17]297另一份关于湖南青年党组织情况的调查报告称该省“共有党员二万余人,预备党员一万余人,党员以学生最多,犹以湖南大学及民国大学为最”[17]275。其他许多地方情况,也多与此类同。因此,许多青年党员有一份不错的职业和一份稳定的收入,而当时能上大学者,亦多出自家境较为优越者,多能交纳得起一份党费及收入税。这是青年党最基本的一项收入。在建党早期,每个党员需交多少党费,尚缺少资料,不过据左舜生1928年言:“吾人以书生本色,奋起以正谊与国共两党相周旋,虽艰苦万状,顾所费皆由同志节衣缩食筹集之,偶不足,则募集于国人之同情者。”[19]可知党费及收入税在早期占很大一部分比例。战后,青年党在党章中明确规定党员“有尽力担负党务经费之义务”,并明确规定入党时交入党费法币1 000元,分两期缴纳常年费5 000元[17]253。团员入团也需交纳入团费及常年费[17]257。随着物价膨胀,法币贬值,入党费也不断增加。1946年6月起,青年党中央决定入党费改为1万元,入党时一次性交清,常年费6万元,分两期缴纳[20]。但是党费增加还是赶不上物价飞涨,所以只能再加,1947年安徽省党员入党费就增至6万元,入团费增至1万元[17]283。
2013年以来,习总书记多次提到精准扶贫,要求政府在扶贫过程中做到因人因地,因贫困原因,因贫困类型施策精准识别。国务院在 2014年发布的 《关于促进旅游产业改革的若干意见 》中首次提出了“旅游精准扶贫”的概念,强调旅游精准扶贫主要是指对旅游资源较为丰富的贫困地区或者欠发达地区,通过对地区旅游资源进行保护性规划开发,大力发展旅游产业,发挥旅游产业的综合带动作用从而推动贫困地区相关产业的发展,高效配置市场资源,节约资源成本,提升贫困地区自我发展能力 ,走出一条脱贫致富的产业化路子。
收入所得税由党员每月收入中征得,青年党早期征收情况不明,全面抗战爆发后所得税曾暂停征收[12]。但面对经济困局,1938年7月青年党“九大”后,又开始重征[21]。如四川省,实行累进税制,凡是公务人员,月薪在20元以上者50元以下者,以前缴百分之二,现在增加至百分之三;月薪在50元以上100元以下者,以前缴百分之四,后缴百分之五[17]201。
跟许多政党一样,青年党党内还有特捐的存在。遇有经费紧张或特别开支时,就有特别费用的捐助。1947年四川江津成立青年党临时党部,开办费50万元即来自于曾任刘湘部下师长的廖海涛及地方士绅赵继成(均为青年党员)捐款[17]293。北平市青年党人陈振德,敌伪时曾任煤球业公会理事长,一直经营煤炭业,经济较为宽裕,因此曾特别捐助青年党2 000万元,陈振德因此获得青年党北平市党部主委一职[17]303。这些捐助,本应自觉自愿,但实际上多少有些摊派性质,有些地方甚至强行征收,如抗战时四川省支部规定凡是经党介绍获得工作且月薪在50元以上者,征收千分之一的月捐[17]201。抗战后,四川眉山县党部甚至决议每一位党员每半年要捐款2 000元,由区主任先行垫付,其后再强行催收。假如党员后边不补交,则将被除名[17]304。
二为社会捐助。青年党以“国家主义”“全民政治”“反共”等相号召,以一个爱国政党的面目出现,在民族危亡、反共潮流盛行的20世纪二三十年代,确实获取了不少支持和同情者。这些人也在经济上支持青年党。1928年,陈启天等在上海办《铲共半月刊》,以“铲共”名义向上海工商界“化缘”,获得两位金融界大亨各资助500元,而史量才后来也秘密资助青年党500元[16]161。1933年3月3日,“中统”所办《社会新闻》曾报道青年党一次发“横财”的事例。台湾有一侨民陈某,家财累累,对祖国甚为关切,因在台湾经常阅读青年党刊物,为青年党言论所感,为表支持,专门赶到上海,将一张10万元即期支票交给青年党负责人具领[22]。1936年,一位名叫“伯柔”者捐款5 000元,青年党用这笔钱来归还借款,支付利息,拨付党员旅费、养病费用等,很快用完[23]。青年党有时还在抗日名义下募集捐款,最典型的是“九一八”事变后,李璜在天津组织“抗敌后援总会”,指挥青年党人赴东北组织抗日义勇军,进行抗日斗争。各界曾捐助大笔款项,李璜在1932年就先后收到14万大洋捐款[24]。
青年党也曾与吴佩孚、孙传芳、韩复渠、刘存厚、刘湘等军阀及商界人士交相往还。曾琦通过各种方式向他们做“化缘”和“托钵”工作。这是青年党一段时期除党费外的最重要的经济来源。1935年,左舜生曾直言不讳地说:“本校过去十二年,用去几及百万,十之八九,均来自各省之实力派。”[1]1806由于曾琦、李璜等青年党人均为四川人,青年党在四川的影响尤大,曾琦、李璜与刘湘等四川实力派的关系也尤为密切,青年党四川省党部长期接受刘湘的经费津贴,直至1938年刘湘去世,才谋求党内自行解决[17]201。在香港的青年党,30年代有一段时间其经费则主要来源于曾为广东商团领袖的陈伯廉和一部分富商、官僚的资助[25]。1945年,青年党党章明确规定“有必要时,得接受党外同情者之捐助”[17]253,因此接受党外捐助更成常态。
三为国民党政府资助。1934年后,国青关系开始和缓,左舜生、李璜等先后与蒋介石会谈,曾琦却迟迟未与蒋会谈。曾琦所开列会见条件一为蒋“礼貌须隆重一些”,必须要有蒋之亲笔函件相邀;二为希望会谈“须有经济上之取得”,希望蒋每月能援助10万元,胃口颇大,连左舜生都觉得“口气太大,绝无结果可言”,所以左舜生、李璜向杨永泰提出研究出版计划,出版《国论月刊》和办理研究室,希望得到每月2万元的资助。杨永泰仍然认为太多。于是左舜生、李璜要求至少1万[1]1803-1804。几经周折,青年党实际上每月得到5 000块钱的资助,由国民党武昌行营按月直接汇沪,交左舜生收领,从1935年4月份起分发[26]。
这笔钱款,名义上是办刊物,但是据国民党调查,这一降再降的5 000块钱,“实际用于办杂志者,不过贰仟元,余皆供其维持党员生活之用也”[27]。这个调查在青年党中常会会议记录中大致能得到印证。据1936年8月15日第八届中执委常务委员会第三十四次会议《重定预算案》决议,该党每月经费中,《青年生活》杂志经费100元,《国论月刊》社1300元。总部预算3 200元,包括薪金开支1 124元,地方津贴1 160元,房租杂支90元,纸张文具30元,邮电汇费40元,视察旅费200元,总部驻宁办事处200元,救济及旅费156元,临时开支200元[28]。
国民党每月给青年党5 000法币资助到什么时候结束,现在尚不得而知。但是从现有的资料中,可以判断青年党及领导人一直以各种方式断断续续接受国民党资助。据新华社消息,抗战时期李璜曾在四川领取国民党政府的津贴,左舜生本人在同一时期也领取国民党军事委员会的“特费”[29]22。1935年后,左舜生进入国民党的党务学校——中央政治学校任教,拿教授工资,一共教了七个学期,在某种程度上也可以说是拿国民党的津贴[30]495。抗战后,坊间一直传闻青年党接受过国民党的津贴,共产党的媒体称“青年党脱离民盟并与国民党采取一致政见,国民党则每月津贴一仟万元法币”[29]27。这些说法向无凭据。现根据青年党在渝中常会记录,可以证实国青两党确实有过合作会谈,而国民党也确实对青年党补助了“大量经费”[31]。可能此事敏感,“大量经费”具体为多少,记录中未有说明。风声走漏,国民党津贴一事最终还是为外界所侦悉,在一次青年党举办的新闻记者招待会上,有记者专门问左舜生经费从何而来,左舜生不能明白告知,只能尴尬答以“从中华民国找来”,结果着实被记者冷讥热讽了一番[32]。
社会人士尤其是地方实力派的捐助,以及政府资助,一般数目较大,作用是很明显的,但是代价却不谓不大。其最明显者即为外界所诟病,影响其声誉,一定程度上影响其政策的制定。对青年党与各实力派交往,获取资助等事情,共产党之新华社曾评论称:“青年党一直依附于各地军阀,不论北方的吴佩孚、张作霖、阎锡山、孙传芳,或是南方的陈炯明、刘湘等等,他们都卖身投靠过……当国民党极力分化民主同盟时,曾琦、左舜生便首先领取津贴,出卖民盟。”[29]22并批评青年党“完全成为国民党的尾巴”[29]28。虽然,青年党与各实力派及国民党政府交往,在很多时候也是基于自己的信仰,并非没有原则的无限妥协退让,而是以导师、谋士自居,想以国家主义来影响这些实力派,因此称其为“卖身投靠”,毕竟言之太过③。但是青年党可以利用、影响地方实力派,地方实力派亦可影响、利用青年党,在两者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中,拿人经费,遗人口实,以致影响其声誉,则是不争的事实。对依靠各实力派解决经费问题,青年党领导人自己也承认不是正确的方法,左舜生曾言:“我们承认过去靠孙传芳、张学良、韩复渠等以求生存,决不是一个革命党应走的路线,我们也承认或许将来靠蒋介石、白崇禧、李宗仁以图生存,也不是个革命应走的路线……”[1]1808
党费、收入税及特捐既不可能实现“以党养党”的目的,凭靠实力派资助又多为人诟病。那应如何谋求经济困局的改善?青年党也曾寻求另外一些自助之道。
应对经费紧张的最基本做法之一,就是节流,想方设法缩小开支。除了对各支部及党员呈请的津贴、补助一减再减外,还有另外的办法。比如1935年,因为每月常费不足,青年党中常委专门开会讨论如何补救,最后决议自十一月份起一切经费照预算九折开支,不满50元者不折[33]。有时工资亦折扣支付,如1935年余家菊继任《国论月刊》编辑,月薪150元,规定以九折支付[4]。
除了节流,更重要的是开源。青年党领导人专心于党务,但是党却常无法支付工资,所以他们只好“以脑养胃”,自谋生活费解决。1932年前后,陈启天经济极度紧张,有时甚至坐电车亦无钱,所以虽在病中,依然笔耕不辍,以获稿酬,其《张居正评传》即在此时写成[16]166。余家菊在北伐前后,四处流离,亦曾不名一文。中华书局陆费伯鸿见到余家菊窘状,雪中送炭,嘱北平分局每月送50元给余家菊,才稍有缓解,余家菊后来用稿费还清。1930年后几年,余家菊在北师大、北大教书,收入亦有限,但是“党费交纳,朋友挪借,又占一个相当数目”,所以只好一面教书,一面编书,以增加收入。在此期间,余家菊出版了《乡村教育通论》《训育论》两书[34]。
书生从政,办报刊是其常用的方式,青年党人所办的报刊无数,但是也经常因为经济问题而倒闭。左舜生一生曾创办《申江日报》《新中国日报》《中华时报》三种报刊,事后曾谓:“根据我这三次办报的经验,知道在人才与经济两方面没有充分的把握,的确不容易支持,一切条件不如人,单靠拿人去拼命,所得的最多不过是一种失败的经验而已。”[30]513由于党在经费上的支持不够,主持人往往只好“以报养报”。如青年党籍著名报人宋益清主持《新中国日报》期间,即“以印刷维持报纸,以报纸服务国家”,他成立“西部印务公司”,承印教科书、同学录、小说等印刷业务,来额外获得经济收入[35]。
当然,更重要的一点就是直接从事经济活动,获取利润。抗战初,青年党领导人杨叔明等就在西康经营米行。经青年党中央决议,投资500元,由基金中借拨[8]。战后,青年党人明确提出创办“党营事业”的主张[17]312。李璜提出“民主乃有业者之事”的主张,并身体力行,不就经济部长职务,在上海开办“闽海渔业公司”。李璜用机轮船打鱼,在杜月笙垄断鱼市的情况下,最后逼迫只卖咸鱼,李璜仍认为“不失为有业者”[36]。各地也纷纷举办实业,四川省党部在川中计划开办工厂,如自贡市大力电气公司、内江动力酒精厂等,并计划在各城镇开办各种小型工厂[17]309。青年党曾委派海南大学党务主任冼荣煎在海南设立兴发股份有限公司,以开发海盐矿,改良树胶、椰油及设立农场等[17]325。安徽嘉山县党务会议决议每乡成立合作社一所,并创设卷烟厂[17]330。
此外,青年党还一直用创办党务基金的方法来缓解经济情形。四川省支部就有自己的基金。1935年四川省呈请中央拨临时费1 000元,中央无款可拨,遂决议由四川省省基金中拨用应急[2],次年青年党用别人捐款的一部分将这笔被挪用的基金补上[23],后来青年党又曾决议从四川省支部常款等费用中省下3 500元存入基金,并专门成立基金保管委员会进行管理[37]。战后,青年党党章明确规定成立青年党基金[17]253,并决议发起党员捐献党务基金两万万元运动[38],1946年4月2日正式通过《筹募基金办法审议案》[39],在全党展开筹募运动。青年党将基金存入银行以生利息,或用来其他投资,以辟财源。
上述种种节流和开源的措施,对缓解经济困难起到一定作用,尤其是发展党营实业、创办党务基金更是一套行之有效的方法。但是,在时代剧变中,青年党很多计划都来不及实施,便在国共斗争的硝烟中随国民党败退台湾,最终归于流产。
经费问题,是世界各国政党面临的普遍问题,综观世界各国在民主法制轨道下运行的政党,其主要经费来源,一为党员党费及特捐,二为个人及团体捐助,三为政府拨款补助,这些都已经形成一套比较成熟的公开、合法的制度化运作方式,以规避或减少金钱操控政治等弊端的出现,保证政党的正常运转。在中国,民国时期的政党多以革命党的面目出现。国民党自同盟会以来,很大一部分经费募自革命党人及同情者,特别是华侨和外国友人的捐助。广州政府,特别是南京国民政府成立后,靠政府税收及单独设立党的产业等办法,获得了稳定的经费收入。至于共产党,作为共产国际支部,早期一直靠共产国际提供活动经费;1927年开展土地革命之后,因为实现农村割据,创立了军队和政权,也有了较为固定的人力、物力、财力的来源。可以说,拥有自己的军队和武装,进而掌握全部或局部政权,获得源源不断的财力支持,是民国时期革命政党赖以生存的最根本原因。
从表面上看,青年党的主要经费来源也与西方在野党相似,但是中国自出现政党开始,并无政党政治的良性平台,青年党长期处于地下和半地下的状态,因此上述方式如个人捐助、政府资助并未公开化、制度化和固定化,而是断断续续,时有时无,经济来源并无保障,而且由于是秘密进行,实力派及政府的资助很容易走向异变。
青年党和国共两党一样,也以革命为标榜,也一度试图创办自己的武装,但是其未能成功创建自己的党军④,也未能掌握政权,因此无法像1927年以后的国民党一样通过财税体系获取资源,也无法像共产党一样通过外援和根据地获得生存。在这种情况下,为缓解经济困局,青年党或精打细算、削减开支,或“以脑养胃”“以报养报”、发展党营事业、创办党务基金,凡此种种节流与开源的努力,依然没有根本解决其经济问题。终其始终,青年党都处于经费困难的情形之中。当一个政党为经济所困时,自然无法去追求政治理想。对此,青年党人自己也了然于胸。左舜生曾对党内同志无奈地表示:“我们现在还不能高谈路线,我们暂时只能说如何求生存。一个人生命不存在,根本谈不上如何走路,这总是至明的事实”[1]1808。其实,经济困顿,不惟青年党如此,民社党及民国时期其他许多政党均如此。挣扎在生存的边缘,缺少自己的经济基础,这是民国时期某些政党难于实现自己的政治理想、缺少独立性的根本原因之一。
注释:
①中国青年党1923年12月2日成立于巴黎。1924年10月10日,该党在上海创办《醒狮周报》,揭橥“国家主义”,故时人亦称之为“国家主义派”或“醒狮派”。青年党成立后严守机密,直到1929年8月才正式公开党名,在此之前,多以“中国国家主义青年团”(成立于1925年10月)的名义公开活动,本文统一简称为“青年党”。
②中国青年党中常会会议记录,共有十余本,系青年党研究前辈陈正茂先生所收藏。陈正茂先生为台湾著名史学家、青年党领导人沈云龙教授之高足,青年党中央曾委托其整理青年党资料,故有此会议记录。该会议记录在大陆档案馆、台北“国史馆”、中国国民党党史馆均无收藏,现今的青年党中央党部亦无收藏。笔者在台湾访学期间,与陈正茂教授几度畅谈,并交流各自资料,幸得其资料复印。
③1934年夏左舜生与蒋介石会见前,就曾制定坚持“国家主义”等三项基本原则,详见拙文《“党”“国”之间:论国青合作之形成(1931—1938)》,《安徽史学》2014年第4期。
④关于武装问题,详见拙文《“毛锥”焉能当“宝刀”?——中国青年党武装问题初探》,《军事历史研究》2014年第1期。
[1]陈正茂.左舜生先生晚期言论集:下册[M].台北:“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1996.
[2]青年党第八届中央执行委员会常务委员会第十四次会议记录(1935年11月16日)[Z].未刊私人收藏,原件复印.
[3]青年党第八届中央执行委员会常务委员会第十五次会议记录(1935年11月30日)[Z].未刊私人收藏,原件复印.
[4]青年党第八届中央执行委员会常务委员会第十六次会议记录(1935年12月14日)[Z].未刊私人收藏,原件复印.
[5]青年党第八届中央执行委员会常务委员会第三十七次会议记录(1936年9月26日)[Z].未刊私人收藏,原件复印.
[6]青年党第八届中央执行委员会常务委员会第三十九次会议记录(1936年10月16日)[Z].未刊私人收藏,原件复印.
[7]青年党第八届中央执行委员会常务委员会第四十四次会议记录(1937年1月8日)[Z].未刊私人收藏,原件复印.
[8]青年党第八届中央执行委员会常务委员会第五十五次会议记录(1937年5月21日)[Z].未刊私人收藏,原件复印.
[9]青年党第八届中央执行委员会常务委员会第十九次会议记录(1936年1月16日)[Z].未刊私人收藏,原件复印.
[10]青年党第八届中央执行委员会常务委员会第六次会议记录(1935年9月21日)[Z].未刊私人收藏,原件复印.
[11]青年党第八届中央执行委员会常务委员会第五十八次会议记录(1937年7月30日)[Z].未刊私人收藏,原件复印.
[12]青年党第八届中央执行委员会常务委员会第五十九次会议记录(1937年8月4日)[Z].未刊私人收藏,原件复印.
[13]青年党第九届中央执行委员会常务委员会第七次会议记录(1938年11月9日)[Z].未刊私人收藏,原件复印.
[14]青年党第九届中央执行委员会常务委员会第八次会议记录(1938年11月29日)[Z].未刊私人收藏,原件复印.
[15]青年党第九届中央执行委员会常务委员会第十二次会议记录(1939年2月8日)[Z].未刊私人收藏,原件复印.
[16]陈启天.寄园回忆录[M].台北:台湾商务印书馆,1965.
[17]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中国青年党[M].北京:档案出版社,1988.
[18]段慎修致文任武函(1946年5月7日)[Z].湖南省档案馆藏,馆藏号3-1-21.
[19]仲平.张同志玉麟事略[N].醒狮周报,1928-11-11.
[20]中国青年党中央执行委员会代电(1946年6月11日)[Z].湖南省档案馆藏,馆藏号3-1-21.
[21]青年党第九届中央执行委员会常务委员会第三次会议记录(1938年9月1日)[Z].未刊私人收藏,原件复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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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青年党第八届中央执行委员会常务委员会第二十六次会议(1936年5月16日)[Z].未刊私人收藏,原件复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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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一般资料——名人书翰(1935年9月2日)[Z].台北:“国史馆”藏,蒋中正总统文物.典藏号002-080200-00622-015.
[28]青年党第八届中央执行委员会常务委员会第三十四次会议记录(1936年8月15日)[Z].未刊私人收藏,原件复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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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青年党在渝中委第十二次会议记录(1945年9月26日)[Z].未刊私人收藏,原件复印.
[32]曾心艮.青年党党费问题[J].呼吸,1947(3):40.
[33]青年党第八届中央执行委员会常务委员会第十三次会议(1935 年11月9日)[Z].未刊私人收藏,原件复印.
[34]余家菊.回忆录[M].上海:中华书局,1948: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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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青年党第九届中央执行委员会常务委员会第二次会议记录(1938年8月22日)[Z].未刊私人收藏,原件复印.
[38]青年党第十届中央执行委员会常务委员会第十七次会议记录(1946年1月16日)[Z].未刊私人收藏,原件复印.
[39]青年党第十届中央执行委员会常务委员会第四十三次会议记录(1946年4月2日)[Z].未刊私人收藏,原件复印.
(责任编辑:田皓)
曾辉,男,江西赣州人,江西行政学院党史党建教研部讲师,博士,研究方向为中华民国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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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4-9014(2016)03-0074-06
2016-03-04
江西省全省党校系统专项课题“青共关系研究(1919—2009)”(15ZX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