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议《国际编目原则声明》的新变化*

霍晓伟（国家图书馆　北京　100081）



浅议《国际编目原则声明》的新变化*

霍晓伟
（国家图书馆北京100081）

〔摘要〕伴随着网络数字信息的发展，数据的关联与共享已成为信息世界发展的趋势。为适应新的变化，2015年4月，IFLA对《国际编目原则》（下称“ICP”）进行了最新的修订，在内容、结构、术语等方面都进行了调整。ICP的变化能够集中反映国际编目界最炙手可热的研究热点和前沿问题，研究其变化对于了解今后编目规则的变化走向及编目实践都具有深刻的指导意义。

〔关键词〕国际编目原则声明2015版征求意见稿内容变化结构调整术语释义

〔分类号〕G250.1

〔引用本文格式〕霍晓伟.浅议《国际编目原则声明》的新变化[J].图书馆，2016（4）：19-22

* 本文系国家图书馆馆级一般项目“国家图书馆外文文献资源RDA本地政策声明暨书目记录操作细则编制研究”（项目编号：NLC-KY-2015-12）的研究成果之一。

1　ICP的缘起与发展

1.1ICP的前世——巴黎原则

1908年，英美规则和普鲁士规则同时问世，由此形成了西方世界两大编目体系。两大体系的对峙长达半个世纪之久，客观上促进了国际编目界对编目原则的深入的研究与探讨。1953年，美国编目专家柳别斯基（Seymour Lubetzky）在他的《编目规则和原则》[1]中提出，过去“只注重著录规则，却忽视了规则以上的原则，不仅要有规则，而且要有原则，关注编目规则之上的原则。”这一著作在编目界引起了激烈的讨论，IFLA也开始重新思考编目工作的理论与实践，并于1961年在巴黎召开了国际编目原则会议，会议旨在倡导国际编目的标准化与规范化，与会代表达成共识，即认为编目原则应是制定著录规则的基础，在统一的编目原则的指导下，能够有效促进各国编目规则以及书目之间的交流与联系。可以说此次会议在国际编目史上具有里程碑意义，会议制定并通过了著名的《原则声明》[2]，俗称“巴黎原则”。此后，文献编目工作开始走向国际标准化的道路。

1.2“ICP”草案的问世

在巴黎原则提出后的数十年间，编目环境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信息技术的迅猛发展、数字信息资源的出现、机读目录与联机公共目录系统的普及，给传统的编目理论与实践都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巨大冲击，这迫使人们不得不重新审视“巴黎原则”所确立的目录职能。而且，巴黎原则只是适用于西方世界的编目指导原则，严格来说并不具有真正的国际意义。进入20世纪90年代，资源载体类型日益增多，IFLA开展了对书目记录功能需求在理论层面的研究，重新表述了图书馆目录的功能，并于1997年完成了《书目记录的功能需求》(Functional Requirements for Bibliographic Records，简称FRBR)的编制，丰富了传统的编目思想。在巴黎原则日渐不适的背景下，在FRBR横空出世的基础上，IFLA编目组（Cataloguing Seetion）开始着手准备统一各国编目条例的工作，计划在全世界范围内举办系列专题会议，称之为“IFLA国际编目条例专家会议”（IFLA Meeting of Experts on an International Cataloguing Code，简称IME ICC）[3]。第一届IME ICC于2003年12月在德国法兰克福召开，此次会议公布了《国际编目原则声明（草案）》[4]（俗称“法兰克福原则声明”），在国际编目界引起了强烈反响。草案包括7个方面的内容：范围；实体、属性和关系；目录的功能；书目著录；检索点；规范记录；查找功能的基础。可以说“ICP草案”的内容初步勾勒出了国际性编目原则的蓝图。

1.3“ICP2009”正式版的通过

继2003年“ICP”草案问世后，IFLA分别于2004年在阿根廷布尼诺斯艾利斯、2005年在埃及开罗、2006年在韩国首尔、2007年在南非开普敦组织召开IME ICC会议。在世界各地举办IME ICC会议的目的是不言而喻的，就是为了充分听取来自全球各地的意见，希望新的国际编目原则能够真正走出英美，具有严格的国际意义。但是，各国语言、文化和编目传统的差异难免导致与会代表在某些问题上产生分歧与争议，针对此种情况，IFLA前后几次修订草案，终于在2008 年12月18日，正式通过了《国际编目原则声明》[5]。2009年3月，IFLA在其官网上发布了包括中文在内的17种语言和文字的ICP。目前IFLA网站上有26个文种的ICP翻译版本。同年，首次以ICP为指导性纲领的国际编目规则RDA问世。

1.4“ICP2015”草案的发布

全新的编目规则带来了全新的编目环境和前所未有的挑战。在RDA编制、改写、大小修订的过程中，人们逐渐意识到其构建的思想基础——FR家族之间矛盾的存在，并且试图将三者，即FRBR、FRAD、FRSAD三者合并为一，组建全新的概念模型——FRBR-LRM。众所周知，ICP的构建是以FRBR和FRAD提出的概念模型为基础的[6]，既然FR模型发生了变化，那么毋庸置疑，ICP也要随之发生改变。而且，伴随着语义网（Semantic Web）的逐渐发展，在关联数据越来越受到人们关注的情况下，ICP也要做出适应环境的新改变。2014-2015年，IFLA对ICP进行了新一轮的审议与更新，并于2015年4月推出了修订版征求意见稿[7]。正式版预计将于2016年颁布。

2　ICP2015版征求意见稿的重要变化

2.1ICP2015版征求意见稿内容的变化

ICP2015版征求意见稿内容最重要的变化集中反映在总原则的变化上。ICP15版征求意见稿将总原则由2009正式版的9条变为13条，新增了“互操作性（interoperability）、开放性(openness)、可访问性(accessibility)和合理性(rationality)”4条原则。

其中，第13条“合理性(rationality)”原则在09版ICP中表述为“合乎理性与逻辑”，为未编号原则。在15版ICP征求意见稿中将其单独列出，并且规定“编目规则中的规定应是合理而非武断的。在特殊情况下，若无法遵守所有原则，则应寻求合理、实用的解决方法，并对原理加以阐释”，这说明，09版ICP虽然考虑到了规则与具体实践之间的平衡问题的重要性，但仅将其列为未编号原则，对于规则制定者的指导力度仍然不够，因此，在15版征求意见稿中将其单独列出，希望规则制定者能够时刻意识到规则始终是为指导实践而存在的，规则的制定不能是随心所欲的，而是要考虑到规则与具体实践之间可能会存在的冲突，并通过制定合理的规则将这种可能存在的冲突降到最低。“合理性原则”同时还规定在原则不适用的特殊情况下应寻求合理的解决办法。这就体现了奥斯本（Andrew Delbridge Osborn）《编目的危机》（The crisis in cataloging）所反映的核心精神之一，即“结束死守编目规则的教条主义的做法”，“在具体应用中，编目员需要辅以自己的实际经验和判断能力”[8]。实际上，在具体实践的过程中，编目员往往会在没有适用规则的情况下无所适从，但这恰恰却是我们应当反思的问题，虽然规则为指导实践尽量面面俱到，但是让它做到包罗万象显然是不切实际的，那么，此时，就应该由对实践最有话语权的编目员来发挥主观能动性，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找出最适合的做法。当然，这种做法也要基于符合逻辑的理论。总而言之，合理性原则应符合总原则的制定方针，即“为制定编目规则与编目员所作的决策提供指导。”

既然第13条的合理性原则是在09版ICP未编号原则的基础上衍变而来的，那么，我们可以认为ICP总原则实质上只是新增了“互操作性、开放性和可访问性”3条而已。在所有原则中，ICP15版征求意见稿依然规定“用户便利性(Convenience of the user)”为最高原则，这符合卡特（Charles Ammi Cutter）在《字典式目录规则》（Rules for a dictionary catalog）中所提出的“用户至上”思想。与此同时，规定其余原则之间相互平等，但“在其他原则之间发生冲突时，应以“互操作性”优先。”如果说“用户便利性”原则继承了传统的编目思想，那么，“互操作性”、“开放性”和“可访问性”原则就可以说是为适应未来编目环境——关联数据环境——应运而生的。当代著名的元数据专家卡伦·科伊尔（Karen Coyle）认为，向关联数据的转化将是图书馆数据两个世纪以来最重要的变化。

实际上，在ICP09正式版尚未发布之时，语义网还是个比较模糊的概念。1994年以万维网联盟（W3C）的成立为契机，世界知名的标准化组织掀起了一场覆盖全球的开放关联数据活动，LCSH（Library of Congress Subject Headings，美国国会图书馆主题词表）、VIAF(The Virtual International Authority File，虚拟国际规范文档)等知识组织系统的数据相继发布为关联数据，世界各国的国家图书馆也分别将书目数据关联化，可谓为适应关联数据大环境做了诸多准备。其中值得一提的是2012年11月，美国国会图书馆与以语义技术起家的Zepheira公司共同开发的关联数据模型Bibframe（Bibliographic Framework，书目框架）发布。Bibframe是表达和关联书目数据的模型，为确保在关联数据环境下尽可能实现语义层的内涵与外延的准确定义，其词汇表始终处于修订状态。RDA当前为关联数据环境所做的具体准备是已经完成了RDA元素集和RDA词汇表的注册和发布。RDA的注册为RDA元素集和RDA受控词汇表进行在线检索提供了基础，机读格式可以显示出元素集中的元素和词汇表是如何匹配的，这样RDA数据能够被重新利用，其他社区也可共享全部或部分数据。这些都体现了新的ICP征求意见稿中的“互操作性”、“开放性”和“可访问性”原则。上述3条原则在原有的版本中完全没有涉及，这正是ICP修订总原则的原因所在。如果说“互操作性”与实践过程中的标准化工作息息相关，那么“开放性”与“可访问性”原则更多涉及的则是与数据服务相关的内容。总之，“互操作性”、“开放性”和“可访问性”都是要促进数据的共建共享，促进信息资源世界的共同发展与繁荣。

除了总原则的变化，ICP15版征求意见稿还将条款2“实体、属性、关系”部分原有的11个实体变为9个实体。具体来说，就是去除原有的“概念、实物、事件和地点”实体，变更为基于FRSAD的更为广义的实体“Thema”和“Nomen”。其中，“Thema”指论题，包括概念、实物、事件和地点；“Nomen”指对主题赋予的名称。这种变化与FR家族自身存在的矛盾有关，例如FRBR 和FRAD对实体“个人”规定的不同而产生的矛盾。为了中和矛盾，促进统一，IFLA正着手进行FR模型的变革，试图将三者合并为一，即FRBR-LRM。那么其直接影响就是减少了实体个数，而且，许多属性变成了关系。

2.2ICP2015版征求意见稿结构的调整

ICP09正式版与15版征求意见稿都是由7个条款构成，不同的是，15版征求意见稿将09版条款4“目录的目标与功能（Objectives and Functions of the Catalogue）”调整为条款6；随之改变的是原条款5“书目著录（Bibliographic Description）”变更为条款4；原条款6“检索点（Access Points）”变更为条款5，而条款1、2、3、7保持不变。

在巴黎原则中，“目录的职能”紧随“声明的范围”之后。而后的ICP草案引入了FRBR的概念模型，因此又对“目录的职能”进行了移位，将其置于“实体、属性和关系”之后，列为条款3。随后的ICP09正式版又增设总原则，更名后的“目录的目标和功能”因此后移变更为条款4[9]。

纵观国际编目原则声明的发展历程，无论是巴黎原则还是ICP的各个版本，其所规定的“目录的职能”可以说都是基于卡特的目录职能思想，即目录的双性检索功能——特性检索和族性检索。目录的双性检索功能可以说实现了信息的查找与聚集，其归根到底是为用户服务的，体现了ICP最高指导原则——用户至上原则。因此可以说，阐明目录的目标和功能应是具有纲领性意义的编目原则最基本的出发点[10]。虽然，从编目规则和具体实践的角度出发，理清实体、属性和关系的脉络后再进行书目著录和生成检索点的流程是合理的，然而，无论如何，将最基本的出发点“目录的目标和功能”不断后移都不得不说是一种本末倒置。

2.3重要术语释义的补充

通过对比ICP09正式版与15版征求意见稿不难发现，15版补充了对原有规则的进一步说明。其中，最突出的是总原则条款1“用户的便利性”原则，在原有基础上对“用户”和“便利性”分别做了详细的阐释。对“用户”是这样定义的：包含所有检索目录及使用书目数据和/或规范数据的人，并且进一步提到在对著录及用以检索的名称的受控形式作出抉择时应考虑到用户。这就扩大了图书馆书目传统用户的范围，可以说考虑到了数字网络环境下新的用户类型。从这个角度而言，编目员也不再是传统意义上的编目员，而正逐渐转变为立足于用户的元数据专家。同时，也对“便利性”进行了明确的说明，“应尽一切可能使所有数据适用于用户且易于理解。这基本上继承了卡特的“用户至上”思想。卡特认为：“在条例的编制和使用中，用户的便利是第一位的。简明的规则不仅有助于编目人员使用，也易于用户的理解。但是，条例严格的一致性和使用中的统一性原则往往会与用户长期的、根深蒂固的习惯发生矛盾。在此情形下，应将用户置于首位，以方便用户、符合用户查询习惯为首要原则。”[8]实际上，从ICP2009正式版将ICP草案中附录部分的总原则移至正文条款2，并规定用户的便利性为最高目标，到15版征求意见稿对用户的便利性的具体阐释，都反映了陈旧、功利的编目观念需要进行彻头彻尾的改变。举例来说，AACR中规定的大部分术语的缩写归根到底是为方便编目员工作而制定的，而这些实质上恰恰是用户难以理解的，如此而言，书目可能就失去了其编制的意义。再者，从编制数据的角度来讲，编目员习惯于使用各自的系统后台去生成数据，那么在生成记录的过程中，要思考过所做数据在OPAC上是如何呈现的，是否与后台的数据一致？要站在用户的角度要去思考用户希望得到怎样的数据。特别是在提倡关联数据的时代，编目员更要认真思考用户的数据需求与利用。

3　对ICP2015版征求意见稿重要变化的思考

纵观ICP2015版征求意见稿，可以发现其作为编目规则最高的指导原则，其修订的一方面是考虑到规则是为指导实践而服务的，编目实践的规范性要求编目规则必须具有硬性特质，因此对原有版本的内容进行了更为具体和更深层次地揭示与阐述，对编目规则制定的指导更加细致入微；另一方面，又考虑到规则的践行者不是执行程序的机器人，而是与用户一样，是有思想的自然人，编目规则的最高指导原则就应该在一定的范围内增加适度的弹性，增大编目员自主判断的空间，为用户提供更加科学合理规范的数据以及更为优质的数据服务体验。

ICP中规定目录的目标和功能包括查找、识别、选择、获取和导航五项内容，这是基于FRBR的概念模型为描述实体和揭示关系而设置的。以往的规则更加偏重于对实体本身的描述，往往忽视了对关系的揭示，忽视了编目最重要的目标。特别是在提倡关联数据的今天，更加要求我们不能忽视编目工作的终极意义。而且，未来编目员生成的数据也极有可能不再仅仅局限于图书馆内部使用，而是成为整个信息世界中的一个节点，数据的交换与共享会更加频繁。那么ICP的最新修订中增加的“互操作性、开放性和可访问性”就符合这一变化趋势。这就要求编目员要打破固有思维的限制，开阔视野，为使用户更加便利地、有效地利用数据，不能将编目工作的范围仅仅局限于编目工作本身，而是将其扩展为更高层次的信息组织工作。

综上所述，ICP的最新修订，无论是在细化规则的基础上增加编目员的决策空间，还是扩展传统编目工作的范围，提升数据服务的价值，其最终都是为ICP的最高原则“用户的便利性”服务的。特别是，关联数据的发展给传统的编目工作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挑战，新的形势对数据提出了更高的要求，要提供更丰富的信息，更好地揭示数据间的关系，以及为用户提供最优的数据体验。从这个意义来说，ICP2015版征求意见稿的重要变化，是非常与时俱进的，对于当前和未来一段时间内的编目实践都具有深刻的指导意义。

（来稿时间：2015年11月）

参考文献：

1. Seymour Lubetzky. Cataloguing rules and principles: a critique of the A.L.A. rules for entry and a proposed design for their revision[M]. Washington :Library of Congress, 1953

2.全国第一中心图书馆委员会西文图书卡片编辑组.原则声明[J] // 1961年国际编目原则会议论文.北京：中国科学院图书馆，1962

3.胡小菁.IFLA的“国际编目条例”计划[J].图书馆，2005（5）：62-64

4.林明，王绍平，刘素清.国际编目原则声明（草案）[J].大学图书馆学报，2005, 23（2）：71-73

5.王绍平，林明，刘素清.国际编目原则声明[EB/OL]. [2009-01-09]. http://www.ifla.org/files/assets/cataloguing/icp/ icp_2009-zh.pdf

6.王绍平.《国际编目原则声明》中的FRBR/FRANAR模型[J].国家图书馆学刊，2007, 59（1）：45-48

7.IFLA. Statement of International Cataloguing Principles(ICP) Updated Edition by IFLA Cataloguing Section[EB/OL]. [2015-06-15].http://www.ifla.org/node/9542

8.高红.编目思想史[M].北京：北京图书馆出版社，2008

9.林明.《国际编目原则声明》的几点重要修改[J].大学图书馆学报，2010（4）：72-76

10.王绍平.从《国际编目原则声明》看目录的查找功能[J].图书情报工作，2006, 50（8）：106-109

·公共文化服务研究·

On the New Changes of Statement of International Cataloguing Principles

Huo Xiaowei
( National Library of China )

〔Abstract〕With the development of digital information network, data relevancy and sharing become a big trend in the information world. To adapt to new changes, in April 2015, IFLA made new revision on Statement of International Cataloguing Principles (hereinafter referred to as “ICP”) and also made adjustment on the content, structure, terminology, etc. These changes of ICP can reflect the most hot and research cutting-edge issues of international cataloging community, the researching on these changes have a profound effect on understanding the trend and future changes of cataloging principles afterwards.

〔Keywords〕Statement of International Cataloguing Principles2015 updated editionContent changesStructural adjustmentTerminology interpretation

〔作者简介〕霍晓伟（1982-），女，硕士，国家图书馆馆员，已发表论文数篇，研究方向：图书馆学与信息组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