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经》中几首诗歌的审美特点

2016-03-03 17:33崔森林
现代语文 2016年13期
关键词:悖论本能诗经

○崔森林

《诗经》中几首诗歌的审美特点

○崔森林

从《诗经》中挑选几首诗歌,浅析它们的审美特点。它们具有以下的审美特点,“设身处地的同情”之美,言语中内含“悖论”之美,“你想我即我想你”之美,“本能与社会的冲突”之美,“人物身份与语言的贴合”之美,“理由充足”之美。通过分析,以其能对《诗经》文本讲解或写作教学提供一些参考。

《诗经》 审美特点 《葛生》 《卷耳》 《陟岵》

“经典”需要不断温习。它以它永恒的审美价值连接着过去,现在,和未来人类的心灵。经典作品的价值一定是多方面的,本文从《诗经》中选择几首诗歌,从审美角度切入,简要谈谈它们在美学意义上一些特点,以期能对写作技巧的研究和《诗经》的文本解读提供一些参考。下面分而述之。

一、“设身处地的同情”之美

每个人都不乏同情心,但生活中在一定的情况下似乎人的同情心会更强或更明显。这种情况主要指,第一、同情者和被同情者的关系非同一般,比如亲属关系、夫妻关系;第二、同情者容易设身处地,将别人的痛苦转化成自己的,或者说将别人痛苦的遭遇置换成一种具体形象,自己不自觉地被这种形象牢牢束缚。因为关系很亲,让彼此靠的很近;因为会置换成一种具体形象,所以感受更切。《葛生》是一首“女子悼念或哭亡夫的诗”[1]。全诗分三部分:先想象她丈夫环境的凄凉和孤独,“葛生蒙楚,蔹蔓于野”。再想像她亡夫在地下黑暗世界的孤独,诗中用了三节,“谁与?独处!”“谁与?独息!”“谁与?独旦!”,这三节既是强烈情感的抒发,也是将丈夫的遭遇置换成一种具体形象后的一种心理细致的展现。最后一部分,是想象不知道得经过多少漫长的时间,自己才能回到丈夫身边,陪伴着他,悲伤焦灼之情溢于言表。这真真是“悱恻伤痛,感人至深”。

二、言语中内含“悖论”之美

言语中内含“悖论”之美主要指,诗人在抒情过程中,由于直抒胸臆,不假思索,所以在不自觉的言语中,显现出“悖论”之美,这种言语的“悖论”之美,也是人性深处的悖论之美。因为是不假思索,所以来的真实,又因为其不假思索,所以在不自觉中道出了人生的一部分真实处境。《硕鼠》是一首“农民不堪统治者的残酷剥削,幻想美好的社会”[2]的诗。诗人一方面将贪得无厌的剥削者比喻成大老鼠,一面诉说着自己已经到了无可忍耐的地步,发誓将与之决裂,前往更好的“理想住所”。诗句的结尾尤其值得注意,这是一句深沉的感叹,也是在前面铺叙基础上的收尾。“乐土乐土,爰得我所”,这句话隐含了两种意思,一是“乐土”是理想的地方,一是“乐土”又是不存在的地方。这样,这首诗就有两部分情感,前者的愤激,后者的向往与清醒。因不堪剥削者的重负,发誓与之决裂;因欲之决裂,所以渴望理想的地方,而这理想的地方是心知不存在的。这就构成了一种言语的“悖论”,一种人性深处不满现实的悖论之美。

三、“你想我即我想你”之美

“你想我即我想你”之美,主要体现在表面看是一方对另一方的思念,实质恰恰相反,正是自己对对方的思念,这种思念因为较含蓄,较隐藏,一般不容易被人察觉。《卷耳》是一首“妇女想念丈夫远行的诗。她想象他登山喝酒,马疲仆病,思家忧伤的情景。”[3]这首诗主要分两部分:第一部分先写思妇因为心里有事,没有心情干活,所以把浅筐放在大路边;第二部分就是她的想象。撇开第一部分,第二部分的想象是这首诗的主要部分,这部分很有特点:第一,她的丈夫是否此刻完全如她所想像的那样在想她,这凭常识也可以判断,这是不可能的,这只是她的想象;第二个特点就是这个想象的特点也包括两部分,想象他的马生病,他的仆人生病,无人照顾;想象他陷入绝境,此时借酒浇愁,在想她。总之一句话,就是想象她不在他的身边,他无人照顾。由此可知,此刻她在想念她丈夫的过程中还暗含有自责的心理。这确实是一个深爱着自己丈夫的妇女对自己丈夫的担心、想念的正常心理表现。因此这首诗表面看起来是丈夫在想念妻子,实质是自己在多倍地想念丈夫。

四、“本能与社会的冲突”之美

本能的力量是强大的,同时,社会的力量也不可小觑。当这两种矛盾在一个人的身上撕扯时,其力量是强大的,激烈的。正是这种激烈性,产生了一种巨大的美学价值。它是痛苦的,绝望的,毁灭性的,同时又是无可奈何的,必须面对的。《鄘风·柏舟》就是这样一首诗歌。这是一首“要求婚姻自由,向‘父母之命’公开违抗的诗”[4]。其社会力量一目了然,就是父母之命。其本能力量体现在她的感情。大凡女子恋爱有两个阶段:以本能主导恋爱的阶段;以现实利益为主导的阶段。在第一个阶段中,以男方的外貌和身体强壮为主,这是动物繁衍后代,优化基因的需要。由诗中“髧其两髦”可以看出,该女子的恋爱是处于第一阶段,以外貌为主的阶段,这个阶段因为来自人的本能,因此她是痛苦的,但“父母之命”也不甘示弱,所以她不得不向天发出呼告。

五、“人物身份与语言的贴合”之美

“人物身份与语言的贴合”之美主要是指诗人在刻画人物,展示人物的心理特点时,能很好地做到人物身份与其语言的一致。这种人物语言,不但能准确刻画人物,经得起推敲,而且因为其中灌注着人性深处的秘密,还可以穿越时空,直到今天为止这种语言和身份的贴合都让我们觉得新鲜和不过时。它让我们在感受艺术的魅力的同时,也让我们深深佩服作家高超的驾驭技巧和深邃的洞察人性的观察力。一个人只有在走入困境,孤立无援时才会从心底真正涌起父母亲人的疼爱。《陟岵》正是这样一首顾影自怜的诗。“当他望乡的时候想象家里的人正在惦记着他,道着他,同情他的辛苦,希望他保重,盼望他回家。”[5]诗人分别写了父亲、母亲、哥哥三个亲人对他的关爱,而这三人因为身份不同,地位不同,在对诗人的关爱上,一定会有细微之处的差异。在笔者看过的《诗经》译本中,觉得余冠英先生的翻译最好,现摘抄三句:“树叶儿归根记在心”“千万别丢了你的娘”“别落得他乡埋骨头”。这些译文能准确地将父亲是男性,是长者;母亲是女性,是长者;哥哥是同辈,是同性的各自的微妙特点表现出来。

六、“理由充足”之美

这种美主要体现在一些以反问性和设问性为技巧的诗歌中。具体表现在:当诗中给出一个问题,而回答的理由充分,合情合理时所产生的美。尤其是当这种理由以形象化的手法表现时,其理由便在读者心中越加充分,而随之带来的心灵震撼也越大。《风雨》是一首以反问为表现手法的诗歌。写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诗人感到孤独和寂寞,甚至有些许害怕,就在心心念叨时,丈夫突然回家,于是从心底情不自禁地涌出喜悦之情的诗歌。诗歌结尾以反问的方式追问,“怎么能不高兴呢”。是的,确实是高兴的。因为她的隐含在前面句子中的理由充分,形象,在情感的变化上也呈“V”字型波动,大起大落。诗用三节反复吟唱,正是喜悦之情的表现。

注释:

[1][5]余冠英注译:《诗经选》,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2年版,第121页,第107页。

[2][3][4]程俊英:《诗经译注》,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4年版,第159页,第7页,第65页。

(崔森林 四川民族学院汉语言文学系 626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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