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祖国,唐 强(湖南大学 体育学院,湖南 长沙 410079)
武陵山片区苗族传统体育文化形成的地理学分析
田祖国,唐 强
(湖南大学 体育学院,湖南 长沙 410079)
苗族传统体育文化是苗族文化的一部分,诞生于苗族人民的生产与生活之中。武陵山片区的地理环境是苗族传统体育文化形成与发展的物质基础,而地理环境的阻隔也是武陵山片区苗族传统体育文化表现出明显的区域性的根本因素。苗族人民在适应并征服地理环境的过程中,形成了与地理环境和谐共融的传统体育文化观。
武陵山片区;苗族传统体育文化;地理环境;形成机制
苗族先民因民族冲突,逃避战祸,寻求安定的生活环境,经历了多次迁徙而深入到西南山林中。部分苗族先民定居武陵山片区后,从武陵山独特的地理环境中寻求生存空间,在与山川、河流、密林交融的过程中形成了独具特色的苗族体育文化。地理环境成为影响区域民族体育文化形成的关键性要素,百狮会、龙舟竞赛等苗族传统体育盛会因地理环境自然分区的影响,形成了苗族区域性的体育活动;苗族弩射、苗拳、鼓舞等传统体育项目源于苗族人民在武陵山区地理环境中获取生存资源的活动形式。武陵山片区苗族传统体育的起源与发展离不开武陵山地理环境的影响,从地理学角度分析民族体育文化形成的机制,是研究区域性民族体育的重要形式。
(一)武陵山片区苗族史
苗族历史悠久,现多聚居于西南山区,分散于世界各地,武陵山片区是苗族重要的聚居区域[1]。根据文史资料记载,以及苗族世代相传的传说与历史文物证明,现生活在武陵山片区的苗族是以仡熊、仡夷两个远古民族为主体,融合了被其征服的其他部落。部分苗族先民因与中原汉族征战失败,向西南地区迁徙以避战祸,在迁徙的过程中定居于武陵山地区[2]。关于苗族的族源,论断不一,有“三苗说”“非三苗说”“擘人说”“蛮说”等说法,其中“三苗说”的观点普遍为众多中外学者所接受。最早直接论及“苗”与古“三苗”关系的,是南宋的朱熹。在元朝到清朝的各种著作中,不乏“三苗说”的论述,如吕思勉的《中国民族史》、范文澜的《中国通史简编》等著作均将苗族溯源于“三苗”。日本学者鸟居龙藏的《苗族调查报告》同样认为苗族“盖三苗之遗也”。在近代,“非三苗说”的始作者为章炳麟,凌纯声和芮逸夫的著作《湘西苗族调查报告》也论述了苗族非古“三苗”之裔的观点[3]。
(二)武陵山片区地理环境特征
武陵山地处湖南、湖北、贵州、重庆三省一市的行政交界处,涵盖面积广,如今公共领域将武陵山脉辐射的区域称之为武陵山片区。从人文地理学角度,武陵山片区可划成三大片区:
1.北部区
北部区指酉水与清江之间的地域,这里自古以来是土家族繁衍生息之地,苗族也散居于两水之间。其中,约鹤峰县的中营与石门县的壹坪山构成两大水系的自然分水岭,形成了南部多河流、河谷、盆地、低丘等优越的地貌,北部以高山地貌为主。南北地貌与自然条件差异明显[4]12。
2.中部区
辰水与酉水成为天然的地理分界线,两界限间形成了苗族聚落,此为中部区。区域内以台地与溪河沿岸的丘陵两种地形为主,台地上多盆地,水源充足,历史上将在此区域生活的苗族称之为“生苗”;以“苗疆边墙”为界的东南溪河沿岸,地形平坦,梯田密布,古为“苗蛮”聚集地,也称之为“熟苗”区[5]。
3.南部区
南部区指辰水与武陵山区的南部边缘地带,是武陵山区域的侗族的主要生活区域,其中杂居部分苗族。这一地域以低山丘陵地貌为主,山谷形成的峒是发展稻作农业的理想场所,内部分为南北两大侗语方言区。
(三)地理环境与少数民族体育文化
地理环境是人类生存发展的物质基础,无论人类文明如何发达,都离不开物质基础的支持[6]:在人类获得生存发展的过程中,需要不断地与自然界作斗争,没有自然界的刺激,便没有奋进;没有与自然环境的搏斗,便没有人类智慧火花的闪耀,人类文化便无法孕育而生。纵观人类文化的发展历程,地理环境在文化的形成与发展过程中影响深远。
体育文化作为文化系统的分支,包含文化的内涵[7]。因此,体育文化在形成与发展的过程中必然离不开地理环境的影响,河流、海洋、山川、丛林为体育文化提供了物质基础,阳光雨露、四季更替丰富了体育文化的形式。如,江南地区各民族流行龙舟赛,西南山林盛行弩射,蒙古大草原流行赛马,东北冰雪世界热衷于滑雪,不同地域、地形、气候表现出不同的民族体育文化特征。
任何一种文化形态都是在一定的地理环境中孕育而生,离开了地理环境这一基本的要素,就无从谈起这一文化及其特征[8]。 由于山区的天然屏障作用,生活在山林中的居民之间交流的机会甚少,所以与平原居民在生活方式上、语言交流上、民间风俗上存在较大的差异。山区居民比较保守,易安乐。因山区地形具有封闭性,故人们在平原与其他民族竞争和失败之后,往往逃亡山间,以避世乱。例如,我国的苗族为汉族所追逐而遁居湖南、四川、贵州、云南等省的山地[4]13。武陵山片区的苗文化正是在这种特定的地理环境中孕育而生。
少数民族体育文化作为区域文化形态,是中华民族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其产生过程必定遵循文化发展规律。不同地区的体育文化在其形成发展过程中必然受到自然环境的极大影响。自然地形、地貌和各种自然条件对于文化形成初期的人们来说,首先决定着他们的生产方式,生产方式的差异源于自然界获取资源的途径与方式;为实现这一生存目标必然呈现特定的生活轨迹,这就是生活方式;人是群居生活,为保证这一群体生活轨迹的正常进行,从而分工合作,逐步形成了这一群体的社会形态;作为人类活动重要组成部分的体育活动,在服务于“社会”的过程中表现出不同的功能,从而最终决定体育文化的本质。因此,论苗族体育文化必须探讨地理环境与苗族体育文化形成过程中的影响因素之间的关系。
(一)地理环境影响生产方式
为了生存的需要,人类从自然环境中获取所需的资源。武陵山片区山林密布,多山地溪谷,矿产丰富。有别于草原放牧、平原屯田、水域渔猎等固定的生产方式,武陵山区地理环境的复杂性使得苗族先民的生产方式呈现多样化:林间狩猎、山坡开垦梯田、溪河间渔猎、开采矿产。同时武陵山区自古为多政权统治地,多民族散居其中,民族间与地域间的贸易也是其获取生产资料的方式之一。
(二)生产方式影响生活方式
地理环境是人类生产方式形成的主导因素,生产方式的差异影响着人类获取资源的种类与方式的差异。人们为了生存,会从客观的地理环境中取得物资,地理环境的差异使得人们的生活方式和生产方式均呈现区域特征[9]。由于武陵山片区除了生活在这块土地的苗族以外,土家族等多个少数民族也交织其中。为了获取生存资源,各民族间不免会发生矛盾与冲突。由于历史原因,元末武陵山地区的苗族人民发动了数十次反抗剥削统治的战役。因此,苗族人民的生活方式时刻需要应对复杂的生存环境。为了获取资源,生活在山林中的苗民多穿梭于丛林之中,生活在溪谷边的苗民嬉戏于溪水边,生活在峒里的苗民忙于田地的耕种。由于生产方式的多样性,苗族人民必须具备多种生存技能,因此形成了展示技艺和庆祝丰收的大型活动,如苗年、龙船节、四月八等大型庆祝活动。
(三)生活方式孕育社会形态
地理环境为人类社会的形成提供的空间和物质保证,是形成人类社会形态之关键因素。一般来说,只有在一定历史时期内由生产方式所决定的社会总体结构才能称为社会形态[10]。社会形态在地理环境、生产方式、生活方式三者的作用下表现为特定区域特征。深居武陵山区的苗族,生活区域地形复杂,山壑纵横,交通险阻,信息落后,多处于与外界隔绝的状态。因此,直到解放前,苗族村寨残存着由群众公认的、以维持本民族社会秩序和处理民族内部事务的自然领袖——寨老、族老、理老。自然条件的封闭性、社会群体的独立性促使武陵山片区的苗族生活区域形成了相对独立、单一的社会结构,各区域间的苗族群落的长期演变与发展使得其社会形态各具特色。
(四)社会形态衍生体育文化
体育活动在人类社会发展初期与人类的生产、生活密不可分,同时在不同社会形态中表现出不同的社会功能。武陵山片区的苗族体育文化源于社会生活,主要表现为纪念祖先与英雄而产生的体育文化、直接从获取生产资料过程中形成的体育文化、把生产和生活逐步运用于战争自卫的体育文化、以娱乐为目的及为满足人民的生活而创造的体育文化[11]。武陵山片区形成的独立的、群落的、山寨性的社会组织,为具有苗族传统特色的体育文化的发展提供了封闭又独立的社会空间,在独特的社会形态下,区域间、山寨间的苗族体育文化活动的表现形式同样具有差异性。
自然界是一个残酷的生存竞争大战场,各民族先祖不断摆脱自然的束缚,有目的地去认识自然,顺应自然和改造自然。为了生存,人类学习各种技能,学会使用工具。他们的实践创造过程是从简单到复杂,以主动模仿制造、学习传授、训练使用和再学习再创造为基础而不断发展和提高的活动过程[12]。武陵山区苗族先民在适应并征服地理环境的过程中,形成与地理环境和谐共融的传统体育文化。
(一)在适应并征服地理环境过程中产生体育文化
生活在武陵山片区的苗族人民,由于地形的天然屏障、大自然赋予的丰富的生存资料,不需为生存而长途奔波,可以通过以逸待劳的方式获取资源,如,通过溪河渔猎,通过丛林捕猎采集,通过梯田耕种放牧。人类永远顺从自己的经济目的——对物质资料的积累。人们通过经验的积累、身体的练习来促成快速的物质积累。久而久之,物质资料丰富了,这为苗族传统体育的产生提供了物质资料和先决条件。苗族“鼓舞”的一系列动作,就是通过模仿其劳作过程中挖地、割稻子、挑担子、犁田等田间劳动动作,女子纺纱、织布、推磨及男子扯炉、打铁等各种动作编排而成[13]。 在苗族文明形成发展过程中,人们见识到山林中的飞禽走兽的活动,模仿其动作以增强身体素质。武陵山山林间猴子众多,经常有猴子到庙宇偷食贡品,在偷食贡品过程中不经意跳到鼓上,多次后,猴子就习惯性地跳在鼓上。猴子在鼓上边跳边吃,被苗族青年看到,觉得很有意思,就学习猴子在鼓上的动作,此后演变成苗家人独特的健身项目,也就是今天苗族盛行的猴鼓舞[14]。
苗族体育文化自诞生起,就与地理环境息息相关。人们在自然界获取生存资料的同时,面对自然环境带来的各种挑战,在超越和征服地理环境的各种挑战的过程中,苗族特色的民族传统体育项目孕育而生。如射弩等项目,不仅是获取生存资料的手段,同时也是抵御外敌、保卫家园的重要技艺。在苗族人民的日常生活中,自然环境同样使其面临巨大的生存风险,强壮的体魄是战胜风险的基础因素。因此,苗族人民采用各种形式来强健身体,如独具民族特色的苗拳、蚩尤拳,具有娱乐性的摔跤、爬坡杆、爬花杆、跳狮子、踢脚架等民族体育活动。
(二)与地理环境和谐共处的体育文化观
苗族人民在依赖和利用自然环境的过程中,形成了朴素的生态保护观念,十分注重人与自然的和谐共处。在苗族人们的传统宗教观中,自然界中的各种物质是有生命、有灵魂的,它们也存在情感与知觉,如有侵犯,必然会受到惩戒[15]。 苗族传统体育的发展源于生产生活,是大自然与人类相互交融过程中形成的文化瑰宝。苗族人民从大自然中获取物质的同时,也对自然产生了深深的敬畏。如在武陵山片区沅水、武水、峒河、沱江、溪河等地盛行的传统龙舟活动,是苗族人民与地理环境和谐共处的文化体现,同时也保留了祭祀先租和神明、祈求神明降福的遗风。
在漫长的迁徙活动中,生活在武陵山地区的苗族人民,在获取生存资料的方式上,依赖于武陵山区特殊的地理环境,武陵山区特殊的地理环境决定了苗族多样化的生产方式;为应对生产方式的多样性,苗族人民在生活过程中时刻准备应对这种多样性带来的挑战;苗寨在多样性地理环境、生产方式、生活方式作用下形成基本的苗族社会单元。受地理环境的限制,生活在山林中的苗族人民形成了相对独立的社会形态,虽在种群上具有同属性,地理相隔,生产方式有差异,民族生活呈山寨聚落,但这些促使苗族文化在传承过程中出现了各具特色的山寨聚落文化形态。“生苗”“熟苗”之区分也源于这种以地域文化为特征的区域文化形态。苗族传统体育文化作为苗族文化的分支,是地理环境影响下的苗族文化最直接的表现形式。武陵山片区的地理环境特征是影响苗族传统体育文化形成的基础因素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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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校:彭芬辉)
A Geographical Analysis of the Formation of the Traditional Miao Sports Culture in Wuling Mountain Area
TIANZu-guo,TANGQiang
(College of Physical Education, Hunan University, Changsha 410079, China)
The traditional sports culture of the Miao minority, as a part of the Miao culture, is deeply rooted in the production and daily life of the Miao people. The geographical features of the Wuling Mountain area are the material basis for its formation and development. And the geographical isolation of the Miao community is the fundamental reason for its distinguishing regional characteristics. In the process of accommodating and conquering the harsh environment, the Miao people have established a sports culture in harmony with the local environment.
Wuling Mountain area; the traditional Miao sports culture; geography; formation mechanism
2016-07-08.
湖南省哲学社会科学基金项目“武陵山片区民族传统体育的文化地理学研究”(15YBA084)。
田祖国(1974—),男,湖南慈利人,湖南大学体育学院教授,博士,研究方向:民族传统体育文化;唐强(1987—),男,湖南益阳人,湖南大学体育学院在读硕士,研究方向:体育教学与民族传统体育文化。
G853
A
1673-0712(2016)06-0088-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