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里士多德《政治学》的理论贡献

2016-02-11 11:34王海洋
中共山西省委党校学报 2016年5期
关键词:政体政治学城邦

王海洋

(天津师范大学政治与行政学院,天津 300387)

亚里士多德《政治学》的理论贡献

王海洋

(天津师范大学政治与行政学院,天津300387)

亚里士多德是西方政治学的创始人,其代表作《政治学》集中地将希腊城邦政治文化的成果以理论的形态保存下来并传给后世,在政治学理论基本问题的界定,国家理论、政体理论和法治理论等基本理论的传承积淀,以及政治学理论建构路径的规范化等方面,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为后世政治学的进一步发展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亚里士多德;《政治学》;理论贡献

亚里士多德是古希腊百科全书式的学者和思想家,也是古希腊学术成就的集大成者,还是希腊城邦政治思想的总结者,被世人公认为西方政治学的创始人。他生活在城邦时代向帝国时代的转折点上,专注于对城邦的研究,对城邦的历史和现状进行了认真的调查、比较和分析,广泛地探讨了城邦的各种问题,研究了理想城邦的基本原则,并对其方方面面都作出了细致的规划。亚里士多德的代表作《政治学》,更是集中地将希腊城邦政治文化的成果以理论的形态保存下来并传给后世,在政治学理论基本问题的界定,国家理论、政体理论和法治理论等基本理论的传承积淀,以及政治学理论建构路径的规范化等方面,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深刻地影响着后世政治学的发展。

一、政治学理论基本问题的明确化

伟大的政治哲学家的学说往往具有重要的历史和理论意义,首当其冲的,即在于“历史上政治哲学家们所提出的问题在我们自己的社会中仍具有生命力,即使那些非直接或非自觉地得到回答的问题也可以说是有生命力的。我们也相信,为了理解任何一个社会,即为了在任一深度上分析社会,分析家本身必然会遇到这些经久不衰的问题,而且不可避免地被这些问题所左右”〔1〕。毫无疑问,亚里士多德就是这样一位伟大的政治哲学家,其首次将城邦作为政治学理论研究的对象,从而在事实上指出了政治学理论研究的基本对象即为国家。

《政治学》被学界公认为是《尼各马可伦理学》的续篇,它们在内容上具有前承后继的内在一致性〔2〕260。在《伦理学》的结尾,亚里士多德概述和列举了政治学理论需要研究的内容:“第一,对前人关于政制问题的理论作一个回顾;第二,根据对158个城邦政制的调查材料,考察一下什么样的政制保全了城邦,什么样的政制毁坏了城邦,在这些政制中,每一种政制是什么,由于什么原因有的城邦治理得好,有的城邦治理得坏;最后,还要进一步考察什么样的政制是最好的,每一城邦怎样维持秩序,用什么样的法律和风俗”〔3〕。通过以上论述我们不难看出,亚里士多德的政治学研究,是紧密围绕政制、政体或政治制度问题展开的。

亚里士多德在《政治学》中进一步深入细致地探讨、分析和研究了城邦(国家)的起源、本质与目的,政体的产生、衰败及保全的原因,政体的分类与变革,理想城邦的设计与构建等问题。事实上,“近代以前,政治理论一直以国家或政体为研究核心,探讨良好的政治制度形式。现代民族国家诞生以后……它也是以国家或制度作为其研究的核心……彼得斯把此时的政治学称为旧制度主义”〔4〕。只是在二战后政治学科学化的时代,政治学表现出了明显的个人主义倾向,以行为主义与理性选择理论为主导,暂时偏离了以国家与制度为分析核心的政治学传统。但后来,相关研究者认为把政治学分析的核心放在个体身上有失偏颇,认为具有公共性的政治学还是应该关注集体、国家、制度及其相互间的关系。可见,在政治学研究的过程中,国家及其制度问题始终是政治学理论研究的核心问题。追本溯源,其皆根植于亚里士多德《政治学》中关于国家问题、政体问题的讨论。从古至今,以上这些问题一直左右着政治理论的研究,对近现代政治学的形成和发展产生了巨大的影响。

二、政治学基本理论的系统化

亚里士多德不仅界定了政治学理论研究的基本对象和基本问题,而且对政治学理论的基本范畴和原理也进行了广泛而深入的研究,认为政治学基本理论主要包括国家(城邦)理论、政体(国家政权组织形式)理论和法治理论。

(一)国家(城邦)理论的主要内容

亚里士多德在《政治学》第一卷中集中探讨了国家(城邦)的起源、目的和性质,而这一部分对于城邦的一般认识和抽象的理论,构成了亚里士多德国家(城邦)理论的主要内容。

第一,国家(城邦)起源的自然进化论。亚里士多德认为,国家(城邦)完全是自然进化的产物。他从生物的自然观出发,首先把事物的本性看成是一个发展的过程,并认为事物只有发展到最高阶段才算充分地体现了它们的本性与自然。“城邦出于自然的演化,人类自然是趋向于城邦生活的动物”〔5〕7。就个人而论,他不是“自足的”,人类天生就是合群的动物,必须过共同的生活。起初,人类为满足基本日常生活需要而以男女和主奴两种关系组合建立家庭。之后,人类为了适应扩大化的社会需要,又由若干家庭联合起来组成村落。但是,家庭和村落的生活,虽然可以称为较高的发展阶段,但是最高的、使至高的良善生活成为可能的,则是城邦(国家)的生活。总之,家庭和村落生活只是使生活具有可能性,而国家才能使人类美满、至善的生活具有现实性。因此,国家起源于人类本性的完成之欲求与过程。

国家起源问题是政治学首先要涉及并解决的问题,亚里士多德关于国家起源的自然进化论深刻地影响到近代以来一些思想家在这个问题上的观点和看法,如马基雅维利、布丹等。马基雅维利认为,人类社会最初没有国家,人们过着孤单、散居的生活。然而人性本恶,人们对物质及权力的欲望却是无止境的。不过,社会对这种欲望的满足是有限的。为了解决这一对矛盾,人们便联合起来建立了国家。布丹也认为,人类有合群的天性,在这种天性的推动下,人类由个人到家庭、由家庭到村落、由村落到城市或其他共同体,如国家。

第二,国家(城邦)的实质和目的——至高而广涵的自治体。亚里士多德分别用“溯源”、“分析”两种方法来研究城邦(国家)的实质和目的。前者,即通过对城邦(国家)的起源来探讨其实质。如前所述,亚里士多德认为,城邦(国家)是社会组织自然进化到了高级而完备之境界的产物,家庭、村落和城邦(国家)都是社会团体,但与家庭、村落相比较,城邦(国家)是一种“至高而广涵的社会团体”。因为人类生活在城邦范围内可以得到完全的自给自足,人的事业在城邦中能够得以完成,人的本性也只有在城邦中才能得以充分显现并成为真正的人。家庭和村落虽然都以善为目的,但城邦(国家)的目的是至善,是公民“优良的生活”。

亚里士多德通过分析法,即通过将城邦(国家)分解为最简单的组成要素,并据此研究城邦(国家)的实质和目的。具体地说,因为城邦(国家)的基本要素是公民,所以公民的本质就决定了城邦的本质。公民的本质,即有权参加陪审法庭和公民大会的人们,也就是说,只有享有平等政治权利的人才是公民。从以上论述我们不难看出,城邦(国家)的本质即自由人的自治团体。

总之,无论采用哪种分析路径,亚里士多德都认为,国家是以实现人之至善为目的的、至高而广涵的社会团体。亚里士多德这一“国家是必要的,是为民谋福利的,以人为本”的思想,被此后众多政治思想家所接纳和沿袭,如西塞罗就指出:“国家乃是人民的事业。但人民不是某种随意聚合的集合体,而是许多人基于法的一致和利益的共同而结合起来的集合体。”〔6〕托马斯·阿奎也认为,国家的职能是使“公民得到快乐而有道德的生活”。同样,布丹在国家目的问题上,除了认为“国家的目的永远是保障主权和维护秩序”之外,还承认国家的目的还应包括人们的物质福利,“这里,布丹基本上恢复了亚里士多德关于国家的目的是公共福利的思想”〔7〕。

(二)政体(国家形式、政治制度)理论的主要内容

在亚里士多德的政治学理论体系中,对政体的研究占有重要地位。在《政治学》第三卷至六卷中,亚里士多德集中分析和论述了不同的政体,并特别着重对平民政体和寡头政体的研究,分析了它们倾覆与衰落的原因及保持稳定的途径等。可以说,亚里士多德的政治学体系的主体就是对政体的研究,并由此为后世奠定了真正完整的政体理论体系。

第一,政体类型的六分法。亚里士多德认为:“政体可以说是一个城邦的职能组织,由以确定最高统治机构和政权的安排,也由以订立城邦及其全体各分子所企求的目的。”〔5〕181他根据政府的宗旨——即统治者是只照顾统治者自身的利益还是照顾全体城邦的公共利益,以及掌握最高统治权人数的多寡,将城邦政体分成以下六种主要的类型:君主政体、贵族政体和共和政体(三种正宗政体);僭主政体、寡头政体和平民政体(三种变态政体)。在进行具体的政体研究时,这些主要政体类型又被进一步细分为多种不同的亚类型。时至今日,当代政治学对政体含义的界定与政体类型的划分,事实上仍然没有偏离或者说脱离亚里士多德这一总体划分框架。

第二,政体的社会结构基础与政体变革及其防治。亚里士多德可以说是最早关注政体社会结构基础这一问题的学者,他根据丰富的希腊经验材料,对各种政体进行了比较分析,研究了每种政体的特性和存在基础、政体变革的原因和防治措施。亚里士多德认为,在任何城邦中,总有三种成分,一个阶层十分富有,另一个十分贫困,第三个居于中间。第一阶层是寡头势力,第二阶层是民主势力,第三阶层是中产阶级。平民派追求自由,并把政治权利的平均分配视为正义,而寡头派崇尚财富,把政治权利的不平等分配视为正义。两者都力求攫取政权,以便实行代表各自利益的民主制或寡头制,由于党争不断,遂使希腊城邦国家动荡不安。两派不断的冲突,也是引起政体变化的根本原因。亚里士多德开出的药方是,中等阶层乃是城邦之中最安稳的阶层,应通过加强中等阶层的力量来平衡贫民与富有者之间的矛盾和冲突,以使城邦免遭崩溃。

第三,混合政体理论与分权学说的萌芽。亚里士多德被学界普遍认为是较早使用“混合政体”这一概念的学者,而这一概念对当代的政治思想和政治实践(主要是分权学说与实践)都产生了重大的影响。混合政体思想反映了亚里士多德有关政体创建与维持稳定的研究。如前所述,亚里士多德认为政体变革的根本原因在于平民派和寡头派之间的冲突与斗争,而为了弱化甚至消除两者之间的政治矛盾,他提出了一种将寡头政体与平民政体混合起来,使富人与平民分享政权并集中两者的优点而避免其弊端的解决方案。将寡头政体与平民政体混合,既考虑到平民的自由身份,又照顾到财富、能力、品德等因素。这种混合政体,既可以从平民制方面来理解,又可以从寡头制方面来理解,而混合较好的政体的标志,就在于它可以无差别地被称之为平民制或寡头制。

亚里士多德所提出的混合政体思想,经后世政治学学者的进一步阐发,逐渐演化出一套分权学说与理论,对近现代政治实践产生了极为深远的影响,如希腊政治思想家波利比阿指出,罗马国家包含了君主制、贵族制与民主制三种政体的因素,使执政官的权力、元老院的权力与民众的权力既相互钳制又相互合作,从而实现了相互间的制约与均衡。可以说,波利比阿的混合政体理论已包含了分权学说的萌芽(但还不是后世所谓的三权分立学说)。波利比阿从罗马共和国制度中提炼和总结的分权与制衡原则,后来经过西塞罗的有力阐释,成为西方政治传统的重要组成部分。中世纪以及文艺复兴时代的政治思想家大多接受了混合政体或混合政府的原则与模式。分权学说在18世纪被法国政治思想家孟德斯鸠进一步发展为三权分立并相互制衡的学说,成为近现代资本主义民主国家普遍采纳的宪政原则。

第四,民主政体理论——价值、社会基础与权力结构。在谈到理想政体时,亚里士多德为民主的价值观辩护。在他看来,既然城邦是平等自由公民的自治团体,那么它在本质上就是民主的。民主是公民由其身份而产生的权利,应该让全体公民参与政治。公民的政治权利是正义的要求,只有公民权利平等、轮番为治的制度,才是正义的。另外,公民的普遍参与还是实现城邦稳定的必要条件。这实际上指出了公民的政治权利以及政治参与,是民主政治的两大基本要素。

民主政体要以中庸为原则,以中产阶级为基础。因为在人数方面,中等阶层的人数比较多;在财产方面,他们既不像穷人那样觊觎邻人的东西,又不像富人那样因财产太多而引起穷人的觊觎。中产阶级因其为“中庸”美德之“化身”,又兼具理想,不走极端,故能成为贫富两个阶级的仲裁者,以避免党争并减少内讧。

在民主政体的权力结构方面,亚里士多德主张将寡头制与平民制相结合的混合制。他认为:“凡能包含较多要素的总是较完善的政体,所以那些混合多种政体的思想应该是比较切合于事理。”〔5〕67从中我们不难发现,当代西方自由民主制的渊源,在亚里士多德这里已经初现端倪。因为当代西方民主理论,实质上就是精英理论与民主理论接近、糅合的产物,如熊彼特认为,民主就是一种政治精英选择机制,即由民众定期地在众多候选人的公正竞争中自由地选择谁来统治自己。可见,自由民主制是民众选择统治精英的工具。

(三)法治理论的主要内容

法律是什么?亚里士多德回答得很干脆,是“没有感情的智慧”,它具有一种为人治所不能做到的公正的性质。亚里士多德认为,法治包含两重含义:一是已成立的法律获得普遍的服从,二是大家所服从的法律本身应该是制定得良好的法律。另外,有了良好的法律,全体人民,包括统治者应一律服从,否则也不会实现法治。易言之,法治即良法之治。

柏拉图以法治为“第二等好”的统治,而人治才是最理想的或最好的统治。相反,亚里士多德则认为法律的统治是最好的统治。因为人治中的“人”,尽管聪明睿智,然而他是有感情的,易产生不公道、不平等,从而导致政治腐化。法律是由多数人制定的,体现多数人的智慧,一般而言,多数人的智慧比一个人或少数人更高明。法律是没有感情的智慧,是合乎正义而毫无偏私的“中道的权衡”。事实证明,由法律来规范和统治,治者与被治者之间的关系是平等的,他们都享受法律上的权利、履行法律上相应的义务。有了法律可以遵循,即使统治者也不敢胡作非为、破坏法纪,更不敢腐败。

三、政治学理论建构路径的规范化

亚里士多德在政治学理论建构路径的科学化方面,以经验主义为研究取向,作出了独特的贡献。首先,区别于柏拉图“理想国”的“理念型”研究路径,亚里士多德不再把理想城邦、理想政体作为研究的重点,而是将主要精力放在研究“现世的”每一个城邦及其体制上,以及为其提供一个适合该城邦特点的政治体制之上,并侧重于如何将现有的政体改造为适合于该城邦的“最好”的政体。其次,与柏拉图注重抽象思维不同,亚里士多德更注重经验,把大量的精力放在“第一手”的实地研究工作上,如收集了当时希腊158个城邦的政治法律制度方面的资料,这些资料既包括历史方面,也包括当时的现状。亚里士多德在分析整理以上这些资料的基础上,通过古今比较分析,找到它们兴衰成败的原因。现存的《雅典政制》一书,就是这一系列城邦政制调查分析成果的一部分〔2〕257-258。

在经验主义研究取向的基础上,亚里士多德通过归纳逻辑来建构理论。《政治学》一书可谓比较政治学研究的经典之作,是运用归纳方法进行理论建构的典范。第一步,提出问题。亦即古希腊城邦国家不稳定的原因是什么,以及何种政体才是最为稳定的。第二步,对158个城邦进行历史与现实的调查,并收集古希腊城邦国家的个案材料。第三步,根据调查进行综合分析和比较。具体来说,在个案研究的基础上,根据两个相关性标准对城邦国家进行分类,并将这一分类结果与政体是否稳定联系起来,研究何种政体稳定、何种政体不稳定。第四步,由此得出结论并上升为具有普遍意义的一般理论:纯粹的民主制和寡头制都是最不稳定的政体,而最稳定的整体则是将民主政体与寡头政体相结合组成的混合政体。之后,在这一分析归纳的基础上,解释稳定与不稳定的原因所在〔8〕,并通过概括提炼将之理论化。可见,亚里士多德对政治理论的建构,采用了在当时甚至在现当代政治学理论研究中都较为先进、科学与规范的研究方法。

综上所述,我们不难得出结论,亚里士多德对西方政治理论发展史作出了巨大的、具有开创意义的和不可磨灭的贡献。作为政治学的开山鼻祖,亚里士多德不仅第一次使政治学成为一门独立的学科,而且确定了政治学理论的研究对象、范围与问题,对政治学理论的基本概念、基本范畴和基本理论进行了系统的研究,其学说博大精深,为后世政治思想家提供了无尽的思想宝库和灵感源泉,其思想犹如一盏经久不灭的历史明灯,照亮并指引着后世政治学发展的主流方向。

〔1〕列奥·施特劳斯,约瑟夫·克罗波西.政治哲学史〔M〕.李洪润,等译.北京:法律出版社,2012:序言.

〔2〕徐大同,王乐理.西方政治思想史:第1卷〔M〕.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2005.

〔3〕徐大同.西方政治思想史〔M〕.天津:天津教育出版社,2002:39.

〔4〕B.盖伊·彼得斯.政治科学中的制度理论:“新制度主义”〔M〕.王向民,段红伟,译.上海:上海世纪出版集团,2011:1.

〔5〕亚里士多德.政治学〔M〕.北京:商务印书馆,2010.

〔6〕西塞罗.论共和国〔M〕.北京: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1997:39.

〔7〕徐大同,高建.西方政治思想史:第3卷〔M〕.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2005:71-73.

〔8〕张小劲,景跃进.比较政治学导论〔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1:22.

责任编辑芳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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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9-1203(2016)05-0112-04

2016-08-20

王海洋(1983-),男,河北南宫人,天津师范大学政治与行政学院2012级中外政治制度专业博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为中外政治思想和中外政治制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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