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顶问题

李翔

如果你创立了一家同互联网相关的公司，你足够努力，也足够幸运，顺利地拿到了ABC轮融资，用户规模也能够以百万、千万计算，正在憧憬着下一步的盈利计划和IPO计划，那么，恭喜你，如果不出意外，接下来你的所有计划都要被推迟，因为你会发现中国的互联网巨头们可能已经盯上了你所在的领域。

几乎所有的中国互联网创业公司都必须面对这个问题。在2010年之前，坊间流传，风险投资人在看完创业者的商业计划之后，必问的一个问题是：如果腾讯也要做你正在做的事情，你要怎么办？当时腾讯的侵略性让很多创业公司心惊，其高峰就是3Q大战。3Q大战造就了中国互联网一个新的独立山头奇虎360，也让腾讯转变风格，从看好一个领域自己做转变为以投资为主。

五年过去，中国互联网的屋顶仍然由几家巨头构成，而且笼罩的面积越发地大。那些想要脱颖而出的创业公司，能否长出这个屋顶，仍然是巨大的疑问。

怎样的互联网公司才算成功？人人网的创始人陈一舟说，“有自己的地盘，这个地盘是别人不容易攻下来的。这样的互联网公司在中国有五六家，就是‘BAT加上网易、京东、小米。”他自己的公司也没有长出屋顶。用他自己的话说，开始时认为微信是张蜘蛛网，自己是个可以冲出蜘蛛网的大鸟，结果没想到，自己是被蜘蛛网黏住的飞虫。

因为投资了最近两年的明星公司滴滴和饿了么而声名鹊起，被称为“独角兽捕手”的投资人朱啸虎说，现在要想不跟几家巨头发生点关联，对一个想要做大的创业公司来说几无可能。他掰着指头数了数，中国真正称得上独立的互联网公司，除了BAT，也就是网易、360和小米等寥寥几家。

那些最近崛起的雄心勃勃的新巨头们，也都同老巨头脱离不了关系。腾讯持有京东超过15%的股份，也是合并后的美团点评、58赶集、滴滴快的的重要股东。阿里巴巴同样持有美团点评、滴滴快的的股份，并且投资了58到家。百度则持有合并后的携程去哪儿的超过20%股份，同时还是滴滴快的竞争对手Uber的投资者。

这一期杂志中，我们关注的两家公司都遇到了屋顶问题。

一家是新晋的有小巨头之相的饿了么。这家上海公司一直专注于外卖领域。随后包括阿里巴巴、百度和美团在内的巨头级公司相继进入外卖O2O。巨头的竞争逼迫着这家由大学生创办的创业公司必须快速成长，同时，也必须同巨头结盟。2014年大众点评的投资让饿了么和腾讯系站到了一起。但是随后美团与大众点评的合并、背后两个公司股东之间的博弈，以及公司创始人的选择，又让饿了么跟阿里巴巴走到一起。

另一家是移动办公软件公司纷享销客。这家公司此前曾同腾讯有过合作。首先是腾讯的企业QQ项目，“前后筹备大半年，结果对方将产品‘突然说关掉就关掉了。”然后是微信，但结果也并不好。与微信的合作不到一个月，同样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微信关掉了对纷享开放的产品接口。纷享销客的创始人罗旭把跟巨头的合作称为“投机性策略”：“机会来了，你总想着要争取一下。所以说人性中有两大弱点——贪婪和恐惧。他（微信）说我有开放平台，你为什么要去呢？还是因为贪婪，因为他能给你带来流量。有关恐惧，则是说‘如果我不去，我的对手去了怎么办？。所以你会面临很多很痛苦的事情。”

巨头要跟你合作，已经让你足够痛苦。接下来，巨头还要跟你竞争呢！这就是阿里巴巴集团旗下的移动办公软件钉钉对纷享销客施加的压力。如果没有钉钉，纷享销客2015年已经可以盈利。因为有了钉钉，这家创业公司从产品到商业模式，整个发展节奏都需要重新考虑。

对于绕不过去的屋顶，有人持悲观态度，因为的确看不出能够不同某一个巨头结盟，独立生长成大公司的可能。也有人秉持着乐观精神，毕竟，从长期来看，没有任何一家或几家公司可以长久地保持对行业的统治地位。不过，这种长期来看的乐观显然对正在面对屋顶问题的公司创始人们没有什么安慰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