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纪河
(中共中央党校 哲学教研部,北京 100091)
一定阶段上社会发展的历史任务分析
赵纪河
(中共中央党校 哲学教研部,北京100091)
社会形态;社会阶段;历史任务;客观必然性;主体选择性
社会形态的多维视角理论,尤其是经济社会形态和技术社会形态理论,为社会发展阶段的科学定位,以及相应历史任务的提出,提供了科学的方法论指导。马克思主义的历史决定论是正确把握一定阶段上社会发展历史任务的基本原则和立场;坚持辩证决定论,反对形而上学决定论。任何社会发展任务都是客观必然性与主体选择性的有机统一。
在人类社会发展的不同时期和不同阶段上,人们总要面对和解决一些关于社会发展的问题,完成相应的历史任务。人类社会一方面是由经济、政治、文化等不同领域构成的一个客体系统。另一方面,人类社会又是由人的活动参与其中的,是人类实践活动的展开过程和结果。处于社会客体结构系统中的人就成为社会的主体。此处,我们就是从社会客体角度来考察一定阶段上人类社会发展的历史任务。
从社会客体的角度来看,贾高建教授认为,一定阶段上社会发展的历史任务“是社会发展过程依照其自身内在的客观逻辑所提出的客观任务,是社会发展在这一阶段上不得不面对和解决的历史课题。”[1]按照这样的观点,我们要想科学地提出一定阶段上社会发展的历史任务,首先要对该阶段上社会发展情况进行明确定位。就像一个人想要知道自己该往哪里走,怎么走,就要先知道自己在哪里一样。关于一定阶段上社会发展的定位问题,在马克思主义哲学产生之前并没有得到科学的解决。各种唯心史观由于不能揭示社会发展的客观规律而不得不将社会发展的根据要么归结于历史人物的主观意志,要么归结于社会历史领域之外某种超自然的神秘力量。于是,“历史至多不过是一部供哲学家使用的例证和插图的汇集罢了。”[2]例如孔子在《春秋》中认为人类社会将依次经历大同、小康、乱世、升平和太平五个阶段;公羊三世说将人类社会的发展阶段分为“据乱世、升平世、太平世”;龚自珍认为人类社会就是“治世、乱世、衰世”三种形态的循环;古希腊神话将人类社会划分为黄金时代、白银时代、青铜时代和黑铁时代;柏拉图将人类社会划分为家族时期、结群时期、部落王时期和部落联盟时期;卢梭在《论人类不平等的起源》中,将人类社会发展划分为四个阶段,即自然状态、黄金时代、铁器农耕时代、政治社会时期;18世纪法国启蒙思想家孔多塞把人类历史划分为十个发展阶段,即渔猎时期、畜牧时期、农业时期、希腊时期、罗马时期、罗马崩溃到十字军东征时期、十字军东征到印刷术发明时期、从印刷术发明到笛卡尔时期、从笛卡尔时期到法国革命时期、法国革命开始以后的时期;傅里叶将人类社会到目前为止的全部历程分为四个发展阶段:蒙昧、野蛮、宗法和文明;18世纪意大利启蒙运动思想家维科把历史发展看作依次经历神道阶段、英雄时代人道阶段的循环周期;海尔德将人类社会的发展程度分为四个时期:幼年期、儿童期、成年期和老年期;费希特认为人类社会历史是一个漫长的心灵自由的实现过程,依次经历本能时期、权威时期、批判时期、科学时期和美的时期;黑格尔从他的绝对观念出发将世界划分为东方世界、希腊世界、罗马世界、日耳曼世界等等。诸如此类的划分由于历史观的颠倒而不能对人类社会发展阶段进行科学的定位。
(一)社会形态的多维视角分析
唯物史观认为,人类社会是一个在客观历史规律支配下,由经济、政治、文化等诸多领域构成的有机体系。这个有机体系具有多个层次和多方面的质。因此,考察社会形态的视角和切入点也绝非是单一的。正确的方法是从社会结构体系的某一“层次”入手,考察该层次所具有的性质和特点,但绝不能到此为止,因为某一层次是不能等同于社会形态整体的。还要进一步考察该层次的状况和特性对整个社会结构体系的影响,揭示出该层次所造成的社会形态的相应的总体状况和特征。例如,关于经济社会形态的分析,就是以生产关系(经济关系)为切入点,在考察生产关系(经济关系)性质和特点的基础上进一步揭示其对整个社会形态结构体系的影响,而呈现出的相关整体特征。“多维标准”论虽然坚持从社会结构体系的不同层次来分析社会形态,但也只是仅仅局限于某一具体层次,缺乏整体眼光。在指出“多维标准”论不足的基础上,我们提出了关于社会形态的多维视角分析方法。这就要求我们在区分社会类型和社会发展阶段时,可以而且必须采用不同的尺度,从不同的视角来把握。我们至少可以从经济社会形态和技术社会形态两个基本视角来展开。
马克思和恩格斯是以生产关系为切入点来考察人类社会基本类型和发展阶段的。马克思在《雇佣劳动和资本》中指出,所谓社会,或者社会关系,就是由生产关系总和起来构成的,是处于一定历史发展阶段上的独特的社会。进而,在《<政治经济学批判>序言》中,马克思大体上把亚细亚的、古希腊罗马的、封建的和现代资产阶段的生产方式看作是经济的社会形态演进的几个时代。在《共产党宣言》等著作中,马克思和恩格斯论证了资本主义社会必然向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社会过渡的思想。马克思和恩格斯关于经济社会形态的理论揭示了人类社会一般进程和基本阶段。这个一般进程不同于各个民族和国家具体的社会演进道路,而是对各个具体道路的抽象,可以为社会发展阶段的划分提供一般的方法指导。
马克思和恩格斯的经济社会形态理论是以生产关系为切入点对社会结构体系和发展进程的整体把握。在这种方法的启示下,有些学者提出,人类社会是由经济、政治、文化等多个领域构成的有机体,自然可以而且应当以生产关系以外的其他领域为切入点来把握整体社会结构和发展进程。这些学者以一定阶段上社会生产力发展水平和产业结构特点为依据,提出了技术社会形态的概念。从技术社会形态视角出发,把人类社会区分为渔猎社会、农业社会、工业社会和信息社会等社会形态和基本阶段。
关于社会形态划分的两个基本视角,即经济社会形态和技术社会形态之间的关系,至少需要明确三点,第一,这两个基本视角都是从社会结构体系中的某一层次入手,进而对人类社会整体性的把握,而绝不是仅仅局限于该层次的局部范围;第二,无论是经济社会形态,还是技术社会形态,尽管视角不同,但毕竟都是对一定阶段上人类社会本身的分析和把握。所以,内容上出现某些“交叉”是必然的,这正好证明人类社会有机体是一个丰富的,具有多方面“质”的现实存在和生动过程。但是绝不能把这种“交叉”机械地理解为简单的重复;第三,经济社会形态,即所谓社会的“主义”类型与技术社会形态,即所谓社会的技术类型的两个视角并不是彼此孤立,甚至不相容的,而是相互联接、相互补充的关系。
(二)多维视角下一定阶段社会发展历史任务的提出
我们从多维视角分析提出了经济社会形态和技术社会形态等概念,每一个视角都是从社会结构体系的某一层次切入对整个社会体系相应状况和特征的分析。与此相对应,我们提出一定阶段上社会发展的历史任务也应按照多维视角的方法来进行。从经济社会形态视角所提出的一定阶段上社会发展的历史任务,应当是该阶段上生产关系为适应生产力状况所进行的调整、完善和变革,以及政治、文化领域在生产关系“普照之光”影响下相应的调整、完善和改革要求。从技术社会形态视角所提出的一定阶段上社会发展的历史任务,应当是该阶段上生产力状况与技术水平的发展要求。进而提出为适应这一生产力状况及其发展要求,在生产关系、政治、文化等领域的整个社会结构体系的发展任务。
以社会形态多维视角理论为指导,我们在提出一定阶段上社会发展的历史任务时,应当从多维视角,特别是从经济社会形态和技术社会形态的视角来分析。于是,我们就会发现一定阶段上社会发展的历史任务是多方面和多重性的综合统一。这些历史任务分别从不同侧面反映了人类社会不同的性质和发展要求。1987年,党的十三大报告对我国基本国情作了全面深入的分析,比如认为我国生产力的落后,生产社会化程度还很低,商品市场和国内市场很不发达,自然经济和半自然经济占相当比重,社会主义经济制度还不成熟不完善;建设高度社会主义民主政治所必需的一系列经济文化条件很不充分,封建主义、资本主义腐朽思想和小生产习惯势力在社会上还有广泛影响,并且经常侵袭党的干部和国家公务员队伍,等等。
对于中国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基本国情及其历史任务的多维视角分析,一方面,就经济社会形态视角来看,我国商品市场和国内市场很不发达,自然经济和半自然经济占相当比重,经济制度还不成熟不完善。由此决定了社会发展的历史任务是实现中国社会主义社会模式的转换,即从原来的“苏联模式”转变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即改变过去高度集中的计划经济体制以及相应的政治体制、文化体制,取而代之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进而完成政治体制和文化体制等领域的相应变革。这种模式转换是在不改变社会的基本类型前提下,实现社会主义社会形态具体类型的转变。经过近40年的改革,立足于中国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生产力水平的实际,建立了以公有制为主体、多种所有制经济共同发展的基本经济制度。同时,在政治体制改革、社会主义民主和法制建设也取得了一定进展。积极推进教育、科技、文化等思想文化领域体制改革,探索出一条适合我国国情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另一方面,就技术社会形态视角来看,中国生产力水平总体较低且地区发展不平衡,生产社会化程度还很低,三次产业结构不合理。因此,技术社会形态视角的社会发展的历史任务就是由农业社会向工业社会和信息社会的转型,亦即通常所说的从传统社会向现代社会的转型,也就是社会现代化的过程。中国社会主义改造完成以后,特别是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我国大力推进工业化,先后提出了“四个现代化”、“三步走”战略部署、社会主义现代化等目标,我国生产力体系的技术水平显著提高,在市场化方面也取得了重大进展。社会主义民主政治和法治国家目标进一步明确,相继提出全面依法治国和全面从严治党战略举措,科教文卫等社会事业取得显著成绩。当然,社会主义现代化是一个庞大的系统工程,经济、科技、政治、文化等各个领域之间相互依存、不可分割。
这两种社会转型——社会发展的历史任务具有内在的一致性,经济社会形态视角的社会主义模式转换需要把生产力的发展作为中心任务。技术社会形态视角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则是要实现工业化的历史任务,进而迈向信息化。市场经济是这两大转型的共同目标。在这里,市场经济既是社会主义经济制度的一种具体体制,又属于工业社会的一种特殊的技术形式。此外,在政治领域,从经济社会形态视角来看,就是改变前苏联高度集权的政治体制,建设社会主义民主政治和法治国家;从技术社会形态视角来看,就是实现政治现代化。在思想文化领域,从经济社会形态来看,就是推动社会主义思想文化体系建设和体制改革;从技术社会形态来看,就是通过扫除各种愚昧和迷信,逐步实现其科学化进程。
总之,在社会结构体系的各个领域中,经济社会形态视角的社会主义模式转换和技术社会形态视角的社会现代化都是统一的。在当代中国,二者内在的统一于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伟大实践之中。
我们采用多维视角对社会发展阶段进行定位,必然要求在揭示一定阶段上社会发展的历史任务时,不能是单方面的,而应该是多维的和综合的。从经济社会形态视角所揭示的历史任务主要是关于社会生产关系的根本性质和不断调整;从技术社会形态视角所揭示的历史任务主要是关于社会生产力的基本状况和持续发展。这两种历史任务的侧重点有所不同,但它们都统一于一定阶段上社会发展的总任务当中。这一总任务当然包括生产力的发展和生产关系的调整,以及社会的全面进步。
正确认识当前我国社会所处的历史阶段,是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首要问题,是正确提出我国社会发展的历史任务的重要前提,是我们制定和执行正确路线、方针、政策的根本依据。党的十三大以来近30年的改革发展,我国的基本状况有了很大的改善,但并未发生根本性改变,即我国仍然将长期处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当然,和改革开放初期相比,我国的具体国情出现了许多新变化。总体上,我国处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发展的重要战略机遇期,处于全面深化改革的关键期,是经济社会形态视角下的社会主义的模式转换和技术社会形态视角下的社会现代化过程的双重转型期。党的十八大报告指出:“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总依据是社会主义初级阶段,总布局是五位一体,总任务是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和中华民族伟大复兴。”[3]人类社会有机体是一个连续不断的运动发展过程。其中包含着阶段性变革和持续性演进,是质变与量变的统一。处在一定阶段上的人类社会,在保持基本性质相对稳定的前提下,不间断地发生着量的变化。例如我国社会主义初级阶段至少要持续一百年以上,其中,我国的生产力水平、经济基础、上层建筑都发生了量的变化。这就决定了我国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总任务——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和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也必然要进一步阶段化和具体化。我们提出了“四个现代化”的历史任务,“三步走”战略部署,“两个一百年”奋斗目标等等。这就是对我国社会主义初级阶段总的历史任务的分化和具体。
坚持历史决定论还是非决定论,辩证决定论还是形而上学决定论,直接关系到一定阶段上所提出的社会发展历史任务是否科学,是否具有可操作性,以及是否能最终实现。
(一)从历史决定论立场把握一定阶段社会发展的历史任务
马克思主义认为,人类社会的存在和发展是由客观规律支配下的一个由低级到高级的依次演进的“自然历史过程”。这一规律的作用机制表现为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的矛盾运动。站在唯物史观历史决定论的立场上,我们在考察一定阶段上社会发展的历史任务时,必须服从于由社会客观规律决定下的人类历史发展的必然趋势。反之,如果我们否认人类社会发展的客观规律,偏离社会发展的必然趋势,甚至从某种超自然的神秘力量或者人的主观愿望出发来认识和把握这一历史任务,除了思想上的混乱和错误,以及在实践中遭到失败以外,我们将一无所获。
对于决定一定阶段上人类社会发展的历史任务的这种客观必然趋势,我们必须有清醒的认识。正如列宁所提出的“两个归结”的思想,即只有把社会关系归结于生产关系,进而把生产关系归结于生产力的水平,才能把社会形态的发展看作自然历史过程。在尊重这一社会历史发展的客观必然趋势前提下,我们进一步对该阶段社会发展的各种具体状况作全面、深入的分析,这样才能科学地认识和把握该阶段上社会发展的历史任务。这些具体状况,特别是包括生产力和生产关系在内的经济条件,是该阶段上社会发展的历史任务得以产生的既定环境和物质条件。其中也蕴含了解决这些历史任务的可能性手段。正如马克思所说:“人类始终只提出自己能够解决的任务,因为只有仔细考察就可以发现,任务本身,只有在解决它的物质条件已经存在或者至少是在生成过程中的时候,才会产生。”[4]例如,我国在改革开放以前曾经提出过到二十世纪末实现“四个现代化”,赶上并超过英国的历史任务。“文革”结束以后,邓小平客观冷静分析了当时我国生产力水平低下等各种具体状况后,于1979年12月6日,在会见日本首相大平正芳时指出:“我们要实现的四个现代化,是中国式的四个现代化。我们的四个现代化的概念,不是像你们那样的现代化概念,而是‘小康之家’。”[5]我国近四十年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成功实践和伟大成就表明,邓小平立足于我国基本国情,顺应历史发展趋势而提出的这一历史任务是科学的。
人类社会是一个由多个领域构成的有机体系。一定阶段上社会发展的状况就是多方面因素的综合,应该包括社会客体结构体系中的经济、政治、文化等各个领域的具体情况和特点。其中,该阶段上生产力发展状况无疑具有最根本、最深刻的地位和作用。生产力发展是一个连续不断、循序渐进的过程。一定阶段上生产力的获得既是人类以往活动的结果,又是新的历史任务产生并逐步解决的物质基础。生产力作为一种既得的力量,最具革命性和强制性,生产力的不断发展必然引起相对稳定的生产关系(经济基础)发生由局部调整到阶段性变革,并最终引起政治、文化等领域的庞大的上层建筑或慢或快地发生变革。我们党的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基本路线中,提出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大力解放和发展生产力的历史任务,就是人类社会基本矛盾运动规律作用机制的具体体现和科学运用。当然,随着发展生产力任务的不断解决,经济基础和上层建筑等各个社会领域呈现一个各自历史任务不断产生、解决,进而产生新的历史任务的动态发展过程。
(二)坚持辩证决定论,反对形而上学决定论
唯物史观决定论要求我们从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的角度来考察一定阶段上社会发展的历史任务。马克思主义的决定论是辩证决定论,而非形而上学的机械决定论。唯物史观的辩证决定论认为一定阶段上社会发展的历史任务的产生,绝不是生产力单独作用的,而是包括经济基础和上层建筑在内的各种社会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恩格斯在《致瓦尔特·博尔吉乌斯》的信中指出,经济发展是政治、法、哲学、宗教、文学、艺术等等的发展的基础。这些上层建筑之间互相作用并对经济基础发生能动的反作用。所以,不能认为只有经济状况才是积极的原因,其他因素都是消极的,只是说,这是在归根到底不断为自己开辟道路的经济必然性的基础上这些上层建筑是相互作用的。
在社会结构体系中,经济、政治、文化等各个领域、各个层次之间具有相互作用、相互制约的辩证性质。不论是生产力对生产关系、经济基础对上层建筑的决定作用,还是生产关系对生产力、上层建筑对经济基础的反作用,都具有绝对性和相对性的辩证统一。绝对性表现在前者对后者的决定作用具有强制性和不可抗拒性;相对性表现在这种决定作用又有一个“或慢或快”的弹性界限,这便出现了社会全面协调发展中的“调节域”。所谓“调节域”就是社会结构体系中各个层次和各个领域发展过程中区别和差异得以存在的可能程度和范围。社会发展“调节域”存在的客观依据就在于社会结构本身的内在逻辑,即社会各层次、各领域之间相互作用、相互制约的辩证性质。
社会客观规律决定了人类社会发展的一般进程和必然趋势,但是,这种决定作用并不是机械的、僵硬的,不是一条笔直的“细线”,而是生动的、有弹性的,具有一定幅度的“宽带”。这就使社会发展必然趋势下的具体道路拥有多种可能性,因而为社会主体的能动选择预留了“空间”。这就是社会发展规律绝对性与相对性的具体体现。
需要进一步说明的是,一定阶段上社会发展过程中,经济基础和上层建筑等领域的历史任务除了决定于该阶段生产力状况外,各自的存在、发展都具有相对独立性和稳定性。因而,这些历史任务就具有了某种独特性,比如民族特征和文化传统等等。中国社会主义现代化就不可能等同于西方的现代化,必然是立足于中国基本国情,具有中国特色的现代化。同时,上层建筑中的各个要素通过经济基础对生产力产生能动的反作用。总之,在生产力、生产关系(经济基础)、上层建筑等社会结构体系各个领域共同作用下,形成了一定阶段上社会发展总的历史任务。这一“总”的历史任务可以看作是该历史阶段上社会结构体系中各个领域具体历史任务的综合和概括。正如恩格斯在《致约瑟夫·布洛赫》的信中所说:“经济状况是基础,但是对历史斗争的进程发生影响并且在许多情况下主要是决定着这一斗争的形式的,还有上层建筑的各种因素:阶级斗争的各种政治形式及其成果——由胜利了的阶级在获胜以后确立的宪法等等,各种法的形式以及所有这些实际斗争在参加者头脑中的反映,政治的、法律的和哲学的理论,宗教的观点以及它们向教义体系的进一步发展。”[6]例如,我们党提出要在建国一百年,即2050年前后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的奋斗目标和历史任务。这是由我国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基本国情决定的。这一基本国情当然包括我国经济、政治、文化和社会事业等各方面状况在内,是对它们综合特征概括的结果。
一定阶段上社会发展历史任务的客观必然性是由社会发展规律的绝对性决定的,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同时,社会发展规律的相对性为社会主体的能动选择预留了“空间”。社会主体在社会客观规律决定作用所容许的可能性空间范围内,充分发挥自觉能动性,对一定阶段上社会发展的具体道路和历史任务作出恰当选择。当然,社会主体能否在社会历史必然趋势的许可的空间范围内作出关于历史任务的最优选择,取决于社会主体(包括个体和群体)的综合素质,如对社会规律的科学把握、自身能动性发挥的方式和程度,等等。社会主体对一定阶段上社会发展的历史任务的选择不同,决定了主体采取完成这一历史任务的方法和手段不同,所走道路的具体模式自然也呈现差异。正如恩格斯所说:“人们自己创造自己的历史,但是到现在为止,他们并不是按照共同的意志,根据一个共同的计划,甚至不是在一个有明确界限的既定社会内来创造自己的历史。他们的意向是相互交错的,正因为如此,在所有这样的社会里,都是那种以偶然性为其补充和表现形式的必然性占统治地位。”[7]比如前文提到的邓小平在会见日本首相大平正芳时指出在二十世纪末中国要实现的是中国式的现代化,而不是西方式的现代化,并把中国式现代化这一历史任务称为“小康之家”。这就是一定阶段上社会发展历史任务的客观必然性与主体选择性的辩证统一。
主体选择性的发挥还表现在人们对社会发展“调节域”的自觉把握和利用方面。在具体实践中,根据各种具体情况,主体要对社会结构体系中不同领域的问题区分重点和非重点,统筹兼顾,有计划有步骤地加以解决。同时又要避免社会各领域的过度偏差而衍生出各种社会问题,把这种不协调现象控制在一定范围之内。
关于一定阶段上社会发展的历史任务是社会规律客观必然性与主体能动选择“合力”作用的结果,我们必须坚持用辩证思维方式来对待,反对形而上学的思维方式。既要反对只承认社会客观规律决定性作用,而否认人的主体选择作用,只看到客观必然性,否认偶然性的机械决定论,甚至主张“人的命天注定”的宿命论的错误。同时,又要反对否认社会客观规律的决定作用,盲目夸大人的主体选择作用,甚至认为“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这样的主观唯心主义错误。
[1]贾高建.社会发展理论与社会发展战略[M].北京: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2005:34.
[2][4]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302,592.
[3]十八大以来重要文献选编(上)[M].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14:10.
[5]邓小平文选(第2卷)[C].北京:人民出版社,1994:237.
[6][7]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591,669.
(责任编辑:周建瑜)
2016-03-05
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点项目“当代中国社会治理的价值取向与体制创新研究”( 项目编号:14ASH005) 的阶段性成果。
赵纪河(1978-),男(汉),河南新乡人。中共中央党校哲学部博士研究生。专业: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方向:社会发展理论与发展战略。
C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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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8-5955(2016)02-0020-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