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旺旦增
(西藏自治区群艺馆 西藏拉萨 850000)
一部西藏非物质文化遗产研究的力作
——评《门巴族珞巴族非遗保护及旅游开发研究》
阿旺旦增
(西藏自治区群艺馆 西藏拉萨 850000)
从2005年开始,西藏启动了非物质文化遗产(以下简称“非遗”)保护工作,经过全区文化工作者十多年的不懈努力,摸清了家底,初步完成了抢救性保护的任务,目前正在积极开展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生产性保护和整体性保护工作。本人有幸见证了西藏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工作从小到大、从无到有的发展历程,深刻认识到现在西藏非遗保护的大好局面来之不易。从那时起,学术界也开始关注西藏非遗,主要是区内学者着手做这方面的研究工作,如刘志群[1]、马宁[2]等人进行了开拓性的探索。虽然经过了十多年的积累,但西藏非遗的研究成果仍然偏少,这与西藏非遗大省的地位不符。今天,当我看到马宁博士的专著《门巴族珞巴族非遗保护及旅游开发研究》时,心情格外高兴,因为这是我国学术界研究门巴族、珞巴族非遗的第一本理论著作,在很大程度上弥补了西藏非遗研究的不足。
该书是一本以“非遗”为关键词讨论门巴族、珞巴族文化保护和旅游开发的著作,从研究视角来看,该书没有停留在门巴族、珞巴族非遗项目本体内容的阐述和学界惯有的民俗学分析上,而是以门巴族、珞巴族非遗如何传承作为切入点,分别阐述了内地援藏省份、博物馆、当地政府、传承社区、公司企业这些不同的社会力量参与门巴族、珞巴族非遗保护的过程及取得的成效。通过阅读该书,我们对门巴族、珞巴族的社会发展状况和非遗传承情况有了清晰的认识,加深了人们对门巴族、珞巴族的理解。更重要的是,该书使西藏非遗研究体系更趋完整,格外关注非遗保护价值与传承人现实境遇的关系,值得同行借鉴。
国际社会推动非遗保护有着深远的考虑,在社会急速变迁的背景下,汇集人类不同的智慧,相互交流,共同分享,解决面临的危机,在这一认识下,对普通民众创造的文化从文化多样性的角度予以承认。《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公约》指出:承认各社区,尤其是原住民、各群体,有时是个人,在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生产、保护、延续和再创造方面发挥着重要作用,从而为丰富文化多样性和人类的创造性做出贡献[3]。通过该书我们了解到,门巴族、珞巴族的非遗保护工作取得了很大成就,拥有国家级、自治区级、地市级和县级非遗名录,其非遗民族特色鲜明,虽然受藏族文化的影响,但又保持着独特的文化特性,与藏族非遗和谐共生,是西藏文化多样性的杰出代表。
该书重点从两个方面论述了门巴族、珞巴族非遗保护的实践:一是非遗保护过程的展开;二是取得的效果及与旅游业结合所产生的影响,从中揭示出门巴族、珞巴族非遗保护实践的特点。
第一,文化援藏模式下的非遗保护模式具有很强的示范性和可复制性。
马宁博士透过文化援藏这种独有的模式,给我们呈现了内地人与西藏人在文化观念、工作方法上的不断交流、沟通和互动,援藏队作为牵头单位,动员林芝政府、事业单位、高校、民间人士以及企业组织参与到博物馆的建设中来,形成了联动机制,这也是诸多社会力量感受门巴族、珞巴族非遗的过程,这对西藏民众非遗保护意识的形成产生了潜在而持久的影响。同时,尊重门巴族、珞巴族非遗传承者的文化理念也在具体的工作中得以体现。可以说,非遗博物馆的建成是对门巴族、珞巴族非遗保护成果的一次大规模整理,借助博物馆这一三维空间,将与非遗有关的文字、图片和实物重新进行组合和陈列,以“景观化”的形式呈现出来,给前来观看的民众以强烈的视觉冲击,将非遗信息输入到观赏者的意识中,形成文化印象。这种保护模式在国家确定的援藏背景下有很强的示范性,能够供其他援藏省份效仿。
第二,政府在门巴族、珞巴族非遗保护实践中扮演了多重角色,发挥了主导性作用。
我国非遗保护以政府为主导,马宁博士以“勒布沟”为例分析门巴族非遗保护时指出,木器、竹器传统手工制作技艺在当地门巴族流浪儿童中得以传承,与县政府坚持不懈地对这些儿童开展生活扶助、技艺培训工作有很大关系,即全面干预了门巴族木器、竹器传统制作技艺的传承,地方政府的持续性支持是值得肯定的。他认为:“错那县政府当初考虑的并不是传统技艺的传承,而是当地流浪儿和穷苦家庭孩子的生存问题。”[4](P88)面对这一问题,当地政府的解决思路并不是简单地给予其生活补助,而是帮助他们掌握可以生存的技艺,并且为其打通销售渠道。一直以来,我国学术界诸多讨论非遗保护与政府关系的著述,总是一边倒地认为政府对非遗传承行为干预过多,干扰了非遗的自我传承。但该书中描述的情况却恰恰相反,勒布沟非遗保护工作不可能离开基层政府的支持,这也印证了我国以政府为主导的非遗保护工作原则是符合中国社会发展语境的。出于扶贫目的,当地政府成功地将极有可能造成社会问题的流浪儿童培养成非遗传承人,在这个过程中,当地政府借助非遗完成了对流浪儿童的培养,发挥了非遗的教化功能。
第三,保护非遗能给当地社会及民众带来什么?又改变了什么?
从社会属性上讲,非遗是民众生活方式的一部分,不同的非遗在不同群体中具有的功能各不相同。作为活态文化,非遗传承也离不开当地社会和民众,因此,非遗保护须围绕其所处社区来展开。马宁博士认为旅游是门巴族、珞巴族与外界接触、交流的主要渠道,旅游业的发展,影响着直接参与和没有参与旅游业的门巴族、珞巴族民众的生活,改变着他们的生活习惯和价值观念,由此形成的一系列二元现象非常值得学者深思。
在尼洋阁博览园的发展过程中,马宁揭示了企业与村民、政府之间的博弈,分析了企业、村民、政府三方各自的考量点和追求的实际效果,明确地说明非遗保护是基于人类文化理想而实施的,如果罔顾相关利益者的合理诉求,则其目标是难以实现的。在米林县南伊沟发展旅游的过程中,门巴族、珞巴族生活的区域其实没有旅游区与生活区的明显区分,可是游客已经来了。随着旅游业的深入,渗入的市场经济思维也不断改变着村民的价值观念,使门巴族、珞巴族社会发生变化。国家对非遗实施保护是基于非遗蕴含的民族传统基因,在维护民族情感、增强凝聚力方面有重要作用,有助于民族共同体的发展。该书贯穿了这一思想,对非遗传承者的生存给予了更为务实的考虑,由此,在现实中把西藏旅游与门巴族、珞巴族非遗传承结合起来发展,作者倾向于给予正面的肯定。
在我国,对非遗保护所蕴含的文化理念大多数民众尚不清楚,为什么要保护非遗?这一问题不可能有适用于我国所有地方的标准答案。马宁博士所阐述的观点,为我们提供了答案。
马宁运用人类学深描,让我们深刻感受到了非遗在门巴族、珞巴族社会发展进程中产生的力量。勒布沟公房的设立,为传承者共享、交流和观摩非遗创造了一个新的文化空间,这是当地民众文化创造力提升的标志;勒布沟人向内地人学习竹编技艺并协调邻村间相互关系,“斗玉—准巴”模式下的珞巴人非遗的复兴,表明地区与地区、民众与民众间的互通交流是激发文化创造力和保持和谐的重要途径,由此形成的相互间的文化情感和认同是当地民众的福祉。
不仅如此,马宁笔下的门巴族、珞巴族非遗传承与保护内容中充满了这两个民族对地方自然生态的丰富认识和利用方法,这些都是世居青藏高原的门巴族、珞巴族积累的生存经验,为当地社会的可持续发展提供了更多的选择和可能性。事实上,这也是国际社会保护非遗的重要出发点。与以往的保护不同,非遗视角下的民间和传统文化,不再是静态的、僵化的,而是一脉相传过程中不断变化的活态文化,保护也不是防止其变化,而是在其活态变化的过程中推动其代代相传。其中,提升有利于非遗传承的利益相关者对非遗的认识以及他们的传承能力、社会能力是最为关键的核心要素,这是我们思考和实施非遗保护的方向。在这一思路下,非遗保护模式也只有一种,那就是符合其所处的社会语境的保护模式,明确非遗“为谁保护”、“如何保护”,具体的非遗保护做法才会产生实质性意义。对门巴族、珞巴族非遗与民众生存、社会可持续发展、文化多样性等之间的关系和含义展开探索,让读者在一个个具体的案例中感受到非遗传承是西藏各民族发展进程中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这才是本书的真正价值所在。
[1]刘志群.西藏民族民间传统文化遗产保护的重要性、急迫性和艰巨性及其对策思考[J].西藏艺术研究,2004(2).
[2]马宁.论西藏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现状及其保护[J].西藏大学学报,2007(1).
[3]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公约[Z].2003. [4]马宁.门巴族珞巴族非遗保护及旅游开发研究[M].广州:中山大学出版社,2015.
[责任编辑 夏 阳]
[校 对赵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