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风
咂巴咂巴嘴,总觉得这年味还是淡了一些,就像一道上好的菜肴少放了盐。但转而一想,年味的浓淡不以个人意志为转移,再说不论是浓是淡,均有它的妙处,就像这个猴年春节,细细品味起来还是蛮有意思的。
以我的理解,过年就应该有个过年的样子,而且必须通过吃才能充分体现出来。尽管现在日子好过了,购置的年货平时也未少吃,但过年还是应该丰盛一些,以体现喜庆和欢乐的心情。这不,腊月二十刚过,性子急的我就开始张罗着购买年货了,家里的冰箱被塞得满满的,什么鱼呀虾呀肉呀都被我提回来了。可是到了年三十晚上,我却彻底傻眼了。爱人做门卫值班未归,女儿在酒店上班回不来,偌大的家只剩下我一个孤家寡人,守着电视看春节晚会,倾听窗外震耳欲聋的爆竹声,我愈发感到形单影只,失魂落魄。在万家团圆的时刻,一家三口连聚在一起吃个年夜饭的时间都没有,这对我可是不小的打击。除夕的钟声响过,刚刚下班的女儿推开家门,不过疲惫不堪的她哈欠连天,来不及看晚会就到自己的房间睡下了……我是深夜两点才酣然入梦的,不知怎的,就又忆起过去过年的情形,那像一张张褪了色,覆盖着灰尘的老照片,更像一坛刚刚启封的陈年老酒,让我在回望的旅程上体味它浓烈的芬芳。
过去在农村老家过年,那年味儿才叫足呢!似乎刚跨过腊月的门槛,我就掰着手指盼过年了。“年”是从家家户户忙杀猪开始的,整个村庄都弥漫着一股醉人的肉香,忙碌了一年的庄稼人终于可以用肉滋润委屈的肠胃了。及至腊月二十三的小年,年味就彻底酿出来了。一家人乐呵呵地忙得不可开交,父亲忙着扎灯笼,母亲忙着灌香肠、蒸年豆包,姐姐忙着贴年画,妹妹忙着剪窗花,我则忙着在院子的雪地上放鞭炮……到了大年三十晚上,我们那里还有一个习俗,即在众多的水饺里藏上一枚硬币,一家人谁吃到谁最有福气。于是吃年夜饭时,我和姐姐、妹妹比着赛吃,因为谁吃的水饺越多,谁沾上好运气的概率就越大。到了大年初一,将带着补丁的旧衣弃在一边,穿上母亲手工缝制的新衣裳,便神气十足地给爷爷奶奶拜年,跪在地上磕好几个响头。一脸慈爱的爷爷会从怀里掏出一个旧布包,一层层地打开,颤巍巍地拿出五角压岁钱。这一日,将五角钱捏出汗的我甭提有多高兴了,仿佛自己是个大款。
正月,是乡下孩子最幸福、最甜蜜的时光,因为太过短暂,所以孩子们会充分享受,细细品味。可是过年、过年,这年总会过去的,接下来则是漫长艰辛的日子,遇上灾年还可能青黄不接,食不果腹。现在想想,过去的年味虽足,是因为一年只有那么一个盼头,欢乐中不乏隐隐的辛酸。现在生活好了,年味淡了,是因为每一个日子都可以当年过,大鱼大肉不再是珍贵之物,一年四季想吃都可以。如此说来,淡味的年不失为太平盛世中的一种完美写照。
今年的春节,因为母女俩加班,我一个人在家里随便凑合,所以购买的大量年货无人问津。及至初八母女轮休后,不但菜叶发黄,一些肉也开始变味了。爱人一边清理冰箱里的东西,一边埋怨我不该买这么多。站在一旁的女儿插嘴道:“现在过年城里人流行到饭店里吃年夜饭,既方便又省事,明年我们也到饭店吃吧!”听着母女俩的叨唠,我无言以对。也许过去穷怕了,一到过年,就大袋小袋的往家里提东西,现在物质丰裕了,没这个必要,也该换换老脑筋了,愈简单、省事愈好。女儿的提议不失为好主意,对,明年就不劳心费神地办年货了,咱也到饭店潇洒走一回。
如此说来,年味的淡与浓是可以营造的,就像境由心生一样,只要拥有一份轻松自如的好心情,而不是把过年当过关,这年就一定会酿出幸福的滋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