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滢
【摘 要】亚里士多德对于悲剧的定义一直在人们研究剧本的过程中被奉为圭臬。《麦克白》作为莎翁的四大悲剧之一,其悲剧性可以在亚里士多德的诗学中得到对等释义的阐释。本文从人物性格和悲剧作用的方面来深入分析《麦克白》悲剧的力量。
【关键词】亚里士多德;麦克白;行为;恐惧;怜悯
“悲剧是对一个严肃、完整、有一定长度的行动的摹仿,它的媒介是经过‘装饰的语言,以不同的形式分别被用于剧的不同部分,它的摹仿方式是借人物的行动来表达,而不是叙述,通过引发怜悯和恐惧使这种情感得到疏泄。”这是亚里士多德在《诗学》第六章中有关悲剧的著名定义,长期以来都被视为研究悲剧的圭臬。
《麦克白》作为莎士比亚著名戏剧之一,也是最短的一部,一直以来都以剧情紧凑,张力十足收到广泛的关注。关注的焦点大多集中在麦克白的悲剧的原因上,环境的影响通常被认作是麦克白走上邪恶道路的主要诱因,即他所处于的文化背景,当时的社会意识使他做出了这样的行为。或如约翰·贝雷认为,是由于“他(麦克白)的邪恶、自私和无责任感的行为导致国家分崩离析、动荡混战”。无论是环境影响说还是性格影响说,基本都关注于“惩恶扬善”的方面,或则从观众的角度来讨论这部剧所引起的人们心灵上的“恐惧”以及通过麦克白的最终结局来使得观众的情感得到“疏泄”。但如《麦克白》仅且只能在受众中引起恐惧,或直接把它归为“罪恶悲剧”,它又如何能够如此打动人心呢?
1 人物及性格
在亚氏悲剧观中,“悲剧是行动的摹仿,而行动是由人物来表达的,这些人物必然在‘性格和‘思想两反面都具有某种特点。”《麦克白》剧中的主角麦克白的性格毫无疑问是非常具有特点的,但似乎在大多数状况下我们更关注于他的谋夺王位的行为,他虽因英勇而受到褒奖,但旋即和麦克白夫人合谋实施阴险的谋杀从而篡位,成为满手鲜血的弑君者,后因大开杀戮在罪恶的沼泽中越陷越深。似乎这个人物手拿屠刀,沾满鲜血的恶行与亚里士多德对于悲剧人物的定义——即“悲剧总是摹仿比我们今天的人好的人”并不相符。
但是否如此呢?麦克白以一个英雄人物的身份出场,他身先士卒“披甲戴盔,奋勇交锋”,平定了考特爵士麦克唐华德的叛乱,为王国立下了汗马功劳。国王邓肯称赞他“最值得钦佩的表弟……你的功劳太超越寻常了,一切的报酬都不能抵偿你的伟大的勋绩”,这是符合亚里士多德的英雄观论的,这位英雄一直到决定篡位为止,一直都是一位受人敬仰的国之栋梁,如果将麦克白的人生一分为二,显然他的篡位的大逆之举也绝不能抹杀他前半生的辉煌。但反过来,英雄的“品质”也并不能完全涵盖谋逆的“行动”。这种转变并不突兀,剧中麦克白夫人的一段著名的独白也很能表现出麦克白作为一位悲剧人物的特征“可我却为你的天性忧虑,它充满了太多的人情的乳臭,是你不敢采取最近的捷径;你希望当一个伟大的人物,你不是没有野心,可是却缺少和这种野心相连属的奸恶;你的欲望很大,却又希望只用正当的手段;一方面不愿玩弄机诈,一方面却又要作非分的攫夺”,这个本质上并非大奸大恶的人最终因为各方面因素的影响走上了非法攫夺王位的道路,正好对应了亚里士多德所说:“幸福与不幸,取决于他们(人物)的行动”。
2 恐惧与怜悯
《麦克白》如仅能引起恐惧之情,当然就不能成为一部典型悲剧。如只有恐惧之情,则不可能引起观众的心理认同,也就无法在主客体之间构成“意义”世界,也就失却了悲剧的灵魂。所以《麦克白》这部剧最与众不同的方面在于,恐惧存之于两个方面,除刻意营造的超自然元素引起观众的恐惧外,剧中主角麦克白所深存于心的恐惧才更多引起了观众的情感上的怜悯。
剧中所精心营造出的恐怖气氛,毫无疑问是《麦克白》剧中的一大特点。剧中一开始,三个女巫的出场,就把整剧带入了一种恐怖的氛围,雷电交加,妖云密布,在荒原上突然出现的她们可憎又可怕,由她们带来了各种或不吉祥或古怪的稀奇生物,如狸猫精、癞蛤蟆、哈蟆、蝾螈、蝙蝠、蜥蜴等,更有千年巫尸,杀由犹太人摘其肝,剖山羊取其胆等一系列怪诞之事,不仅如此,她们还做出了具有不祥气息的预言。预言不仅在主角麦克白的心中引起了欲望之火,更重要的是“激活了对隐藏在人心里而毫无觉察其影响力量的隐约的恐惧感”。这种强烈的恐怖气息贯穿了全剧,但更重要的,主角麦克白心中的恐惧才更是牵引观众情感的主线。
剧中一开始所麦克白在实施他的谋杀之前有一段非常经典的自白,在这段自白中,麦克白深刻地分析了杀害邓肯所可能会带来的悲剧的结局“在这种事上,我们往往可以看见命运的裁判;教唆杀人的人,结果反而自己为人所杀;吧毒药投入酒杯的人,结果也会自己饮鸩而死……要是把它杀死了,他生前的美德门将要像天使一般发出喇叭一样清澈的声音,向世人昭告我的弑君重罪;怜悯像一个御气而行的天婴,将要把这可憎的行为揭露在每一个人的眼中……”,这说明麦克白在实施篡权的恶行前,他是恐惧的,这种清醒的恐惧没有抵过他的野心,但是却始终存于了麦克白认识中,并对他的行为也产生了实际的影响。杀死国王邓肯后,“恐惧的麦克白喊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一点点的声音都会吓得我心惊肉跳?这是什么手!嘿!它们要挖出我的眼睛。大洋里所有的水,能够洗净我手上的血迹吗?不,恐怕我这一手的血,倒要把一碧无垠的海水染成一片殷红呢。”尽管他拿起了弑君的“刀”,他的恐惧始终如影随形,在群臣宴会上,死去的班柯的鬼魂出现了,麦克白大惊失色,几乎全盘说出自己的罪行,引起了群臣的怀疑。班柯鬼魂的出现,除了延续剧中的恐怖气氛外,更是“是对于已经出现并在发生影响的内心活动的一种确认,并提供了一种明晰的形式”,它折射的是一种麦克白对暴露罪行,失去尊位的一种恐惧感。恐惧滋生了更多的无尽的想象,最终使得他走向灭亡。但值得注意的是,麦克白的英雄性格并没有因为错误的行为而泯灭,他在最后表现出的“我不愿投降,我不愿低头吻那马尔康小子足下的泥土,被那些下贱的民众任意唾骂。现在我要扔掉雄壮的盾牌,血战到底”这种英雄式的勇气与他始终在罪恶中感到的良心谴责和内心矛盾正是表现出了“善”,行为的“恶”和性格的“善”的冲突,才是能使观众产生“恐惧”和“怜悯”的根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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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王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