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质朴 破茧成蝶
——论贾平凹《极花》中胡蝶这一形象

2016-03-11 08:56刘念慈周春英宁波大学人文与传媒学院浙江宁波315211
名作欣赏 2016年23期
关键词:黑亮胡蝶麻子

⊙刘念慈 周春英[宁波大学人文与传媒学院, 浙江 宁波 315211]

温暖质朴破茧成蝶
——论贾平凹《极花》中胡蝶这一形象

⊙刘念慈周春英[宁波大学人文与传媒学院, 浙江宁波315211]

胡蝶作为贾平凹《极花》中的女主人公,从城市被拐卖到深山里的圪梁村。这一变故彻底打乱了她的人生轨迹,将她的命运变得坎坷艰辛,然而在这一转变中她并没有丧失自我,而是通过转变自己的爱情观和自己的心态,以及对自己的生活方式进行调整的方法,保持住自己的本真与质朴。本文从反抗与顺从、救赎与自我救赎,以及选择与放弃三个方面,探讨了胡蝶的女性形象及其成长背后所蕴含的作者的深意。

贾平凹 《极花》 胡蝶女性形象

胡蝶是贾平凹《极花》中的女主人公,在她身上表现了对城市生活炙热的向往,同时又有着农村人的淳朴坚韧。刚进入城市的胡蝶勤劳肯干,她本可以怀揣理想,通过努力在城市中的一角安家落户,成为梦想中的城里人。然而事与愿违,她的单纯使得她成为人贩子的目标,而被卖到了深山里的圪梁村,成了一个光棍的媳妇。这一变故是处于青春懵懂期的胡蝶所无法承受的,然而在圪梁村她认识了村中德高望重的知识分子老老爷、热心的麻子婶、仗义的訾米,这些人都给了她帮助与鼓励,使她在心智上快速成熟。

一、反抗与顺从 反抗与顺从是胡蝶在爱情观转变过程中经历的重要历程。

胡蝶一进入圪梁村就被黑亮爹囚禁了起来,她甚至还不清楚在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就被迫开始了婚姻生活。胡蝶年轻漂亮,自诩是读过初中的城市女孩,打心眼认为黝黑壮实的乡下人黑亮根本配不上自己。她以各种方式泼辣凶狠地反抗着这强加给她的屈辱婚姻,并保护自己的贞洁。胡蝶砸东西、破坏屋里的一切摆设、破口大骂,表明黑亮囚禁的方式休想得到自己的一丝感情。她厌恶黑亮爹日夜倾听着窑洞里的动静,厌恶黑亮喊着自己的名字做梦。她在大婚之夜谋画出逃,但又不幸被村民抓回。黑亮一碰她,她就远远躲开;晚上黑亮一回窑洞,胡蝶就像一个吸盘一样倒趴在炕上,二人开始了半年多的有名无实的婚姻生活。这些反抗行为体现着胡蝶对这段爱情的不甘,她不想与一个讨厌的乡下男人在深山野岭过着死水一般的生活。

胡蝶的反抗行为在黑亮爹谋画的强奸案中结束了。黑亮爹无法容忍买来的媳妇不与儿子圆房、不愿为黑家传宗接代的事实,便叫来村里的小伙子帮助黑亮强奸了胡蝶。那个清高傲慢的胡蝶在受辱之后便消失了,她像活死人一样丧失了那份高傲的性情。失去了贞洁对胡蝶来说就意味着失去拥有一分体面爱情的资本。黑亮的强奸行为导致了蝴蝶怀孕,而胡蝶不愿意为不爱的黑亮生下这个她讨厌的孩子,还想方设法让麻子婶带来打胎药准备打掉孩子。

随着孩子在肚子里一天天长大,她逐渐开始接受这个幼小的生命。孩子是串联起胡蝶与黑亮感情的纽带,怀孕后的胡蝶也慢慢接纳顺从黑亮,她撤下炕上分隔二人的木棍子,主动与黑亮开始第二次身体的接触,她学着像妻子一样关心和管束黑亮。胡蝶与黑亮爹之间的矛盾也开始缓和,她愿意喊黑亮爹为“爹”,承认自己是黑家的媳妇。与此同时,胡蝶也愿意与麻子婶、訾米等村中妇人交朋友,再也不是刚来时那个年轻孤傲的少女,她已经成为一个有家庭、有孩子的成熟女性。

在关于爱情的反抗和顺从历程中,这两者虽然都不是发自胡蝶的内心,但又与胡蝶作为女人的天性相符。胡蝶作为一个漂亮的女子,自然不甘心嫁给贫困地区的男人,她的反抗很大程度上出自女性对体面婚姻的渴望。但无论胡蝶的反抗多么激烈,她始终摆脱不了传统女性的爱情观和婚姻观,她守节如玉,在失贞后对黑亮的反抗逐渐瓦解,孩子的到来更是让胡蝶与黑亮的感情加速升温。传统婚姻中的骨肉之情与黑亮给予她的点滴温情都能唤起胡蝶心中的爱情。

二、他人赎救与自我赎救 他人救赎与自我救赎是胡蝶心态转变上最重要的推动力。

当胡蝶孤身一人在陌生的环境中无法逃脱时,她渴望被他人救助的心情十分强烈。胡蝶首先想到自己的母亲,她无时无刻不在希望母亲能来到圪梁村解救自己。尽管胡蝶为母亲设想好了各种能解救自己的办法,但没有文化和人脉的母亲几乎很难找到自己,于是胡蝶又把希望寄托在极花上,希望极花能作为她的信使,向母亲发出求救信号,体现了胡蝶作为普通女孩的无助与无奈。

胡蝶苦苦期盼母亲能前来解救自己,但在现实中却是圪梁村人帮助了她。为了村庄能繁衍出下一代,老老爷只能作为黑亮他们的“帮凶”,他无法把胡蝶从窑洞中解救出来,但老老爷同情胡蝶的遭遇,主动与胡蝶真诚交流:他暗示胡蝶去发现寻找天上属于自己的一颗星星,他劝解胡蝶接受肚子里的生命。麻子婶是促使胡蝶性情向农村妇人靠拢的救赎者。她对胡蝶的救赎基本属于两个对立面。第一次是转型前,胡蝶求着麻子婶帮她打胎,麻子婶虽然觉得这样对不起黑家,但是因为同情胡蝶而答应帮她。虽然这次打胎没有成功,麻子婶也被黑亮爹禁止再到黑家去,但是麻子婶的热心肠和对胡蝶的同情,让胡蝶感到温暖和亲切。于是有了后来的第二次救赎——麻子婶教胡蝶剪纸花花。这对胡蝶来说可谓是一种情绪的宣泄方式,更是一种精神情感的寄托。看着麻子婶握着剪刀在红纸上飞快游走的手,胡蝶仿佛打开了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不论是有形状的事物还是无形的情绪都可以用剪纸表现出来,这对还未完全适应圪梁村的胡蝶来说是治疗她干涸心灵的一剂良药。

同时,胡蝶自身也不断地进行着自我救赎。虽有众人的帮助,但要在真正意义上适应圪梁村的生活,必须调整激愤的心境,以温和的方式重新生活。訾米的丈夫被山体活埋时,胡蝶嘴虽然很笨但也尝试去安慰訾米;麻子婶昏迷不醒,胡蝶主动去给沉浸在痛苦中的半语子叔做饭;胡蝶得知黑亮要帮村里光棍抢媳妇,她严厉训斥了黑亮的不良行为;当她得知猴子几个要去訾米家抢外村女人回来当媳妇的时,她又赶紧跑去通报消息,她以自己微小的力量阻止着这类事情再次发生。胡蝶不再是那个把希望寄托于无望的事物上的懦弱胡蝶,她以温和的心态融入了圪梁村的生活。

三、放弃与选择 放弃与选择是胡蝶在生活方式上做出的重大调整。

胡蝶最初的梦想是成为城里人,从她对自己那双高跟鞋的执着不难看出,她对城市生活的向往和喜爱。被拐卖到圪梁村后的她也并没有放弃要成为城里人的信念,当她对村里女人无端的对骂而感到不悦时,她会毅然穿上高跟鞋,以显示自己与村中妇人不同,城市梦成为了胡蝶标榜自己与众不同的支撑标志。但随着呆在圪梁村的日子变久,回到城市的梦想逐渐变得遥遥无期,高跟鞋还在,可胡蝶却很少再穿了。伴随着情感的温暖与众人的帮助,胡蝶理智地换了一种活法——放弃城市,选择乡村。

胡蝶做出最大的人生抉择是在梦中。在那个梦中,母亲带着警察和记者通过自己拨出的电话号码找到了她,与村民们经过一番恶斗后,她被平安带回了城市。警察获得了嘉奖与荣誉,记者获得了独家的报道,而胡蝶只收获了摄影机前虚假的问询与背后冷漠的嘲笑。她虽然被解救了,但是在这个曾经她心心念念的城市里却再也找不到快乐。她无法出门,更无法工作,胡蝶彻底沦为流浪在喧闹城市中的异乡人。她的孤独与不适在母亲为她张罗远嫁的婚事时瞬间爆发,在颓丧的精神状态下她选择了坐上火车,重回圪梁村。在接近现实的梦境中,炽热的渴望与冷漠的现实让醒来后的胡蝶清醒而痛苦,她意识到那个被自己一直视为束缚的圪梁村无声间变成了自己需要面对的新困境,在梦里经历的迷茫和无措使醒来后的胡蝶愈加坚定而决绝。

我们不难从胡蝶的选择上,窥见农村女性懂得“放下”的智慧。她在圪梁村平静安稳的生活中找到并培养能寄托自己精神情感的兴趣活动,不再过分拘泥于对城市的妄想和迷恋。她不去理会村里其他人的眼光,坚持做自己,在朴实的生活中发现生活的本真。她在梦中做出影响一生的理智选择,虽然向往城市的梦彻底破灭,但她所作的选择都是以让自己感到舒畅自在为内在基础,这些选择让胡蝶感受到心灵的自由,也让胡蝶逐渐变得成熟。

在胡蝶坎坷的命运中,从反抗拐卖婚姻到顺从丈夫黑亮,从渴望被他人救赎到实现自身心灵的救赎,从放弃对城市生活的迷恋到选择回归质朴的乡村生活。在经历了拐卖事件之后,胡蝶的性情从清高傲慢回归到传统农村姑娘的质朴真实。每一次行为和心灵的转变都促使胡蝶逐渐成长、成熟,一步步走回微不足道而温情脉脉的人生轨道。

胡蝶并不是完全虚构的人物角色,而是贾平凹由一个被拐卖的女孩的真实故事加工而成。作者一方面透过胡蝶来展现中国千千万万被拐卖妇女的缩影,借以引起社会的重视和警戒,也呼吁社会能给予被解救的妇女更多的私人生活空间;另一方面,作者塑造胡蝶成长、成熟的历程也是为广大农村女孩子做出示范,希望广大农村女性从质朴的生活中寻得一分温情脉脉的人世幸福。

[1]杨勇.论新世纪贾平凹长篇农村题材小说的叙事艺术[D].西南大学,2015.

[2]吕小霏.归去来兮:漂泊在城乡间的灵魂——贾平凹小说的人物塑造模式研究[D].首都师范大学,2008.

[3]刘一秀.传统与现代的纠结——贾平凹长篇小说创作研究[D].吉林大学,2012.

[4]刘萍.论贾平凹的乡土情结[D].南京师范大学,2008.

[5]冯佩昕.论贾平凹农村题材小说的情感认同[D].兰州大学,2013.

作者:刘念慈:宁波大学人文与传媒学院汉语言文学专业大三学生;周春英,宁波大学人文与传媒学院教授,中国现当代文学专业硕士生导师。

编辑:赵红玉E-mail:zhaohongyu69@126.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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