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洋生态系统服务非市场价值评估研究特征述评

郭晶（中国海洋大学 经济学院，山东 青岛 266100）

【理论研究】

海洋生态系统服务非市场价值评估研究特征述评

郭晶
（中国海洋大学 经济学院，山东 青岛 266100）

海洋生态系统服务非市场价值评估，通过将 “无形的”生态效用价值转化为“有形的”货币价值，正逐渐成为海洋及海岸带综合管理的重要决策依据。基于NOEP收录的432篇经过同业审查的文献，从时空分布、评估对象、评估技术、研究范式四个方面，系统分析了非市场价值评估研究的特征。研究结论显示：①海洋生态服务非市场价值评估研究具有40余年的历史，近年来仍然呈现不断上升的趋势，美国是研究最为集中的区域；②非市场价值评估对象主要集中于沙滩、水质和渔业资源的娱乐价值评估；③评估技术以条件价值评估法、旅行成本法以及特征定价法为主；④评估文献收录的期刊亦发生了明显的变化，由理论研究、技术研究逐渐转移至管理类与政策类期刊。

非市场价值评估；海洋生态系统服务；非市场价值数据库

引言

生态系统为人类的生存与发展提供了重要的物质资源与环境效用，但是绝大部分的生态系统服务由于缺乏市场交易机制，不具有所谓的“市场价格”。“零价格等于零价值”的思想导致生态资源被过度开发和使用，生物多样性急剧下降，生态系统呈现日益退化的趋势。这一现象在“重经济增长、轻环境保护”的发展中国家尤其突出。

海洋生态服务非市场价值评估主要对无法通过市场交易实现而又客观存在的价值进行量化，并以货币的形式体现，包括生态系统服务的娱乐价值、景观价值、选择价值、存在价值和遗产价值等（Raheem等，2012）。非市场价值评估在以美国和欧盟为代表的发达国家已成为海岸带综合管理与政府决策的重要组成部分（Pearce和Seccombe-Hett，2000），主要应用于生态系统修复、环境影响评估以及灾害损失核算等领域。例如，菲律宾巴拉望岛对红树林生态价值进行评估，说服政府禁止养虾业，恢复了当地红树林生态系统（Farley等，2009）；美国国家海洋和大气管理局（NOAA）对1993年坦帕湾溢油损失核算，将生态系统服务的非市场价值纳入核算体系。中美洲国家伯利兹、加勒比海博奈尔岛通过非市场价值评估为海洋保护区融资（WRI，2009）。

1 非市场价值评估数据库

历经40余年的研究，非市场价值评估研究领域积累了大量的文献与著作。同时，伴随非市场价值评估在海洋资源价值识别、海洋环境保护、海洋立法及海洋相关决策制定等方面的作用日渐突出，对非市场价值评估数据及文献的需求亦急剧上升。非市场价值评估数据库包括文献数据库与非市场价值评估值数据库两类。其中，前者主要按地区、生态服务、评估技术等类别对现有评估文献进行分类汇总；后者则从相关文献中提取出具体的评估值，实现非市场价值在时间及空间维度上的对比，有利于追踪生态服务价值的动态变化路径。

下文列出国际上具有代表性的4个非市场价值评估数据库。

1.1 美国国家海洋经济项目数据库（NOEP）

NOEP（TheNationalOceanEconomics Program）（http：//www.oceaneconomics.org）是美国国家海洋经济项目的简称，也是首个以海洋及海岸带资源为研究对象的非市场价值评估的数据库。NOEP共收录包括期刊、工作报告以及著作章节在内的769篇相关文献，其中603篇来自美国，其余166篇覆盖全球近70个国家或地区。评估对象包括海湾、沙滩、沿海土地、河流，生物多样性等典型海洋生态系统，其中非市场价值以娱乐价值为主，也包括非使用价值。

1.2 海洋生态系统服务联盟数据库（MESP）

MESP（MarineEcosystemServicesPartnership）（http：//www.marineecosystemservices.org）是2011年由美国杜克大学Nicholas环境政策学院建立的非市场价值评估数据库，旨在帮助决策者及该领域的研究者汇总海洋生态系统服务非市场价值评估的相关数据。该数据库基于GIS技术，以空间交互的形式呈现出934篇研究文献及2 000多个非市场价值估计值，数据覆盖全球93个国家及地区。基于GIS的空间数据库提供了海洋生态系统服务非市场价值的全球分布图，有利于研究者与决策者从空间视角考察非市场价值的分布特征与变化态势。

1.3 生态系统评估工具集数据库（EVT）

EVT（The Ecosystem Valuation Toolkit）（http：//www.esvaluation.org） 是目前全球最大的生态系统非市场价值评估数据库，共收录了超过44 000篇已发表的非市场价值评估文献。该数据库整合了生态系统评估自助系统SERVES、研究者联盟、非市场价值评估资料库等子系统，旨在建立数据规模最大，信息覆盖面最广的生态系统服务非市场价值智库。

1.4 生态系统服务评估数据库（ESVD）

ESVD（Ecosystem Services Valuation Database）（http：//www.fsd.nl） 是 由 ESP（The Ecosystem Services Partnership）于2010年发布的生态系统非市场价值评估数据库。其中，统计变量的选择与分类均按 TEEB（The Economics of Ecosystems&Biodiversity）标准设置（Van der Ploeg等，2010）。列入统计的生态系统包括：海洋、珊瑚礁、海岸带、红树林、内陆湿地、河流、湖泊，热带雨林，森林，林地，草地以及极地；每个生态系统包含22类生态系统服务。该数据库共收录267篇文献，涉及1 310个非市场价值估计值。与同类数据库相比，ESVD的数据规模并不显著，但是其统计变量的设置与分类遵循统一标准，有利于非市场价值数据的分析与评估。

2 非市场价值评估研究特征辨析

本文基于NOEP数据库收录的432篇经过同业审查的非市场价值评估文献①本文选取文献均为原始评估研究，不包含效益转移类文献。，对非市场价值评估的研究特征进行分析。

2.1 时空分布

非市场价值作为资源、环境管理的决策依据，其时效性具有重要的意义。生态系统服务的价值不是固定不变，伴随生态状况、资源受益者的生态意识以及社会经济、政策环境的变化，非市场价值也在不断的变化。NOEP收录文献的时间跨度为1975年至2016年。如图1所示，每六年为一个计量单位，非市场价值评估研究数量一直呈上升趋势，一方面反映了非市场价值的研究热度在逐年上升；另一方面也预示了正在形成中的海洋生态系统服务非市场价值时间序列。非市场价值数据的积累有利于我们从时间维度衡量海洋生态系统服务价值的变化特征，以及考察社会、经济、政策等宏观因素的变迁对于生态价值的影响。

图1 海洋生态系统服务非市场价值评估研究的时间分布Fig.1 Temporal distribution of the studies on nonmarket valuation of marine ecosystem services

图2 海洋生态系统服务非市场价值评估研究的空间分布Fig.2 Spatial distribution of the studies on nonmarket valuation of marine ecosystem services

非市场价值评估的概念与实践最早起源于美国，随后在美国及欧洲主要国家得到广泛的关注；进入21世纪以来，亚洲及非洲的沿海国家也相继开展此类研究。海洋生态系统服务非市场价值评估研究的区域分布如图2所示。美国的研究最为密集；其次是英国、澳大利亚、墨西哥、希腊以及东南亚国家（如泰国、菲律宾等）；中国、南亚、非洲以及南美洲的相关研究则刚刚起步，仍属于新兴领域；而有关极地海洋生态系统服务的评估尚处于空白阶段。

非市场价值评估的时空分布特征反映了全球海洋生态意识正在逐渐加强，欧美等国家研究的先驱性也体现了该地区对于海洋生态系统保护与管理的重视程度。相较之下，发展中国家及新兴经济体则更加强调对海洋资源的开发与利用。此外，海岛类国家（如菲律宾、加勒比海国家）非市场价值评估研究急剧上升，主要源于国民经济对于海洋生态系统服务的高度依赖性。

2.2 评估对象

非市场价值评估的对象具有不同的分类标准，按生态系统的类型可分为沙滩、红树林、珊瑚礁、沿海耕地、湿地、湖泊、河流、渔场等。某些研究不针对于一个特定的生态系统，而是从生态系统服务的角度，对生态效益进行评估，例如娱乐价值、景观价值、以及非使用价值。

从生态系统的角度来看，不同生态系统所获得的关注程度具有显著的差异性（Naber等，2008）。如图3所示，沙滩和渔业资源的评估在非市场价值研究中占有绝对性的优势。其中，对于沙滩的研究主要集中于沙滩的娱乐价值（Lew等，2008；Draper等，2009；Dwight等，2012）、生态防护价值（如海岸巩固）以及沙滩修护所带来的生态效益变化（Pendleton等，2008；Brenner等，2010）。渔业资源评估则主要包括休闲渔业的娱乐价值（Carson等，2009；Ezzy和Scarborough，2012），渔业管制的生态价值（Nunes等，2008）以及渔业资源对生产效率的影响等（Barbier，2007）。

图3 基于生态系统分类的海洋生态系统服务非市场价值评估研究分布Fig.3 Research on nonmarket valuation of marine ecosystem services based on ecosystem classification

红树林及海洋保护区的研究相对较少，属于非市场价值评估的新兴领域。其中，红树林作为的海洋生态系统组成部分，不仅是重要的生物栖息地，更具有净化水质，巩固岸线等重要生态系统功能。有关红树林的非市场价值评估主要包括娱乐价值（Ahmad，2009；Salem和 Mercer，2012） 和修复价值 （Stone等，2008）。同时，伴随海洋生态系统退化的加剧，海洋保护区的非市场价值评估正成为新的研究热点。据统计，当前全球只有不足2%的海洋受到保护。是否应该建立海洋保护区，如何协调相关者的利益，海洋保护区具有何种经济价值成为了海洋保护区非市场价值评估的核心内容（Becker和Lavee，2009；Chae等，2012）。

从生态系统服务的角度来看，人们从生态系统服务中所获得的效益是非市场价值研究的另一种分类体系。生态系统、生态系统服务的类型不同，但提供的效益可能是相同的。例如，沙滩、河流、湖泊隶属于不同的生态系统，但是都具有娱乐价值；湿地、红树林、河口等生态系统均具有净化水质的功能，可以提供健康、或生存保障价值。

非市场价值评估在不同生态系统服务之间的分布也是不均衡的。如图4所示，娱乐价值的评估在相关研究中占70%。其中，垂钓（Haab等，2008；O’Garra，2012）、沙滩休闲和海洋生物观赏（Gurluk和Rehber，2008）占娱乐价值评估的60%；其次是游泳（Meyerhoff，2010）、潜水（Morgan，2009）、和船类休闲（Thomas，2002）；浮潜（Kragt等，2009）、打猎（Boyer和Polasky，2004）、冲浪（Lazarow，2009）的研究较少（如图5所示）。

图4 基于生态系统效益分类的海洋生态系统服务非市场价值评估研究分布Fig.4 Research on nonmarket valuation of marine ecosystem services based on classification of ecosystem benefit

图5 海洋生态系统娱乐价值的研究分布Fig.5 Study on the distribution of recreational value of marine ecosystem

生态系统服务另一个重要的研究领域是对生态系统恢复、改造项目或工程的综合价值进行评估，如湿地恢复工程生态价值评估（Kaffashi等，2012），人工育滩项目经济价值评估（Martino和Amos，2015）或海洋保护区项目的综合评估（Wattage等，2011）等。其次，对生态系统景观价值的研究，尤其是自然景致对地产价格的影响（Scorse等，2015）是近年来非市场价值评估的热点领域。然而有关生态系统对人类身体健康或财产安全的影响，鉴于评估技术的复杂性，研究相对有限；同时对非使用价值的评估也近乎空白。

除上述分类之外，与生态系统变化特征密切相关的专题领域亦是非市场价值评估关注的对象，如生物多样性和气候变化。2002年，经合组织（OECD）提出了生物多样性评估的指导框架。2010年，联合国第65次会议将2011—2020年定为“联合国生物多样性国际年”（决议65/161），全面鼓励与支持维护生物多样性战略的实施，实现人类与自然的和谐相处。目前，生物多样性研究主要涉及生娱乐休闲价值 （Rees等，2012）、维护价值（Beaumont等，2007） 以及濒危物种价值（Lew等，2011）。此外，伴随气候变化对生态系统影响的加剧，海平面上升（Lantz等，2012）和温室气体排放（Durant等，2011）的环境效应成为非市场价值评估的重点。

2.3 评估技术的广度

非市场价值评估具有完整的方法论体系，但是某些方法的使用频率明显高于其他方法。条件价值评估法（Contingent Valuation）、旅行成本法（Travel Cost Method） 以及特征定价法（Hedonic Pricing）是现有研究中使用频率最高的方法——70%以上的文献使用上述三类方法（见图6）。选择实验法 （Choice Experiment Method）、联合分析与条件价值评估法具有相近的理论基础。其中选择实验通过模拟多种情景，提供更详细的消费者偏好信息，适用于复杂生态系统服务的非市场价值评估；而联合分析则由于概念模糊，技术上常常与选择实验重合，而越来越多的遭到经济学家的诟病——甚至已有学者提议，摒弃这一术语（Carson和Louviere，2011）。

图6 非市场价值评估技术在文献中的使用率Fig.6 Usage rate of nonmarket valuation techniques in the literature

非市场价值评估文献的不断积累为效益转移方法的应用与发展带来了机遇。其中，国际效益转移，实现了非市场价值评估数据在国际范围内的共享，正成为新的研究热点（Zhai，2009）；但是由于国家之间文化、经济社会情况的差异性，国际效益转移的准确性与可靠性还需要进一步的检验（Boyle，2010）。

此外，非市场价值评估技术具有不同的评估广度。例如：旅行成本法适用于娱乐价值的评估；特征定价法适用于与住宅、地产价值相关的生态系统服务；而条件估值法和选择实验法则适用于全部类型的生态系统服务，包括使用价值与非使用价值。同时多种评估方法整合的非市场价值研究，有利于平衡不同方法的利弊，逐渐成为该领域新的研究趋势（Parsons等，2013；Voke等，2013）。

2.4 研究范式的转变

本文选择的数据样本来源于70多个学术期刊。其中64%以上的研究集中发表于九个期刊：Marine Resource Economics，Ecological Economics，CoastalManagement，Ocean&Coastal Management，Journal of Environmental Economics and Management（JEEM），Land Economics，Environmental and Resource Economics，Journal of Environmental Management，Marine Policy。如图7所示，JEEM和Land Economics最早于20世纪70年代末开始发表非市场价值评估的相关研究，是90年代初发表非市场价值研究的主流期刊。Marine Resource Economics、Ecological Economics和 Coastal management由90年代中期开始发表相关研究，近年来发展成为收录非市场价值研究的主要期刊，收录文献数量占同时期研究总数的一半以上。21世纪以来，Marinepolicy和Ocean&Coastalmanagement收录的非市场价值研究文献显著增多，成为该领域的新晋期刊。

图7 九种主要期刊收录非市场价值评估研究数量的变化趋势Fig.7 The tendency of quantity of nonmarket valuation studies included in nine major journals

期刊收录非市场价值研究的数量变化趋势亦揭示了非市场价值评估范式的转移，即由最初的理论研究、技术研究逐渐转向应用研究与政策研究。非市场价值研究作为一种以经济理论为基础的评价工具，已不再局限于经济学领域，而是作为一种科学的管理手段，在海洋及海岸带综合管理领域迅速拓展（Pendleton等，2007）。

3 结 论

本文选取的评估样本反映了海洋生态系统服务非市场价值评估研究的主要特征，但鉴于样本容量的有限性，无法涵盖该领域研究的全貌。非市场价值评估数据库为学术研究与政府决策提供了丰富的数据资源，极大的提高了文献检索的便利性。基于NOEP数据库，非市场价值评估研究主要体现了以下特征：

（1）海洋生态服务非市场价值评估研究具有40余年的历史，近年来仍然呈现不断上升的趋势。在空间分布上，美国是研究最为集中的区域，中国、南美洲及东南亚等海岛国家伴随海洋经济的发展亦成为新兴区域。

（2）非市场价值评估研究在评估对象与评估技术的选择上具有明显的集中性。首先，评估对象主要集中于沙滩、水质和渔业资源的评估。就生态效益而言，娱乐价值的评估最为广泛，其中垂钓、野生动物观赏和沙滩休闲是研究的热点。而生态系统安全价值和非使用价值的评估相对较少。其次，就评估技术而言，条件价值评估法、旅行成本法以及特征定价法是使用最为广泛的评估技术。

（3）非市场价值评估研究主要收录于Marine Resource Economics、Ecological Economics和Coastal management。近年来，Marine policy和Ocean&Coastal management收录的文献数量亦不断上升。这一变化趋势反映了非市场价值评估研究与海洋及海岸带综合管理的关系日益密切，以政策评估与应用为目的的研究正逐渐成为非市场价值评估的核心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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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view on the Characteristics of Nonmarket Valuation of Marine Ecosystem Services

GUO Jing
（College of Economics,Ocean University of China,Qingdao 266100,China）

By making the hidden benefits more visible，nonmarket valuation studies on marine ecosystem services have played an important part in ocean and coastal management decision-making.We examine the timeliness，geographical completeness，comprehensiveness of assets valued and methodological breadth of the peer-reviewed literature on nonmarket valuation studies.The results suggest that research on nonmarket valuation has been conducted for more than 40 years and the frequency of publication has been increasing in the recent years.The majority of studies were conducted in the US. Furthermore，the depth of literature is concentrated on beach，water quality and fisheries，among which recreational benefits appear in the literature most frequently.Besides，the main used techniques include contingent valuation，travel cost model and hedonic pricing. We also find that the paradigm of nonmarket valuation has shifted from theoretical research to application in marine policy decisions.

Nonmarket valuation；Marine ecosystem service；Nonmarket valuation database

F205

A

2095-1647（2016）05-0003-12

2016-10-04

山东省优秀中青年科学家奖励基金 [BS2015HZ006]；中国博士后基金 [861505020010]

郭晶，女，中国海洋大学经济学院讲师，主要研究方向为资源资产定价，E-mail：oucguojing@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