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病解说者》中小人物的“疾病”解读

吕青泽

(河南科技大学 外国语学院，河南 洛阳 471000)



《疾病解说者》中小人物的“疾病”解读

吕青泽

(河南科技大学 外国语学院，河南 洛阳 471000)

《疾病解说者》是著名印裔美国作家裘帕·拉希莉的第一部小说集，也是她的成名作。这部小说集由9则短篇故事构成，主要展示了印度移民在美国的生活点滴，捕捉到了印度移民所遭遇的文化冲突以及内心的孤独、困惑与无奈。作品中的小人物身上都存在着沟通问题，这些沟通障碍加大了他们在异质文化中生存的难度。通过分析该小说集的标题篇《疾病解说者》和第一篇《临时停电》中小人物之间的沟通障碍，解读他们的“疾病”，并进一步挖掘“疾病”的根源，从而揭示现代社会中人与人之间普遍存在的“疾病”——沟通障碍。

裘帕·拉希莉；疾病解说者；疾病；沟通障碍

作家裘帕·拉希莉出生于英国伦敦，在美国罗德岛长大，是第二代孟加拉族的印裔移民。在家中，拉希莉谨遵母亲的教诲，承袭了印度文化传统；成长于美国社会环境之中，她又在很大程度上受到了西方文化的影响。青年时期，拉希莉在波士顿大学获得英语、比较文学和创作三个硕士学位，随后又获得了文艺复兴研究博士学位。她自幼便开始尝试写作，并于读取博士学位后正式开始创作。正是早年的移民经历和知识的沉淀成就了拉希莉敏锐的洞察力和娴熟的写作技巧。迄今为止，拉希莉共出版了4部作品：《疾病解说者》(1999)、《同名人》(2003)、《不适之地》(2008)和《低地》(2013)，这4部作品均展现了印度文化和美国文化之间的碰撞。

短篇小说集《疾病解说者》是拉希莉的处女作。该书一出版便引起了广泛关注，获得了2000年普利策小说奖、美国笔会海明威奖和《纽约客》杂志年度新人奖等。这部小说集包含9篇短篇小说，主要讲述了处于社会中下层的印度移民的情感之旅，反映了在美国居住的印度移民在异质文化中不为人知的迷惘、失望与酸楚。一方面，他们为了生存努力去适应美国的社会文化环境；另一方面，他们又心系故国，尽力保持自己的印度性。本文通过分析《疾病解说者》和《临时停电》中小人物之间在沟通过程中存在的问题，解读了他们普遍存在的“疾病”——沟通障碍。

一、《疾病解说者》中的沟通障碍

小说《疾病解说者》是这部短篇小说集的标题篇。该小说一出版便荣获欧·亨利奖，并入选《美国最佳短篇小说选集》。故事讲述道，印度兼职导游卡帕西先生带着印裔美国家庭达斯一家去印度科纳拉克游览太阳神庙，在途中意外得知达斯太太的一次婚外事件以及她8岁的儿子波比是私生子这个深藏多年的秘密。小说不仅反映了身处不同文化环境的达斯太太和卡帕西先生之间荒谬的误解，也体现了已是多年夫妻的达斯夫妇之间的沟通障碍。

在《疾病解说者》中，卡帕西在游览的路上透露自己除了在周五、周六做导游外，其他时间都在诊所给医生当翻译，将说古加拉提语的病人的症状转译给医生。他描摹各种疾病的症状——“无数肿痛的骨头、痉挛的胃肠，还有掌上改变颜色、尺寸和形状的痣”[1]51。这份工作在卡帕西看来是难登大雅之堂的，甚至被他视为自己人生失败的标志。因为卡帕西青年时梦想成为一名外交家，解决不同国家、不同民族之间的争端。为了实现这个目标，他努力学习多种语言，并熟练掌握了英语、法语、俄语、葡萄牙语等语言。但随后父母安排的婚姻以及家庭的重担使他不得不放弃梦想，做两份无趣的工作来供养家庭。然而，在对整个旅途毫无兴致的达斯太太的眼中，这是个非常“浪漫”的、“酷”的、“责任重大”的工作，并且指出“说不定，你比医生还重要呢”[1]53-54。达斯太太对这份工作的尊敬态度使卡帕西感到欣慰。“浪漫”一词使卡帕西误以为达斯太太对他产生了兴趣。从此，他开始对达斯太太想入非非。于是，应达斯太太的请求，卡帕西不停地向她讲述各类病人。达斯太太饶有兴趣，并不时地提出问题。然而，达斯太太却不知道疾病不仅与卡帕西的工作有关，也是他经历中的一部分。他的长子在7岁时染上伤寒，后来医治无效，不幸死去。而卡帕西能在诊所做疾病解说的工作也是因为他在给儿子治疗过程中熟识了这位医生。他认为疾病指的是身体健康状况上的问题，就像“来诊所看病的那些病人，他们目光呆滞、神情绝望，无法轻松入睡、呼吸或排便，而最糟糕的是，他们连把疾病说出来都做不到”[1]69。然而，达斯太太认为，作为“病人”，自己终于可以将深藏8年的秘密倾诉给这名疾病解说者了。显然，她认为疾病除了指身体上的不适，更是指婚后出轨造成的精神方面的痛苦。当听到卡帕西先生的另一个工作是在诊所里为医生转译持古加拉提语的病人的症状时，一路上一直意兴阑珊的达斯太太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她将墨镜推到头顶上，认真听了起来。她之所以认为卡帕西的工作“浪漫”，是因为她将疾病解说与自己印象中的印度宗教文化的神秘性联系了起来。她认为作为疾病解说者，卡帕西也可以为她的心理疾病提出治愈良方。所以，她告诉卡帕西自己的秘密，希望能得到卡帕西的安慰以减轻痛苦。但结果是达斯太太费了很大力气才让卡帕西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这位疾病解说者却在惊讶和失望之余，问她：“达斯太太，你所感到的，真的是痛苦吗？还是心有愧疚？”[1]69至此，他们最后一个沟通的可能也化为了泡影。

由此可见，两个人物是站在不同层面来理解“疾病”这个词的：卡帕西关注的是与人的身体健康密切相关的疾病，而达斯太太关注的是与人的心理健康相关的疾病。

此外，沟通障碍也存在于达斯夫妇身上。因双方父母是好友，他们从小就认识，算是青梅竹马，却不甚了解对方。达斯太太大学没毕业就嫁给了达斯先生，结婚后又很快做了母亲。变化来得太突然，让她不知所措。她终日在家中为琐事所困，每日忙着给孩子喂奶、温奶，还要用手腕测奶的温度。如此一来，没有了自己的事业和社交的达斯太太逐渐变得焦躁不安，还不到30岁就不爱自己的丈夫和孩子了，甚至对生活失去了兴趣。正是她的寂寞无助和她对无聊生活的厌倦造成了婚外事件的发生，最终导致了波比的出生。这给她带来了无尽和道不出的痛苦，她自此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中。作为丈夫，达斯先生理应与太太关系密切，互相理解，然而在他们的第一个儿子罗尼出生后，他却忙于上课，只在下班回家后抱着罗尼在腿上颠几下。他并未察觉太太的困扰和痛苦，更不会想到儿子波比的父亲其实是一个只来过家中一次的来自旁遮普的朋友。

导致卡帕西和达斯太太这种理解差异的根源，是两人不同的生活环境和在不同环境中所形成的对生命迥异的态度。卡帕西做疾病解说者是为了支付医疗费、丧葬费和养家糊口，达斯太太却因为做家庭主妇生活平淡而烦闷和焦躁。达斯太太在对待自己的丈夫和孩子以及在陈述自己的“疾病”过程中不动情的态度，表明了她对家庭、对生命的冷漠，这与卡帕西为救治儿子工作之余做疾病解说者和失去儿子后的痛苦形成鲜明对比。这就注定了两个人的沟通无法顺利进行。卡帕西和达斯太太不同的文化背景也造成了他们对彼此所属文化的不理解，这也是导致他们的误解和最终沟通失败的重要原因。而达斯夫妇沟通障碍产生的根源是男权社会对女性的压迫。达斯太太的生活被牢牢限制在了家里，家庭琐事使她失去了自由，丈夫却忙于工作，疏忽了对她的关心与理解，无法察觉太太的痛苦，也更不会知晓二儿子波比不是自己的孩子。

二、《临时停电》中的沟通障碍

小说《临时停电》描述了一对年轻的印裔夫妇在孩子死产后相互躲避，最后渐行渐远的故事，反映了苏柯玛和修芭这对夫妻的“疾病”——沟通障碍。

《临时停电》的男女主角苏柯玛和修芭曾是一对幸福快乐的第二代印裔移民夫妻。他们曾满心欢喜、一起憧憬着婚姻生活。他们想象着哪一天他们也会开着自己的车子接送孩子们上课，看牙科医生，想象着苏柯玛双手握着方向盘，修芭在忙着给孩子们发放饮料。结婚初期，修芭总是“未雨绸缪”[1]8。于是，每隔一周，夫妻两人便一同逛集市进行采购。修芭挺着肚子在人群中推搡着向摊贩杀价，而苏柯玛则在修芭身后紧紧跟随，负责拿他们的“战利品”。购物结束后，他们总是满载而归。他们买来的食物已经堆满了整个储物柜，“吃到孙儿辈都绰绰有余”[1]9。在苏柯玛生日的时候，已经怀胎5个月的修芭还为丈夫举办了一个生日聚会，聚会期间，两人一直十指紧扣。可见夫妻二人前期婚姻生活的幸福与美好：丈夫关爱体贴妻子，妻子贤惠，细心地操持着家庭大大小小的事情，他们都在为二人共同的家而努力着。

然而，因胎盘早剥，修芭不幸早产，他们的孩子在生产过程中夭折。此后，两人便日渐疏离，相互逃避。修芭想起丈夫由于出差没有陪自己进产房，又看到丧子之后的他也同往常一样，便痛感丈夫不能理解自己，更无法分享自己内心的丧子之痛。于是，修芭开始不愿与丈夫沟通，“总是在苏柯玛醒来之前就离开”[1]6。面对妻子的态度，正在攻读博士学位的苏柯玛也陷入了痛苦之中。先前想要加把劲儿早点完成论文的他现在“宁可赖在床上”，和修芭“越来越精于相互回避”，“在这套三居室的房子里”，“各据一方，尽量互不干涉”[1]6。为了避开修芭，他甚至将自己的书桌搬进了计划用做婴儿房的房间里。一天下来，他们的唯一交流便是修芭在进卧室前对丈夫说的“别太用功了”[1]10。显然，这为了避免尴尬的寒暄已经将夫妻间的温存仪式化了，使婚姻没有了温度，两人之间的沟通障碍越来越深。

持续5天每天停电1小时使得修芭下班后无法看电视节目，也使得苏柯玛无法坐在电脑前写他的学术论文。在这种情况下，修芭提议做一个类似“真心话大冒险”的游戏，夫妻二人交替说出一个对方不知道的秘密。这个停电游戏给了他们最后的“沟通”机会。黑暗中看不清楚彼此，给了他们对话的可能，这也恰恰说明夫妻二人已无法正常和彼此沟通。在第5晚恢复供电的情况下，修芭仍关了灯，并向丈夫说明这个游戏的真实目的——向丈夫提出分居。此时，修芭已经找好了公寓，试好了水暖，这5天的游戏只是为她找房子获取足够的时间。得知这个决定后，苏柯玛才意识到这连续5晚烛光下的“浪漫”仅仅是带有表演性质的临时状态，恢复供电就意味着他们这种临时状态的结束。丈夫对这几晚“沟通”意图的美好设想和妻子预设的目标截然不同，两人再次陷入沟通困境之中。

表面上，修芭和苏柯玛夫妻间的裂痕是孩子的死产造成的，实际上，他们夫妻感情产生裂痕的根源却在于二人之间的沟通障碍。虽然修芭和苏柯玛都是第二代印裔移民，但两人的文化身份却不尽相同。“苏柯玛不像修芭，他没有在印度待多少时间”[1]14。由于苏柯玛第一次去印度时染上疾病，他的父母便再也不带他回印度。在青少年时期，他爱上了美国的航海夏令营和冰淇淋。上大四那年，他才开始对印度产生兴趣，但也只是像学习其他科目一样，从教科书上看了一些关于印度的历史。苏柯玛通过书本学到的关于印度的知识都属于间接经验，并未亲身感知。因此，深受美国文化影响的苏柯玛相信修芭会渐渐好起来，他们再有孩子也是顺理成章的事。修芭则不同，她更具有印度性。在她看来，没有孩子的婚姻是不完整的婚姻。因而，孩子的死产在她心中是一个无法跨越的坎，她认为失去孩子必定会使他们的婚姻不再幸福。在感到丈夫无法感知自己内心的悲痛之后，修芭开始与丈夫疏离。正是两人的沟通障碍导致了他们的婚姻关系无法继续，他们在追求婚姻幸福的道路上渐行渐远。

三、结语

无论是《疾病解说者》中的达斯夫妇、卡帕西，还是《临时停电》中的苏柯玛和修芭，他们都无一例外地陷入了沟通障碍之中。这种沟通障碍受他们文化身份的影响，也是由人与人之间普遍存在的误解、疏离和隔阂造成的。沟通障碍是裘帕·拉希莉的小说集《疾病解说者》中众多小人物身上普遍存在的“疾病”，也是现代社会中人与人之间普遍存在的问题。这需要大家正视问题，共同面对，每个人对他人多一点理解，多一分包容，从而使得人与人之间的沟通更加顺畅。

[1]裘帕·拉希莉.疾病解说者[M].卢肖慧，吴冰青，译.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2005.

【责任编辑郭庆林】

Interpretation on the Common Characters’ “Maladies” inInterpreterofMaladies

LYU Qingze

(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 Henan University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 Luoyang 471000, China)

InterpreterofMaladiesis the first story collection of Jhumpa Lahiri, a well-known Indian-American writer, which makes her reputation.This collection is made up of nine short stories, which presents Indian immigrants’ life in America, depicts cultural clashes Indian immigrant are confronted with and probes their inter loneliness, confusion and helplessness.There exist communication problems in all the common characters, which increases their difficulty of living in the heterogenous culture.Through analyzing the ubiquitous communication barrier among common characters in the title story of the collectionInterpreterofMaladiesand the first storyATemporaryMatter, it aims to interpret their “maladies” and probe into the root of their “maladies”, so as to uncover the widespread “maladies”——communication barrier-in the modern society.

Jhumpa Lahiri;InterpreterofMaladies; “maladies”; communication barrier

2016-04-09

吕青泽(1991—)，女，河南鹤壁人，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英美文学。

I106.4

A

2095-7726(2016)08-0038-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