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艳芳,原一川
(1.昆明理工大学 外语学院,云南 昆明 650093;2.云南师范大学 外语学院,云南 昆明 650092)
论爱伦·坡小说中的现代主义特征
——以《厄舍府的倒塌》《贝雷妮丝》《梅岑格斯坦》为例
李艳芳1,原一川2
(1.昆明理工大学外语学院,云南昆明650093;2.云南师范大学外语学院,云南昆明650092)
摘要:爱伦·坡是一位杰出的象征主义大师,他的作品象征迭出,意蕴无限,读者宛如身临其境;梦幻是他用来表达人物内心的真实想法的一种形式,梦幻交织真实,读者跟随他在超现实中游移;从男性视野出发,他的笔触洋溢着对美人无限爱慕与同情,同时他塑造的女性似乎活着只为了爱情,心甘情愿处于从属地位而无独立意志,颇具早期女性主义的雏形。爱伦· 坡的作品忠实于个人感受,借物寓志,有感而发,敏锐的笔触已经进入唯美、象征、心理学、女性主义与超现实等现代主义领域。坡描述的客观世界以个人感情为基点,是现代主义的先声。早期叶荫[1]、张婧琛[2]就对坡作品中的现代主义因素做过积极的探索——关于人格分裂与孤独异化的主题与内心独白的叙事。本文想尝试从象征主义,女性主义与超现实主义三个方面探讨坡短篇小说的现代主义特征。
关键词:爱伦·坡;现代主义;象征主义;女性主义;超现实主义
一、 象征主义是解读坡的一把金钥匙
象征主义文论立足于人的内心世界,把外部世界作为内心世界的对应物,这种由内而外的创作原则成了西方现代主义文学的基本原则。象征主义对诗歌的抽象,朦胧,含蓄风格的重视,影响到现代主义对这些风格的追求,象征,暗示的创作手法也成为现代主义文学的主要创作手法。[3](P7)罗伯特法语大词典在解释象征主义时,使用了保尔·瓦莱里的定义:“象征主义一词一方面让人联想到朦胧、神奇、对艺术的不懈追求;另一方面也从中发现了难以言状的美学精神或可见与不可见的事物之间的应和关系。”*《小罗伯特法语词典》,1988年,第1904页。
从标题上看,坡的小说充满了象征意义。《厄舍府的倒塌》被收入世界杰出短篇小说集,是坡哥特式小说的代表作。标题《厄舍府的倒塌》有两层意思:一是房子倒塌,二是指厄舍家族的灭亡。呼吸是人至关重要的东西,失去呼吸意味人的死亡。爱伦·坡将他的小说命名为《失去呼吸》,失去呼吸就失去了生命,象征着主人公虽然肉体存在,但没有思想,实际上是一具行尸走肉。《红死病的化装舞会》中的红死病象征着外部环境中危及人类的一种自然力量,化装舞会则是无视现实的一群人的聚会。标题象征着在恶劣环境中借莺歌燕舞逃避现实的主题。《陷阱与钟摆》暗示出人类始终处于堕落和死亡的危险境遇。[4](P86)《人群中的人》象征着生活中的没有个性的一类人,他们不问从哪里来,到哪里去,没有具体的生活目标,东游西荡,生活内容只是机械的简单重复,纯粹为了活着而活着。《绝境》说明了人与人,人与动物的不和谐使人的生存陷入绝境。《眼镜》中的辛普森高度近视又不戴眼镜,看不清事物真相而向年长的老奶奶求婚,从而上演了一出闹剧。虽然结果是喜剧的弄拙成巧,但还是不禁使人捧腹连连。《泄密的心》实际指的是那块滴答滴答的怀表,虽然被藏得严严实实,但滴答滴答的声音还是提醒人们它的所在,象征这人的良知永远不会被磨灭。总之,坡的作品从标题到内容到具体的意象,无不充满了象征的丰富意义。
从意境上看,意境是故事发生的场景与人物心情的融合。《厄舍府的倒塌》中的意境人景物合一,渲染尤为成功,被誉为坡小说的代表作。小说中的象征可谓情景交融,浑然一体。读者随着作者的目光从外到里看:厄舍府“外墙上布满了一种细密的苔藓,结成纷乱的,小蛛网似的从房檐蔓生而下”;[5](P134)这里作者想表达的东西通过象征显露,苔藓既是实物,也是象征,阴郁已久致苔藓,扑面而来的是阴暗、潮湿、人迹罕至的感觉。这种感觉蔓延渗透,屋内的情形是“我觉得呼吸的空气中也充满了忧伤,整个房间中弥漫着凛然,沉重和无法驱散的阴郁”。[5](P135)生活在此情景中的主人公厄舍“所有的花香都会让他窒息,甚至一点微弱的光线也会刺痛他的眼睛,而且只有某些特殊的声音以及弦乐器奏出的声音才不会让他感到恐怖”。[5](P137)仿佛受到了主人的影响,厄舍府弥漫着衰败、阴郁、恐怖、不安定的气息。人物与场景里外应和,静动协调,人景交织,仿佛一切皆有定数,厄舍府的人与物在作者营造的统一意境中不安地等待。后期象征主义大师瓦莱里认为文学世界中的象征主义是一种“综合重建”,[6](P1)与“群体的精神”[6](P1)的真实存在,认定象征主义者在精神上有着高度的一致性和强大的凝聚力,认为在诗的世界中,外在事物的意象与抒情主体的感觉、心情完全和谐、共鸣、交融为一体。[7](P84)
而由里向外地,厄舍府的颓废气息也在穿越弥漫:主人公心情颓丧,整个小说中的景物就都散发着荒凉、凌乱、死亡的气息。男主人厄舍是一切不愉快的起源:“他那颗心仿佛生来就是黑暗的,它不停地把阴郁散发到精神和物质的一切东西上”。[5](P138)所以厄舍府内景是“阴沉的帐幔,乌黑的地板……鬼影般的甲胄”;[5](P135)对应的外景则是一片凄凉:“兀立的房子和周围单调的景色,萧瑟的垣墙,茫然眼睛似的窗户,几簇丛生的苔草。”[5](P133)这种阴郁的气息四处蔓延,物非常物,人非常人:厄舍府的主人妹妹“病入膏肓”,[5](P135)医生“慌慌张张”。[5](P135)厄舍则说“哪怕是最微不足道的事情,我就会全身发抖”。[5](P137)厄舍的心犹如一个深深的黑洞,厄舍府是黑洞的出入口,似阴晴黑白的交界处。无论向里向外,坡的描述都遵循了人景统一的原则,景表达了人物的心情,心情则影响了景物的颜色与场景的气息,主客合一,情景交融,达到了整体象征的效果。
从颜色上看,坡小说中的黑色是与不幸相伴的颜色。《绝境》中出现黑奴,泽诺比阿小姐就一命呜呼了。在《约会或梦想者》中,“一只酒杯”发黑时,青年已经与阿佛洛狄特夫人相会在天堂缥缈的梦中了。《红死病的化装舞会》中的第七个房间是令人窒息的黑色主题,没有人敢进去。最可怕的是房间里的黑色座钟一响,人们就惊慌不知所措。《威廉· 威尔逊》中的黑影人一死,男主角也就一命呜呼了。《黑猫》中的黑猫是诱主人犯罪的“罪魁祸首”,它是不祥之物,主人不幸的源泉。《钟楼里的魔鬼》中的魔鬼穿着“黑色燕尾服,黑色的克什米尔羊毛料马裤,黑色的丝质长筒袜……”。[8](P81)西方文化的宝典《圣经》中,黑色是邪恶之色,黑色预示着死亡。相似的是,爱伦·坡的小说中,黑色所过之处便是一派不安与骚动,不祥之感悄然而至,悲哀之事也接踵而至。
象征主义喜欢用具体的形象表现抽象的观念,用物质的可感性表现隐蔽的内心世界,着眼点不是描写客观的真实,而是追求主观的幻觉;喜欢用象征、联想、暗示、烘托等手法,重视雕塑美、音乐美和朦胧美。[9](P194)坡的作品无论从主题、意境、颜色上都充满了象征,给我们无限美的享受,引发无限的思索与启迪。
二、女性是社会生活的产物
女性主义文学批评兴于 20 世纪 60 年代末,是现代批评理论中富有革新精神的文学理论批评之一。它是西方妇女运动不断发展并影响到文学创作的产物,在 20 世纪西方文论中占有重要的地位。[10](P100)坡的许多作品描述女人是美丽的、乖巧的、她们被欣赏、被同情、被物化,被当作无声的配角,甚至宁愿为爱情牺牲生命。我认为坡的作品中具有很强的前瞻性,其中蕴含了丰富的现代女性批评的思想。
法国女性主义先驱西蒙·波伏瓦在《第二性》中提出:“女人不是天生的,而是后天形成的。”[11](P9)我们来看一下小说《贝瑞妮丝》中的主角贝瑞妮丝是如何一步一步成为女人的。小说开始,贝瑞妮丝“机智灵敏,端庄优雅,洋溢着活力”,[8](P151)这样的女人应与白马王子一起享受幸福人生了吧,至少,与常人一样,恋爱结婚年暮。不是的,作者笔锋一转,贝瑞妮丝命运多舛,“一场致命的疾病象西蒙风一样降临在她身上”。[8](P152)当然,人都无法逃脱大自然的生长法则。糟糕的是,病后的贝瑞妮丝在作者的视线中稍与从前不同,作者主观对贝瑞妮丝进行加工涂抹:“不是现实中的贝瑞妮丝,而是我梦中的贝瑞妮丝;不是尘世间真实的她,而是一个抽象的她;不是让人爱慕的她,而是最深奥而虚幻的思考对象”。[8](P154)此时作者认知的贝瑞妮丝已经被理想化抽象化甚至物化了。在作者的生活中,她是一个对象,而不是实在的人。她是作者生活中的某件物品,作者不会过多关注她的感受。她甚至寄托了作者的某种想象,是虚拟的人,这段叙述为贝瑞妮丝的悲剧命运埋下了伏笔。
随着故事情节的发展可以看出,贝瑞妮丝的爱情是她悲剧的主要原因,作者说:“在她那美好灿烂的日子里,我并不曾爱过她。在我那段精神失常的日子里,我的感情从来不是发自我的真心”,[8](P154)“然而我知道,她长期以来一直倾心于我,我仍为她的憔悴的面容和孤独的处境感到痛惜,于是,在这个不幸的时刻,我向她求婚了”。[8](P154)至于为什么贝瑞妮丝要倾情于一个精神病人,我们不得知,作者行文中没有贝瑞妮丝的话语权。我们只知道他对她的感情,却不知道她对他的感受。总之,贝瑞妮丝嫁给了一个不爱她而只是可怜她的男人。大家知道,一件物体碰到善待它的主人就很幸福,碰到虐待它的主人就很惨。何况它的主人是个精神病人!正如波伏瓦在十二章《恋爱的女人》中援引拜伦的话说的那样:“爱情在男人的生活中只是一种消遣,而它却是女人的生活本身。”[11](P496)
果然,作者说:“人们说玛丽小姐的每个舞步都能表达感情,而我更相信贝瑞妮丝的每一颗牙齿都有思想,思想!这就是我如此疯狂想得到它的原因。在我看来,只要得到了它们,我的生活才能平静,我才能恢复理智。”[8](P154)随后,作者以跳跃、梦幻、独白等意识流形式叙述了他生活中发生的一切:“——惊叫声——贝瑞妮丝死去——我和死者相对——梦境中醒来——坟墓被挖开了——还活着!——盒子——牙科医生用的工具——白白的,闪闪发光的东西”。[8](P156~158)原来,贝瑞妮丝癫痫病发作后,大家以为她死了,埋葬她之后丈夫却将坟墓挖开,用工具将贝瑞妮丝的牙齿一颗颗取下来放在盒子里。因为他爱她的牙齿。看到这里,贝瑞妮丝的命运深深牵动着读者的心,一个纯洁美丽的女孩,不仅遭受着自然力量的折磨,而且被社会力量(丈夫)以爱的名义将她降为物,为他所用,为他恢复理智,给他的生命注入新的生命力, 直至自己幻化成风,销声匿迹,用生命演绎出“润物细无声”的最高境界。贝瑞妮丝的遭遇深深揭示了男权社会“总是以男性为中心, 以男性为主体相对而论女人。于是女性被降格为男性的物件和另性,即是第二性的”。[12](P45)
波伏瓦认为女性“是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 这意味着她们毋庸置疑地应该接受其他人为他们提供的真理和法律,女人的命运就是服从和尊敬”。[11](P442)坡的另一作品《椭圆形画像》中的女人就是这样的情形。她是美丽的、静止的,物的存在;是被镶嵌入画的主角,是现实中的配角。她没有声音,从头至尾,我们没有听到女人的一句话,只知道她被定格为一件画画的工具。她没有话语权,也无意主动寻找话语权。她甚至没有表达任何意愿,甘心接受命运安排毫无怨言地为他死去。她的存在丰富了他的生活,升华了他的作品。她为他付出了一切甚至生命,而他却理所当然,无视她的存在。“随着画中形象日益丰满,新娘却日渐衰落”,而“当他回头再看他的新娘时,却发现她已经死了”。[13](P126)“几千年来妇女都好像是用来做镜子的,有那种不可思议、奇妙的力量把男人的影子反照成原来的两倍大”。[14](P36)而她们自己则被弱化被缩小被忽略,化解为碎片悄然退出历史,退出人们的视野。
从观念上被物化到本质上被物化,贝瑞妮丝一步一步变为社会意义的女人,那种不是为自己活着的女人。贝瑞妮丝的故事向我们揭示了,女人不仅是第二性的,也是可以降格为无性的,当她被物化,像水一样随着容器的形状而改变自己的时候,你能说她有性别吗?除了大自然的人为的摧残,还有经济的政治的差异,种族的性别的不同,所以,女人不仅是大自然的一件作品,更重要的是她是人类社会批量生产的产品。
三、梦幻是意识深处的一种现实
超现实主义文学兴起于 20 世纪第一个十年的巴黎,并在未来半个世纪内(1969 年前) 逐渐从巴黎向伦敦、纽约、东京、布拉格等城市扩展开来,形成了影响至今的文化运动。就其文学传统而言,发生在德国的浪漫主义与法国象征主义文学是超现实主义文学的起点,而超现实主义文学从浪漫主义与象征主义那里所汲取的,正是它们对城市现实的不懈关注,以及善于从城市日常现实中捕获“神奇”的本领。[15](P194)它认为理性、道德、宗教社会及日常生活经验都是对人的本质的束缚,只有无意识、梦幻和精神错乱才是真正的精神活动,因此注重表现人的梦境与潜意识,强调作家要致力于发掘人的心理深处的秘密和梦幻世界,以达到绝对的真实,即超现实。[3](P17)
爱伦·坡常常“于神迷的恍惚中写出诗篇,做着离奇的怪梦,再将梦生发成杰作”。[16](P42)他的很多作品都涉及梦幻与现实交织的场景,在小说《梅岑格斯坦》中,这一技巧尤为突出。在故事的开头,作者首先引入梅岑格斯坦与伯利菲青家族世仇宿怨的现实。然后梅家的少主人公弗雷德里克在“一间宽敞寂静的房间里”[8](P142)进入一种被魔力牵引,意念恍惚的梦幻状态,随后多种巧合接踵而至:他“看到自己的影子正好落在那个杀死了伯利菲青家族撒拉森祖先的,冷酷无情又得意扬扬的人身上,和他的身影完全重合”。[8](P142)他自己的身影与挂毯上祖先的身影重合?弗雷德里克意识到是幻觉。他走出屋子,竭力想摆脱幻觉;但他遇见了第二个巧合:仆人带来一匹“火红色大骏马”,[8](P142)它“和挂毯厅室里的神秘骏马一模一样”;[8](P142)第三个巧合是无法知道马来自何处,根据马身上的缩写字母猜过,问询过,无人知道也无人认领。弗雷德里克只好把它看作是“伯利菲青家马厩中跑出来的魔鬼”。[8](P143)更巧的是此时仆人急急来报:“挂毯神奇地缺了一块”。[8](P143)联系前后的叙述,应是毯上的历史故事再次演绎,时间回到了从前,骏马走下挂毯,走进了弗雷德里克的生活。至此,过去与时下融合,画卷与现实融合,坡的叙述进入亦真亦幻的境地,带领读者进入超现实。
弗洛伊德所说:“诗人是一个白日梦者”[17](P17)。 尽管梦幻不等于现实,但可以在更高层面上与现实契合,形成一种绝对的现实即最高现实。梦幻是“人在睡眠状态下任何一种心理活动有意义和重要的表达”,[18](P17)梦幻不仅可以揭示现实世界的本质和秘密,还可以改变现实达到超越现实的神秘境界。[17](P18)于是坡在一个模糊不清的神秘梦幻中续写两家恩怨:神秘骏马给弗雷德里克的生活带来了巨大变化:“在广泛的社交圈里他没有一个朋友,只有那匹不同寻常的火红色烈马,从那以后一直骑在他胯下,可以称得上他神秘的朋友”,[8](P145)它对梅家少主人弗雷德里克表现出“不正常亲近”![8](P145)这分明是一种拟人的写法,马与人通灵,进入人的世界,与主人成为形影不离的好朋友。然而故事开头的情节不由得从读者脑海中划过:既然两家的宿怨很深,不共戴天,骏马为何与弗雷德里克不正常的亲近?难道真的是来自伯利菲青家马厩的魔鬼,意在摧毁梅岑格斯坦家的少主?神秘骏马令人不可思议:“表现出的奇特智慧”,[8](P145)“颇通人性的眼睛”。[8](P145)而“年轻的梅岑格斯坦似乎被铆在了那匹高头大马的马鞍上”。[8](P145)神秘之马紧紧地牵着他,难道弗雷德里克与骏马的关系就是两个家族的关系,神秘之马企图复仇,而弗雷德里克则不明就里,心甘情愿地配合?一切显得扑朔迷离。乍看坡在写实,但实中有虚,虚中有实,人具有物性,物具有人性。虚实真假令人眼花缭乱,真假难辨,人与物都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梦幻色彩,《梅岑格斯坦》较好地体现了坡的梦幻记录的超现实主义的创作技巧。
超现实主义者认为梦幻记录要比描绘现实更具意义与真实性,也更贴近人的本真,正如布勒东所言:“过去被忽视的某种联想形式具有很大的真实性,相信梦幻无所不能,相信思想活动能不带偏见。”[17](P18)所以坡小说中的超现实的叙述还在继续: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梅岑格斯坦骑上神秘之马匆匆进入森林。不一会儿梅岑格斯坦庄园发生了无法控制的火灾,骏马则倔强地带上梅岑格斯坦狂奔,一同消失在狂风肆虐的大火中。这是一件用理性无法解释的事!一切神秘事件似乎与马息息相关!一匹骏马从挂毯走进现实生活,演绎出神话般的超现实!之后是坡超现实主义叙述的高潮之处:“一团白色的火焰依然像裹尸布一样包裹着整个城堡,远远地飘向寂静的天空,射出一道超自然的光芒,同时一团烟雾沉重地笼罩着城垛,烟雾的形状是清晰的,巨大的——一匹马”。[8](P149)观看的人惊奇不已,来自伯利菲青家马厩的一匹马解决了庞大的梅岑格斯坦家族!
面对梦幻的画面,读者的思绪不禁又回到了梅岑格斯坦与伯利菲青家族的世仇宿怨的现实。在现实中不能解决的问题,坡用超现实的方式解决了,因为超现实与现实契合,梦幻表达另一种现实!世间盛传一则古老的预言是:“梅岑格斯坦家族的必亡之运将战胜伯利菲青家族的永生之运”,[8](P140)现实却与预言相悖,伯利菲青家族弱小。于是坡引入了超现实的叙述手法,人们也可以在超现实中期待、宣泄,向希望跋涉!坡的叙述中超现实与现实裹挟,在“梦幻与现实,理性与迷狂的两极游刃有余”。[8](P4)布勒东说:“梦境与现实这两种状态似若互不相容,我却相信未来这两者必会融为一体, 形成一种绝对的现实, 亦即超现实。”[19](P252)
超现实主义先驱热拉尔·德·内瓦尔写道: “梦幻是第二生活”。[20](P90)很多小说中,坡以梦的形式表达他自己的愿望,《丽姬娅》中丽姬娅复活的场景表达了坡希望爱妻复活的愿望;《威廉·威尔逊》中,他用幻影跟随的方式说明人是受道德良心支配的,人与道德同在。在他看来,梦幻是我们理想的必经之路,梦幻是完整表现自己的平台,现实中不可触及的,我们可以梦中去追寻。
结语
现代主义者认为作者对客观世界的描述不是照相机似的拍摄,而是以内心的视觉向人们展示。在坡的故事中,厄舍府倒塌了,厄舍家族和他们的家族文明也在人们心中消失。贝瑞妮丝沦为爱人深奥而虚幻的思考对象,在爱情中一点点地散失自己,成为附属的第二性。同时坡笔下的神马从梦幻走进现实,引领读者进入超现实的画面。爱伦·坡是一位创作奇才,他的作品,借助象征隐喻、意象堆砌、梦幻描述这些现代主义的表现手法,以人物丰富而深刻的内心世界映射出多姿多彩的外部世界,在更高的层次上描述现实。本文探索了坡作品中的象征主义,女性主义和超现实主义,以揭示坡作品中的现代主义因素,充分说明了坡是现代主义的先驱和引领者。另外,坡的作品还广泛涉足心理学、印象主义、表现主义、存在主义等现代主义领域,给研究者提供了广阔的研究视觉。
[参考文献]
[1]叶荫,冯静. 爱伦·坡短篇小说中的现代主义元素探究[J].边疆经济与文化,2013,(11).
[2]张婧琛. 爱伦·坡神秘小说中的现代主义主题分析[J].海外英语,2012,(3).
[3]黄岚,王乙编. 西方现代主义文学流派[M].成都:四川大学出版社,2006.
[4]汪小玲.杰出的象征大师——爱伦·坡[J].英语自学,1966,(10).
[5]熊荣斌,彭贵菊.爱伦·坡作品导读[M].武汉:武汉大学出版社,2007.
[6]瓦莱里.象征主义的存在[J].外国文学评论,1989.
[7]哈建军.个体与整体、主体与客体的互涉[J],长春师范学院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08,(3).
[8]爱德加·爱伦·坡. 爱伦·坡短篇小说集[M]. 王敏,时静译. 武汉:湖北人民出版社,2006.
[9]杨淑慧. 帕特里克·怀特小说的象征手法探析[J].西南民族大学学报(人文社科),2008,(8).
[10]宋宗伟,李世荣. 爱伦·坡笔下的女性形象解读[J].重庆第二师范学院学报,2014,27(1).
[11]西蒙娜·德·波伏瓦. 第二性II[M].郑克鲁译. 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11.
[12]西蒙·波娃. 第二性: 女人[M].桑竹影, 南珊译. 长沙:湖南文艺出版社, 1986.
[13]爱伦·坡. 爱伦·坡短篇小说精选:中文导读英文版[M].北京:清华大学出版社,2010.
[14]Woolf, Virginia. A Room of One’s Own[M]. London: Hogarth, 1967.
[15]耿波. 超现实主义文学与20 世纪初的“神奇巴黎”[J]. 西南民族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11,(9).
[16]潞潞.命运与岁月——外国著名诗人传记、回忆[M].北京:北京出版社,2003.
[17]汪小玲. 论奥哈拉早期诗歌中的超现实主义诗学[J]. 当代外国文学,2014,(2).
[18]埃里希·弗罗姆. 被遗忘的语言[M].北京:国际文化出版社,2001.
[19]张秉真. 未来主义·超现实主义[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 1994.
[20]柳鸣九. 未来主义、超现实主义魔幻现实主义[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7.
〔责任编辑:黎玫〕
On Modern Traits in Poe’s Works:a Case Study of The Fall of House Usher, Berenice, Mantegastan
LI Yan-fang1, YUAN Yi-chuan2
(1.Faculty of Foreign Languages and Cultures, Kunming University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 Kunming, 650093, Yunnan, China;2. 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 Yunnan Normal University, Kunming, 650092, Yunnan, China)
Abstract:Poe is an outstanding master of symbolism; his woks are filled with intense symbolic denotation and abundant connotation, which makes the readers feel that they were in the fabricated real world. Poe pays greater attention to express genuine ideas and thoughts through dreams and illusions, the readers always follow him in his half-genuine and half--reality world. From male’s perspective, his writing is beaming with admiration, devotion, care and empathy to females; he creates female roles who can’t live without love and is willing to be a subordinate; Hence they lack independent spirit, which has really anticipated feminism in its early stages. Allan Poe’s works are loyal to his own feelings, so he expresses himself whenever he feels it and expresses himself through various things. In fact, he has stepped into the fields of aesthetism, symbolism, psychology, feminism and surrealism. This is largely due to Poe’s description of this objective world which is based on his individual emotion. He is really a precursor of modernism. In early times, Miss Ye yin and Zhang Jingcheng have explored the modern elements in Poe’s works—about the theme of alienation and the narrative way of monologue. This essay attempts to explore his works’ modern traits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symbolism, feminism and surrealism.
Key words:Allan Poe; modernism; symbolism; feminism; surrealism
中图分类号:I106.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6-723X(2016)02-0110-05
作者简介:李艳芳(1970-),女,云南建水人,昆明理工大学外语学院讲师,主要从事英美文学研究;原一川(1957-),男,四川简阳人,云南师范大学外语学院教授,博士,主要从事英语语言文学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