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春艳
乡村荒野:不能承受的生存之重
——论刘恒小说的荒野景观
○郎春艳
从荒野的角度进入对刘恒创作的论述,分析其“洪水峪系列”的小说,力求凸显“洪水峪系列”小说中所展现的物质极度匮乏的乡村荒野世界,以此来揭示作品的深刻内涵,即小说中所展现的人的形而下的生存,都是一派意义流失的荒野景观。
荒野 生存 意义流失
哲学家萨特认为,人在世间的存在是一种永无止境的苦难历程。在作家刘恒的笔下,生存的苦难也是无处不在。刘恒用犀利而冷静的笔触,通过平淡的日常生活故事、琐碎的细节,勾勒着人困窘的生存画面,向世人展示着芸芸众生的艰辛生存本相,让我们直面生活的真实与残酷。
欲望对人性有着深刻的影响,它是“人类感性生命需求的一种表现状态。”不仅有其自然属性,也有其明显的社会属性。因此,在刘恒的“洪水峪系列”的乡村荒野的世界里,本能的欲望无论遭受压抑,还是被彰显,不仅外在地表现了社会时代的风云变革,而且内在地勾勒出人类的精神动向。
古语讲:民以食为天。粮食自然也就成了人类存在的最基本的需求和必然条件。在物质匮乏的乡村荒野世界里,吃是个永恒的主题。
《狗日的粮食》中,女主人公瘿袋为了粮食被卖了六次,为了让家人填饱肚子,不再忍受饥饿的折磨,她放下做人的尊严,千方百计的寻找粮食:煮树叶,掏鼠洞,淘骡粪。在历史的长河中,在艰难困苦的岁月里,饥饿本身就成为考验人们存活的残酷方式,它遮蔽了人的尊严和价值,让人失去起码的礼仪廉耻,人们认为只要活着就是幸福。当我们理解这一切,再回头看看瘿袋一家津津有味地吃着骡粪中淘出来的粮食时,便不会觉得触目惊心、不可思议。因为刘恒就是要向我们展示震撼人心灵的图景:在物质极度匮乏的乡村荒野世界中,人们为了生存不择手段地活着,在“食”这个欲望的支配下,其他事情都显得无足轻重。
刘恒以“食”这个最基本的生存本能向我们展示了乡村荒野中人的生存状态,告诉我们这是粮食的极度匮乏导致的生命弱化的悲哀。
与“食”一样,“性”也是人的基本生理需求。刘恒对于“性”观点有着自己独特的见解,他不回避对“性”的书写,而是对“性”有着直面、正视的姿态。《伏羲伏羲》是反对性压抑的,但刘恒不认为解除性压抑会让人生命力勃发,相反会让人走进性的困境。与《狗日的粮食》中的瘿袋一样,《伏羲伏羲》中的王菊豆也是小地主杨金山用二十亩地买回来的媳妇。在婚后不久,却与家里的年轻后生杨天青相爱。两个渴望爱的年轻人有悖伦理道德的规约,偷吃了禁果,也将自己推进荒野的黑洞里。
刘恒把人的精神深层的东西,毫不保留地、直白地剖示给我们:在传统文化意识形态下生存的乡下人,实际上一直被这种旧文化所控制,他们一直生存在这个自闭得无法自救的乡村荒野的世界里。
在刘恒的笔下,偏僻、闭塞、固陋是“乡村荒野根本性的生活形态。”在刘恒极度贫困的乡村荒野世界里,出现了一批拜倒在财富脚下的人。因为物质的匮乏,他们不惜争夺财富互相斗争,最终成为财富的奴隶。比如:《狼窝》中的史大笨,为了煤窑能挖出煤来,不顾劳作的繁重和性命的安危;《龙戏》中的张广仁,因为煤窑被村里收回,财富被村民均分,愚蠢地想要炸掉煤窑;《陡坡》中的田二道二以洒满钉子和钢屑来扎破别人的车胎以求发家致富。
在这个世界上,财富和权利最能改变人的本性。为了金钱和权力,人们不择手段地相互斗争,甚至迷失自我。刘恒以冷漠的态度勘探人的生存本相,他当然不会放弃权力对人的异化的书写和权力对人性挤压的生存状况的考察。于是,刘恒又在乡村荒野景观中向我们展现权力对人性的破坏,将人性本善驱赶到恶之门的悲剧故事。
在“洪水峪系列”小说中,《两块心》是刘恒较早的涉及权力话题的短篇小说。它叙述了主人公乔文政从一个憨厚朴实的农民到最后成为服装厂厂长的经历。小说故事情节看似简单,但个中反映出的思想内涵却耐人寻味。《萝卜套》从另一个角度让我们更深入地了解农民的权力观,当他们被压迫时,希望反抗,当他们有权力时,又常常迷醉于这种权力。窑梆子柳良在窑主韩德培从烽火筒的老崖上摔下来变成白痴之后,摇身一变成为另一个“韩德培”。
财富和权力虽然可以改变人们的生活和命运,但也给人的精神带来了严重的污染和创伤。所以,刘恒对财富和权利的描写,没有从其正面的角度去描述,他竭力想要表达的是人们对财富和权利的追求给他们带来的各种悲剧,人们对财富和权利的追求不是幸福的开始,而是灾难的肇端。刘恒以复杂的感情,赤裸裸地展现了在乡村荒野的温床上人性恶的滋生。
在刘恒的作品中,饱含着深刻的人性化哲思。“洪水峪系列”以罕见的激情描绘了人的生存窘状、人性的丑恶与善良、理想的破灭与绝望、现实的残酷与温情等。
无论刘恒叙写什么,他都是想通过最基本的人性视角,以文本为载体,向我们展现在极端贫困的物质生活中人们的生存状态。他冷酷无情地将“洪水峪”农民的所有生存本相一览无遗地展现给世人,让人惊叹。不管人们内心如何怀疑,如何抗拒排斥这让人震撼的生活画面,刘恒始终冷静残忍地告诉你:这就是真实的生活,你无所逃避。《狗日的粮食》中,刘恒采用原生态的书写,不掺杂任何情感与美感,叙述人们因为吃食放弃尊严;《狼窝》讲述了史家父子承包煤窑,急于摆脱贫困落后的生活,不惜牺牲性命而拼死的劳作。
在刘恒的“洪水峪系列”中,他翻来覆去地讲述关于洪水峪农民的故事,无论从“食”“性”“力气”,还是从财富和权力等这些不同的角度,他都给自己笔下的人物不断地设置生存困境,将人的生命本能和承载人生命本能的日常生活推向永恒的悲惨境地,以此来呼唤充满原始生命力的和富有拼搏奋斗精神的真正的人的回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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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春艳 黑龙江黑河 黑河学院人文传媒学院1643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