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文创新从想象开始

朱春艳

作家钱钟书先生曾发出这样的文学感慨：“我没有什么，不过我会想象，能联想。”美国作家威廉·福克纳认为，文学家最重要的素质之一，就是要具有丰富的想象力，虽然我们尽可不必人人争当作家，但在中学写作中加强想象力的培养与训练却至关重要。

我们常常把“异想天开”作为一个贬义词使用，其实，我们就应该经常“异想”，“异想”至“天开”了又有什么不好？正因为“异想天开”，才有了“后羿射日”、“嫦娥奔月”的优美传说。正是嫦娥奔月的故事，启迪了人类奔上月球、遨游太空的梦想。教师经常向学生问询有关理想的话题：长大之后你们想干什么？学生几乎都回答想做科学家、外交家、歌唱家、企业家、宇航员等，颇为时尚的老生常谈。只有一位同学这样回答：我长大了要做一个足球，当外国球队踢我的时候，我就是不往中国队的大门里滚，当中国队踢我的时候我就拼命往对方的球门里钻，让中国人当世界冠军。何其生动、鲜活，富有想象力的幻想，令人耳目一新、眼前一亮。相较于其他同学的回答，他的理想是多么具体，又蕴涵多少人对中国足球扬威世界的渴望与爱祖国、爱中华的拳拳之心。如果能将其抒写成理想志愿一类的文章，则读来一定会赏心悦目，情趣盎然。马克思说过：想象力，这个十分强烈地促进人类发展的伟大天赋，这时候（指人类初级阶段）已经开始创造了不是用文字记载的神话与传奇文学，并给人类以强大的影响。随着社会秩序化的发展与完善，人类的想象力越来越弱化，尤其是我们培养出的学生。但是也有学生没有被种种误导框缚住。

一位学生在一篇童话故事中写道：一个马虎的孩子不小心将一条小金鱼喝到肚子里，小金鱼不但没有死，反而在小马虎的胃肠中漫游。作品描画出人体器官的形象，于趣味中融入许多她知道的生理解剖知识。这样丰富的想象力给读者带来愉悦与乐趣。触类旁通，一个学生铺纸在地上准备画一幅梅花图，突然，一只公鸡闯入，鸡爪踏入颜料盒后一路踏纸而去。这个学生先自懊恼，后来灵机一动，拿起画笔略作修饰，一幅美丽的梅花图跃然纸上。这种“因势造形”的做法，堪称绝处逢生，如果没有这个学生的灵机一动，没有他的丰富想象力，又怎么可能如此“妙笔生花”呢？

实际上，作文与作品，写作与创作并没有鲜明的界限与区别。优秀的作文绝不亚于作品，出色的写作即是创作。在日常生活中，我们谈起孝道不外乎对父母长辈物质生活、精神生活上的照顾与满足，说白了就是在老人衣食住行上的关心与侍奉。古往今来，弘扬孝道的文章数不胜数，它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时至今日，使老人吃好住好穿好玩好，对父母崇敬有加百依百顺，始终被提倡被赞扬。可是在文学作品中如何表现，怎样表现，那就要看作者的功力高下了。在一篇题为《孝道》的小小说，写的是一个小镇厕所紧张，早晨起后要排队上厕所。小说写道，女厕所前排队的队伍中站着一个小伙子，在众人惊诧和猜疑的目光中排队前行，当他离女厕所门越来越来越近时，男人和女人都骚动起来。他频频朝胡同里张望，脖颈伸得老长，接着他红头涨脸朝侧旁试出一步，欲去不去间跨出一个大大的弓步。正在这时，小伙子眼睛一亮，发一声喊：“妈，轮到你啦！”这个细节之所以精彩，关键在于作者丰富的想象力。这个小伙子没有钱，不能使母亲在有卫生间的居室里方便，但他早晨为母亲在女厕所排队的描写，却比那些有钱人让老人住别墅坐大奔的孝举更有感染力。这篇小说之所以感人，就在于作者放纵自己的思维，把想象力游离于衣食住行尽善尽美之外，一分钱都不花，却生出感人至深的艺术魅力。常人想象得到这里吗？为解母亲的内急之需去女厕所排队，这就是想象给读者带来的美感与惊喜。

文学作品在塑造人物性格的时候，常常遵循性格轨迹式构思，也就是依作者拟定的人物性格轨迹，运用形象思维展开丰富的想象与联想，想怎样做，应该怎样做。想象越丰富，形象思维就会越活跃；反之，形象思维越活跃，想象力也就越活跃。清代著名文学评论家金圣叹认为，《史记》是“以文运事”，《水浒》是“因文生事”。“以文运事”是先有事生成如此，却要算计出一篇文字来；“因文生事”却不然，只是顺着笔法去，削高补低都由我。金圣叹的论述即为想象。而《水浒》中那一百八人，七十卷书都无事实：也正如巴尔扎克所说的“文学是庄严的谎话”一样，皆为想象的产物。具体到水浒这部小说之中，施耐庵塑造了许多性格豪爽、见义勇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英雄，如李逵、武松、鲁达、史进、刘唐、阮氏兄弟，等等，可是此一个英雄绝非彼一个英雄，每一个人物的性格都有差异。《水浒》第57回写武松、鲁智深到少华山接史进、朱武等四人到梁山泊入伙，谁知史进因刺杀贺太守被官府拿住关在牢里，酒是一滴不吃，要便睡一夜，明日却去州里打死那厮罢。金圣叹在此处点评说：“句句使人洒出热泪，字字使人增长义气，非鲁达说不出此语，非此语定写不出鲁达。”既然鲁达其人是虚构的，那么鲁达的言行举止、性格形态就更是作家塑造的了。为了塑造一个鲁达的“义”，前面鲁达的许多酗酒闹事都在此处成了最好的铺垫，离开酒不行的鲁达在酒面前却一滴不沾，凸显出他性格中的一个义字。作家的精心构思，如果离开丰富的想象，则是不可能挥洒得出这“句句使人洒出热泪，字字使人增长义气的神来之笔”的。

不管是写作还是创作，即使是小到修辞，也存在想象的巨大空间与余地。我们最熟悉的夸张、比喻、拟人手法的运用，其实都是想象的产物。历史上多少文人墨客咏诵西湖美景，大抵喻之为珍珠、铜镜与明月，都是直观静态的形似。而苏东坡却从晴雨的变化想象为西施淡妆浓抹后的不同风姿，为西湖塑造了“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具有永久艺术魅力的绰约形象。英国15世纪的哲学家霍布斯认为：“有时候，事物之间相似的地方是常人观察不到的，谁能观察到，就说你聪明，聪明在这里指善于想象。”北宋秦少游的“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可谓哀婉柔曼凄美之绝句，有什么能轻过梦？又有什么能细如愁？想象从抽象到具体，自有形至无形，物质的空间难于容纳想象的回旋，佳作佳句便如喷珠吐玉油然而生了。别林斯基就说：“在诗中，想象是主要的活动力量，创造过程只有通过想象才能完成。”试想，不管哪一类文学作品，一旦缺失了想象的翅膀，它怎么可能活灵活现、栩栩如生地呈现在读者面前？由此，我们联想到佛经、圣经、古兰经和一切宗教经典，哪个不是以委婉曲折出神入化的传说故事在传播着他们的信仰与教义？充满了想象的智慧，才能如此世代相传，经久不衰。马克思更智慧，他在《共产党宣言》这篇理论得不能再理论的著述中，开篇便荡漾起超人的想象：“一个幽灵，共产主义的幽灵在欧洲徘徊。”正因为他极富生命力形象化的想象渲染，马克思主义迅速兴起，广泛传播，成为多少人的信仰与追求。当然，丰富的想象力不是轻而易举、招之即来的，这是写作与创作必备的基本素质之一，需要我们不断积累知识，提高学养，善于观察，开阔视野，回旋思维，只有在经常对比，训练思索、寻异探质的历练中才能得到强化，才能使我们想象的翅膀强劲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