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欢妮
摘要:转企改制时期中国出版体制改革深入到体制的核心部分,出版单位体制和行政管理体制方面的改革都有所涉及。在制度变迁的引导下,出版业获得了改革的动力,在政治、经济及文化层面的社会福利也得到提升。
关键词:转企改制;制度绩效;福利
进入新世纪,中国出版体制改革已深入体制的核心层面,改革聚焦在出版单位的转企改制问题上。2002年,党的十六大提出文化体制改革任务,明确界定了公益性文化事业和经营性文化产业,改革进程不仅更加深入并且呈现细分化趋势。为了实现转企改制的改革目标,中国出版业从各层面进行了调整和改革。如何判断改革中的新制度能否有效推进出版单位实施转企改制,继续推动出版体制改革,本文拟从改革中出版业可获得社会福利的变化情况进行分析。
一、出版制度绩效研究的社会福利理论应用分析
1.社会福利理论应用
20世纪20年代,英国经济学家霍布斯和庇古创立了研究社会经济福利的体系,从福利观点出发对经济体系的运行进行社会评价,检验社会经济行为的好坏。黄有光认为“福利经济学是这样一个研究领域,它力图制定一些原理,根据这些原理,我们可以判断某一经济状态下的社会经济福利高于或低于另一经济状态下的社会福利。”
庇古把福利分为两类:一类是社会福利,属于广义福利;另一类是经济福利,属于狭义福利。作为早期的福利经济学的代表人,庇古认为经济福利对社会福利有决定性影响。因为经济学可以用货币计量的方式统计经济福利,而广义的福利难以统计不便研究。所以,以庇古为代表的早期福利经济学家,更倾向于研究经济福利,也就是狭义福利。
人的经济需要由经济要素来满足从而产生了经济福利,但是单纯的经济福利不能真正代表人的全面的福利。因此,广义的福利也就是社会福利的存在也逐渐被纳入经济学家的研究范围。他们所理解的社会福利是指所有个人的共同福利,或者称之为所有个人福利的加总。这在福利经济学各学派的研究中有具体的表述。包括庇古学派的福利经济学也认为,社会福利是几个个人各自效用的总和。帕累托为代表的新福利经济学派则为社会福利制定了这样一个标准:一项改变如果使群体中一个或更多成员的福利都增进了,或者某些成员的福利增进而其他人的福利不减少,社会福利就增进了。
根据马克思主义理论,人的社会生活可以分为经济、政治和文化三个基本领域。与这三个领域相对应,人们的基本利益也可划分为经济利益、政治利益和文化利益,并且这三种基本利益是相互关联的。经济利益是最基本的利益,它对人们的政治利益和文化利益起着决定作用;人们的政治利益在经济利益的基础上产生,对经济利益的存在和发展也有一定影响;文化利益是经济利益和政治利益的反映,它受政治利益支配,但最后由经济利益所决定。
2.出版制度绩效研究分析
制度变迁是一种制度体系和制度格局的变化,不管在怎样的制度体系和格局之下,每个组织和个体都有自己存在的位置和应该承担的责任。受制度约束的组织和个体能否发挥自身作用,将影响制度设计预期目标的实现。从新制度经济学的角度理解,制度变迁的目的是为了推动经济增长。一项经济制度的实施必然会产生一定的结果,这个结果可以称为经济绩效。以诺思为代表的制度经济学非常关心制度与经济绩效,并且他认为制度是一个国家经济发展的重要因素,因此,评价制度绩效不可避免要考察经济绩效。在经济学领域,一般认为经济增长是衡量经济实绩比较广泛的指标。马克思已经论证的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和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的观点中,生产力和经济基础实际上指的就是经济发展水平,经济增长意味着经济发展水平的不断提升。因此,出版制度的经济绩效可以通过出版业的经济发展水平来考察。当然,也需要全面认识到评价制度绩效是一件非常复杂的事情。
在社会发展的进程中,单一的经济增长指标不能作为全面衡量社会进步的标准,还应包括政治进步、文化繁荣。中国出版业自身的特殊性以及所处的发展环境的特殊性决定了对出版体制改革的评价不能只采用单一的标准。为了更为全面地评价制度绩效,应该多维度衡量制度变迁对出版业的影响。从与出版制度相关的主要利益主体的视角观察,政府、出版单位和广大读者很难在实现经济增长的层面都满足自身利益最大化的追求。党和政府更偏向于意识形态安全和领导地位巩固,在此前提下才追求经济绩效的最大化。作为企业的出版单位的利益目标就偏向于经济绩效。而读者的利益目标与经济绩效没有多大关联。因此出版制度的作用并非仅限于经济利益层面,在其他非经济层面,如对能否促使出版业承担社会责任也会产生影响。对出版制度绩效评价的特殊之处就在于必须考虑把非经济绩效纳入评价范围。中国出版体制改革对出版业发展的影响不是单一的,改革不仅对行业本身的经济发展有所刺激,对其自身的政治和文化层面的利益也有影响,因此,考察出版制度绩效可以对出版业在这三个领域的发展进行综合评价。
因此,本文在研究出版体制改革的制度绩效时,从出版业自身属性和生产运作的特殊情况出发,借用社会福利理论工具研究由制度变迁引导的中国出版业的发展情况。之所以选择社会福利理论,是因为福利是一个主观的概念,指收入、财富给人们带来的效用,或者说是指人们的需要得到满足的程度。
二、转企改制时期出版业制度绩效的体现
政府政策的原则是要保证政策生效后的社会是有秩序的社会。出版制度由政府供给,其作为政府公共政策,也需要确保制度运行后能够使出版业有序发展。有出版从业者曾说:“判断一个国家一个地区的出版事业是否处于繁荣兴盛状态,不仅要直观出版规模、出书品种、发行码洋这些可供参考的指标,更要透过现象,在较深的层次上研究构建出版事业的各个不同环节是否处于相对协调状态。”出版体制改革的目的就是为了使出版业的发展更为繁荣兴盛,而制度的建设和实施是为了保证行业发展的秩序以便达成改革的目的。
转企改制时期中国出版体制改革深入到体制的核心部分,主要就是正确处理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条件下出版行政管理主体与出版主体的关系问题。2002年,党的十六大提出文化体制改革任务,“通过分类管理、推进出版业的企业化转制”,明确界定了公益性文化事业和经营性文化产业。在文化体制改革的带动下,出版业体制改革确定了具体目标,“转企改制”成为出版业发展的关键词。新一轮的改革,在出版单位体制改革和行政管理体制改革方面都有所涉及,不仅在制度方面供给充分而且形成了具体的实践指导。新制度引导出版业改革使之在政治、经济及文化层面获得的社会福利表现为:
1.政治福利:提高公共服务能力
根据文化体制改革提出的分类管理要求,我国出版体制改革设计了分类原则,将全国500多家出版社划分为公益性事业单位和经营性产业机构。公益性出版单位是国家主办,主要通过政策扶持、项目补贴、政府采购以及出版单位自收自支、自主经营的文化事业单位。目前,国家明确规定人民出版社、民族出版社、盲文出版社和藏学出版社为公益性出版单位。这类出版社保留事业单位属性,不参与转企改制,只是进行内部机制改革,目的是增强机构活力。
对出版单位进行分类管理,明确了两类出版单位的属性,从而明确区分了不同类型出版单位的生产来源、功能定位和社会责任。公益性出版单位的收入分三大来源:政府拨款、自主经营和社会投入。相比较而言,政府拨款是主要的经济来源,这与传统的事业单位相似,尽管拨款的形式有所创新,但是资金来源决定了公益性出版单位的功能定位。因为有国家行为介入,因此需要解决的关键问题是为谁服务、提供怎样的服务。公益性出版单位作为国家建立的机构,首先服务于国家的文化传播任务。因为公益性出版单位提供的文化产品属于社会公共服务内容,社会公共服务就是为满足公民生存和发展方面的社会性直接需求。其次,这类出版单位还要满足各类人群的特殊阅读需求。对公益性出版单位来说,为了和经营性出版企业的文化生产明确区别开来,应主要向社会公众提供具有公共物品属性、正外部性的免费读物及学术著作等。由于这类出版单位偏重公共服务的功能,在承担社会责任方面,经济责任可以不作为重要指标,其他的如法律责任、伦理责任和自愿责任(慈善责任),则应该重点考察。
在保证政治定位正确的基础上,公益性出版单位在政府的领导和管理下,要逐渐明晰公共服务的任务。也就是,公益性出版单位要逐步确立公共服务主体意识,根据服务对象的需求及时提供相应的文化公共服务。这一阶段对出版单位实行分类管理,重点推进经营性出版单位转企改制,被确定为公益性的出版单位虽然明确了身份,但是面临的是转换内部运行机制的问题,如果机制转变不合理,将影响公益性出版单位公共服务作用的发挥。为了提高公共服务能力,保证公共服务效果,切实履行公益性出版单位的社会责任,有研究者提出探寻公益性出版单位内部新型的治理结构,以区别于经营性出版企业。公益性出版单位的内部治理结构由理(董)事会、专家委员会和绩效评价委员会组成。也有研究者认为需要设立监事会,对出版单位的经营决策实施监督。无论如何设置内部治理结构,对于公益性出版单位而言,在改革的趋势中,需要改变以往二元管理体制下的运行机制,提高公共服务能力。
2.经济福利:开拓文化产业运营空间
随着全球文化产业的兴起,国家对文化产业重要性的认识,文化产业运营得到重视。从政策层面,出版业产业运营得到了充分的支持。转企改制的方向已经确定,分类管理的思路也开始明晰。引导经营性出版产业的发展是对出版单位以量取胜竞争策略的调整。
把改革开放以来30多年出版业发展情况分阶段简单概括,从数据显示的情况看,1979年到1991年间,图书总品种数从17212种增加到89615种,增长了420%;图书总印数从40.70亿册增加到61.39亿册,增加了50%;图书总印张从172.50亿张增加到266.11亿张,增加了54‰发行数量从37.88亿册增加到62亿册,增加了163%;销售金额从12.67亿元增加到85.79亿元,增加了=572%。
1992年到2001年问,图书总品种数从92148种增加到154526种,增长了67%;图书总印数从63.37亿册减少到63.10亿册,降低了0.04%(这一阶段图书总印数实际上有增有减,波动较大);图书总印张从280.39亿张增加到406.08亿张,增加了44.8%;发行数量从64.42亿册增加到69.25亿册,增加了7%;销售金额从100.69亿元增加到408.49亿元,增加了300%。
从2002年开始(到2013年),出版业整体仍保持增长。图书总品种数从170692种增加到444427种,增长了160%;图书总印数从68.7亿册增加到83.1亿册,增加了20%;图书总印张从456.45亿张增加到712.58亿张,增加了56%;发行数量从70.27亿册减少到65.78亿册,降低了6%;销售金额从434.93亿元增加到723.51亿元,增加了66%。
纵向对比这三个阶段图书出版的发展情况,图书总品种数持续增加,第一阶段增长的势头最猛,中间阶段增长速度和前一阶段相比有所放缓,第三阶段又有所加快,但是都不及第一阶段的速度。图书总印数的增长规律和图书总品种数相似,但是增长速度相对缓慢。图书总印张保持了平稳的增长速度。发行数量虽有增长,但整体缓慢,增长率不断降低。销售金额保持持续快速增长,只是到第三阶段出现放慢情况。从这几个指标看,图书生产的能力不断提高,但是问题仍然存在,主要是图书消费没有明显的增长,图书市场表现萎靡。图书销售数量没有突破性的表现,从发行数量看,2002年开始图书发行量还有降低的趋势。销售量的下降带来了图书库存量增加的问题,图书积压严重。但是从销售金额统计数据看,图书销售金额一直保持增长。主要原因是图书销售采用了高定价的方式,才得以保持图书销售额增加。
图书出版情况说明,长期以来出版单位的经营活动比较粗放。改革启动期表现得最为明显,改革调整期对出版单位生产经营活动的调整和治理后有所改善。进入改革深化期,启动转企改制方案,彻底实施出版单位企业化管理,但是图书生产存在的问题并没有解决,出版单位市场竞争压力大但是灵敏的市场机制没有形成,供应和需求不能有效匹配。
如果说,问题在于出版单位管理属性不明确、生产机体规模小阻碍了市场化发展。那么,在出版深化改革阶段转企改制目标的导向下,靠政策规定出版单位分类发展,经营性出版产业以纯粹企业化身份实行联合运营的产业模式,应该是对此前出版业发展困境的突破。从出版业发展的情况看,政策利导出版业联合发展和跨地区、跨媒体、跨行业经营,出版产业的发展壮大了企业自身,并且实现了实体运作向资本运作的转变。
文化产业的资本运营是政策导向的结果,也将再造出版业游戏规则。其中,国有资本和非公有资本的竞争合作规则、出版主业和副业的协调发展规则、出版集团上市融资规则等,仍有待进一步探索。
3.文化福利:激励出版文化创造
坚持文化理想,追求文化创造是出版业的重要责任。出版是可以在商业活动中实现文化创造的。从产业发展角度看,出版业的文化创造一方面是文化出版物的创造,另一方面是出版业自身文化形象的创造,其表现为两种重要的方式:在市场上形成出版业品牌和创造自主知识产权。20世纪90年代以来,国际出版集团围绕着品牌和知识产权展开的收购兼并浪潮频频掀起,这些大型出版集团的全球市场扩张也是通过品牌来推进的。这意味着,在国际化的出版市场竞争中,文化的创造力是参与竞争的通行证。
在市场经济环境下,出版业沾染了浓厚的商业气息,这与新体制下出版的文化生产机制有关。当利润成为出版业的刚性指标之后,追求市场化运作的出版单位生产的风向标难免跟着市场潮流转动,无形中会降低自身的文化创造力。然而,市场和文化是不是有必然的冲突?是不是一谈出版的市场利润就可以淡化出版的文化创造?这个答案,就是在消逝的历史中也能找到答案。曾为三联书店之一的生活书店创始人邹韬奋先生在一生的出版经营活动中,始终如一地坚守文化至上的原则,并探寻了以事业性带动商业性,以商业性促进事业性的路径。事实证明经济利益和文化创造可以巧妙地融合一体,而且经济利益的追求可以激励文化创造的繁荣。
转企改制时期的具体改革实践也不乏实例证明这个逻辑。作为极具改革胆识和智慧的改革主义者聂震宁,从担任漓江出版社社长之时,就探索了“对改革的改革”。在当时出版业内盛行的“承包改革”并没有使漓江出版社经营效益增加的情况下,聂震宁以整体性经营、系统组织改革取代“承包改革”,形成的“漓江现象”成为业内改革关注的焦点。随后,在人民文学出版社出任社长,聂震宁建立了在整体性经营原则下的编辑室双效目标责任制和项目负责制。在运营中国出版集团之时,也以整体化经营与双效目标管理为主线。这一系列致力于提高经济效益的改革举措,表明了出版单位顺应制度变迁自发改革的能力,然而,更为重要的是改革实践者在新的经营理念引导下,以不断强化现代出版家的综合素质作为支撑实现改革目标的重要要素,这对提升出版业的文化创造能力大有裨益。
转企改制时期,出版业在制度变迁的引导下获得了改革的动力,并且在政治、经济和文化领域的发展有所变化。具体从制度变迁对出版业社会福利增减的影响角度看,在转企改制时期,中国出版业在政治、经济和文化方面的福利表现出增加的势头。其中,经济福利的增加相对更明显,主要表现为出版业生产能力和销售收入保持增长。这与出版业在经济领域内的改革起步早有关系,但是其中仍然存在较为严重的问题,具体表现为图书销售数量没有明显的增长。并且作为市场化运作的企业,还未真正实行优胜劣汰的市场机制,以至于出版单位的数量变动不大。另外,改革中因实行分类管理使出版业所获得的政治福利有所改观,而文化福利在经济福利快速增加的情况下受到激励获得提升,但总的来说,这两项福利整体提高稍显缓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