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玮及其《天台山指南》考述

张天星

（台州学院 民间文化与区域社会发展研究中心，浙江 临海 317000）

徐玮及其《天台山指南》考述

张天星

（台州学院 民间文化与区域社会发展研究中心，浙江 临海 317000）

《天台山指南》是民国时期最早的一本天台山旅游指南，作者徐玮，字定茂，号琦园，浙江宁海人，生于1901年，卒于1934年。徐玮出身于书香门第，徐家与近现代台州名人陈阶、褚传诰颇有交谊，徐玮与宁海名人潘天寿、干人俊为同学。徐玮编写《天台山指南》时参考了上海商务印书馆出版的旅游指南。为满足1930年前后旅游繁荣之需要，商务印书馆将《天台山指南》作为旅行丛书之一发行。《天台山指南》的编写和出版，推动了20世纪30年代天台山旅游业的发展和天台山文化的传播。

《天台山指南》；徐玮；商务印书馆；天台山文化；传播

徐玮《天台山指南》是民国时期最早的一本天台山旅游指南，在现代天台山文化传播史上具有一定价值。该书于民国二十三年（1934年）六月由上海商务印书馆出版，袖珍版，页面9.5×17cm，共86页，定价二角。关于作者徐玮，我们所知甚少，《天台山指南·自序》落款：“癸酉九月宁海徐玮志于赤城山筑。”据此，仅知其为浙江宁海人，目前学界对于徐玮的介绍亦仅此而已。笔者在查阅现代报刊时，不经意间见到了一些有关徐玮的文字资料，对了解徐玮其人颇具参考价值，特对其人作扼要考索，并对《天台山指南》出版背景略作探讨。

一

1935年《惠兴女中校刊》第3期第10-11页“本校文选”栏目刊载干人俊撰写的《徐琦园先生传》，全文如下：

徐琦园先生传

干人俊

干人俊，号梅园，浙江宁海人。所撰有《盘溪草》《粤游草》《宁海漫记》《天台游草》《普陀游记》，（以上已刊行）《宁海清代诗存》《十九世纪文艺思潮》《红梅》（以上未刊）等作。

君讳玮，姓徐，字定茂，号琦园，国立劳动大学经济学士，历任浙江省立第六中学、天台县立中学、杭州盐务中学等校教员。徐君世居宁海城北河头，祖某，清诸生，笃信宋儒，晚清台郡理学家陈阶先生为其门下士，父纺九，亦清诸生，为缑城里长者，两世事略，天台名宿褚九云先生传之。君少好读书，行谊谆粹，悃幅无华，其得力于家学者深矣。弱冠即好吟咏，有家风，而古逸突过前人。年三十一，毕业国立劳动大学，淡于进取，常游山水，慕阮孚、向长、徐宏祖、齐周华之为人；癸酉春，与予同游天台，一邱一壑，足迹几遍。余以诗写之，君则于山川、草木、古迹、名胜、风土、人情、虫鱼、鸟兽、详志靡遗，其心精力果类如此。所著《天台山指南》《天台山游记》二书，翔实典则，脍炙人口，岂徒供博雅君子之摩挲已也。今岁秋，约予东游，旋以予寄迹武林，君亦至杭任盐务中学教职，课余之暇，正图遨游太湖、天目、莫干诸胜，讵知任事未旬日，竟染不治之症，溘然长逝；呜呼！当君病初剧时，余以电告其家，夫人董氏星夜兼程，及抵杭，君已先一日终矣；厝后二日，其七十余龄之老母犹电询病况，伤哉！君年三十四，无兄弟，有子二，女三，均年稚；其堂兄徐文岸硕士，予业师也，为之殡殓，复与予谋归其榇，而刊其诗文以传于世；且曰：“琦园客死良苦，汝应为之传。”爰含泪书其大略云。盘溪干人俊未定草。

传记作者干人俊（1901-1983），字世杰、庭芝，号梅园，浙江宁海县凤潭乡下河村人。1920年，干人俊毕业于杭州宗文中学，后毕业于上海复旦大学文学院。曾任宁海教育学会会长，杭州惠兴女中训导主任，杭州民生中学校长，天台中学、黄岩中学、侨光中学教员，宁海古华中学校长，奉化中学教导主任。1949年以后，曾任教宁波第四中学①干富根、干无涉《干人俊传略》，见干人俊编撰《民国慈溪县新志稿》第169页。《民国慈溪县新志稿》出版于1987年，属内部出版物，出版社不详。。上世纪50年代，退职回家，全力修志，共纂修省内外志书3辑62种，1176卷。著有《盘溪诗草》《天台游草》《金陵杂志》《括苍游草》等［1］。

《徐琦园先生传》还刊载于1947年《宁献》第1卷第4期第5页“亡友专辑”栏目，题目为《徐琦园传》，文字与《徐琦园先生传》无异，只是文末落款改为：“民国甲戌中秋后九日干世杰稿。”据此可知，《徐琦园先生传》撰写于1934年10月2日（农历八月二十四日），结合传记内容推知，徐玮去世的时间当在1934年9月中下旬，“年三十四”，则他出生于1901年，属英年早逝。

为便于对徐玮其人的了解，有必要对《徐琦园先生传》中提及的几位人物略作介绍：

陈阶，初名日休，字潜渊，晚清浙江宁海人，生卒年待考，享年62岁。其人性孝友，博通经史，兼精音韵，终生隐居授徒，讲明性理。著有《定性真言》《朱注旁意》《思辨问稿》《春秋年表》等。

褚九云，即褚传诰（1860-1940），字九云，号仲宣，晚号石桥老人，光绪间贡生，著有《高敝帚轩吟稿》《高敝帚轩文稿》《天台志稿》等。

徐文岸，即徐定澜，浙江宁海城北人，生卒年待考。1923年，徐定澜毕业于美国南加利福尼亚大学，获经济学硕士，曾任实业部国际贸易科科员、西湖博览会招待主任等职。定澜之兄徐定涛（1886-1965），1904年留学日本，定涛与妻子陈佩苇（1890-1931）同为光复会会员，1911年，定涛夫妇一起参加了上海光复活动，夫妇二人曾同时出任沪军都督府外交部正副部长。定澜之父徐履谦（1859-1924），字抚九，光绪间秀才，书画家，国画大师潘天寿（1897-1971）之启蒙老师。

综合以上，并结合徐玮生前在报刊上发表的作品可知：徐玮（1901-1934），字定茂，号琦园，浙江宁海城北河头人。徐玮出身于书香门第，祖父、父亲、堂叔徐履谦皆为清朝秀才，堂兄徐定涛、徐定澜亦为一时才俊。徐家与近代台州文化名人陈阶、褚传诰等颇有交谊。1924-1925年，徐玮在上海大东书局发行的《学生文艺丛刊》上发表两首诗歌，在《文学季报》上发表论文一篇、诗歌一首。据此推知，徐玮中学时期大概就读于上海。1930年，徐玮毕业于上海国立劳动大学，获经济学士学位，后历任浙江省立第六中学、天台县立中学、杭州盐务中学等校教员。徐玮家学深厚、喜好吟咏，大学专业虽为经济学，但兼擅诗文。大学期间，在《国立劳动大学周刊》上发表《劳动在经济上的地位》《我对于科学之认识》《诗三首：春日晚晴》《诗三首：无聊》《诗三首：幽鸣》等作品。但徐玮的至好是怡情山水、徜徉名山。1933年春，他与干人俊同游天台山，著成《天台山指南》《天台山游记》，后者连载于《旅行杂志》1933年第7卷第8、9、10期。干人俊在传记中言及徐定澜曾筹划将徐玮诗文出版行世，遗憾的是，笔者目前还未能确知徐玮是否有文集存世。

徐玮去世后，潘天寿有诗哀悼，该诗可见徐玮与潘天寿的情谊及徐玮的平生志趣，全诗如下：

挽同学徐琦园

与君总角交，相语每晨夕。

谈史与论文，益我十与百。

辉光暂增长，各自奋羽翮。

一别二十年，鱼书亦疏隔。

去暑来虎林，值我孤山陌。

君既学有成，我亦倦行役。

拟返雁苍岭，合茅半亩宅。

以偿耕读愿．歌咏雪月白。

如何永相弃，一病无药石。

遥夜怀前尘，清泪掷襟舄。［2］

由该挽诗可见，徐玮与潘天寿属总角之交，少年时期切磋砥砺、互有促进。志学之年，二人一别二十载。1933年夏天，二人曾在西湖孤山相聚一次，期间相约将来一起返回浙东，遨游山水，过着耕读的田园生活，但孤山一别竟成永诀。

二

关于《天台山指南》的编写情况，徐玮曾言及他游览天台山时写下数万言的游记资料，干人俊遂敦促其编著一本旅游指南，以饷来者。此外，我们对该书的编写、出版情况所知不多。

旅游指南是1920-1930年代商务印书馆较有特色的出版书籍，1924年商务印书馆售书广告云：“本馆精印中国名胜及各地风景照片，各地游览指南，可备应用。”［3］伴随1930年前后民国旅游热的兴起，一些出版机构推出不少旅游指南，如北平铁路管理局发行《北平导游便览》（1934年）、开明书店发行《杭州市指南》（1934年）、美华书局《罗浮游览指南》（1934年）等。在1920-1930年代旅游指南出版中，上海商务印书馆是最早也是发行旅游指南最多的出版机构。截止1935年，各出版机构共出版名山旅游指南11种，其中6种为商务印书馆发行［4］，如《鸡公山指南》（1921年）、《莫干山指南》（1921年初版）、《泰山指南》（1923年）、《庐山指南》（1926年初版）、《普陀山指南》（1926年）、《莫干山指南》（1934年增订再版）、《庐山指南》（1934年增订版）。《天台山指南》内容编写顺序分别为：名胜照片及交通游览图、天台山概况（包括史略、地志）、名胜考、人物、景点、特产、游山日程、交通及开支、游山备用物，书前有名胜照片8幅，交通图、游览图共3幅。这种编写次序与此前商务印书馆出版的名山旅游指南的编排次序基本一致，如《莫干山指南》的内容编排次序为：风景照片、概说、名胜、游程、游客须知、交通运输、旅馆、市集、物产等，《庐山指南》的内容编排次序为：总图及牯岭地图、庐山概说、五路游程、五日游程、物产、胜地纪略附照片、登山道路。徐玮《天台山指南·例言》云：“仿普通游览指南方式编著。”从内容编排次序的相似度来看，我们可以得出一个结论：徐玮编写《天台山指南》，参考了商务印书馆出版的旅游指南。这个结论对了解徐玮编写《天台山指南》的编写过程有一定参考价值，即：1933年，徐玮编写《天台山指南》时，除了参考《天台山方外志》《天台山全志》，“采其要，增所无有”［5］《自序》。他还参考了商务印书馆已出版的旅游指南的内容和体例。徐玮编著《天台山指南》开始于1933年春间，历经数月，“阅数月乃脱稿”［5］《自序》。直到该年九月重游天台山时才整理定稿“秋间，复来山重游，加以整理，得二十余篇，曰《天台山指南》”［5］《自序》。《天台山指南》虽为友人提议之作，“编是书前，曾荷吾友干人俊君敦促之情”［5］《例言》。是一本厚度仅86页的普通旅游指南，但称得上是关于天台山文化的严谨之作：它是作者经过两次实地旅游考察并撰写了数万言的游记资料之后，又参考了有关天台山志书和商务印书馆出版的旅游指南、再经过数月的编写和修改而完成。至于干人俊为何提议徐玮编著天台山旅游指南？笔者认为，大概是干人俊阅读了其他名胜旅游指南有所启发，遂产生了将自己喜爱的天台山旅游资源和文化传播四方、导人游览的想法。二人同游天台山时，干人俊以诗记之，徐玮以文述之，徐玮完成了“翔实典则”的《天台山游记》，编写旅游指南的基础初具，干人俊遂提议徐玮编写。况且，徐玮曾有编写天台山志一类著作的想法［5］《自序》。《天台山指南》于是问世。

《天台山指南》何以在商务印书馆出版？是经人介绍？抑是投稿？笔者倾向后者。有一点可以确定，商务印书馆当时急需旅游指南书稿。原因是：1930年前后，民国旅游进入繁荣期，商业化旅游指南大量出版，“在牯岭、莫干山等景区，商务印书馆、中华书局、中国旅行社等都有旅游指南出售”［6］。《天台山指南》正是商务印书馆作为旅行丛书之一出版的，《天台山指南》与《莫干山指南》（1934年增订再版）、《西湖游览指南》（1934年版）、《庐山指南》（1934年增订版）的封面款式设计、中英文字体雷同，一睹即知属于丛书类出版物。而且商务印书馆将《天台山指南》《莫干山指南》《庐山指南》《福州旅游指南》（1935年版）都以袖珍本装订，也是出于方便游览者携带之考虑。

1930年前后，是民国时期天台山旅游繁荣期。除了浙江社会相对安定的原因外，一个关键因素是交通条件的改善。1926年，浙江省道萧（山）绍（兴）和嵊（县）新（昌）段公路建成通车；1934年，新昌经天台至临海的公路筑成。交通条件的改善，推动了天台山旅游的发展。1934年，张其昀、黄培炎、郁达夫、张大千、吴似兰、郑春澍、罗翰章等至天台山游览；1935年，吕梦樵、谢章浙、俞剑华、陈友琴、郭步陶、姜丹书、潘天寿、孙福熙、王钟淦等到天台山旅游；1936年，李书华、朱汇生、姜可生、许允中以及日本僧团至天台山揽胜。这些文人墨客、朝圣僧团基本都是由上海出发，作为当时正在通行的天台山旅游指南，如果说他们当中不少人读过徐玮编写的《天台山指南》，当非臆语。商务印书馆还在杂志上为《天台山指南》刊载销售广告，名曰“春游向导，旅中必备之图书。［7］”总之，《天台山指南》的编写和出版，对20世纪30年代天台山旅游业的发展和天台山文化的传播起过一定的推动作用。

［1］《宁波词典》编委会.宁波词典［Z］.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1992：352.

［2］张晓邦编.图龙集（第四辑第八卷）［C］.郑州：中州古籍出版社，1994：132.

［3］“暑期中之雅人雅事”广告［J］.东方杂志，1924（9）：146.

［4］雪昆.国内名胜导游书目［J］.图书展望，1936（12）：64-67.

［5］徐玮.天台山指南［M］.上海：商务印书馆，1934.

［6］吕晓玲.近代中国避暑度假旅游研究1895-1937［M］.合肥：合肥工业大学出版社，2013：68.

［7］“春游向导旅中必备之图书”广告［J］.教育杂志，1936（4）：144.

Study on Xu Wei and His Guidebook of Tiantai Mountains

Zhang Tianxing
（Research Center of Folk Culture and Regional Society Development,Taizhou University,Linhai 317000,Zhejiang,China）

Guidebook of Tiantai Mountains is the earliest Guidebook during the Republic of China written by Xu Wei who was born in a family of scholars in Ninghai of Zhejiang in 1901 and dead in 1934.Xu Wei’s family had a good friendship with celebrities of modern Taizhou such as Chen Jie and Zhu Chuanhao.He had ever been classmates with Pan Tianshou and Gan Renjie.Guidebook of Tiantai Mountains was referred to the Guidebooks published by Commercial Press.In order to meet the needs for the prosperity of business tourism,Guidebook of Tiantai Mountains was published as one of series of guidebooks by Commercial Press,which,to some extent,promoted the propagation of the culture of Tiantai Mountains.

Guidebook of Tiantai Mountains;Xu Wei;Commercial Press;culture of Tiantai Moun⁃tains;propagation

10.13853/j.cnki.issn.1672-3708.2016.01.001

2015-12-26

台州市哲学社会科学规划项目“近现代报载天台山游记的整理与研究”（15SGHY06）阶段成果。

张天星（1971-），男，河南新县人，副教授，文学博士，主要从事明清近代文学的教学与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