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华胜
夕阳红速写三章
◎朱华胜
炊烟,四起。山村,静谧。
土屋前,老汉在捏泥人。花白头发遮不住脸上凝聚的愁绪。
除夕,桌上,三个泥人,四双碗筷,整齐划一。
老汉举杯,都喝吧,我们团圆不易!
他对着壮实的泥人说,儿啊,你读小学,爹背你翻山,心里甜似蜜;中学住校,娘怕你冷,雪中送衣。上大学,工作,你有出息,爹再苦累,心也是喜。娶媳妇,生娃娃。你总说忙,这,一晃又五年,爹想再看看你。
他对着小泥人,哽咽。没见过面的孙子哟,咱干!两颗浊泪,滴入酒杯。
老汉再举杯,对瘦泥人道,儿媳,别把孙子培养成怕媳妇的男人,人,都不易。吧嗒,酒杯,又见底。
大年初一,有人发现,老汉手里捏着半个酒杯,睡在老伴坟地,风寒,草枯,他已无气息。
皂角花,迎风争妍。
火红的投票箱,庄严。“村长选举”宣传,拨人心弦。酣战,暗里施展。
小脚龚奶耄耋之年,儿子远在边防站。瘸腿村长待她如亲人,嘘寒问暖。
当年,龚奶领着村里的女人,小脚踩着节日的鼓点,衣舞翩跹。如今,走路也抖抖颤颤。
听到黑阿满要参选,她紧锁眉端。黑阿满刁钻,扬恶欺善,忤逆爹娘,披着夜色出入王寡妇房间。他私挖乱采,腰缠万贯。他放话:“投一票两百元!”
皂角树枝叶摇晃,似无奈的轻叹。
选举这天,很少露面的九个小脚老奶,坐成一排,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线。皱褶的脸,写满人生的沟沟坎坎,倔强的眼神,充满不容置疑的期盼。
瘸腿村长当选!
皂角树摇着春风撒欢,龚奶笑了。九双小脚,跳成圈,一颠一颠。
风吹,雨打,满山的碎米花,开了一茬又一茬。
他俩青梅竹马,同在小石坝长大,常常相约到山顶赏花。
他陪着她,采撷几朵碎米花,点缀她的秀发。
乌云遮住晚霞。突然,雷鸣电闪,暴雨骤下,猛袭小石坝。刹那间,山崩地塌。
两人大惊失色,他扯着她,在废墟上滚爬,哭叫着爹妈。泥石流埋了小石坝。
手紧紧地拉,泪轻轻地擦,袅袅炊烟,诞生了一个家。
碎米花依然绽放。“哇……”又一个婴儿啼哭声,回荡山崖。
她含泪叮嘱他:“为了娃,你外出挣学费,记得常回家。”
流年如沙。她的鬓角长满白发,还不见他回家。她常痴站山崖,直到夕阳西下。她的牵挂碎成小米花,填不满沟沟壑壑的脸颊。
“奶奶,门外来了一个老叫花!”她抬头,泪如雨下。
朱华胜,笔名山地,网名山人刀。热爱文字,钟情于网络中用文字说些故事,先后有近百篇作品散见于国内外报刊杂志。“滇王老窖杯”·曲靖日报社文学奖征文一等奖获得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