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佳佳
(泰州学院 外国语学院,江苏 泰州 225300)
【文学艺术研究】
《道林格雷的画像》中的多重意象解析
程佳佳
(泰州学院 外国语学院,江苏 泰州 225300)
《道林格雷的画像》是唯美主义作家奥斯卡·王尔德流于后世的唯一一部长篇文学作品,也是展现其学术追求、人生观、价值观的最为直观的一部小说。自其问世以来,文学领域对其的讨论可谓一拨接一拨,大家试图从多个视角对小说中的人物形象进行解读。重点试图从多重视角出发,探讨《道林格雷的画像》中的多重意象,以求获取作者关于艺术、美与自我的表达,解析这部作品的唯美主义与深层内涵。
《道林格雷的画像》;空间意象;死亡意象;花意象
奥斯卡·王尔德是19世纪后期著名的唯美主义作家,他的作品通常带有十分显著的唯美风格,无论是机智的对话、凌厉的语言,还是引人深思的议论都成为英国文坛的唯一。《道林格雷的画像》是他唯一一部长篇作品,也是一部意象丰富、象征深刻的作品,是其唯美主义风格集大成之作,本文以这部作品入手,从不同视角出发,分别就作品中的空间、花等多重意象进行了深入解构与探析。
为了探索意象在文学作品中的作用,必须先了解该词的内涵。“意象”最早源自我国《周易·系辞》:“圣人立象以尽言。”因此,意象即“表意之象”。在文学作品中,意象常常表现为艺术构思所形成的心中之象,是一种观念或高级形态的审美意象,是作品中所出现的所有艺术形象、语象之泛称,类似于艺术、文学形象等概念。意象内涵十分宽泛,因此,可泛称为一种独特的表意性艺术或文学形象,它属于一种特殊的形态,是文学中蕴含独特意念而使读者获取言外之意的各种艺术形象的总称。
对于意象在文学中的功能,清代叶燮曾经说:“文之所至之处,妙在含蓄而无垠,思致而微渺,寄托于可言或不可言间,其指归于可解或不可解之会,言在此,意在彼,绝议论,穷思维,引人于冥漠恍惚之境,所以为至也”。在他看来,文学意象妙在“含蓄无垠”,并达到了“思致微渺”之效,是彰显文学作品艺术品格的表现。探究文学意象的深蕴,应当不受到物象固有形态的束缚。在《道林格雷的画像》中,所有形象几乎都被冠以了作者王尔德的情感。主人公道林的美,是作者内心世界唯美主义的具体体现。主人公死了,代表作者唯美主义风格的崩塌。不仅如此,更多的还体现在空间意象、花意象方面,空间意象为文学作品中人物的活动、情节的发展提供了必要的环境与场地,也是小说叙事、建构中必不可缺的重要组成部分;花之意象,则充当着象征、隐喻的大师,勾勒了主人公的容貌与品性之变,描绘了他悲剧的爱情,也暗喻了他的命运。意象实现了从具象到抽象的延伸,使读者通过具象的揣摩,实现对文本哲理、观念的领悟,[1]因此,需要对意象在具体文学语境中的作用用心予以探究。
巴赫金曾经指出:“西方文学作品中,频繁采用的空间主要有道路、沙龙、城堡、门槛、公共广场等。作者往往需要根据不同的空间特征,对不同时空主体进行安排,以满足创作的需求。”而在这部小说中,全文秉承了作家的唯美主义风格,讲述了一个纯真而俊美的贵族青年道林格雷,为保持美丽不惜出卖灵魂,致使人格发生扭曲,最终将自我毁灭的故事。在这部小说情节的铺设和故事展开中,作者采用城市、道路、沙龙三大空间意象,凸显了故事的内在思想意蕴,为了深层次地探寻空间意象的功能与含义,需要将其区别对待。
城市:若小说叙事、主题表达并未涉足情节,则需要利用其他方式、信息加以弥补,城镇这一意象正是充当了这一角色,成为故事叙事的空间场景。不仅如此,城镇还是小说的基础、主题,具有强烈的社会意义与不同的反响。对于城镇这一空间意象而言,几乎成为支撑小说主题与小说情节发展的驱动力。这部小说情节相对简化,主题表达缺乏说明性,是在一个特定的城市中发生的故事,叙事与情节具有背景空间等强烈特征,这表明该城镇所发生的事都与其空间意象密切相关。这一意象联通着故事的背景与社会氛围,影响着人物的动机与行为。道林格雷与其他贵族阶级一样,无需依靠劳动就能获取良好的生活,上层人沉溺在奢靡的生活中,但其他场景中,西碧儿全家却要为生存努力工作,道林离开后,她选择了自杀,但是,人们对于詹姆士的死却麻木异常,这是由于他只是这个城镇上最不起眼的人。城镇这一意象赋予了叙事更生动的形象,充分彰显了人们的独特生活方式,并明确了作者的深层次意图。
道路:在小说中,作家设计了很多关于道路的叙述,正是在道路上,道林、亨利聊天时,詹姆士瞥了道林一眼;在道林去毒品区那天晚上,也是在道路上,他遇到了巴兹尔,巴兹尔一眼便认出了他,并在他试图逃跑时抓住了他,但自己却被他所杀,而这一过程又被路过的詹姆士所发现。所有这些都是道路意象的体现,各类人汇聚在一起,推动了情节的发展,若道林、巴兹尔并未在路上遇到,则故事难以发展下去,更难以推向高潮和转折了。而道林的命运也将改写,无法体现其灵魂的逐渐腐败过程。最初,只是间接导致西碧儿的死,而这次却是亲手杀死了巴兹尔,从不同场景可以看出,自他杀害了巴兹尔后,他已经开始完全堕落,但是,这只是他灵魂腐败后所经历的开端。因此,作者设计了不同的道路,安排了不同的人与之相遇,制造了不同的事件,构成了故事的情节。道路这一意象不仅作为本体,还隐喻着道林的人生之路,他开始由一个纯真而高贵的绅士,逐步转变为腐败、残酷的人。
沙龙:沙龙最早源自于巴黎,1725年举办了巴黎沙龙展,该展汇集了西方多数艺术大家,贵族人士则在自家的客厅举办聚会展开讨论。沙龙参与者多为剧作家、小说家、音乐家、画家、评论家等,因此,沙龙汇集的都是贵族名流、上流人士,属于绝对的都市化。在小说中,女士的客厅往往作为一个沙龙意象,而且此类意象频繁出现,例如布兰登、阿加莎夫人的聚会,伯克希尔公司会议、夫人客厅等。作家利用沙龙传达独特的西方思想,揭示上流人士的社会心理与交流方式,属于一种独特的文化形式,赋予了沙龙独特的社会功能,将人物与社会人物联系起来。沙龙具备了资产阶级的性质,揭示了一个虽然小型,但不乏尊卑、势利的西方社会。虽然,道林与其他人一样,只是为了娱乐、享受,但他仍会由于自己较高的社会地位而备受关注与款待,对于中产阶级的西碧儿及其家人而言,是鲜有出现在沙龙这一空间意象中。不仅如此,沙龙意象还成为一种重要的叙事模式,对于亨利勋爵而言,其思想出色,令人印象深刻的悖论使其沙龙有别于传统聚会,但其言论却荼毒了道林等贵族青年,也是引发他性格扭曲的关键因素。
在小说中,作者采用花之意象,勾勒了道林的容貌与品性,描绘了他的爱情,也暗喻了他的命运。[2]
(一)雏菊之美善
最初,道林不仅是巴兹尔画笔下的模特,还是亨利所感兴趣的画中之人,并时常以第三人称出现在二人对话之中。那时的他,拥有俊美的外貌与善良的秉性,可谓画家巴兹尔心中的缪斯,也是作者精心雕琢的唯美主义形象。在文本中,到处都是“雏菊”的身影,此类描述分别穿插在巴兹尔、亨利二人对道林与美的叙述之中。雏菊这一意象也象征了主人公的形象。一直以来,雏菊都是美的象征,其学名Bellis,与林中之仙Belides相一致,也被称为“仙女的花冠”“花坛的优美”,在“圣经”中,雏菊象征着纯洁、知足、谦逊,是极乐灵魂的象征,象征无法诉说的爱。初识道林时,作者将其幻化为完美的艺术化身,小说开头,亨利看到了画家笔下的画时不禁感叹画中的人儿:“冬天应该常在这儿,因为无花可赏;夏天也该常在这儿,因为需要点什么清醒理智”。在他的眼中,美人就像花一样。但是,亨利对道林的兴趣远不止画家笔下的人,他更想了解道林的身份、来历,与其成为朋友,因而主动向画家展开了连串追问,这时,作家笔下出现了“白色的雏菊在草地上抖动”。如此优美的环境下,二人开始争论,话题当然离不开道林和美。雏菊这一意象也首次映入了读者眼帘,白色花朵在月桂树下抖动。画家并未向亨利敞开心扉,而在犹豫不决,亨利也未追问,只是“俯身采了朵粉红色花瓣的雏菊,细细瞧看起来”。
(二)玫瑰之青春、爱情
第二章后人物格局开始变化,道林出现在读者视野之中,在巴兹尔、亨利的影响下,道林的双重人格开始显现。[3]一方面,在以美为最高追求目标的画家巴兹尔的正面影响之下,道林将纯粹的美视为生活主题,开始寻求实现;另一方面,他是在以享乐主义至上的亨利的负面影响下,开始一步步地踏入堕落的深渊。在追求美中,原本善良的他受到了亨利及环境的影响,开始在美的世界中犹豫、彷徨、无措,也使他产生了与画像交换位置的想法,在偶然机会下,他的想法竟成真,自此他拥有了永驻的青春,但画像却在时间、恶性下日趋伤痕累累。在情节日趋激化、复杂之际,玫瑰这一意象帮助我们更好地理解了道林内心的变化。玫瑰象征着爱情、美丽、青春。在文本中,玫瑰多次出现,她的外形、香气、色泽都成为作家的宠儿,象征着主人公令人艳羡的美貌与青春,也隐喻了青春的易逝、热烈而奔放的爱情。画家与亨利对美之争结束后,故事由花园转回画室,而此时的道林已开始打发时间。亨利仔细地打量着他,这时的亨利认为“他像玫瑰一样红,少年时代像玫瑰一样白”。他的气质使亨利感觉他不是雏菊,应为玫瑰,他的单纯像白玫瑰一样纯粹,若在欲望的催化之下,他也会绽放最艳丽的红色花朵。
玫瑰的青春绽放必定会散发撩人的香气,爱情就是最好的产物。玫瑰色的爱情虽然浓香扑鼻,但也难逃枯萎的终极命运,道林的爱情始于莎士比亚戏剧,他爱上了剧中扮演少女的西碧儿,那时的她饰演的是朱丽叶,鲜花般的脸上双眸如紫罗兰深井一样动人,嘴唇如玫瑰花瓣。如此可人的模样使爱情一瞬间降临在道林心中,一切都太突然,却也令人沉醉。所有的生活似乎都渲染成为玫瑰色。这时,玫瑰象征的是爱情与爱人,在他的眼中,爱人是最娇艳的玫瑰,更是莎士比亚戏剧芳魂之不二化身。西碧儿也用自己纯真的美净化了他的心。
(三)罂粟之罪恶
一直以来,罂粟都是罪恶、短暂爱情的象征。在小说中,自始至终都离不开穿插整篇的厄运,它就像一朵罪恶之花,象征着道林在道德中的困惑与难以避免的惨局。在小说后期,道林受到个人主义的驱使,身陷艺术、现实的泥沼而无法自拔,终于在道德焦虑之中,作者的唯美主义追求失败,道林走向了毁灭。[4]道林开始对西碧儿的死并不知,还试图在悔恨中挽回自我,但亨利将死讯带给他,初闻噩耗,他和普通人一样痛苦:“我得在花园中种上罂粟花”。道林一直为自己对西碧儿所说的话懊悔,还准备向她道歉和求婚,于是他开始向亨利抱怨自己的鲁莽,但是,却被告知爱人已自杀。那一刻他像一朵饱经摧残之花,悲痛欲绝,认为是自己杀害了她。但在亨利的悖论劝解后,他似乎见到了阳光,并开始为自己辩解:“玫瑰并不会因为此而消解了自己的魅力,鸟儿仍然愉快地在花园中歌唱”。生活还是快乐的,不能让痛苦成为主题,让悲痛填满时光,此时他并不知道,他身上最为可贵的东西在消逝,罂粟花也在他的园中疯狂长起。与道林不自知的自私心不同,亨利就像手握罂粟花的人,他将西碧儿的死视为一场戏剧性的美,瞬间打破了道林内心的道德藩篱,他也开始将爱人的死视为一场美丽的悲剧,此时的罂粟花开始怒放,持续的堕落使他封闭了自我,沉浸在享乐中,就像罂粟花一样,麻醉了他善良的秉性,厄运与他越走越近,并导致了巴兹尔、西碧儿弟弟的无辜惨死,也使他走向了毁灭。
一言以蔽之,作为王尔德唯一的一部长篇文学作品,《道林格雷的画像》曾经饱受各界争议,但这并不能撼动其在读者心中的经典形象。不论是文字中透露着诱人堕落的魔力,还是充斥着多重意象的光明与黑暗、美与丑、善与恶,都带给了人们与众不同的美感。
[1] 田红燕.王尔德的艺术和人生——试从《道林格雷的画像》分析王尔德的唯美主义艺术观与人生观[J].聊城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0,(2):299-301.
[2] 刘茂生.王尔德:享乐主义道德与唯美主艺术的契合——以小说《道连·格雷的画像为例》[J].外国文学研究,2011,(6):344-347.
[3] 欧阳青瑶. 人性的荒诞——浅析电影《道林·格雷的画像》中的欲望观[J].青年作家:中外文艺版,2009,(15):162-166.
[4] 王化学.唯美主义世纪末的快乐与痛苦——兼论王尔德《道连葛雷的画像》及《莎乐美》[J].山东师范大学学报,2009,(3):1041-1044.
[责任编辑 石晓博]
A Study on the Multiple Images in Dorian Gray Portrait
CHENG Jia-jia
(SchoolofForeignStudies,TaizhouUniversity,Taizhou225300,China)
Oscar Wilde, a writer of aestheticism, reveals intuitively his academic pursuit, life outlook and values in his only full-length novel ofDorianGrayPortraitwhich has been a hot topic in literature realm. Studies on the Multiple Images inDorianGrayPortraitfrom different perspectives indicate the writer’s self-expression of art and beauty and the profound connotation of aestheticism in the work.
DorianGrayPortrait; space image; death image; flower image
2016-04-18
基金课题:2014年江苏省教育厅哲学社会科学研究基金指导项目:唯美与荒诞——英美小说中的意象分析(2014SJD 769)。
程佳佳(1981—),女,江苏泰州人,泰州学院外国语学院讲师,文学硕士,主要从事翻译理论与实践研究。
I561.074
A
1008-777X(2016)05-0069-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