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历代声母系统的研究依据和演变规律

2016-03-03 17:33郭英夫
现代语文 2016年13期
关键词:声母字母时期

○郭英夫

浅谈历代声母系统的研究依据和演变规律

○郭英夫

音韵学研究是着眼于声韵调三个系统进行的,对历代声母系统的研究属于音韵学研究系统中的一个重要分支。文章主要考查从先秦到清代,声母的数量的变化,以及主要考证依据、考证方法规律的演变。

声母系统 三十六字母 反切 研究依据

引言

在研究声母系统之前,有必要先搞清楚字母这一概念。字母,又叫“声纽”“紐”是指纽的代表字而言的。从现代语音学的角度讲,紐只是一个简单的音素。所以,在古代没有引进西洋文字的前提下,用一个简单音素的字来表示一个紐是最好不过的;但汉语里简单音素的字是很少的,古音韵学家就随便拿一个字来代表一个紐。所以那个汉字只是一个代表音素的标记。不能把声母的代表字与现代汉语中该字的读音或字义相联系起来。

此外,在研究声母系统之前,有必要搞清楚一个问题:守温三十六字母在研究声母系统的演变中的地位问题。守温三十六字母是代表宋初声母系统的一套字母,同时也是最早发现的一套声母系统。人们可以通过这一套字母上推下演,追溯上古的声母系统,还可以将其与后代声母系统作比较,研究发展规律,也可以据此研究方言语音。总之,了解历代声母系统的演变,应以三十六字母为依据,围绕三十六字母进行推演。因为三十六字母有文献依据,而先秦声母则是在这个基础上推演出来的。

了解古代声母系统,最直接可靠的方法就是从实际的语音材料出发,而古代没有留声设备,一发即逝的语音无法保存下来,所以研究的方向只能转向保存下来的书面材料。这样看来,记音方法的优劣决定了研究成果的可靠与否。历代的记音方法可以以反切的出现作为分界线。反切的出现时间大致在东汉末年到魏晋时期,不同的学者对此有不同的看法。所以,不妨把反切的出现作为历代声母系统演变的一个分水岭,在这之前,研究的依据是不充分的,结果也有讨论的余地;而在这之后,研究的依据大为可靠,方法更加科学合理,因而成果更为丰富,分歧相对较小。

一、先秦和两汉时期的声母系统

这一时期的注音方法缺乏,直音法是唯一的一种(“读若”“读如”),最重要的研究依据是谐声字,其次是异文(异文是指同一书的不同版本,或不同书记载同一事物而字句互异,包括通假字和异体字,都称异文,这里特指文字方面的)。

利用谐声字研究上古音的方法叫做谐声推演法。谐声字分为主谐字和被谐字;声符叫主谐字,包含声符的合体字称作被谐字。这种研究方法的大前提是:同一个谐声系列的字当初的声母和韵母都是相同或很相近的,关于声母,因为缺少参照性的标志物,还不好直接进行检验,声母的谐声原则也见仁见智,各家说法不一。(高本汉、董同龢、李方桂等都有不同的谐声原则)

根据王力《汉语语音史》将先秦和两汉的声母分为三十三个,与宋初三十六字母的区别是无轻唇音与舌上音,照系字母被分为两组,即庄初床山俟,照穿神审禅,无娘母。这里所说的照系是指三十六字母的照系,即:照穿床审禅。至于分为两组是一个很长时期的现象,一直持续到了宋代,其他书中把这两组叫做照二、照三,也叫庄系,章系(章昌船书禅),虽然代表字与照船神审禅不同,但他们实则是同源异流的关系。

值得注意的是,每个声母音质的拟测,都只是满足各各种谐声规律的最佳选择,并不代表实际音值。因为规律是有限的,而且可能尚有其他规律有待人们了发掘,所以这个领域是大有探讨余地的,评估一个拟音是否合理,不是孤立地看它本身,而要从它的系统上做出整体的评价,从语言学的普遍规律角度审视它。

二、魏晋南北朝时期

这个时期的人们发明了新的注音方法:反切。也是古代最重要的注音方法,后代学者在研究中古语音系统时候常常利用系联的方法归纳。反切的出现对现代学者研究古音提供了便利,也提供了比谐声推演法更为可靠的整句与材料。

反切系联法是通过分析反切上、下字研究古代某一音系里声母类别和韵母类别的方法,这一方法最早的发明者是陈澧,他在《切韵考》中第一次将《切韵》音系反切系联。这个方法使用的范围是韵书、字书和音义书,因为它们内容中都有大量的反切材料,这是研究中古语音系统的最重要方法。

系联法是一种科学的研究方法,他遵循了逻辑上的几种推理规律,虽然不同的学者运用这一方法对统一语音材料进行研究会有不同的结果,但不能因此否定这一方法的科学性。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是面对的材料复杂,学者在认识材料的过程中无法达成一致的观点。

这一时期的研究依据汉族要有《玉篇》《经典释文》。《玉篇》为南朝梁顾野王所作,原书已经遗失。现存的有《大广益会玉篇》,这部书所用的反切虽然已经不是顾野王原书中的反切,但作者萧凯是与顾野王同时代的人。所以《大广益会玉篇》中的反切可以反映魏晋时期的语音系统。《经典释文》虽然是唐代陆德明撰,但成书当在陈代。不仅如此,《经典释文》中还引用了大量魏晋时代的反切,如徐邈、李轨《周易音》《古文尚书音》《毛诗音》,沈重《毛诗音义》,故以上所举的这些材料,都可以作为研究魏晋南北朝语音的重要文献。

声母有三十三个,数目和名称上与先秦时期完全相同,只是音值稍有改变。《颜氏家训音辞篇》记载了许多方言材料,从中分析可以看出神禅混合,喻三、喻四混合。

三、隋到中唐时期

这一时期是韵书兴盛的时期,《切韵》虽不是最早的韵书,但却是前代韵书的集大成者,故《切韵》一经推行,其他韵书纷纷被淘汰,时间长了就先后亡佚。这一时期归纳声母的主要依据是:1.《广韵》等韵书的反切,2.宋人的韵图《韵镜》《七音略》这是最重要的依据;3.流传至唐代所存的直音和反切资料,如《经典释文》《玉篇》等,敦煌石室中发现的《开蒙要训》等;4.外语的对音材料。日语、朝鲜语、越南语中的汉语介词,梵文和藏文的对音材料。

可以说《切韵》《广韵》的声母系统代表了隋唐时期的声母系统,这时的声母系统已经逐渐趋近于宋初的三十六字母。

这里有必要说明的是宋初三十六字母,既不能代表隋唐时期的声母系统,也不能代表宋代的声母系统。为什么不能代表隋唐时的声母呢?清代学者江永在《音学辨微》将三十六字母中的照、穿、床、审各分为两组,注明“二三等不同用”,第一个认识到了《切韵》声类与三十六字母的不同。为什么不能代表宋代的声母系统呢?因为说三十六字母只代表了唐宋到宋初这个阶段的语音面貌,而宋代的声母系统是横跨北南两宋时期的整体面貌。宋代的音系已经近于近代音,声母系统较三十六字母已经大为简化。

再回到隋唐声母系统的考证上来。继陈澧对《广韵》系联之后,经过多位学者的完善补充,将《广韵》声类增益为五十二声类、三十七个声母。值得注意的是,五十二声类并不等于五十二个声母。声类是比声母更为精细的概念,这是因为韵书中反切下字的洪细影响反切上字的选择和使用,洪音字用洪音字切,细音下字与细音上字相配,所以经过系联归纳出的声类多,若将声类转化为声母,实际只有三十七个声母。这三十七字母与宋初三十六字母的主要不同是:

1.此时唇音尚未分化,《切韵》中有帮非混切的现象,这就说明了当时语音不分重轻唇,而且守温三十字母也为分出轻唇音,只有“不、芳、并、明”。当然,这也并不是说当时的实际语音中没有分化现象,由于语音的演变不是一蹴而就的,姑且可以把它看做是过度阶段,所以说在未完成分化演变史,为研究方便,还应看作为分化。

2.照系二、三等继续分立,即:庄、初、崇、生;章、昌、船、书。

四、晚唐到五代的声母系统

这一时期的声母系统与三十六字母的不同之处在于:

1.唇音分化是这个时期完成的。可以注意到,从这个时期开始,古无轻唇音、古无舌上音的现象就消失了。2.庄系和照系的分立,这种现象一直持续到了五代。在朱翱的反切中,庄系字和照系字不相混。与三十六字母的具体差别是:非敷、从邪、床禅合为一母,照船身分别分化为庄照、初穿、山审、这样看虽然数量上与三十六字母无二,内容上还是有差别的。

五、宋代时的声母系统

宋代时期的声母系统比唐五代的时候大大简化了,只有二十一个声母。王力先生在考证宋代声母系统是用的是朱熹的反切,具体的反切材料可以参考《诗集传》《楚辞集注》。虽然他用反切说明《诗经》中的谐音现象是错误的,但他的反切不依照《切韵》,可推定他用的是宋代的读音。此时的声母系统与前代相比发生了新的变化,概括说来是声母的归并与消失。具体来说:

1.全浊声母的消失。所谓的全浊声母就是并、奉、定、澄、从、邪、床、禅、群、匣等。一般规律是并入了清音之中。

2.舌叶音消失,即照系二等、三等开始合并。这种现象在宋初三十六字母已经出现:即古照二、三等字母合为了照、穿、床、审、禅五母,这里所说的合并,应该是这五母基础上的再合并。

3.娘母并入泥母。

4.影母并入了喻母。

六、宋代之后到明清之前的声母系统

汉语的语音发展到了第三个阶段,即近代音阶段,所谓的近代音即元明清时代以北方中原话为基础的汉语共同语语音系统,研究近代音的学问也被称为“北音学”。元代的声母总数是二十四个。(罗常培归纳为二十一个)

(7)综合防治措施不到位。大部分牧区对于传染疾病的防治仅停留在免疫注射的领域,对于综合防治措施的认识还不到位,牧民的基本消毒设施不完善,对于传染疾病的认识水平和管理水平都不高,无法进行科学合理的疫情管理,除患病牦牛不能得到好的医治外,病死牦牛的处理方式不完善,病菌就有机会进行继续扩散。部分牧民会对牦牛进行私自出售和引进,而且忽视了对于产地的检疫,这也在另一方面增大了疾病传播的机会。

这里想说一下考证数量的多少问题。对于同一时期的声母系统,不同的学者会有不同的考证结果,甚至同一学者在不同的时期也会得出不同的结论,就拿元代声母数量来说,二十四个和二十一个的不同就在于多了一套卷舌声母;第一套卷舌声母就是照组声母与支思韵相拼,简单理解可以为现代汉语中的zhi、chi、shi,但照组声母有和齐齿撮口的细音韵母相拼,可简单理解为与i相拼。大家都知道,现代汉语中的zh、ch、sh,是不能与i相拼的,所以有的学者就把这部分声母拟作t、t∫ h、 。从音位学的角度看,他们是互补分布的,也可以作为一套声母处理。由此可见,各家的分歧一般情况下都是在遵循大规律的前提下产生的,如果过于注重考证数量上的差异,就会模糊对于一般性规律的认识,最终造成的影响还是负面的。

元代声母的考证依据是周德清的《中原音韵》和卓从之《中州音韵》。其中,《中原音韵》与前代韵书的不同之处在于:他不受《广韵》一系列韵书束缚,直接为当时的词曲制作服务。因此一向不受重视,被排斥在正统韵书之外。《中原音韵》虽没有显示其声母是多少,但将同音字排在一起,中间用圆圈隔开。所以只要对同音字组进行研究,即可得知《中原音韵》所包含的声母,可参考罗常培的考订方法:1、凡一音之中而括有等韵三十六母二紐以上者,即可据此以证其合并,偶有单见,不害其同2、凡全浊声母去声混入全清者,则平声虽与阳调分紐,声值实与次清无别,此二例也。

这一时期声母的特点是卷舌音t 、t∫ h、 的产生,大致来看,是知组与照组合并为t 、t∫ h、 。具体来看:庄系字有t 、t∫ h、 变为t 、t 、 ,只系二等则全部由tØ、tØ h、Ø变为t 、t∫ h、 。

看到这里的tØ、tØ h、Ø大家可能会将他们和精组,见组腭化后的tØ、tØ h、Ø联系起来,但这里的j、q、x上古已有,他们之间并不存在继承关系。

七、明清时期的声母系统

明清时期的声母系统已经和现代北京话的差别不大。所以,不妨合起来看。研究依据是徐孝《重订司马温公等韵图经》(简称《等韵图经》)、樊腾凤《五方元音》(清代前期的声母系统是依照《五方元音》)、兰茂《韵略易通》(明代的声母系统主要依据《早梅诗》)

所以总体来看,明清时期的声母变化不大,都是20个出头的数量,不过还是发生过几次比较显著,富于系统性的变化。

首先,明代和元代相比,照系的tØ、tØ h、Ø进一步变为t 、t∫ h、 ,可以看做是元代照系字读音向知系字读音的进一步靠拢,而且此时尚未产生腭化后的tØ、tØ h、Ø,故可拟为二十一个,减少了三个。

进入清代以后,又发生了一个细微的变化,即v的消失,微母并入影母了。这个比较容易理解,现代普通话中的“问”读u n,而又的地方则读为v n,这也可以证明这两母古代并存。清初时期的声母可拟为二十个。

清代后期,产生了tØ、tØ、Ø这三个声母。为何说是清代后期呢?因为在清楚樊腾凤《五方元音》中这三母尚未出现。这三个声母各有两个来源,即《中原音韵》中的k、kh、x与ts、tsh、s(其中g、k、h属于见系,z、c、s属于精系)这两个系与齐撮韵母相拼,受韵头或韵母的影响发生了腭化变成了j、q、x。这种现象也叫做尖团合流,精系中的齐撮两呼字叫尖音,见系中的齐撮两呼字叫团音,腭化后,两者便无从分辨,清代后期声母可以拟为二十三个。

要之,从先秦到清代,声母的数量由繁到简,考证依据由少到多,考证方法有难到易,大致经历了这样一个过程。

[1]唐作藩.音韵学教程[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2.

[2]王力.汉语音韵学[M].北京:中华书局,1981.

[3]王力.汉语语音史[M].北京:中华书局,1986.

(郭英夫 山西太原 山西大学文学院 030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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