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 水 萍
(广东工贸职业技术学院 人文社科部,广东 广州 510510)
文学渊源与历史生成
——古典主义在中国的最初冷遇及其复杂成因
潘 水 萍
(广东工贸职业技术学院 人文社科部,广东 广州510510)
摘要:中国传统文化精神的底蕴隐伏着一种以儒家为内核的浓得抹不开的古典主义审美理想,这俨然也是“古典主义”这股文艺思潮得以在20世纪植入中国的土壤与契机。从某种意义上说,“古典主义”对中国现当代文艺建构产生了清澈澄明的深刻性影响及隐秘性规范。然而“古典主义”在中国的传播却遭受了前所未有的最初冷遇,这是不可思议而又极为耐人寻味的文艺思潮现象。这种极点的冷遇背后诚然有着更为深层的文学精神的渊源、审美期待的嬗变、历史演进生成、时代社会变局等复杂成因。这一深切关联的内因亟待当下学界给予更多的关注,并做出别样思路的有效性史实整合及实际意义上的合理性理论辨析。
关键词:古典主义;20世纪学术思潮;审美理想;古典与先锋;传统与现代
一、引论:问题的提出
古典主义得以在20世纪早期植入中国,这在当时国内学术界中也是一种深入人心的时代文化情愫诉求及文艺自觉的价值观投射。尤为深刻的是,“古典主义”在中国经历了译介、传播、误读、哑然与敞开等宕荡起伏的流脉轨迹之嬗变命运。毋庸置疑,20世纪早期的中国文坛可谓文学流派的发展及转变的气息更为突出、迅猛与繁杂。余光中曾很有力地指出:“某一时期的文学,谁是主角,谁是配角,原来秩序坦然,尊卑有别,成为一个所谓 hierarchy;可是到了下一个时期,由于美学思想变了,或者发现了新的史料,前一时期的文学原有的秩序,便必须加以修正了。”[1](P106)值得注意的是,20世纪早期以吴宓、梁实秋等人为代表的学衡派、新月派对欧文·白璧德新人文主义思想学说做出的颇有见地的译介、回应与接受,恰恰折射出了当时中华传统古典文化在此期间所经受的历史现实挑战。不可否认,在传统文论的后现代性流变与跨文化交流视阈中的美学思想的主题变迁之间,中国现代知识分子始终如一地寻求着中国文化发展与建构的前沿性出路。特别是他们对审美信仰危机的批评性回应和对文化精神发展路径的新取向,都隐现着一种文化复兴与意义重塑的情结。吴宓、梅光迪、梁实秋等历历可数的知识分子,于20世纪20、30年代比较热衷且系统地译介、推崇、阐释与传播以欧文·白璧德新人文主义为内核的古典主义。这股古典主义文艺思潮对现当代的中国文艺的构筑产生了不可忽视的潜在性影响,同时也对当下学界坚守古典传统新儒学观有着独特而深刻的启示作用。
尤为不幸的是,当时极少学者(除了吴宓、梁实秋等人)有暇自觉地顾及自身优秀古典传统文化之于现当代文化建构的重要意义之所在。这倒也正好是后来“古典主义”在中国植入、传播后,在很长一段时期之内并没有得到重视、普及反而被人们心寒齿冷地挤压至边缘角落的内在因由的一个象征。刘再复颇具先锋地揭示:“文化长时间的稳定发展构成一个民族的传统。一般地说,古典时期形成的传统发展到近晚的某个时间点,或者由于社会内部工业化、资本主义化的兴起,或者由于外来优势文化的输入,古典传统就要面临现代化的挑战。”[2](P6~8)说得更武断或更深刻一些,这是20世纪中国现代文坛上独特历史语境使然的病态景象,甚为可惜而别无可说。然而,古典主义于20世纪如何得以传入中国?古典主义传入中国的历史契机是什么?又如何在中国并在文坛上经历了传播、译介、误读、障蔽、冷寂及到近年来渐趋敞开的现代命运流脉?当下又理应如何解读古典主义?当带着这一系列更为耐人寻味的问题稍稍加以诠释并作出比较时,藉此顿然窥见与知晓以“古典主义”解读具有浓重历史血脉价值品味的中国古典文学的空缺。这确实是一个几乎至今无人注意且迫切需要深入进行拓展性研究的命题,同时也是一个存在多元阐释空间维度的启示性问题。以下不防选取“古典主义”在中国20世纪如何由植入、辐射而随后悄然滑向沉寂、枯竭的角度,对其作出深层的阐释、远眺与解说。着墨于清理此一传统文化资源接受与影响史,对于中华民族更自信地认同自身而面向未来,将会是一项极有意义的探讨。在此不可不置而辩之。
二、迷失在转型中:回顾古典主义的冷遇与沉默
在走向多元批评、对话与反思的时代语境中,新人文精神对20世纪中国文艺建构先锋理论转向的基本内涵之旁射、象征与隐喻已经极为明确。对古典主义审美理想的态度——或因袭、或呼吁、或旁边甚且或疏离,可以视为20世纪中国睁眼看世界之知识分子的多元时代之声。任何历史时代的“现代”受制于其具体语境中的“传统”。古典主义在中国境遇不仅隐含着20世纪中国文学从“古典”到“先锋”的孕育新生,也意味着20世纪中国文化新发正从“传统”到“现代”的转型演进。毋庸置疑,“古典的凝视”与“现代性诉求”正是20世纪中国学界聚焦关注的话题及研究的新视角。作为一股文艺思潮,古典主义不仅从根本上深刻地影响着20世纪中国新文学理论批评因子和文学阐释话语的图景;作为一种审美理想,古典主义同样一直不可忽视地影射着后新时期中国时代文学审美特征和文艺理论创新。
古典主义在中国的最初冷遇及其复杂成因,诚然值得当下学界做出深层的关注与具有学理意义的研探。若要对此一议题做出深层的论证与发掘,只有把20世纪早期涌现的多元新思潮与当时社会大变局的演进历程作一联系性的综观,才能在文化理论问题的本质上窥视其生发的根本原因。着意考察并澄心悟解“古典主义”在中国传播、对话与沉蔽,目的显然还是重点关注“古典主义”在20世纪现代中国文学史上如何由传播滑向寥落、尘闭的问题加以特定时代背景的独特反思。鉴于此,有必要回眸人类文化的历史进程加以具体的考察。“古典主义”是中西文艺史上最为优秀的传统脉象的继续与发展,并根深蒂固地生发于人类社会的文艺审美理想之中。20世纪中国文坛相当引人瞩目的现象,则是随着西学的输入所引起的中国文化向近现代的转型。这是一个显然的事实。对勃然兴发于中国20世纪早期的“古典主义”文艺思潮作出较为符合历史事实的勾勒与定位,纠偏“古典主义”在中国的流传曾发生过误读的现象,这必将催发中华传统古典文化的“传衍”与“再生”。20世纪早期的中国学界,随着五四新文化运动汹涌澎湃地开展,更是推波助澜般地尖锐加速了文坛上多元新思潮的新旧嬗替与优胜劣汰。它使得大量的外国文艺作品被译介于中国文坛同时,也使中国文艺理论批评的发展特点及规律状况切实地呈示出一种中西多元文化重叠并存且相互渗透的特色。这让20世纪中国现当代的文艺创作理论不仅具有民族传统特色的艺术精神之审美理想,同时也揉合了西方文艺美学不同的审美趣味。
从中西文化比较研究的视阈看,“古典”与“先锋”之承传、对话或共荣,“传统”与“现代”之交融、会通与感化,恰恰是古典审美理想对中国新时期文艺创作的隐伏性批评之时代诉求。古典主义作为一股潜在的审美理想始终或隐或显地贯穿性地左右与影响着20世纪中国百年的文学创作实践。追根溯源,这种影响主要源于中国千百年以来的古典传统文学浸染、熏陶、感化的内在文化意蕴之精神学理。此外,20世纪中国新文学无论是从其独特的审美趣味、艺术精神、价值取向或创作心理,其创作理论始终不渝地在“传统”与“现代”、“乡野”与“都市”、“理想”与“现实”之间,倾重于一种兼具秉承“传统”、反思“当下”与放眼“未来”的文化价值向度的审美形态。可以武断地说,若忽视中国古典主义审美理想对20世纪现当代文学建构的潜在影响抑或故意遮蔽古典主义文艺思潮在中国的输入与传播,这是有悖历史事实的,亦是不可能的。这不但恶意地无视了如影随形客观化存在之暗示与对照,而且往往严重地妨碍了“传统”与“现代”过渡、交合、对接、转型等具有实质性意义的交融而不能唤起人们的认同感。若从现代性视野明眼而视之,由于历史时代因素的影响,中国现当代文学正是在外国文学影响下建构起来的,当然其中也有中国古典传统文化自身新生转型的多层历史内质动力的主导作用。关于这一点,余光中颇为遒劲地指认:“中国的新文学受西洋文学的影响已深。”[3](P367)最为奇妙的是,20世纪很多具有高远眼光的学者开始强烈吁求“回归”传统民族文化中来,重塑传统文化的自信并振奋民族精神。不少学者也开始“追本溯源”地重新梳理、整合、概观、秉承甚至继新中国传统民族文化中的核心价值。李钧颇具圆融可取地认为:“文化传统与文学经典有其自身的稳定性与恒久价值,对单向度的社会现代化起着反思与纠偏作用。”[4](P75~79)正是在此历史背景激荡力之下,20世纪80年代以来儒家传统文化中最具号召力的“贵和”等古典主义审美理想,从20世纪40年代至80年代期间的一度湮没中重新得以彰显、张扬、宣称与敞开。它非但没有像某些学者仍怀抱着偏见那样狂言——“古典主义”于20世纪中国现当代文坛中将如过眼云烟般的销声匿迹,反而是其愈益勃兴的影响力波及整个社会文化层面。问题的关键在于,20世纪早期“古典主义”在中国得以沛然植入,一方面在很大程度上是适应了20世纪现代中国文艺发展与创作的现实需要;另一方面是令人动心地契合并奠定了中国古典文学理论之“传统”对“现代”文学理论基础建构的导引。毕竟,中国古典文学潜隐不彰地透溢出一股浓烈的古典主义审美理想的内涵张力。
古典主义的魅力之所在,它不仅蕴藏着一种独有的庄严、凝重、朴实、深厚、沉潜、稳定、静默、平衡之美感余味的向心力,同时也影射着一种富于律动之感的、内涵颇为深厚的且比较完整而庞大的浑然气象。王文生不失鲜活地诉述:“以感情为核心的中国抒情文学传统和以理性为核心的西方叙事文学传统各自发展数千年,从未发生互动和交流。直到十九世纪中叶,中国知识分子把眼光扩大到西方,提出‘别创诗界之论’,‘别求新声于异邦’之说,才出现对西方文学的译介和文学思想的交流。”[5](P12)王文生这段着墨不多的文字,简明扼要地暗示着一个重大的研究命题:若要深入地研究20世纪中国文学,比照与破解中西文化思想之独异性与共通性的审美理想尤显关键。众所周知,中国儒家美学同样一以贯之地强调中和、节制、规律、适宜、恬然、淳和、合理、有限度、恰到好处等虔敬、永恒的理念,追慕并称佩一种“从心所欲不逾矩”的至真、至善、至美的审美理想。同时,反对任何狂悖、纵肆、玄虚、畸变、无度等背离和谐的滥情之源。诚然,任何特定时期的多元新思潮都历经着起伏显沉、褒贬扬抑而各领风骚的遭际命运。“古典主义”审美理想与中国现当代文学不但仍未脱节。恰恰相反,它与中国古典文学所力图主张的冲淡、贵和、古典、自律兼顾和谐等的审美理想颇具亲缘的关系。遗憾的是,人们仍拘于对“古典主义”的内涵本质所缺乏清醒的解读与平实的体认,似乎乃被呼为一种不合时宜甚至被认为一种格格不入。所幸的是,它始终未被因不少学者的晦涩性误读而造成过分割裂之病,亦未被当时的历史语境完全淹没。若把视点透过具体的历史语境进行反思,则可无比清晰地看到另一隐衷:五四新文化运动催生的正是文坛学界知识分子以一种崇洋媚外的热忱和狂放不羁的美谥心态,一味安其所然地对外来文化不加挑取选择的“迎”与“扬”,而对本土民族古典传统文化则不加思虑的“拒”与不可复加的“抑”。
20世纪中国现代知识分子(特别是留学群体)普遍地接受了意蕴深厚的西方传统与现代文化的洗礼及影响。而且,他们中大多数都有一种中西文化比较视野和世界性观瞻的眼光,为此,他们获益匪浅且颇为自鸣得意。然而,不可否认的是,20世纪中国现代文坛上印记着一种抑“传统”而扬“现代”、斥“本土”而迎“外来”之病态风气。此一文艺现象至今仍然持续受到关注。人们依然不难窥认由这种分裂而不得调和的风气所致使的不良影响后果与真象。殷国明也曾切中肯綮地陈述:“在美国,20世纪初期出现的‘新人文主义’(New Humanism),是持续的西方传统古典意识和文化保守主义思潮的产物。……在中国被视为彻头彻尾的守旧保古派,在价值取向和思想渊源方面却来自西方,而且是新旧思潮冲突最激烈的美国。新人文主义在某种程度上就是欧洲古典主义的延伸,它对于美国在20世纪初风起云涌的现代文艺思潮及其反叛倾向,表现出了极大的不安和反感。他们害怕美国在这场从传统到现代的文化变革中,失去传统的价值标准,丢掉文化的根本。……白璧德是这方面的代表人物。他试图重新阐释欧洲文艺复兴和人文主义的含义,并突出其中理性、规则和纪律的意义,反对卢梭以及浪漫主义文学精神,求助于一种带有基督色彩的普遍的、标准的人性价值理念。应该说,白璧德真正所关心的并非是文学,而是在传统道德理念面临失落危机的年代如何重建的问题。”[6](P22~35)不难发现,一位真正的高瞻学者始终是他生活着的那个时代语境中的“现代”与“古典”的持守者。毕竟每个历史时代的文化思想流脉及观念谱系所彰显的都是一种“现代性”与“传统性”的高度融合与会通。
自不待言,20世纪20、30年代正是学界文坛多元文化格局拓展、推进与多元新思潮相互交融、杂糅的文学现象发端时期。当时风靡一时的极端“浪漫主义”风潮,更是受到不少学者亦步亦趋的狂热吹捧、追随、钦慕、追怀而充斥着文坛。余光中做出这样的概述:“目前的情形是:现代诗人已成为一种廉价的合群动物,他们蔑视古典主义与浪漫主义,可是既无古典主义的含蓄与清醒,也缺乏浪漫主义的性灵与热烈,他们只是表演不冷不热的虚无,刻意求工而且十分认真地表演着虚无。”[7](P117)然而,也有一部分对中西文化兼收并蓄的留学归国知识分子,他们以一种较为高瞻洒脱的气度及不拘守于某家某派的眼量,洞察到极盛一时的“浪漫主义”之豪逸、瑕病、浮轻、疏放、粗浅与激越。其中,新月派代表梁实秋则是反拨与批判滥觞“浪漫”时风的典型。所以严格地说,学衡派、新月派知识分子正是从白璧德新人文主义学说中汲取了经验教益,以反拨与矫正文坛极端、偏颇浪漫主义之风气为己任,拓荒性地分析与总结了当时文坛过分推重浪漫派、唯美派、颓废派思想倾向的局限性症候及弊病问题。他们具有开创性意义地俨然指认:中国新文学发展中的古典主义文艺思潮恰好是对毫无节制、放纵的浪漫主义思潮的“制衡”。自不难见出:20世纪40至80年代中国历史语境中政治化趋势下的“浪漫主义”、“马克思社会主义”、“现实主义”、“现代主义”等主潮的盛行,反而是造成“古典主义在中国”这股思潮惨被厌憎、挤斥、曲解与障蔽的重要因素。近些年以来,中国文坛学界更多地注意并摄取“现实主义”、“浪漫主义”、“自然主义”、“超现实主义”等各种文艺批评创作理论思潮趋势及流派经验之理论话语之影响,而对“古典主义”自身存在独特价值的这一思潮如何在中国传播并对中国现代文艺创作产生深远辐射的研究评论就显得尤为薄弱。
20世纪现代中国文艺建构既有自身浓烈的文化传统的繁富表达与微妙认知,又兼收并蓄地包容性地会通、融合与借鉴了西方文化“舶来品”的因子。梁实秋对白璧德新人文主义理论话语的合理解释、尊崇、推重与承传,一方面必然反映或影射出梁实秋对“浪漫”极端病态之时风的一种有力反拨,另一方面则凸显出梁实秋向“古典”审美理想倾重并深受其影响的文学批评审美标准。梁实秋说过:“由亚里士多德所代表的古典主义,经过文艺复兴时代,以至于十七八世纪之新古典主义,十九世纪后半期浪漫运动的反动,这个绝大的西洋文学主潮都是在人本主义的范围以内。……人本主义者,一方面注重现实的生活,不涉玄渺神奇的境界;一方面又注重人性的修养,推崇理性与‘伦理的想像’,反对过度的自然主义。”[8](P154)任何一种偏重、过信、割裂或拆碎“传统”的“现代”,恰是易于滑向迷失。若追溯本源,则可发现梁实秋这种思想踪迹的转向更有其独特的文化背景影响所使然。就总体意义的考量与勾勒而论,梁实秋对“浪漫”时风所作出的弥足珍贵的反拨这一向被忽略的问题之特殊意义尚且缺乏系统而深入的探讨,因此还有进一步细致论证、疏理、考察并加以澄清的必要。让人印象深刻的是,梁实秋曾抱怨:“现今中国的批评,一方面是在谀颂,一方面是在谩骂,但其谀颂与谩骂俱根据于读者的印象,而无公允的标准。”[9](P21)然而,对此问题本来面目诸因素作出趋于融通的深入诠释并给予历史的肯定,则尚需着眼于将其置于20世纪现代中国文学发展史的大背景下加以系统而周详的钩潜发隐与透视论证,才能笃实地把握到梁实秋对“浪漫”时风反拨的原意,否则就未免显得有点因噎废食的片面或容易流于空泛的偏颇。这恰恰不利于全面、深入地了解古典主义在中国传播的起伏消退的历史际遇命运,甚至严重削弱了古典主义在中国传播所影射出来的审美暗示倾向之广度与深度。
三、古典主义与20世纪中国独特的政治文化语境
在20世纪多元学术新思潮兴替的大背景下,兼以一些特殊的政治文化主流话语及意识形态因素的历史语境因由,“古典主义”文学思潮也走向哑然、沉寂甚至仅仅作为边缘的思想潜流而隐伏存在,不为后人所知。这不能不令人隐隐深思与揣测。李泽厚先生曾总结道:“中国近现代历史一直以政治为轴心在旋转,政治局势影响甚至支配、主宰着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从经济到文化,从生活到心理。除了20年代初略有间歇外,自19世纪末起,中国一代接一代的青年知识分子总是慷慨悲歌,以身许国,这当然也表现在文艺领域。20年代‘为艺术而艺术’的创造社,很快就一百八十度地转弯,呼喊着无产阶级文艺,到30年代的自由主义的新月派等等,也完全抵挡不住左翼文艺的凌厉攻击。‘为人生而艺术’既有着‘文以载道’的古典传统观念的意识和下意识层的支持,又获得了革命政治要求的现实肯定,左翼文艺便日益顺利地在青年知识分子的‘思想感情方式’上取得了统治地位,而所有这一切都是与日趋紧张的救亡局势和政治斗争分不开的。”[10](P250)由此完全可以推断出,每一个历史时代的文艺思想新思潮都或多或少地在某种程度上受到其特定的政治倾向的渊源关系影响,这是不可避免之本然。
总的来说,从文学思潮史流转更迭或伏沉隐显的现象看,特定的政治历史语境往往不可救药地滋生出诸多蒙昧无知的幼稚病和局限性,终究浸及到20世纪中国文坛渐趋涌现的多元新思潮及青年学者所认定的文化价值取向思路的追随。这也许一部分要归因于不少学者身上所欠缺的一种历史的超然眼量及高瞻视野。白春超说:“现代中国文学中的古典主义又是在现代中国的文化境遇和现实语境中产生、发展的,……20世纪中国文学与政治联姻所造成的与欧洲17世纪古典主义的相似,只是一种表现形态的相似,它缺乏古典主义的灵魂,即人文主义精神和静穆、均衡、和谐和古典审美理想。更重要的是,我们所界定的古典主义是一种超越具体政治和时代的文学精神、审美理想。”[11](P87~90)学衡派对现代中国文学建构作出重要贡献,可惜学术界对其还甚多贬斥、疏忽。学衡派在自我体认、保古、复古、卫道中反对任何的盲目媚外思想倾向。庄锡华认为:“学衡派的出现在中国现代学术史上是一个重要事件,学衡派倡导新式学理,对现代学术的健康发展做出了自己的贡献;特别需要指出的是,学衡派许多关于学术思维方式、规范的思考与阐发出现在一段缺乏学术自律,充满人身攻击,学术之争论为政争的时刻,他们的努力与论学方向更应受到人们的尊重。”[12](P209)这势力所必至地让人们深深感悟到,剖析或厘定任何文艺思潮史上的问题,“风物长宜放眼量”的基调理应是现当代文学批评家应该永远谨记与持守的信条。否则,则易犯时代的追风病,并必将滑向人云亦云并且生搬硬套的浮泛、浅薄与滑稽。梅光迪在其论说中启示了这一点:“中国人文主义运动的领导者基本上都是文人;而且和美国的人文主义者一样,十分注重道德基本和文学的重要性,将之视为一种表达方式、一种生活方式。正因如此,他们成了中国文学古典派的拥护者,反对所谓的‘文学革命’者推崇的偏激思想和倾向。在这一点上,白璧德的理论原则又得到了充分的肯定,因为中国的古典主义在许多许多方面都与十七、十八世纪欧洲的古典主义有些惊人的相似之处。”[13](P60)若从五四新文化运动时期多元文艺思潮在中国传播此一视角出发,可以看出西学东渐中国新文学精神建构的深刻影响。从侧面亦影射出20世纪中国学界以思“传统”扬“现代”、调“本土”和“外来”所引起较大反响的因由。
值得称道的是,以学衡派、新月派等现代知识分子之颇多独到的见解不乏真知灼见,尤其是他们对一些重大问题进行了具有前沿性甚至开新性的阐发、反思与总结。即使今天看来,这些具有宏观的探讨与微观的论述的思想主张所蕴涵的对传统文化之疏远、鄙薄的文学现象的反拨、揭示与批驳,仍然值得特表而彰之。梅光迪则指出:“而在古典主义之下产生之学术思想,皆以人类与世界为对象,而不计及各民族之特殊问题。所谓‘自支那至秘鲁人心皆同’也。如理智哲学,为十八世纪最盛之哲学,其源出于希腊,而为近代之先河。此派欲纳人生一切于理智之中,而尤喜以理智批评当时政治社会之弊端。”[13](P60~224)梅光迪在其论说中启示了这一点:“《学衡》的创办者们一定是将捍卫中国的传统当作了自己的主要目标。……《学衡》的作者们并非对自身民族传统中的问题熟视无睹;而是坚信目前更为紧迫的任务是要对已取得的成就加以重新审视,为现代中国重塑平稳、镇定的心态。在他们看来,这不仅对真正的文化复兴是必要的,而且也是批判性接受西方文化中有益且可吸收的东西必不可少的条件。……现代中国的激进文化运动有两个突出的特点:只专注于传统中的瑕疵;鼓吹低劣而不加选择的‘世界主义’,以此为自己的主要内容。”[13](P60~224)学衡派在20世纪现代中国文学史上占有重要的一席之位。这与梅光迪等人自始至终一以贯之地注重倡导常态、健康、自由的美学原则创作论,特别是与其文学批评隐然地彰显出一种古典主义审美理想不无关系。俞兆平指出:“如果说学衡派主要偏重于思想意识即道德方面倡导古典主义的话,那么,新月派则是偏重于文学艺术即美学方面倡导古典主义。二者一脉相承、衔接汇拢,从1922年至1932年在中国文坛形成了一股无法忽略的古典主义思潮。”[14](P68~74)换言之,中国现当代新文学的传统民族立场与现代人文精神的追求在20世纪的文坛界都得到了豁然的彰显。这也正是糅合了对自身文化的“继承”和对外来文化的“移植”的结果。也就是说,这不但使中西古典传统文化呈现出某种审美理想高度之综合,也是“古典主义”在20世纪早期中国得以输入、传播的一个整体的深刻原因。
某种意义上说,“传统”与“现代”、“沿袭”与“接收”、“本土”与“外来”、“东方”与“西方”、“守正”与“创新”等文化本相之阐释、比照与瞻望,显然是一股肇始于20世纪早期现代中国文学建构聚焦与反思的重大意识流及竞趋融通的气象。朱光潜曾指出:“当前有两大问题须特别研究,一是固有的传统究竟有几分可以沿袭,一是外来的影响究竟有几分可以接收。这都是诗学者所应虚心探讨的。”[15](P4)古典与浪漫之“各美其美、美美与共”的审美理想在中国历代文学史上的痕迹也极为明显。追源溯流则可知,中国知识分子于“五四”新文化运动前后以一种静观默索甚至世界性乃至全球性的文化视野“摈古竞今”。他们在“回顾”传统优秀文化及“前瞻”外来文化的整体比照中,固然富有远见地警醒到“新时期”的现代中国文学构筑演进之迹,实质上势必意味甚至涵括着中西文化历时性与共时性的互渗、互透、互鉴的对话及交流。若对中国文化思想的现代性意蕴和中国文化的未来发展之主题进行探寻与思考,则需要勾勒与回顾20世纪中国文学生成、嬗变的历史新景观和跨文化因素带来的中国现代性转型概况。不能不说,这是中国现代文艺史上一种极为诡异的文学现象。实际上,现代与传统、古典与先锋的核心理念及其基本蕴涵,在很大程度上透视着20世纪中国文学构筑的中国经验及其跨文化美学意义,特别是中国文化所持守的本土化的现代性追求与美学新思维立场的重建。
值得注意的是,20世纪的中国是一个“现代”与“古典”交织糅合的文学创作时期。不妨上溯到20世纪现代中国文学的历史语境中,从另一个新维度(即作为一种审美理想的古典主义)透视20世纪中国文学创作之诸多复杂现象与“古典主义”的千丝万缕关系。诚然,五四新文学史上很多的主潮都隐蔽在诸种的文学现象背后。张林杰指出:“随着政治局势的变化,一些人在反思新文化运动的得失中对传统的正面价值作了重新认识,另一些人则在传统中寻到精神避风港。这样,新古典主义那种‘融化中西’的文化理念和节制、均衡、和谐的审美理想,就与‘趋新’而又在深层趣味上‘守旧’的文化心理一拍即和,并逐渐成为理解文学中‘传统’与‘现代’关系的一种原则。在此,起作用的是新古典主义的美学精神,而不是其僵硬的伦理原则。其影响突出地表现在主流文学外的作家群体中。”[16](P16~19)事实上,学者对任何文艺理论批判暗蕴与审美理想的思考、清理或论说理应持守一种高瞻远瞩的气度与敏锐通达的学术思力。毕竟,学术论说最终旨要是对某些潜在问题意识置于一具体的历史语境之下进行深入的重审、酌取、辨别与敞开。
四、颠覆与范导新的时代:重估古典主义的价值
最后需要澄清与论证的是,西方古典主义与“五四”新文学传统的接受机制及西方古典主义与中国古典传统文化之间的“隔”与“通”的双重性问题。这两个问题的内质要核就是站在今天的历史语境下,如何重估古典主义在现当代文学建构过程中的实质性颠覆与范导的价值。自不必说,20世纪百年中国文艺学术理论经历了由“传统”到“现代”的转型。特别是西学东渐浪潮对中国传统文化根基的开创性冲击与影响。中西文化之新糅合、新交融、新互鉴、新嫁接等,使得中国现代文学呈现出鲜明的世界视野与全球性眼界。这是有目共睹的。当然,比较而言,在全球化与世界性的历史语境下,人们从中西文化中肯定分辨出二者之“异”与“隔”及“同”与“通”。值得注意的是,西方古典主义文艺思潮之所以能在中国植入、传播与接受,这与中国古典传统文化之审美理想有着独特的相契性、亲和性、切近性、吻合性和一致性。这也就是说中西审美理想之“通性”与“共性”,这是最值得关注的,也是最值得深入考察的。毕竟,求同存异是解读多元文化的根本,亦是鉴照与借师他国文化为“我”所用的关键所在。然却,这一点恰恰是学界疏于提及并做出深入挖掘的事实。有鉴于此,不防把探讨的着力点放置于中西文化面貌之“同”与“通”的问题意识上,以开阔的视野与整体性的高瞻眼光对其面相进行聚焦性的挖掘与细察。
值得注意的是,不同的历史时代背景往往也在一定程度上或多或少地赋予其特定的内容。不难发现,儒家学说之古典主义审美理想与西方古典主义人文精神存在诸多重要内涵的暗合之处。周来祥曾阐述:“我国古典主义类型性典型理论,在整个封建社会代代相传,一直是艺术家进行典型(意境)创造的基本原则。”[17](P73~76)最重要的是,在这种儒学主流文化语境中生发的审美情感表达的背后所隐含与恪守的,也还是一种真挚的古典主义传统情怀及审美精神价值标准的诉求。从这个角度理解,中国这种审美理想同样对20世纪乃至当今的中国现当代文艺创作产生不可轻视的彻底性、全面性及渗透性影响。即使是中国现代意义上的新文艺创作形态,同样不可避免地指归于一种和谐、均衡、圆熟、融通、理性、适宜等儒家古典主义审美理想及文化观念。有学者认为“古典主义者”则往往秉持“一种明朗、活泼、朴素、目标明确的文学样式”[18](P81)可以说,任何特定时代的一种兴替更迭的文学现象之另类出现,或多或少都多重指涉到某种历史机缘及人文情怀愿景的多重价值显现。
儒家学派代表的古典主义审美理想文艺理应得到学界的承认,毕竟它崇尚雅正、体要、调适、以理节情、温柔敦厚的理性主义精神和诗之教化作用。正如作者所言,从总体倾向来看,中国诗教主张的“温柔敦厚”传统,更多地显现出一种具有古典主义审美理想内涵的“理性精神”感化力之脉象。对于周来祥《是古典主义,还是现实主义——从意境谈中国古代美学的性质和特点》一文的学理观点,刘绍瑾教授颇为到位地指出其先锋性及尚未深究的狭隘性:“我们同意周先生对西方美学发展阶段的描述,特别是以人与社会、感性与理性、理想与现实、内容与形式的对立作为浪漫主义别于古典主义的标志;也同意他把批判现实主义作为浪漫主义的同一发展阶段和同一审美理想。但是,他以西方美学来总结中国古代美学和文艺理论的时候,则忽视了中国古代美学和古代文论的具体特点。由于不是具体地、全面地研究中国古代文学理论和美学的实际内容,而是以西方理论来框套中国理论,只见一般而不见具体,就得出了中国封建社会‘没有’、‘也不可能’产生浪漫主义这一有违中国古代艺术的具体实际的结论。其实,上述错误结论的认识根源,就在于作者对于中国古代美学和文论的分析和总结,只是以孔子为代表的儒家文艺观为依据,而忽视了庄子为代表的道家思想对中国艺术的深刻影响。”[19](P277)随后,刘教授再次重申:“在中国文学和文学思想史上,如果说儒家文艺观把维护宗法社会秩序和思想规范作为文艺创作的主要目的的话,那么以庄子为代表的道家思想则表现出对传统的宗法社会秩序和思想规范的怀疑、责难和否定。……由于对社会政治统治和伦理道德规范的彻底否定,由于对现实人间的极度失望,庄子及其影响所及的文学家或崇尚自然,或羡慕童心,或向往远古,这些都共同表现了对当时现实社会的极度厌恶和反抗,以及对自由、个性、理想的歌颂。”[19](P277)合而视之,道家的思想本质上俨然是一种传统的浪漫,同时也是一种脱胎于古典的浪漫。它并非是一种放纵、混乱、迷离、梦幻或为所欲为。以上所引,极为鲜明地暗示了一个极为重要的学术问题:古典与浪漫的兼美是千百年以来中国乃至西方的审美理想。
从某种意义上说,于20世纪20年代前后崛起与勃兴的,以冯友兰、牟宗三、徐复观、唐君毅、方东美、刘述先、杜维明、陈明等为代表的现代新儒学思潮,更是在对“人的意义的失落”的现代人文精神的自觉找寻与反思中,倡导一种“礼之用和为贵”、“极高明而道中庸”为深层特征的现代道统之儒学美学精神。朱立元教授较为深入地谈及:“浪漫与古典的对立决不是仅仅对17世纪法国古典主义的反对,它是在对当前这种新的审美范式即浪漫的范式的审视中对整个古典形态的审美范式的反思,它是把整个古代审美世界作为一个整体来与浪漫进行对照,探讨空间怎样才是‘古典’的‘古典性’和怎样才是‘浪漫’的‘浪漫性’,它是在探讨一种普遍审美形态的审美原则和模式。”[20](P248)儒家哲思强调传统、规范、整一、适宜等审美理想原则的“和谐论”,主导一种“以理节情”、“发乎情,止乎礼”、“克己复礼”、“以道治欲”的人与社会、人与自然的和谐理念。中国道德伦理注重社会理性道德、秩序规范及和谐统一的精神,倾重于“君子和而不同”、“从心所欲而不逾矩”的思想建构。这显然与古希腊文化追求那种“寓杂多于统一”的和谐美古典主义审美理想相一致。20世纪现代中国文学创作实践始终灌注着一种“古典”与“现代”对接、会通的文化思维向度。无论是五四新文化时期“全盘西化”的呼声背后,抑或是学衡派、新月派、京派还是随后的普罗文学、革命文学、红色经典之样板戏乃至后来的伤痕文学、寻根文学、先锋文学、民间写作……,都清晰地印记着一种未曾脱离传统文化影响的古典主义审美理想。叶维廉先生曾无比精深地指出:“所谓全盘否定传统往往只是一种表面的姿态而已。所有这些知识分子,胡适、鲁迅、郭沫若、徐志摩、闻一多等等,受的都是古典文化的教育。所以,在他们文学的表现上或社会思想形态的思考上,沉潜在他们下意识里的一些传统的美学观念和文化思想,仍然如鬼灵般左右着他们的取舍。”[21](P252)比较而言,以儒家精神为脉络内质的韵意盎然的中国古典文学,似乎颇为接近“古典主义”审美理想。“古典主义”无论是作为一股思潮抑或作为一种审美理想,它迄今并未萎顿、颓丧或泯灭。范曾深入浅出的豁然阐述:“我们自己的文化传统很深厚,是不容易抛弃的。近百年来传统文化曾遭到割断,也没有完全破坏掉,现在在逐渐地回归。我曾指出一个思想,就是回归古典,回归自然。其实,这两点也不是我的发明。人类历史上的文化进步,莫不按照这样的方式进行。古典和传统存在着,我们今天讲的回归,也不是完全地退回到古典发生的时代,我们心中有自己的理想的古典。”[22](P32)这段掷地有声的文字表述,俨然举足轻重地指出了具有浓郁人情味的中国自身传统文化于现当代乃至未来的文艺建构之重要性及不可或缺。
古往今来,“古典主义”作为历史性的概念从整体上看,似乎是一个流淌于古今中外文艺史上具有普遍审美意义和永恒价值的审美范式,一直未曾淡出人们文艺创作与批评标准的审美视野。古典主义也作为一种强调对称、合度、协调、尺度、比例等多样化统一为基调的传统文艺审美标准,潜在地影响并规约着欧美古今文艺创作并贯穿于中外文学理论主脉。它在多元绚璨的当下欧美文艺史上依然永葆厥美鲜活的生命力且仍旧产生着不可估量的潜在影响。尼采推崇的是古典的宁静和力量,他把放纵当做现代人的弊病而加以批判。尼采曾认为:“‘古典’这个词使我感到逆耳,它被用得太旧了,太圆滑了,变得面目全非了。”[23](P255)事实上,西方文化“古典”一词往往指涉的是对古希腊人文精神的复归,而作为文学创作流派的“古典主义”一词,则指归于一种平衡、传统、理性、摹仿、生态、规范、适宜、整一等美学主导原则的审美理想。“古典主义(classicism)可以看作是继意大利文艺复兴运动之后对优美的希腊罗马文化(古典文化)的第二次复兴高潮,它所推崇的一些基本原则,如和谐、匀称、明晰、严谨、庄重、雄伟,强调形式规范、理性精神和理想主义等等,都是对希腊罗马时代的古典文化风格的一种理想化的阐释和发挥。”[24](P1~5)中国文艺执着追寻一种古典主义的理念并要求回到古典传统,原是千百年来自身传统文化内在需要的延续结果。作为一种文艺创作与文艺批评的审美理想,“古典主义”产生的土壤与中国古典传统文化较为相近,且时代背景也甚为耦合、相仿及类似。无独有偶,中国儒学追寻的是一种“执两用中”、“中庸”、“温柔敦厚”、“文质彬彬”、“以和为贵”、“乐而不淫”、“哀而不伤”、“从心所欲,不逾矩”等蕴藉浑厚的古典主义的审美理想。这与西方古典主义审美理想诚然有一定内在的关联。应该强调的一点是,诉诸“古典主义”解读中国古典文学确实较具亲切感,并更易让人们领会到中国古典文学传统文化对现当代文艺发展的真正意义,亦能引人共鸣且让人倍加珍视。从中西文化颇为相契的文艺审美理想内涵稍加鉴照,即可证明此点。显而易见,当20世纪人文精神危机出现的时候,人们开始重新审视与识别古典传统美学的价值,即对古典主义审美理想复归的认同与瞻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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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编号:1671-1653(2016)02-0070-09
收稿日期:2016-03-16
作者简介:潘水萍(1980-),女,广东茂名人,广东工贸职业技术学院人文社科部讲师,博士,主要从事文艺美学、中西文论研究。
中图分类号:I02
文献标识码:ADOI 10.3969/j.issn.1671-1653.2016.02.011
The Literary Origins and Historical Formation——The Original Cold of Classicism in China and the Complicated Causes
PAN Shui-ping
(Department of Humanities and Social Sciences, Guangdong College of Industry and Commerce, Guangzhou 510510, China)
Abstract:Chinese traditional culture and spiritual heritage concealed a kind of Confucianism as the core classical aesthetic ideal . It seems that "classicism" shares the literary thought to be implanted with an opportunity to Chinese soil in the 20th century. In a sense, "classical" modern and contemporary Chinese literature construction had a profound influence limpid clarity and privacy norms. However, the "classicism" in China has suffered an unprecedented cold initially, which is weird but extremely interesting literary trend phenomenon. Behind this ,cold pole admittedly has a more profound literary spirit of origin, the aesthetic look of evolution, the history of the evolution of generation, complex genesis era of social change in the situation and so on. Analysis of the internal factors was associated with deep academic urgent moment to give more attention and make a different kind of idea of the validity and reasonableness of the facts to integrate theory practical sense.
Key words:classicism; academic thoughts in the 20th century; aesthetic ideal; classic with vanguard; traditional and moder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