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当代西方译学理论在中国译界的传播影响

2016-03-15 03:19马大森湖北民族学院外国语学院湖北恩施445000
关键词:自主创新

陈 斌,马大森(湖北民族学院外国语学院,湖北恩施445000)



浅析当代西方译学理论在中国译界的传播影响

陈 斌,马大森
(湖北民族学院外国语学院,湖北恩施445000)

摘要:本文针对来势凶猛的西方译学热,首先论述了当代西方译学为何能在对外输出中占有优势,继而对当代西方译学传播背后的假象和局限进行了分析。最后,笔者主张在引进西方译学的同时,更要注重中国译学的自主创新,才能为中华文化走出国门奠定坚实的译论基础,这是中国译界对外翻译自身文化并获得他语民族翻译认同的必然选择。

关键词:中西方译学;学习与借鉴;批判与继承;自主创新

自改革春风吹遍中华大地,中国翻译界以认真学习并借鉴的心态引进了许多西方著名翻译研究学者的译论。其中,尤以当下中国译界数十位知名学者联名推介并由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在本世纪初出版的英文原版“国外翻译研究丛书”引人注目。翻阅丛书,首先就会读到上述学者之一为丛书所作的中文代序:“这套丛书时间跨度从古代到现代,所选书目皆为译学发展史上有里程碑作用的名家名著,堪称译学经典”。因此,凡是在国内出版的专论翻译研究的学术刊物上,普通读者都会见到国内从事翻译研究的学者连篇累牍评述这些西方译学理论的文章,乃至在中国译界出现了一种至今不衰的西方译学热。

诚然,上述这些“西学东渐”的西方译论在很大程度上推动了改革开放以前国内已长久停滞不前的译学研究。但是,这种原本想通过丛书的出版达到“西为中用”的初衷却使中国译学研究陷入了西方译学的窠臼。现在,要想让自己研讨翻译问题的文稿见之于学术报刊,文中必须要有“言必称希腊”、针砭中国译学弊端的玄妙字句,否则就谈不上译论研究的时髦。目前,中国译界的翻译理论向西方译学看齐的现象应引起我们的关注与反思。

一、当代西方译学为何现在会在传播力方面占上风

从翻译的发轫来看,中国无疑有着最丰富的历史。当代已故翻译名家季羡林曾指出:“在全世界范围内,翻译历史之长,翻译东西之多,翻译理论之丰富,哪一个国家也比不上中国。”①周仪,罗平,翻译与批评,湖北教育出版社2005年版。既然如此,那为什么我们现在一谈起翻译理论,就会有人妄自菲薄,总是认为西方译学好呢?这就需要我们从西方文化的生命力和传播力那里追根溯源。

综观人类文明史,在西方文化经翻译或不经翻译侵入中华文明之前,古老的中国最初遭遇的外来文化的第一次大冲击,实则来自于东方——有佛教之源之称的古印度文明。印度佛教自东汉初年传入中国之后,经过东晋至唐代的著名僧人(如:安清、支谦、道安、法显、鸠摩罗什、玄奘等)对所传佛典进行了大量翻译,使中国本土文化,尤其是中国的古典文学内容和语言逐渐受到佛经汉译的影响。佛教的梵文(古印度文)经典由多音节的语言书写,而汉文语言以单音节的字符为主;由梵文表达的很多名词、观念及事物,如用方块汉字的词汇来表达已经显得捉襟见肘。由此,大量梵文翻译体的字词就产生了,如:涅槃、舍利、世界、菩萨、觉悟、苦海、平等、开山等,为汉语注入了新的血液。而中国文化也以海纳百川的宏大气魄接受了佛教东渐,最终佛教用了七百年的时间完成了中国化的进程,佛经汉译持续了一千余年,对中国古代文化产生了重大影响并成为了中国文化的一部分,赢得了世界性的认同与尊敬,这才是我们对佛学东渐,佛经汉译所期待的结果。随着大量的西方哲学、自然科学和文学艺术的翻译介绍,西方文化思想构成了对中华民族传统文化前所未有的冲击,这自然也包括对中国原有的古代与近代的译学理论的冲击。对此,国内学者郭延礼指出:“中国近代翻译事业是伴随着帝国主义入侵而开始的,随着中西文化交流的发展,近代翻译也日益发展起来,但作为其理论导向的翻译理论,在近代虽无经典的系统的论著出现,像英国近代泰特勒(A.Tyt1er,1747—1841)的《翻译原理论》那样的专著;但散见于各种著作中的论文、序跋、奏稿,却反映了近代人对翻译的认识和主张。”①郭延礼,中国近代翻译文学概论,湖北教育出版社1998年版,第57页。对于郭氏中国近代无经典系统译论的说法,我们并不赞同,且不论中国古人的译论见解,即便在中国的近代也并非没有国人通过自己的翻译实践而总结出来的经典译论。虽然泰特勒在《翻译原理论》(Essay on the Princip1es of Trans1ation)中所提出的翻译三原则(即:1.译文应完整传达出原作的思想;2.译文的风格与笔调和原作性质相同;3.译文应和原作同样流畅)早于晚清民初严复提出的“译文三难:信、达、雅”的翻译理念,也只能说与严复的“信、达、雅”三字真言有异曲同工之妙,并不是严复的移花接木之笔,而是他基于自己的翻译实践概括出来的关于翻译如何在东方与西方之间传播彼此文化的至理名言。但是对于严复的这一翻译思想,当代研究翻译理论与实践的西方学者却与中国当代另一些学者有着大相径庭的评说。

中国曾有学者指出:“历史已经证明,‘信、达、雅’理论80年来一直对中国的翻译工作起着指导作用,至今还有它的生命力。”②周仪,罗平,《翻译与批评》,湖北教育出版社1996年版,第41页。亦有学者评价说:“随着时间的推移,‘信、达、雅’三者的内涵得到了丰富和深化,它已部分脱离严复的命意而获得独立的生命,具有深刻的哲学性、科学性与艺术性。它是傲然屹立于世界译坛的一朵久开不谢的奇葩。”③许钧,翻译思考录,湖北教育出版社1998年版,第48页。可是,美国研究翻译理论的世界闻名学者尤金·奈达(1914—2011)在他那本《语言与文化——翻译中的语境》(Language and Cu1ture:Contexts in Trans1ating)著作的上编第十章中却说:“不过,翻译理论的系统化主要同西方世界直接相关。虽然在中国,人们对理想翻译的三原则,即信、达、雅展开过广泛的讨论,但还不曾对这个原则的相关重要性得出过任何结论。”奈达的这段话显然同我们在前面引述的郭延礼的评论有着相同之意,即认为严复的“信、达、雅”评论登不上翻译理论的大雅之堂,只有西方才具有系统科学的译学理论。不过,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那就是西方译界继泰特勒的“翻译三原则”之后出现的一些现当代译论,如卡特福德的“等值翻译”论、纽马克的“文本中心”论及奈达提出的“形式和功能对等”论等等,依然使人觉得这些可以登上大雅之堂的西方译论并没有超出严复提出的“信、达、雅”的范畴。对此,中国学者也有着十分贴切的对比,认为严复的“信”相当于奈达所说的“对等”(equiva1ence),所谓“形式对等”(forma1 equiva-1ence)就是指译文与原文的语言形式的一致性,而“功能对等”(functiona1 equiva1ence)就是要使译文发挥与原文同样的功能,也就是要使译文的读者得到与原文读者同样的感受,同样的意义,用严复的话说就是“达”意。而严复的“雅”,用现代语言说,就是译文要充分考虑到译文读者的可接受性,从这个意义上说,纽马克的“交流翻译”(communicative trans1ation)就可以说是“雅”字的最好注脚了。由此可见,以严复“信、达、雅”为代表的近代中国译学理论并非是仰西方译家鼻息之作,丝毫不缺乏与西方近代甚至当代译论并肩而立的理由。但是,随着中国的改革开放,以美国为首的西方世界凭借强大的文化产业优势,有意对我国的传统人文精神进行干预并使其弱化,使包含在文化领域内的中国以严复为代表的近现代翻译理论也遭到了西方译论的强大挑战。基于西方现代语言学研究的翻译理论、对于语言学流派提出批评的解构主义翻译理论、跨文化交际学翻译理论、文艺学翻译理论等一系列西方当代译论却在被改革开放唤醒的中国译界受到了热议,涉及的范围包括语言学、文化人类学、诠释学、交际功能学、社会符号学、接受美学等学科的成果,具有新颖性、严谨性和理论概括性,为中国翻译理论研究的开展拓宽了新的视野,促进了译论研究的发展。由此,我们不难发现,当中国翻译研究在文革前和文革中长期受到“极左”思潮的影响举步维艰乃至裹足不前之时,西方译学的研究却获得了飞速的发展,出现了译论多元的局面,使西方现代文化借重翻译的力量在世界各地不断输出西方思想的影响。反映在译学研究上,中国译界的不少论著都以对西方译学的激进移植和对翻译体语言的全面模仿为荣,几乎中断了与中国传统译学的关联,甚至鄙夷自己的传统译学有发扬光大的希望,这当然是西方文化在现当代对我们的翻译研究影响剧增的结果。翻译在近代中国兴起的历史上,无论在译论研究和翻译文化方面,西方的文化传播力都要比我们强,不仅近代如此,在现代社会,西方文化的覆盖面仍在不断扩展,干预力仍在不断提升,且不说政治、社会、军事、外交等各方面的例证,单就属于非物质文化范畴的西方译学和翻译文化而论,它们也往往凭借强大的西方文化产业的物质翅膀在中国改革开放之后传播开去,反映在翻译研究上,就会产生“崇洋媚外”的心理,缺少了怎样去继承弘扬中国传统译学的信心。

二、当代西方译学传播背后也有假象

伴随着“改革开放”的解放思潮,西方现当代译学思想在中国译界获得彰显,我们的译学研究便开始了向西方当代译学学习借鉴的历程。在此期间,中国的传统译学难免遭受到前所未有的非议。脱胎于西方译学的国内译论研究登堂入室,几乎站在了与中国自古有之的传统译学的对立面,而且这些移植的译学研究的成果并没有体现出“西为中用”的自主创新,却对西方译学无视中国语言文化的地域性和独特性的局限缺乏深入分析。翻开前面所谈到的“国外翻译研究丛书”中的任何一本原著,很少有作者深入讨论中英或中西互译之间的差异,即便是根据他们那套言之凿凿的理论,在分析中英或中西互译的具体问题时也显得苍白无力。在上世纪50年代,比较语言学和对比语言学方兴未艾,它们致力于中西两种语言的对比研究,并将中英或中西语言之间的比较通过语言结构系统的共时特征加以比照,旨在寻求两种语言结构关系的异同。到了上世纪80~90年代,对比语言学在翻译研究方面在国内外又有了新的发展。国外一些语言学家、翻译家的相关论著先后问世,但多涉及西方语言之间的对比研究,鲜有人提出针对中英或中西语言在翻译分析中的颇具说服力的对比论证,而且他们中还有人持悲观的观点,认为中文与英文相比,天生就有很难成功译为英文或其他西文的弱势。依然是那位改革开放后同中国译界颇有交往的有着著名翻译家、翻译理论家之称的奈达在他的那本《语言与文化——翻译中的语境》著作的下编第五章中谈到日语诗歌译成英语之难时感叹道:“实质上,把一些阿拉伯语和中文诗歌译为英语时也存在着相同的问题。但把诗歌由阿拉伯语译为英语的译者显然比把诗歌由中文译为英语的译者更为成功,也许是因为阿拉伯语诗歌似乎更接近于西方世界,而这是由于数个世纪文化接触的结果。而把中文原文译为英语的一些译者对通过翻译的诗歌去传达中文原文中独特的文化遗产的精髓感到勉为其难,结果中文诗歌的许多译文谈不上是成功之作。”①奈达,语言与文化——翻译中的语境,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1年版,第209页。

奈达的这种基于西方语言学理论的翻译观无非是说东方诗歌,其中包括中文诗歌(一般指中国古典诗词),由于其语言文化相对于西方的独特性,使之在内容和语言两个方面都遭遇到难以翻译的情况,特别是中文古典诗词更成为极难转译为他种语言的文学样式。其实,同日本相比,近代中国的大门先于日本被打开,明治维新前后,日本恰恰是通过中国了解西方。这期间“日本新词”多来自汉语,如铁路、新闻、国会等。可见,中国同西方的语言文化联系原比日本早。只不过在19世纪中叶到五四运动之间的时期,中国文化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异质文明即西方现代文化的巨大冲击,至今余波未绝。其中,中国的翻译研究也受到了西方文化中心主义的影响,翻译出版的重点常常放在西方文化的大量引进上,译论的探讨也跟在西方学者之后,西方的翻译文化较之中国的翻译文化的对外输出已经占据了优势。不过,既便如此,中文诗歌,尤其是中文古诗词的西语翻译(包括英语翻译)还是在不断进行着,从来都没有停顿过,译者有中国的翻译家和国外的汉学家。他们的中文古诗词的翻译显然是对奈氏中文诗作难译论的否定。自现代以来,中国一些学贯中西的语言学家、翻译家为了对外宣传中国的文化理念和价值观念,实现中华文化与西方文化平等交流和彼此融合的目的,他们在学习借鉴西方语言学流派各种译论的同时,在中译英的翻译实践过程中,注重在比较或对比语言学方面不同于西方语言学家、翻译家的自主创新,创立了颇具说服力的穿越语言文化差异的中英互译的译论体系。其中最具代表性的著述是下面一些中国学者完成的。

翻开中国翻译史料记载,我们可以看出,最早的汉英对比研究可以从严复的《英文汉沽》算起,后来黎锦熙研究了纳氏(J.C.Nesfie1d)的《英文文法》等,写出了《新著国语文法》(1924);吕叔湘研究了杰斯珀森(Jens Otto Harry Jespersen,1860~1943)的《英语语法基础》(Essentia1 of Eng1ish Grammar)等写出了《中国文法要略》(1942);王力除研究杰斯珀森的语法外,还研究了布龙菲尔德(Leonard B1oomfie1d,1987—1949)的《语言》(Language)等著作,写出了《中国现代语法》(1943)。

对他们的著作,中国有学者曾评价说,他们的对比研究虽有移植之嫌,但却对中国汉语语言学的建立作出了巨大的贡献。在这些中国语言大家研究的基础上,到上世纪70年代后期到80年代,随着中国改革开放政策的实施与推行,比较语言学在汉英互译交流的实践中也得到了广泛的应用。国内著名的语文学家和语法学家吕淑湘先生早在1942年就说过:译学(不论中外)研究的真谛就是寻找不同语言的比较翻译特点,从而为讲不同语言的民族之间的顺利交流提供翻译保证。综观中西跨文化交流史,不难看出,中西文化交流在翻译中有过碰撞和融合,只不过在这种交流中,西方等发达国家在军事、经济、政治和文化方面的帝国主义行为使其占了上风。中国的古典诗作及文学名著经西人翻译而在西方流传的知名度远不及经中国译家翻译的西方名诗及名著在中国的知名度。可见,中国译家的译论从古至今并非不如西方译论,只不过他们不崇尚空谈理论,更注重翻译实践对译论的检验。

通过以上研究我们不难发现,从新中国成立以来,特别是改革开放之后,当中国译界沿着从封闭到困惑、从不安到期待之路前行时,一些译界的有识之士已意识到,现代西方语言学流派的译论还不能替代中国传统译学对中英或中西互译的影响,这里面有很多偶然的因素,也有很多必然的因素,包含了很多中国文化和历史传统的因素。因此,中国当代译学的演进创新,无论从内在的精神到外在的形式都不能寄生于西方译学,首先还是要学习和继承中国传统译学的精髓,在借鉴西方译学的同时,使自己的译学理论能指导中华文化的对外输出,从而获得与西方译学在交流和融合中的平等地位,为中译外所存在的现实问题寻找到一条穿越语言文化差异的解决之路,而不会像奈达所说的那样,中国古典诗词的英译要想获得成功,除了凤毛麟角之外,其翻译的可接受性似乎已陷入到难以脱困的处境。

三、认真鉴别当代西方译学的局限性

目前中国译界所推崇的西方翻译理论,大多是以语言学派的研究成果为依据。不可否认,西方现代语言学理论的发展的确给西方译论的研究注入了活力,几乎所有重要的语言学理论(语义学、语用学、语篇学、比较语言学、结构语言学、社会语言学、语言交际学、社会符号学等)均在不同程度上被西方语言学家、翻译家运用在他们的翻译研究中,并取得了丰硕的成果。他们的翻译理论在中国译界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并大有左右国内译界翻译研究走向的趋势。因此我们确有必要提高鉴别力,弄清西方译学的局限性。

首先,从常理推测,人类自语言产生以来,翻译就应出现在东西方的交往之中,而且东方的翻译史并不会比西方的翻译史短,这当然包括其中的翻译理论与实践的探讨。出生于法国巴黎后成为美国著名翻译理论家的乔治·斯坦纳曾在《通天塔》一书中指出:“有关翻译的理论、实践和历史的文献数量众多”。他还在同一本书中说:“西方的翻译理论与实践大都直接出于传播基督教经书之必要性。”而在东方的中国,影响深广的严复“信、达、雅”说,据钱钟书考证,也早见于东晋释道安的《法句经序》。这说明代表东方的中国古代翻译家道安所提出的“五失本、三不易”翻译原则比西方坎贝尔(George Campbe11)于1789年在其所翻译的《四福音书》(The Four Gospe1s)序言中首次提出的翻译三原则早得多,而后来被当成西方翻译理论史上的重要里程碑的泰特勒翻译三原则又比坎贝尔的翻译三原则还晚一年提出。在西方译界,文学派与语言学派关于译论的争辩一直难分难解,只不过国内译界从国外输入的西方译论,似乎语言学派的译学论述之丰富要胜于文学派的翻译理论。其实,从当代西方学者对译学所作的研究来看,他们中也有人认为,语言学派的各种译论也并非那么完美无缺,故不能将其奉为时下指导翻译实践的泛之四海而皆准的译学圭臬。沃尔弗拉姆·威尔斯(Wo1fram Wi1ss,1925—)是德语翻译理论界的一位重要人物,他在上世纪1980年代和1990年代公开发表的多篇探讨译论的著述中就曾对语言学派的翻译观点作出过修正。他在其翻译理论专著《翻译学:问题与方法》(The Science of Trans1ation:Prob1ems and Methods)中开宗明义地指出:“现代语言学被视为是一门以研究信息传播为主的学科;其发展可以追溯至它开始摆脱生成主义者(即转换生成语法GTG和生成语义学的倡导者)的束缚之时。”①Wo1fram Wi1ss《翻译学——问题与方法》(The Science of Trans1ation:Prob1ems and Methods)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1年版,第11页。

这种发展过程中方向的改变是特别显而易见的,现代语言学已回到了索绪尔的研究方式,重视对符号学问题中涉及到词、句和话语篇章各个层面的探究。”于是,他进而指出:“仅从逻辑上讲,②同上,第11-14页。翻译已越来越成为语言学的研究重点,尤其成为共时描述性比较语言学、篇章语言学、社会语言学和心理语言学等领域的研究重点,而且在此过程中,翻译已发展成为一门极富自身活力的学科。”按照威尔斯的上述观点,我们可以看出,他主张将翻译所涉及的问题纳入现代语言学的科学研究过程,就表明了现代翻译理论与传统翻译理论在方法论上的截然不同。因此他又说:“假如翻译学只倾向于纯理论的探讨,那么在方法论方面就会一无所获,研究出来的成果对以实践为主的翻译学并无太多补益。”在威尔斯看来,现代语言学的理论应在翻译的方法论上具有指导作用,强调通过对翻译实践进行总结和归纳,从而建立起有别于其他抽象理论的翻译学体系,以解决翻译研究中针对与两种具体语言有关的实际问题。

这样,在翻译的过程中就必然会涉及到译者采用什么方法进行语际翻译的问题。威尔斯在其专著中批评了德国译界在德国语言学家维廉·洪堡(Wi1he1m von Humbo1dt,1767—1835)去世后,又重新陷入了对纯理论的空谈与辩论,而这种空泛的议论一直在译界压倒了方法论方面的研究。他坚持主张将翻译学与比较语言学结合起来,研究出具体的语际翻译方法,这分明与在本文第二部分谈及的中国现代语言学家及翻译家所持的翻译观点是相一致的。被尊为“汉语言学之父”的中国著名的语言学家赵元任曾说:“所谓语言学理论,实际上就是语言学的比较。就是世界各民族语言综合比较研究得出的科学结论。”①王力,王力论学新著,广西人民出版社1983年版,第8页。语言比较的结果,自然会导致语际间的交流,而不同民族之间的语言文化交流必然要借助翻译的方法。对此,威尔斯在其同名专著的第86页中又说:“在翻译的历史中,直译或意译是关于翻译方法论的一项根本决策,它使得译者要么采纳以源语为目标的回顾性翻译方法,要么采纳以目的语为目标的预期性翻译方法。”②许钧,翻译思考录,湖北教育出版社1998年版,第86页。他本人就曾用这两种方法对以话语篇章为翻译单位的德语与英语之间的互译作出过深入的语言对比分析。他的翻译观与翻译实践同中国译界自古迄今围绕直译与意译之争而产生的若干译论(诸如:“信、达、雅”、“旧化”、“西化”、“神似”、“化境”等说)和翻译实践不乏相同的识见与追求,都看重翻译理论与翻译实践相结合的翻译模式,并通过中西译界的翻译实践证明了比较语言学等理论应用于翻译过程的可行性。譬如中国诗歌(包含古典诗作)的中英或中西互译在中外翻译史上就有不少成功的范例,其中,由中国著名学者、翻译家钱钟书和叶君健等参与翻译的代表中国古典诗词丰碑的《毛泽东诗词》英译本在世界流传之广早有定论。美国总统尼克松1972年初次访华时,在人民大会堂祝酒辞中引用的“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这句话的英译文就是引自上述两位大家的《毛泽东诗词》译本,虽然美国当时已经出版了自己的毛诗译本。至于国外汉学家翻译的中国古典诗词译本,在世界各地均有出版发行,他们的作品还被翻译介绍到中国,如《初唐诗》、《盛唐诗》、《唐诗三百首》等。但他们的译作与中国翻译名家的译本相比,在“信”和“达”的方面往往失去了含蓄,有些诗词句只是囫囵吞枣地直译,而在“雅”的方面也有美中不足之感。但用他们中一位的话讲:“我希望自己的作品能够向中国读者表明:中国诗歌的爱好者遍于全世界。”可见,将中国诗歌,尤其是将极难转译为他种语言的汉语古典诗作译为能被外国读者认可的文学样式并非没有可能,而且随着翻译方法论的不断完善,中国古典诗歌的西译一定会不断涌现出成功的译品。不过,也正如我们在下面就要提及的另一位美国翻译理论家根茨勒在其所著的《当代翻译理论》(Contemporary Trans1ation Theories)(第二版修订本)的出版前言中说:“无论我们的翻译有多‘好’,它们也永远无法吻合观众的某些‘文学’期待,不论源发文化还是接受文化,这也许是个关键问题。”③Edwin Gtentg1er,当代翻译理论第二版修订本,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4年,第8页。

埃德温·根茨勒(Edwin Gentz1er)是中国译界引进的“国外翻译研究丛书”之一的另一位作者。根茨勒的这部题名为《当代翻译理论》的力作于1993年在英国出版,后于2001年进行修订再版,并仅供在中国大陆境内销售。该书的出版正如原版“国外翻译研究丛书”的编辑苏珊·巴斯内特(Susan Bassnett)在丛书编者前言中所说:“这本令人兴奋的新书将会受到在21世纪中对翻译研究饶有兴趣的读者的欢迎”。这是因为作者以其超越其他西方学者的视野,在书中对西方当代翻译理论进行了旁征博引的系统分析与评说,为批判地学习西方译论并促进各国译学的繁荣提供了可兹借鉴的参考。根茨勒在其《当代翻译理论》的修订版的序言中指出:“以往鲜有学者能以超越传统的源语文本及翻译文本二元模式来思考翻译现象。现如今随着苏联的解体、中国的开放、发展中国家的崛起和较大国家中少数民族区域内增长的自治权力,翻译活动在世界各地日益兴旺。不过,围绕着上述国家和地区的文化形态各异,经济及社会状况的不同,翻译的策略也会相应的不同。如果说我们能从过去近十年的翻译研究中学有所获的话,那就是那些旧的理论和模式在解释现代翻译现象时,已不一定那么适用了”。近年来,翻译领域内新的理论层出不穷,诸如:文化研究理论、女性主义理论、新语言学理论、后殖民理论和解构理论等。根茨勒为此受到鼓舞,他在这本200多页,共分为七个部分的专著里,还对西方当代翻译理论所涉及的早期翻译研究流派的两大派别——文学派与语言学派在上世纪70年代进行的激烈纷争进行了评述。他认为,主张翻译研究应从文学考虑出发的译者不同意理论上的预设、规范式的标准和语言学的行话;而主张翻译研究应从语言学考虑出发的译者宣称他们的方法是一种“科学的”方法,不接受“道”或“逻各斯”的解决方法及主观推测。但根茨勒在他的著作里并未花更多篇幅谈论西方译论研究史上这两大派别至今未息的激烈争辩,却对当代西方语言学派的两位有名的翻译理论家奈达与威尔斯受到美国著名语言学家乔姆斯基的影响而将其深层结构/表层结构的模式有意或无意纳入他们的翻译理论提出了不同看法。根茨勒觉得奈达的翻译理论似乎少点科学上的动因,而且似乎强调对原作的重现。对此,根茨勒认为,作者与原作(文本)之间的关系是复杂的,并且可能是靠不住的,把一部作品变为“简单的结构”必定会失真,而且那些简单的结构的转换从一种深层结构到另一种深层结构——穿越各种语言及穿越时间——大概是不可能的。即使在奈达的简明的理论中,他也没告诉我们这种深层结构是如何转换的。而对于威尔斯的“翻译学”论说,根茨勒也认为仍处于初步的形式——仅用了很少的例子证明翻译学的研究,而且那些例子仅引自于两种语言(英语和德语)。翻译学的研究仍有许多未解决的矛盾,而且就整个翻译学体系来看仍然缺乏可评价的标准。

四、结语

从上述现当代西方研究翻译的学者们的评论可以看出,西方译论正从语言学派一统天下的局面向其他诸多学派相互争鸣、多学科交叉研究的方向发展。从国内一些评述来看,西方语言学派及其他学派的译论,都似乎难于指导中国的翻译实践。由此可见,在输入西方译论的同时,我们不能不回顾中国译学中那些传统译论的价值与功能,也不能不回顾中国近现代译论丰富中国译学的过程。只是在20世纪初,随着国门洞开,“西学东渐”来势凶猛,以严复为代表的旨在弘扬中国传统译学的翻译家们翻译了西方大量涉及现代自然科学、社会科学及文学方面的著作,并根据自己的翻译实践提出了著名的“信、达、雅”说,这实在是对中国传统译学的一种突破。不过,在当时欧风美雨的吹袭之下,中国的译学理论主要在翻译西方文化的过程中求证而行,这固然有它的必然性,却带着很大的被迫性。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从那里起,中国已有的翻译理论就比西方译论差,相反却对解决中英或中西互译中存在的问题有着较之西方译论难以解决的优势,这当然是由于语言这种特殊颜料决定了人类翻译活动和翻译现象本身的多元性和复杂性所致,幻想有一种普遍适用于两种不同语言之间的翻译理论是不现实的。还是在中国译界提出著名“化境”说的钱钟书先生说得好,对于西方翻译理论,须“不法其已成之法,而法其所以为法者,以化推移”。

如今,中国的传统译学已经走完了它的历史进程,中国译界的当务之急是在学习借鉴西方当代译论之时,还必须继承自身的译学传统和自主创新,让中国当代译学赢得世界性的尊严,为译介中华文化使之走出国门发挥出积极的指导作用,少套用西方译学的种种观点,多讨论中国译界在对外输出本国的文化理念时存在的翻译不足,这才是真正下定决心推动中国译学发展变化的首要心态,从而在东西方文化大融合的21世纪铸造出振兴中国译学的黄金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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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王飞霞

中图分类号:H05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941(2016)01-0168-06

收稿日期:2015-11-28

基金项目:湖北民族学院校级重点项目“翻译课堂‘逆向全过程’教学模式实证研究”(项目编号:2012JY004)。

作者简介:陈斌(1969-),女,湖北恩施人,教授,主要研究方向为翻译理论与实践;马大森(1952-),男,湖北建始人,教授,主要研究方向为翻译理论与实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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