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唯物主义视阈中的“现代性困境”

2016-03-07 09:11
关键词:境遇物化现代性

王 淑 梅

(上海理工大学 社会科学学院,上海 200093)



历史唯物主义视阈中的“现代性困境”

王 淑 梅

(上海理工大学 社会科学学院,上海 200093)

“现代性困境”及其隐情的本质肇始于启蒙理性对人及其历史之现实性的“蒸发”,如何在这样的历史境遇中来重获人的本质则是时代的任务。历史意识是现代人的意识,历史唯物主义将之内化于人的世界之中。因此,直面“现代性困境”就是以历史唯物主义的方式直面现代人的存在。通过对“主观意识”的历史境遇与物化活动历史境遇的分析,认为人本质的重新获得与历史唯物现实性的证成是对历史实践本性的真实表征。正视“现代性困境”,是我们能够直面资本逻辑、挖掘启蒙理性当代意义的必要思想前提,也是我们真切把握实现中国梦之现实背景的实践要求。

现代性困境;历史境遇;唯物史观

二战以来,社会分工日益深化并呈现出精细化趋势,服务行业的兴起变更着产业格局并预示着后工业时代的来临。后工业社会不仅转变了人的生活方式,而且还变更了人理解世界的理论观念与价值形态。与此相应,资本主义生产扩张模式已经由外延式的粗暴历史地转换成内涵式的温和。伴随着这一模式转换,资本逻辑在后工业社会获得了全新的伪装模式,资本主义的批判思潮也由意识形态批判转换为社会生活批判。因此,我们不得不面对的现实是,资本以生活世界为表象的去意识形态化,不可避免地把异化劳动催逼进了更为隐蔽的领域,也使资本主义的自我辩护更为隐秘。但是后工业社会的消费、繁荣与平和仍旧未脱离其作为资本主义本身注脚的意识形态本质。而这些都遮蔽着肇始于启蒙理性的“现代性困境”并消解着其隐情。或者说,后工业社会改变了资本呈现自我意识形态的形式,但资本增值的贪婪却未曾发生丝毫改变。如何在这种资本深度植入生活与存在的新的历史境遇中获得人的自我理解,就是最为紧迫的理论任务与实践难题。如何“揭露非神圣形象中的自我异化”,如何在新的历史境遇中重获人的关系与人的世界就成了理论必须面对的现实。以这样的问题意识为线索,沿着“现代性困境”及其隐情的历史境遇的转换去追寻马克思唯物史观,对于解答我们的“历史之谜”和“理论之谜”无疑是一把钥匙。这既是对现代历史发展逻辑的真实理解,也是对实现中国梦之现实境遇的理论把握。

一、“主观意识”的历史困境

确立主体及把握主体的本质,是现代社会解决的第一个问题。在现代性发韧之初,这一问题与人的“主观意识”有着莫大的关联。这是现代历史从传统中剥离出来时能够采取的最为直接、最为有效的方式,也是现代历史最能表现其特性的典型逻辑。休谟与康德以“主观意识”的方式推进了现代社会的这一首要问题。

休谟问题——事实与价值二分本身内在地关联着因果性。休谟从极端经验论出发,把因果性归于习惯性联想。因果性的取消就意味着价值本身的取消,因为只有在经验的因果性中才有经验的现实,而价值就在于事物自身的生命力。休谟问题的提出,中断了事实与价值沟通的可能性,形成了事实与价值各自的分野及适用领域。可以说休谟问题就是出于启蒙理性对人及其历史之现实性的“蒸发”所引发的现代性焦虑,就是对“现代性困境”的一种揭示。这种揭示开启了“现代性困境”及其隐情的主观意识的历史境遇,他力图以还原论的方式还原出未受启蒙理性侵蚀的人的本质,这种还原论把休谟批判的矛头调转过来对准自身。这在知性思维看来是一个充满矛盾的不可知的“物自体”,它是现代社会的一个不得不面对的现实问题。对这一作为“物自体”的人的本质自身的把捉,则成了知性思维不得不直面的思的任务,同时也成了知性思维的苦恼。这种苦恼在施特劳斯看来就是所谓的“知性真诚”,也即“现代性的筹划”,“理性发展的越高,虚无主义也就发展的越深,我们也就越无法成为社会的忠诚成员。”[1]16这就是本来意义上的“现代性困境”,是“现代性困境”最为隐秘的和最为根基的隐情。如何在主观意识的历史境遇中重获人的本质自身成了一个理论难题。

康德的独断论被休谟惊醒之后,他以“优美灵魂”把休谟问题转换成了实践理性的“德福一致”,即“优美灵魂”企图摆脱纯粹理性的主观意识束缚而专事于实践理性的“德福一致”,力图回答主体的本质及其与世界的关系问题。但,“优美灵魂”的矫情之处在于,它表面上装作软弱无能的样子,实际上暗自把纯粹理性的原则运进自身,其实质在于纯粹理性公开地把“优美灵魂”纳入自身之中。康德的“优美灵魂”以拒斥自然主义为前提,最后回到了自然主义,因此,其本身也难逃“知性真诚”的论域。在此,康德所诉诸的“德福一致”已然窥见了主观意识的历史境遇的隐秘所在:其一,“德福一致”是对“德福不一致”所表征的异化的某种拒斥;其二,上述拒斥间接源于纯粹理性的普遍必然性原则。康德不同于休谟之处便在于此,“优美灵魂”已然意识到了启蒙理性对人及其历史之现实性进行“蒸发”的那个主观意识的历史境遇,当然这种意识具有自然主义式的空疏性。

休谟与康德以“主观意识”对主体的取代显然是不成功的。首先“主观意识”生生地扯断主体与客体的内在勾联,加剧了主客二元的对立,延续了传统本体论的形而上学思维方式。现代历史是主体觉醒和获得自觉意识的历史。在这样的历史境遇下,主体以对象性的活动与对象世界发生关系,将对象世界的客观性纳入到主体性的行为之中。并非如传统社会那样或者直接指认抽象的实体、或者将主观的意见构建成抽象的实体来指导活动。“主观意识”对“物自体”的依赖,具体地表征了这一事实。其次,“主观意识”成了现代性主体肆虐的深层根源。觉醒的主体在现代成为了宰制一切的主体。其根源并非是主体的创造能力在现代历史境遇不断释放的自恋式的狂欢,而是“主观意识”强化的直接结果。当人不断地运用加诸于身上的理性来主观地剪裁事实、规范世界时,自然也就造就了另一个支配世界的上帝。第三,“主观意识”是以主体的直观特性超越了“群体的依赖性”,逻辑地注定了现代主体的抽象性。现代历史中的主体是真正与对象世界打交道的主体,主体的特性是自在自然的限度内以人为自然的方式表征出来,因此主体直观呈现出来的主体性无法避免其固有的单向抽象性。

二、“物化活动”的历史遭遇

现代社会不仅要确立主体,还要确立一种不同于传统社会的新的生活方式。现代人最具代表性的生活方式就是“物以人的方式活动,换取人以物的方式存在”。现代历史是物化与主体遭遇的历史。物的普遍交换与自由流通建构了人全面的关系、多方面的需要和全面的能力体系,造就了马克思所说的“以物的依赖性为基础的人的独立性”。然而,现代历史的吊诡之处就在于,原本作为精神生活与物质生活丰富性得以实现之前提的物,在资本制度的主导之下获得了独立性,物化因异化不再转化成人化的世界,而转换成物化的逻辑。由此造就了现代制度安排的双重后果:其一,人的存在与活动在现代历史中越发依赖于物化活动,物化活动越发获得自主性演化成物化逻辑,从而通向虚无主义;其二,物化活动的客观性、直接性、可感知性使其成为现代人从根本上拒绝传统的理由,获得了合理性。但是,物化活动在现代资本逻辑的支配之下,成为资本主义社会普遍现象,控制着主体、异化着人。

古典政治经济学以劳动价值论的方式直接切入了物化活动与现代历史的遭遇,因为其本身昭示着“现代性困境”及其隐情的历史境遇的一重转换。政治经济学是一种面对社会政治的科学,是基于社会现实基础之上的学问。现代历史改变了劳动的组织方式,重建了劳动的存在论意义。黑格尔就是在此意义上为劳动安置了重要的位置。因此,政治经济学自创始之初,便自命建基于社会现实之上,不拘泥于对社会现实的简单描述,通过个别现象去寻找背后的规律性,希望能够在社会现实之中提升出观念[2]13。因此,古典政治经济学在某种程度上逃逸出了休谟和康德所执的自然主义之一端而走向了其对应的另一端。

政治经济学不从形而上学“内”敞开价值的社会现实向度,转而从经济生活入手,来“现实地”通达这一向度。劳动、价值、人的经济活动这些直观的社会现实,被政治经济学的价值论表征为“社会现实”——一种物化活动的“社会现实”。因此,劳动价值论是其在自然主义之另一端上所斩获的极富规律性的成果:一方面,它把“优美灵魂”所诉诸的纯粹理性的必然性原则转换成劳动;另一方面,它把先前处于形而上学巅峰上的作为灵魂之美的价值转换成具有普世意义的作为生活之必需的经济价值。“土地是财富之父”,而劳动作为财富之母具有与土地相等同的地位。作为财富的来源,劳动具有无可辩驳的明证性。但当它把异化劳动和私有制当做一个自然事实而承诺下来,“把私有财产移入人自身的本质中”[3]74时,它上述的两重“转换”就被消解了。其结果就在于,把作为财富之母的劳动降格为与作为自然主义之一端的“主观意识”相对等的“卑污的犹太人活动”[4]6。这充分暴露出其作为自然主义之另一端的无批判的实证主义的本质,它只是把形而上学的“优美灵魂”平移到了社会经济生活中,匆匆跃过了它已然触及到的作为异化劳动的历史境遇,妄图不对此一历史境遇进行任何改变就能够实现向“优美灵魂”的直接“飞跃”。这样,通达人及其历史之现实性的唯一的苗头便被茂密的主观唯心论遮蔽了,主观唯心主义的两端都被其本身所开辟的历史境遇所吞没。

然而,被政治经济学价值论物化的“社会现实”在德国古典的意识内在性哲学看来只是表现精神现实的一种方式,非真正的现实。真正的现实是支配物化活动的那个“自觉的理性”,这才是现代历史最真实的隐秘。黑格尔认为,自觉的理性“才是历史的规律,但它在实际的经济活动中却被颠倒地表现为无数个人主体(激情的利已者)的盲目的、不自觉的活动并通过这种活动获得普遍性实现。”[2]现代历史的生成及其观念的转变首先在于人最形下的物化活动——劳动——具有“塑形”的形而上学意义。在黑格尔“被把握在思想中的它的时代”的哲学中,他以其思辨哲学的方式“重塑”了现代历史境遇下的劳动:其一,劳动是现代历史境遇中精神外化的物化活动,在对象化中精神外化成对象性的存在,使人不再简单地依赖于自然。在唤起人理性觉醒的过程中,实现对人主体的形塑。其二,劳动这种物化活动也使死寂的自然人性的“复活”。现代历史情境下的物化活动,已经懂得将自然的外在尺度吸纳于内在性的建构之中,原来作为自然属性的“有用”成为人对自然关系重新建构的依据与前提。其三,现代历史情势中的物化活动是具有普遍性的活动。手段与需要的细分是现代劳动的基本特点,这种特点使差异性主体的个性普遍化为可流通、可交换的统一的物。也是在此意义上,古典政治经济学描述的人工劳动、价值普遍性具有了精神建构的形上意义。

因此,我们可以说黑格尔以客观唯心论的方式,在某种程度上拯救了主观唯心论。一方面,客观唯心论消解了在主观意识中作为人及其历史之现实性的“物自体”,把它看做是必须进行自我否定的历史进程本身的一个环节,而历史进程本身就是世界精神的自否定;另一方面,在自否定的意义上,也扬弃了物化活动。这样,上述“飞跃”就是理性玩弄狡计的结果。在世界精神看来,市民社会中的生产等物化活动都是异己的,只不过是世界精神发展的一个必须加以扬弃的环节。在此意义上,黑格尔就为古典政治经济学建基的前提即异化劳动和私有制在一般哲学内部找到了更为本质的基础——其一,物化活动所表征的是与精神相异己的全部,不仅仅是指异化劳动和私有制,更本质地包含了整个精神外化史和自然主义的全部——“主观意识”和“物化活动”;其二,物化活动作为精神自否定的一个环节而被合理化了,“精神的货币”成了自然主义各端的润滑剂。这样,前者被后者削平了深度,后者把前者简单化为“人的产生活动、人的形成的历史”[3]97。因此,扬弃不是现实的扬弃,而只是扬弃的一般动作。

但是,政治经济学对物化活动的理论自觉与黑格尔意识内在性哲学对物化活动的概念逻辑批判都没有真正解决一个核心问题:当物化活动与现代世界真正遭遇的时候,表现效用的价值与指向“人与自然关系”层面的普遍化逻辑,能否真正洞见现代性的内在秘密。换言之,如果不从人与人的关系来表征现代性困境的本质,是根本无从理解现代性困境的本质,也就无法真正批判现代性所构筑的资本逻辑。

三、“社会分工”的历史突围

马克思是在批判前述两种历史境遇的基础上来开辟自己的历史境遇的。前述两种境遇的症结就在于,他们对待异化劳动所采取的要么是自然主义的泰然处之、要么是超自然主义的先验蔑视,由此使得主观主义大行其道,从而导致了社会层面的劳动危机和文化层面的客观性危机,即人的危机。质言之,古典政治经济学对现代性的直接肯认与德国古典的意识内在性哲学对现代性的逻辑证成都忽略了现代性困境最核心的问题:现代性的困境不在于感性现象的具体性与逻辑上的自洽性,而在于其存在上的自反性。

洞见现代性困境,必须有一种全新的历史观念与哲学视野。马克思的历史唯物主义恰恰就是在此意义上的唯物主义。马克思通过揭示现代工业的本质,来现实地扬弃异化劳动。工业,作为“自然科学展开了大规模的活动”[3]89,“是一本打开了的关于人的本质力量的书”[3]88。同时,工业也是通过“不得不使非人化充分发展”,“为人的解放做准备”[3]89。在这个意义上,“自我异化的扬弃同自我异化走的是一条道路”[3]78。这种解放和扬弃,就在于对人的本质自身的重获,“共产主义是私有财产即人的自我异化的积极的扬弃,因而通过人并且为了人而对人的本质力量的真正占有;因此,它是人向自身、向社会的即合乎人性的人的复归”[3]81。因此,人的本质自身不仅仅包含着无机自然界,更为本质地还包含着人的有机自组织。与之相应,对本质自身的重获,不仅仅是以对无机自然界的占有为中介,因为这种占有仅仅是其中的一个,并且还是一个具有相当遮蔽性和迷惑性的环节;其真正的中介便在于自身的有机自组织,它可以影响甚至是主导本质自身的重获。而这样的重获初绽着实践的本体论向度,“环境的改变和人的活动或自我改变的一致,只能被看做是并合理地理解为革命的实践”[4]4。

历史唯物主义坚持从社会历史现实的维度来把握政治经济学描述的社会历史现实,并从历史发展的整体逻辑来批判德国古典意识哲学对现代性的直观指认。历史唯物主义的批判,直面了政治经济学陷入“物化”不能直拨的现实,也洞见了黑格尔辩证法的概念的抽象。使现代性物性逻辑中隐藏的“人与人的关系”真正成为解决现代性困境的哲学根基。当马克思站在现代历史的现实中来分析异化的时候,马克思发现实现人的异化的真正根源在于私有制。所以,站在人自身发展的制高点上,唯物史观通过研究人类史尤其是生产史,将实践的本体论向度具体地揭示并描述为由直接或间接地从事财富创造即劳动的整个人类所开启并展开的社会分工。

“从直接生活的物质生产出发来考察现实的生产过程,并把与该生产方式相联系的、它所产生的交往形式,即各个阶段上的市民社会,理解为整个历史的基础;然后必须在国家生活的范围内描述市民社会的活动,同时从市民社会出发来阐明各种不同的理论产物和意识形式,如宗教、哲学、道德等等,并在这个基础上追溯它们的产生过程”[4]42-43。我们可以从其中发掘四个要素,生产——市民社会(交往形式)——国家——意识形态;而贯穿这四个要素的便是一种“抽象力”,考察——描述——追溯。凭借着“抽象力”,我们所斩获的便是,“从对人类历史发展的考察中抽象出来的最一般的结果的概括。这些抽象本身离开了现实的历史便没有任何价值”[4]73-74。这种斩获也就是唯物史观,只有这样的唯物史观才能具体地揭示并描述出实践的本体论向度。

在上述意义上,《德意志意识形态》和《资本论》是马克思解答“历史之谜”的“叙述”本身。在前者中,马克思描述了“意识形态”是如何在历史的进程中撇开社会历史现实以重获人的本质自身之名而催逼着人进入生存困境,使得人一度地丧失其本质自身;在后者中,马克思描述了“资本逻辑”的历史进程,以此来展示“资本逻辑”是如何作为“意识形态”的共谋者与其共同以“非人化的方式”“为人的解放做准备”[4]89。二者的共谋机制便在于以无机自然界为货币同人交换有机自组织——物化劳动的交换。“只有当生产资料和生活资料的所有者在市场上找到出卖自己劳动力的自由工人的时候,资本才产生;而单是这一历史条件就包含着一部世界史。因此,资本一出现,就标志着社会生产过程的一个新时代”[5]193。资本作为积累的劳动,表征的是整个生产史,即以社会分工为建基的物化劳动的交换史——这是对人类史的最具前提意义的表征,是对一切自然主义和超自然主义的奠基。而社会分工的社会历史意义就在于,“分工只是从物质劳动和精神劳动分离的时候才开始成为真正的分工。从这个时候起意识才能真实地这样想象:它是某种和现存实践的意识不同的东西,它不用想象某种真实的东西,而能够真实地想象某种东西,从这时候起,意识才能摆脱世界而去构造‘纯粹理论’”[6]82。这样,上述的共谋机制才更为明晰,其得以运转的关键在于对无机自然界的占有:“任何人类历史的第一个前提是有生命的个人的存在”[4]23。由此可知,社会分工不仅仅先在地剥夺着又极具遮蔽性地归还着人的无机自然界,而且还作为前者的隐情,更为隐蔽地剥夺着人的有机自组织。“马克思在《资本论》中明确指出,由于没有交换价值而不能成为商品的东西在意义消费的视野下并不像物质性消费一样是一种对象的消耗,在其现实性上,意义性的或者说符号的消费所产生的效果是社会区分。”[7]44在此,马克思也预见到了,在社会分工精细化所锻造的后工业时代的历史境遇中,资本把一切具体可感的东西都托付给未来的不确定的因素,使其成为资本市场的符号。

在此,马克思为揭示“现代性困境”及其隐情所开辟的历史境遇便浮现在我们面前。人的重获其本质自身的实践的本体论向度便被揭示为社会分工,并被建构为“意识形态”和“资本逻辑”的相互证成与深化的共谋。这也就意味着,人的历史之实践(社会分工)才是把人置于自然主义之两端——“意识形态”和“资本逻辑”的牢笼之中的祸首,而冲出这牢笼和重获人的本质自身的契机仍然本质地内蕴于人的历史之实践——社会分工的深化之中。只有社会分工的精细化程度使其自然性和超自然性被扬弃为个体性,人才以其本质自身的面目出场。社会分工的个体性,其本质在于“个体是社会存在物”[3]84和“人的自由个性”,具体来说,就是“全面占有人类的精神成果”(列宁),使得每一个人都成为教养最为丰富的多面手,每一个人尽可能多地承载着多重的社会分工,使得他自己的无机自然界被统摄进他的有机自组织,使得他把外在规定性扬弃为对本质自身的全面占有,使得他对有机自组织的重获不再以他者为中介。一句话,“感觉在自己的实践中直接成为理论家”[3]86。

现在我们再来考察马克思对黑格尔《精神现象学》所作的评价。黑格尔在其中反复锻造着哲学的时代教化功能和主观辩证法,这就本真地蕴含着人类解放的秘密。马克思无疑洞见到了这一秘密,进而赋予哲学以时代教化的使命——教化“还没有获得自身或已经再度丧失自身的人”[6]1,怎么在财富创造即劳动过程中陶铸并建构自己的自我意识即“类意识”——以此来为作为牟利活动的劳动向作为形而上学之巅峰的“优美灵魂”的直接“飞跃”开辟现实的出路,同时也把超自然主义的在上述“飞跃”背后玩弄狡计的绝对精神现实地赋予每一个人。这使命实现的中介无外乎是那些直接或间接的从事财富创造即劳动的无产阶级。正所谓,“哲学把无产阶级当做自己的物质武器,同样,无产阶级也把哲学当做自己的精神武器”[6]15。哲学,就是深刻地揭示并描述了实践的本体论向度的历史科学[8]48-53;无产阶级,就是以其为行动指南并在历史地推进社会分工深化的进程中重获自我意识的劳动者。社会分工的深化必将迫使资产阶级依赖并承认无产阶级的人格的自身同一性,以此,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的类意识才能在社会分工深化的历史境遇中自身同一地被陶铸和建构起来。在此基础上,唯物史观就历史地回应了人类社会发展到马克思的时代所出现的“人的危机”并为人的存在奠基。这正是马克思对黑格尔主观辩证法的历史地科学地改造,同时也是我们当下所遭遇的时代趋势。

四、结 论

现在,我们对于现代资本主义生产扩张模式的转换有了本质的把握——物质资本向人力资本的生成;同时对于现代资本主义批判思潮也有了与之相应的认知——意识形态批判在社会经济生活中的延续与扩充。正是这种极其隐蔽的异化把人的生存境遇历史地推向了日用而不自知的生存困境。这既使人现实的感性活动失却了形而上学意义,也使哲学失去了批判的自觉意识。

在此,我们可以证成唯物史观的现实性——所有的这一切,不过是人的重获其本质的历史之实践的产物。社会分工的精细化以无机自然界同人交换着有机自组织,其中也蕴藏着社会分工个体化的端倪。包括IT业、保险业在内的知识经济是以把人的本质自身诸如知识和生命健康权托付给未来的不确定因素以期获得远期支付为运转机制的;而人必须成为多面手(所谓复合型人才),才能成为知识经济的佼佼者,比如SOHO(受雇于自己)。因此,这样的历史境遇也蕴藏对人的本质自身的重获的契机。这一契机不再是简单的对无机自然界的占有,因为这一占有仅仅是其中的一个并且是一个正在被资本主义本身的历史实践完成着的环节;这一契机更为本质地就在于人以历史创造者自居来推动社会分工的个体性对其自然性和超自然性的扬弃,即对有机自组织的占有。对人“在其现实性上,作为社会关系的总和”[4]5的本质的占有,才是通向人的解放的最为根本的路途。因为这一占有是“通过人并且为了人而对人的本质的真正占有”[3]81。

这样一来,在新的历史之实践中,唯物史观在证成自身的现实性中就揭示出了现代资本主义的双重转换对“现代性困境”及其隐情的双重遮蔽,同时,也不断地开启并重构着新的历史境遇。洞见“现代性困境”及其隐情的内在逻辑,其实就是要在历史唯物主义的世界观中真正还原人“感性活动”的形而上学意义[9]31-34,实现对人存在境遇的哲学把握。这既是哲学回归生活世界的理论路向,也是现代历史不断展开的实践活动。特别是对于当代中国人的现代化历史进程而言,实现每个人梦想和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作为驯服资本逻辑、直面中国人生活实践的梦想,是以中国精神、中国道路和中国力量的基本架构重构了当代人的生活世界,生成着中国人全新的现实与历史。

[1] [美]施特劳斯.自然权利与历史[M].彭刚,译.北京:三联书店,2003.

[2] 夏莹,崔唯航.政治经济学批判与社会现实——关于鲍德里亚对马克思批判的一种回应[J].哲学研究,2009(7).

[3] 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0.

[4]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5]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

[6]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 [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7] 夏莹.“消费”概念的嬗变与“消费社会”的构建机制[J].国外社会科学,2009(2).

[8] 王彩云,郑超.价值理性和工具理性及其方法论意义[J].济南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4(2).

[9] 涂良川.马克思“感性活动”的形上意蕴[J].东北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1(6).

[责任编辑:秦卫波]

The Modernity Dilemma in the View of Historical Materialism

WANG Shu-mei

(School of Social Science,University of Shanghai for Science and Technology,Shanghai 200093,China)

The essence of modernity predicament and its secrets began the Enlightenment rationality of people and the historical reality of “evaporation”,how in such historical circumstances to recover human nature itself is the task of the epoch.The historical consciousness is the consciousness of the modern people,and the historical materialism is internalized in the human world.Therefore,facing the dilemma of modernity,it is the way of historical materialism to face the existence of modern people.In this paper,through the analysis of the historical circumstances and the physical and chemical activities of the “subjective consciousness”,it is believed that the re-acquisition of the essence of human beings and the evidence of historical materialism is the real representation of historical practice nature.To address “the plight of modernity” in historical materialism,we can face the capital logic and the contemporary significance of enlightenment thought necessary premise of mining and we truly grasp the realistic background of the Chinese dream practice requirements.

Modernity Dilemma;Historical Circumstances;Historical Materialism

2016-06-02

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青年项目(11CZX015)。

王淑梅(1971-),女,黑龙江牡丹江人,上海理工大学社会科学部副教授,哲学硕士。

B03

A

1001-6201(2016)06-0109-06

[DOI]10.16164/j.cnki.22-1062/c.2016.06.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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