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儒家自我修养方法的层次性

2016-03-09 00:30傅琳凯王柏棣
关键词:自我反思层次

傅琳凯,王柏棣

(1.吉林财经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吉林 长春 130117;

2.北华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吉林 吉林 132013)



论儒家自我修养方法的层次性

傅琳凯1,王柏棣2

(1.吉林财经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吉林 长春 130117;

2.北华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吉林 吉林 132013)

[摘要]自我修养在中国古代思想政治教育的方法中占有重要位置,儒家自我修养的过程包括自我反省、自我反思和自我修正三个基本环节,而这三个环节是既相互联系又层层递进的关系,即自我反省是自我修养的基础层次,自我反思是自我修养的较高层次,自我修正是自我修养的最高层次。

[关键词]自我修养;自我反省;自我反思;自我修正;层次

自我修养是一种为追求自身完善而进行的自我教育、自我磨炼。在中国古代思想政治教育的方法中,自我修养占有重要位置,它是自我教育的一种表达方式。教育包括自我教育和他人教育两种,他人教育是由别人告诉你如何做人和如何做事的道理,自我教育则是通过自我反省、自我反思等自我修养的方法来提高道德境界的一种方法。自我教育不能完全等同于自我修养,但自我修养是自我教育的必然环节。儒家自我修养的全过程包含了自我反省、自我反思和自我修正三个基本环节,而这三个环节是既相互联系又层层递进的关系。

一、自我反省是自我修养的基础层次

自我反省就是使自己对自己有个正确的认识和客观评价。这个过程实际上是把自己分裂成主体和客体,即主体的我和客体的我,而自我反省则是主体的我对客体的我进行的评价。自我反省,强调的是自己对自己要客观评价,心平气和,不带任何感情因素。自我反省的目的是找出自己的不足和差距,只有找出不足,才能为自我修养提供修养目标,一个道德修养相对完善的人仍需要自我修养,自我修养无止境。自我反省要有参照,没有参照就没法找出自己的不足,自己是自己的标准那么每个人都是圣人了。自我反省参照的标准是社会的道德准则或做人的标准,在标准的参照之下才能发现不足。如果下定义的话,那么,自我反省是指人的自我省察和认知,其基本含义就是指个体要经常辨察自我意识和言行中的善恶是非,反省自己的思想和行为,自觉主动地开展思想斗争,找出自己的不足,认识自己的过失。在这里自觉主动地认识、省察是自我反省的关键所在。也就是说,在个体遇到道德矛盾或自己出现道德过错时,首先要从自己的主观动机上寻找根源,自觉自愿地进行自我批评,并责求自己承担道德责任,只有这样才能为下一环节的修正自己的错误做好准备,最后才能以是克非、为善去恶,及时改正自己的过错。

历代学者对自我反省都有独到的见解。例如,《论语》中记载曾子提出的“吾日三省吾身”,表明的是一种随时反省自身言行的诚恳态度;孔子说的“见贤思齐焉,见不贤而内自省也。”(《论语·里仁》)看见贤人,就应该想向他看齐;看见不贤的人,就应该自己反省,看自己是否有一样的毛病。若有,就要勇于改过。表明的是一种从善如流、避恶如仇的自觉立场;只有能够做到“过则勿惮改”(《论语·子罕》)的人,才能够“内省不疚”(《论语·颜渊》),无忧无惧。只有经常地自我反省,才能够实现修身的目的。再如,孟子说的“反求诸己”、“反其仁”,表明的是一种宽以待人、严于律己、凡事先从自己身上找原因的求善精神;孟子的“君子必自反也。”(《孟子·离娄下》)非常重视修身过程中的自我反省之法,他把“反身而诚”看成人生最大的快乐。他说:“万物皆备于我矣。反身而诚,乐莫大焉。强恕而行,求仁莫近焉。”(《孟子·尽心上》)一切我都准备好了。反身自问,自己是忠诚踏实的,就是最大的快乐。不懈地用推己及人的恕道去做,那么达到仁德的道路就没有比这更直接的了。同样,就连向来注重外在强制力量的荀子也有相关的论述,荀子说:“风善,修然必以自存也,见不善,愀然必以自省也。”(《荀子·修身》)《易传》把这种自省的修养称为“修省”。后来的思想家又发展了这一方法,还提出了“责己”说,相当于现代人所说的自我批评。继之,宋明理学时期的王阳明认为:“格者,正也,正其不正以归于正之谓也。正其不正者,去恶之谓也。归于正者,为善之谓也。”(《王阳明全集·大学问》)他释“格”字为“正”字,认为“格物”就是“正心”,就是除去心中的恶念,使心中纯善无恶。所以他说:“天下之物本无可格者,其格物之功只在身心上做。”(《王阳明全集·传习录》)因此,格物实际上就是格心,即通过内省克治的省察工夫,除去内心中的恶念,使良知呈现[1]318。可见,宋明以后就是用“省察”来表示这种自省的思想,以期达到修养的完美境界。

不难看出,自我反省是古圣先贤提倡的基本修养方法,也是历代儒者经常使用的修身方法。先哲们认为,只有善于自我反省才能对自己有正确的认识,只有勇于自我反省才能及时知过、改过。自我反省乃是修身的常课、基本功,应当常抓不懈,不可间断。因此,古人对自我反省是非常重视的并且有多方面的要求:其一,不仅自己出了问题要反省,平日无事也应自觉地“三省吾身”、“省察克治”。其二,见到他人出现过失,遇到他人的恶言恶行也要反省,检查自己身上是否也存在那样的过恶,以期引起警惕。其三,当自己的行为未能达到预期效果时,应从自己方面寻找原因,进行“自反”。古人强调,自省贵在自觉、主动;自省应本着严于律己的精神,对自己的过失严厉无情;自省应及时,从而把过恶消灭于萌芽状态[2]299。这种严于律己的精神,曾产生过极为广泛的积极影响,时至今日仍然对我们当下的道德修养具有十分重要的参考价值,是我们应当继承和发扬的。

二、自我反思是自我修养的较高层次

自我反思相对于自我反省来说,它强调的是对自己自省的不足进行归因,亦即找出造成自己不足的原因。只有找到自己不足的真正原因,才能对个体自身的错误有一个较深刻的认识,这个认识错误的过程就是一个思考、发掘的过程。而找出不足的目的还是改正不足,提升自己的道德境界。毋庸置疑,原因不明就无法修正自己的不足。只有找到自己不足的真正原因,才可能有针对性地进行道德修炼,进而解决存在的问题和不足。自我反思就是对自我在心理上、行为习惯上和认知、意志层面上进行深刻的思考。不同的问题有不同的原因,同样的问题也有不同的原因,只有把原因分析清楚,才能达到反思的要求。自我反思触及的是自己的灵魂世界,不能触及心灵深处,就不会找到真正的原因。原因有深层原因和表层原因,自我反思不仅要找到表层原因,更要找到深层原因。所以,自我反思相对于自我反省在认识的程度上是更加深入的环节,是比自我反省更加高一级的层次。

先贤认为,如果自己善意的行为未能达到预期效果,这时首先应自我反思,从自己方面去找原因。孟子说:“爱人不亲,反其仁;治人不治,反其智;礼人不答,反其敬。行有不得者皆反求诸己,其身正而天下归之。”(《孟子·离娄上》)孟子又认为,这种因“行有不得”而进行的“自反”,往往要反复多次,直到事实证明原因和责任不在自己为止。他又说:“有人于此,其待我以横逆(蛮横无理),则君子必自反也,我必不仁也,必无礼也,此物奚宜至哉?其自反而仁矣,自反而有礼矣,其横逆由是也,君子曰:‘此亦妄人也已矣,如此,则与禽兽奚择哉?于禽兽又何难(责难)焉?’”(《孟子·离娄下》)就是说,即使原因、责任最终并不在我,但在弄清楚之前,自我反思仍是必不可少的,只有经过反复地自我反思,方能弄清楚原因之所在。这反映了一种严于律己的自觉精神。“爱人不亲”、“礼人不答”尚且要自我反思,至于遇到明显的失败,则更应自反,切不可怨天尤人,强调客观原因。孟子在另一处又强调:“仁者如射:射者正己而后发,发而不中,不怨胜己者,反求诸己而已矣。”(《孟子·公孙丑上》)在这里,孟子用射箭是否中的为喻是很形象的,因此后儒也多以此为喻,说明应从自身去寻找失败的原因[3]365。所以,历代先贤一再重申:“能自反,则无往而不善”(袁采:《袁氏世范》卷一,《睦亲》),“作德之事千万端,皆从自反而起”(魏源:《默觚上·学篇》三)。他们得出的结论是:“自反者,修身之本也。”(胡宏:《知言·天命》)

由上观之,对于自我反思在道德修养中的重要性,古圣先贤是高度重视的。古希腊哲学家苏格拉底曾经说过,“没有经过反思的人生,是没有意义的人生”。自我反思是儒家自我修养的重要环节,也是我们中华民族在历史上形成的一种重要美德。我们应当很好地总结这一传统,使其有益于当代人的道德修养:其一,自我反思是对自我修养的一种考量,是对自我修养的主动的反复思索,要使修养达到自觉状态,只有依靠反思,离开了反思,就不可能有高尚的道德境界。其二,自我反思是对自我修养的一种透视,是对自我修养的持久的反复思考,一个人善于反思,就有了视野、就有了博大。其三,自我反思也是对自我修养的一种远瞻,是对自我修养的周密的反复思考,一个人沉于反思,就有了顿悟,也就有了品格。可见,主动的、持久的、周密的反复思考过程在自我修养中是必不可少的,也是我们当下的道德修养应该借鉴和继承的。

三、自我修正是自我修养的最高层次

因为自我修养的反省和反思目的都是为了修正自己的不足。自我修正是在自我反省和反思的基础上,对自己的不足所进行的自我改正的实践环节。自我修正虽然是在明了问题的基础上进行的,虽然反省和反思对自我来说也并非易事,但自我修养最难的环节还是自我修正,它不仅需要实践,而且需要有坚强的意志品质。在认知和实践的比较上,知道自己不足,清楚危害的人并且也想改正不足的人是不在少数的,但一旦进入实践这个关键环节,问题和差距就表现出来。有的人能够坚持下去,有的人半途而废,问题不在于认知,而在于坚持修正的意志品质不够坚定。据此,相对于自我反省、自我反思来说,自我修正是更重要的环节。就是说,人能自我修正,才能不断超越、完善自身,进而达到至真至善的境界。可见,自我修正是自我修养的最关键环节,也是自我修养的最高层次。

中国古代思想家在自我修正的意志品质培养和修炼方面有过不少精辟的论述。早在先秦,古人就曾说过:“人谁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左传》宣公二年)孔子说:“过则勿惮改。”(《论语·学而》)“过而不改,是谓过矣。”(《论语·卫灵公》)说明有过失并不可怕,重要的是要自觉改正。这是一种实际的、积极的处事态度。孔子曾多次谈到改过是“善”的一种体现,认为过不改才是真正的“过”。孔子还以颜回为例指出,有道德的人不在于不犯错误,而在于有过就改,不要重犯。子贡曰:“君子之过也,如日月之食焉。过也,人皆见之;更也,人皆仰之。”(《论语·子张》)后来,陆九渊又进一步指出,过失不同于罪恶,“恶可以遽免,过不可以遽免”(《陆九渊集》卷二十一,《论语说》)一个人有可能做到一生不犯罪,但却难以保证一生没有过失。古人又说:“汤、孔子,圣人也,皆有过矣。”(欧阳修:《易童子问》,《宋元学案》卷四)“夫过者,自大贤所不免。”(王守仁:《王阳明全集》卷二十六,《教条示龙场诸生·改过》)即使是圣贤,也不可能全无过失。圣贤之所以为圣贤,并不在于他们无过,而在于能自觉、及时、勇敢地改过。正如明代吕坤说:“有过是一过,不肯认过,又是一过。一认过则两过都无,一不认则两过不免。”(《呻吟语·修身》)这番话说得切实而深刻,人们能有这样的认识,就能正视自己的错误了。值得重视的是,古人还提倡,针对他人的正确批评,应抱“闻过则喜”的积极态度。说到底,就是鼓励人们要听得进尖锐的批评。听得进批评,就意味着能进行自我修正。为此,他们早就提出了“忠言逆耳利于行,毒药苦口利于病”(《史记》卷五十五,《留侯世家》)的告诫。

不难想象,由于人识别是非善恶要有一个过程,由于社会实践不断向人们提出新问题,以及社会环境的复杂性,任何人在一生中都不可能不犯错误。“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这是中国古代思想家对人自身的局限性的一种客观认识。鉴于这种认识,中国古代思想家在看待人的过错问题时,着重点不是去追求金要足赤、人要完人,而是怎样避免不犯或少犯错误。这些对于我们当下人的自我修养具有诸多启示:一是如何对待自己的过错,如何对待别人对自己过失的批评,一直是中国古代哲人十分重视的问题。过失是人所难免的,问题在于如何正确对待它。诚然,过失是坏事,属于丑和辱,但改正过失则属善和荣。一旦痛改,人们就不再以为丑、辱了。反之,如果因为怕丑畏辱而对过失加以隐瞒、文饰,不予改正,这才是真正的丑和辱。先贤们认为,正确地对待自己的过错,从错误中总结经验教训,改正已犯的错误,力求不再“贰过”,即不再犯同样的错误,这是避免人不犯或少犯错误的一个重要方法,也是一个人主要的道德品质。这种允许人有过又鼓励人自觉改过的思想无疑是积极的,在今天仍是我们所应采取的正确态度。二是古代先哲们又把过分为口过、身过、心过,以及大过、小过等类。他们认为,只有去掉心过才能去口过、身过;只有不断改正小过方才能免犯大过[3]289。这种强调把过恶克服消灭在萌芽状态的思想,在道德修养上也具有重要意义,值得我们今天提倡和继承。

概而言之,自我修养的方法,是古代思想政治教育对有一定修养基础,并且也是在社会生活中有一定地位的人提出的修养方法,这对古代社会来说就是一种教育方法。自我修养的方法,表现为自己对自己的修炼,它通过对自我修养的境界肯定来推进这种教育方法。也就是说,统治集团是通过自我修养的既相互联系又相互递进的三个层次即自我反省、自我反思、自我修正的行为境界层面来肯定、来实现教育的目的。承认能够自我修养的人,都是道德境界高的人,这自然会促进人们努力进行自我修养[4]218。儒家自我修养方法的层次性在当下仍然有着积极的意义。全球化的今天对现代人的德性修养提出了较高的要求。“自我修养是人获得德性的基本途径之一,也是人获得德性的首要途径。”[5]49自我修养在现代人的德性养成和完善的过程中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在当代,“思想政治教育引导着人的精神追求的方向。人的精神追求具有从低级逐渐过渡到高级的层次性。”[6]211儒家自我修养方法的层次性可以为现代思想政治教育提供借鉴和参考,引导人们崇尚自我修身,激发个人修养的主动性、自觉性,通过人们长期不懈地艰苦努力进而达到更高的人生境界。

[参 考 文 献]

[1] 马永庆,等.中国传统道德概论:第2版[M].济南:山东大学出版社,2006.

[2] 罗国杰.中国传统道德:名言卷[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2.

[3] 张锡勤.中国传统道德举要[M].哈尔滨:黑龙江大学出版社,2009.

[4] 傅琳凯.中国古代思想政治教育史研究[M].长春:吉林人民出版社,2013.

[5] 王立仁.德育价值论[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4.

[6] 吴文莉,张澍军.论道德关怀是思想政治教育的原点要素[J].东北师大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14(3).

[责任编辑:何宏俭]

General Survey of the Levels of Methods about Confucian Self Cultivation

FU Lin-kai1,WANG Bai-di2

(1 School of Marxism,Jilin University of Finance and Economics,Changchun 130117,China;2 School of Marxism,Beihua University,Jilin 132013,China)

Abstract:Self-cultivation occupies an important position of the method of ideological and political education in Chinese ancient times. Confucian self-cultivation includes three basic links,that is,self-examination;self-questioning and self-correction. While the three links are interrelated and progressive. That is to say,self-examination is the basic level of self-cultivation,self-questioning is an intermediate level of self-cultivation,and self-correction is the highest level of self-cultivation.

Key words:Self-cultivation;Self-examination;Self-questioning;Self-correction;Level

[中图分类号]G41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1-6201(2016)01-0183-04

[作者简介]傅琳凯(1971-),女,吉林吉林市人,吉林财经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副研究员,法学博士;王柏棣(1980-),男,吉林吉林市人,北华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副教授,法学博士。

[基金项目]教育部社会科学司课题(10YJC710015);吉林省社会科学基金项目(2014B153)。

[收稿日期]2014-12-15

[DOI]10.16164/j.cnki.22-1062/c.2016.01.0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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