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林元
(南京大学哲学系 江苏 南京 210046)
时代的实践要求与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创新特点*
刘林元
(南京大学哲学系 江苏 南京 210046)
作为马克思主义哲学的中国发展形态的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自身具有的特点。其主要包括: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是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实践经验和中国传统文化相互结合的产物;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的使命主要是为中国革命和建设实践提供实事求是的思想路线及其哲学基础;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方法论内容大大增强了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强烈的实践性和广泛的群众性;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十分重视主体在认识和改造世界的过程中充分发扬符合客观实际的自觉能动性;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强调在改造客观世界的同时也要改造主观世界,拓展了马克思主义哲学改造世界的功能,开创了马克思哲学的新领域;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体现了真理与价值的统一。
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实事求是;方法论;自觉能动性;改造主观世界
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是马克思主义普遍原理与中国革命实践相结合的过程中产生的,它是中国马克思主义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是中国马克思主义的灵魂。这里,就作为马克思主义哲学的中国发展形态的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自身具有的特点作简要的阐明。
马克思主义哲学是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理论源头、理论指导;中国革命的实践经验是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实践基础和深深扎根的土壤;中国传统文化是影响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产生的文化资源。我们说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就是说它是马克思主义哲学在中国的发展形态,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与马克思主义哲学是一个理论基础,两者是一脉相通的。我们说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又不只是说它是马克思主义哲学对中国的简单移植,而是说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以丰厚的中国实践经验作它的土壤和悠久丰富的中国传统文化提供营养和资源而产生和发展的。
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是以毛泽东哲学产生为标志而诞生的。在毛泽东哲学产生之前,中国马克思主义者和革命知识分子曾积极地介绍宣传过马克思主义哲学,如陈独秀、李大钊、李达对唯物史观的介绍、宣传,瞿秋白对辩证唯物主义的宣传介绍,取得了很大的成绩,对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传播,对早年的中国共产党接受马克思主义作出了巨大的贡献。特别是瞿秋白提倡马克思主义理论必须与中国实际相结合,对毛泽东思想的形成作出了重要的贡献。但总体来说,由于党还处在幼稚阶段,实践经验还不够丰富,对马克思主义普遍原理与中国国情、中国革命实践经验的结合的认识还不成熟,还不自觉,还没有产生“结合”的理论成果。因此,直到20年代后期,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还没有产生。
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初步产生的标志是1930年毛泽东的《反对本本主义》问世。在这篇著作中,毛泽东初步实现了总结了中国革命实践经验,并与马克思主义原理结合了起来,提出了共产党人在斗争中开创新局面的思想路线,提出了马克思主义的本本必须与中国革命实践相结合,反对脱离实际的“本本主义”,实际上形成了作为毛泽东思想精髓的实事求是、群众路线和独立自主的雏形。[1]但这时毛泽东哲学思想还处在初步形成阶段,后来经过苏区革命斗争、长征,尤其是遵义会议和到达陕北后的革命斗争实践,对马克思主义理论主要是哲学理论的系统学习,对革命斗争经验教训的总结,直到1937年夏秋写出《实践论》、《矛盾论》,为实事求是思想路线奠定了科学的哲学理论基础,毛泽东哲学思想达到了理论化、系统化的高度。毛泽东哲学思想成熟了,从而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第一个成熟的形态诞生了。
从毛泽东哲学思想的产生,我们可以看出,毛泽东哲学思想是马克思主义哲学与中国实践经验和传统文化相结合而形成的。毛泽东青年时期就有较丰富的中国传统文化修养,对“孙子兵法”、“老子哲学”以及古代的“兵书”和明清之交的思想家的“务实”、“践履”思想就很熟悉,他长期的斗争实践经验,特别是武装斗争经验,使他善于用朴素的实践辩证法思考问题,指导实践,一旦他掌握了马克思主义理论体系,他的思想认识就有了一个飞跃,就能自觉的运用马克思主义哲学的规律、概念体系来总结实践经验,来辨析和提升传统文化上的朴素唯物论和辩证法,把马克思主义哲学理论与实践经验总结和中国传统文化中的哲学资源结合起来,凝炼成具有独特风格的中国气派的毛泽东哲学思想。在这里,如果没有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提升,中国革命实践经验仍然处在朴素状态,到不了理论的高度,中国传统哲学也形不成一个中心,也不能改造成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命题和马克思主义哲学体系里的思想资料。显然,马克思主义哲学是毛泽东哲学形成的理论指导,奠定(规范)了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理论方向和理论基础。深厚的实践经验加深了毛泽东对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深刻领悟,坚定了对马克思主义哲学的信念,给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生存和发展提供了肥沃的土壤。丰富的传统文化使毛泽东哲学更加丰富多彩,更易于为群众所接受,更显示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民族特色。
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的三要素论不仅就其产生的特点说的,而且还就对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坚持和发展说的。无论毛泽东还是邓小平以及以后的几代中央领导都十分强调,要坚持马克思主义,用马克思主义的世界观和方法论观察问题,分析、解决矛盾,提倡学习马克思主义哲学,强调理论与实践的结合,用马克思主义的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为指导分析社会现象、社会矛盾,强调实事求是、解放思想,古为今用,反对对民族文化采取虚无主义的态度,特别是改革开放以后,真正开始了“从孔夫子到孙中山”的对中国传统文化的研究和发扬。
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不是体系哲学,没有一般教科书的理论系统,也没有自己独创很多范畴、规律,这是因为中国共产党和中国马克思主义者不是要创立一个新哲学体系,主要不是做理论文章,而是着眼于中国实践,做服务于实践的文章。马克思主义哲学已经为我们提供了科学的世界观和方法论,中国马克思主义者的任务就是把马克思主义哲学理论和方法,根据中国国情应用于中国的实践,解决中国的问题。现当代中国最大的问题是:民主革命时期,中国革命怎么革,是从马克思主义书本出发,从别国经验出发,还是从中国实际出发,走一条符合中国国情的革命道路。在社会主义建设时期,最大的问题是中国的社会主义建设怎么搞,是按苏联经验搞,按马克思主义书本指示搞,还是解放思想,从中国实际情况出发,走出一条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建设道路。这就提出了按什么样的思想路线来搞中国的革命和建设。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的使命就是要回答要什么样的思想路线和为什么要这条思想路线的问题。如果不回答这个问题,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就没有存在的价值,就没有坚持下去的理由。解决中国共产党的思想路线问题,这是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的使命。当然,任何一个哲学都有认识世界和改造世界的主张,实际上都提出了自己哲学的思想路线问题,从广义的角度可以这样说;但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思想路线使命不是从广义说的,而是直接的明确提出来的。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创立者是无产阶级革命家兼哲学家,是党和革命队伍、革命实践的领导者,革命实践中提出了思想路线的问题,革命队伍中出现了两条对立的思想路线,按两条对立的思想路线指导实践,必然产生两条对立的结果,这就不是纯理论、纯哲学、纯概念的问题了,而是关系到党和革命事业生死存亡的问题。这样特定的哲学家(革命家)主体,这样特殊的使命要求,决定了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必须直接地、旗帜鲜明地提出中国马克思主义者的思想路线,而不容许回避或冲淡这一主题。这是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和其它哲学不同的一个特点。
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的这一特点决定了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核心范畴是实事求是,这是最基本的范畴,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的产生和发展始终围绕这一范畴展开,几十年都没有放弃,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发展史说明了这一点。1930年5月,毛泽东《反对本本主义》,实际上提出了实事求是思想路线的问题,虽然是初步的,但它提出了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的主题思想,因此标志了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初步形成。到1937年《实践论》、《矛盾论》的发表,“两论”提出并阐明了实践是马克思主义的认识基础,是辩证唯物主义认识论的首要的基本问题,提出并论证了矛盾普遍性寓于矛盾特殊性之中,共性寓于个性之中,认识和处理矛盾要坚持共性与个性的统一,阐明了矛盾精髓的深刻思想,从而颠覆了主观主义、教条主义的基础,奠定了实事求是思想路线的马克思主义哲学基础,标志了毛泽东思想、毛泽东哲学思想的理论化。
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在“邓小平理论”中得到坚持和发展,同样也是因为坚持和发展实事求是思想路线的缘故。“文化大革命”结束之后,形成了两条对立的治国和建设的思想路线,一条是主观主义的、教条主义的,以“两个凡是”派为代表,一条是主张纠正毛泽东晚年错误,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国情出发,解放思想,改革开放,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以邓小平为代表。两条思想路线的对立对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提出了要求,以邓小平为代表的中国马克思主义者旗帜鲜明地提出实事求是解放思想的思想路线,阐明了一切从实际出发,理论结合实际,实事求是,坚持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的实事求是的思想路线内涵。[2]根据解放思想、实事求是思想路线的精神,他在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提出社会主义初级阶段论、经济建设中心论、社会主义本质论、建设两个文明论、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论、一国两制论和国际社会和平与发展主体论,形成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的基本框架。
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遵循的思想逻辑是实事求是,这是由中国革命和建设的实践逻辑决定的。有人说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是问题哲学,是实践哲学,这从一个角度说出了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特征。
马克思主义哲学是认识世界和改造世界的武器,从广义上说,马克思主义哲学是认识世界和改造世界的方法。恩格斯说,马克思的整个世界观不是教义,而是方法,它提供的不是现成的教条,而是进一步研究的出发点和供这种研究使用的方法。[3]恩格斯这里讲的就是广义的方法,包括出发点和实际使用的方法。出发点就是马克思主义的世界观,供研究使用的方法就是马克思主义的方法论。恩格斯这里批评了把马克思主义世界观当作“教义”,当作“现成的教条”的教条主义观点,而认为马克思主义不提供“现成的教条”,它提供的是研究的出发点和研究使用的方法,实际上还是讲的还是马克思主义世界观和方法论,不能把这段话理解成为马克思主义就是平常所说的方法论。“研究使用的方法”可以理解成是世界观与方法论中的方法论。这就是狭义的哲学方法论(当然不是操作层面上的具体方法)。在马克思的马克思主义哲学中也讲到方法和方法论的,但主要是广义的“方法”,实际上是讲世界观,他们所阐明的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理论首先是作为马克思主义世界观提出来,根据这些观点去观察社会历史和自然现象,这就成了研究出发点和研究方法了,真正从唯物辩证法的角度讲思想方法的也有,但不是主要的,主要还是阐明他们的科学世界观。马克思是共产主义者,马克思主义是无产阶级革命学说,他们要给无产阶级提供最先进、最科学的世界观,他们哲学的使命就是创立无产阶级科学世界观,做新世界观的奠基性工作,这是他们哲学研究的着眼处。列宁哲学的使命不是创立科学世界观,而是按照马克思创立的科学世界观认识俄国国情和社会矛盾,从理论上主要是把马克思主义世界观转变成科学的认识论,实现从本体论到认识论的转变。他的“唯批”和“哲学笔记”就是为此而写作的。他提出的辩证法也是马克思主义认识论,提出辩证法、认识论、逻辑学三者统一的问题,甚至关于物质定义他也不是纯本体论的界定,而是从认识论角度的界定。列宁哲学的这一特点是由马克思恩格斯哲学的科学世界观为前提和俄国革命实践的需要决定的。
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是以马克思恩格斯哲学和列宁哲学为前提的,从根本上说,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是实践哲学,是应用马克思列宁主义哲学思想于中国实践。因此,没有必要也不可能从创立世界观哲学、认识论哲学开始,在本体论上做文章。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的使命有两个:一是为中国革命和建设的实践提出科学的思想路线及其哲学论证;二是为无产阶级和广大干部群众提供科学的方法论工具。这两个使命都是为了适应中国实际的需要。综观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发展史,提出和阐明实事求是思想路线像一根粗大的红线贯穿始终,而围绕这根红线的则是以辩证唯物论和历史唯物论为理论基础的关于思想方法和工作方法、领导方法的方法论思想。
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方法论思想是以马克思主义的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基本原则作指导的,是从中国国情、中国各个历史阶段的实际情况提出来的,在长期的实践中形成了一整套科学思想方法和工作方法的方法论系统。实事求是方法(包括理论与实际相结合的方法,一切从实际出发的方法),这是科学方法论的前提,是最基本的方法。调查研究方法,这是达到实事求是的根本途径。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的群众路线方法,群众在实践第一线,调查研究最重要是向群众作调查,到群众实践中去调查。矛盾分析法,问题就是矛盾,从各个角度分析所面对的矛盾,这是认识事物本质、规律的最基本、最有效的方法。分析阶级现象阶级矛盾,则需要进行阶级分析法。这是最基本的思想方法和工作方法。比较具体层次的方法还有抓主要矛盾、以主带次的方法,经过试点、由点到面逐步推开的方法,蹲点、解剖麻雀、从个别到一般的方法,两点论、对立面结合的方法,摸着石头过河、大胆而又谨慎,在实践中取得经验的方法,抓住机遇、有准备地对待和处理一切偶发的有利外因的方法,向对立面学习、利用对立面发展自己的方法,战略上藐视、战术上重视的方法,集中兵力打歼灭战的方法,坚持理想目标与脚踏实地务实努力相结合的方法,等等,这些方法构成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是应用哲学的一个特色。
方法论哲学大大增强了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实践性和群众性。许多体系哲学由于讨论的问题抽象神秘,距离生活实际太远,使人无从把握,加上语言枯燥,索然无味,读者的面很窄,不用说工农群众,就是知识分子、理论工作者也不愿问津。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所讨论的是中国革命和建设中的矛盾和问题,这是广大群众所关心的,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提出的认识和改造中国社会的科学的思想方法和工作方法、领导方法,这是从中国实践经验教训中提取出来的,大家看得见,摸得着,体会得真切,乐于自觉接受。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把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基本理论与实际情况相结合,提出的科学的思想方法、工作方法和领导方法,通过广大干部群众的脑去想,通过他们的手去做,使哲学走到了广大群众中去,走到了实践中去,变为广大干部群众的思想方法和工作方法,变为广大干部的领导方法,变为他们直接改造世界的实践行动,这样广大的群众性和深刻的实践性,是任何一家书斋哲学、衙门哲学所不可比拟的。毛泽东、邓小平等中国马克思主义者的方法论哲学使广大干部群众这些认识主体和实践主体通过学习和实践科学的方法论的过程中了解和把握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内容和要求起到了良好的促进作用,同时把科学的方法论运用于实践,大大提高实践主体的认识能力和实践能力,大大推进了对客观世界的改造,因此,中国共产党创立的方法论哲学是改造客体与提高主体相结合的马克思主义哲学中的一个新形态。
马克思主义哲学主张不仅要认识世界,而且要改造世界。因此,重视主观能动性的发挥,这是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哲学使命所决定的。改造客观世界,当然要遵守客观规律,要依靠一定的物质条件,但规律要人去认识,物质条件常常不是现成具备的,需要人去积极创造,这些都需要主体能动性的发挥。即使这些都具备了,客观世界也不会自动地改变,还需要人通过感性的实践活动过程才能改变客观对象。这就需要人的能动性的发挥。这是马克思主义哲学关于必须发挥主观能动性的普遍原理。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继承了马克思主义哲学的这一思想,并把它与中国国情结合起来,把自觉能动性的发挥,提高到成功改造客观世界的决定性的地步。
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创立者如此强调自觉能动性的作用,这跟中国共产党长时期处在弱势地位有关。在民主革命时期,中国共产党面对的帝国主义、封建主义以及它们的代表国民党反动派,敌我力量对比十分悬殊,在强大凶悍的敌人,面前,我们不把它们消灭,它们就会把我们消灭。老子哲学提出“柔弱胜刚强”这是个规律,这个规律起作用是有条件的,这就是弱小一方必须强大起来,才能战胜原来强大的一方。中国革命历程说明,革命人民不靠天不靠地,只有靠自己主观努力,艰苦奋斗,由弱变强,从小到大,最后战胜强大之敌。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总结了中国革命实践的辩证法,充分认识到革命人民的自觉能动性发挥对于革命胜利具有决定性的意义。建国后,中国人民翻身做主人,自立于世界民族之林,但在国际上仍有国际势力的压迫,先是帝国主义的封锁,特别是美帝国主义与我们为敌,后来苏联大国沙文主义的欺压,使我们感到屈辱,中国共产党没有被他们的压迫所吓倒、所屈服,我们提出了独立自主、自力更生的建国方针,捍卫了国防安全,依靠自己力量建设社会主义。这里,发挥中国人民的自觉能动性,就是发扬中华民族独立自主的民族志气。
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强调发扬的自觉能动性,是对中国革命和建设实践经验的哲学总结,是对马克思主义哲学关于主观能动性思想的坚持和发挥。那么,从哪些方面来充分发挥人的自觉能动性呢?
第一,充分发挥人的思想意识的能动性。这里的能动性要求有两点,一是人的思想正确反映事物的本质规律,从感性认识能动地进到理性认识,进到深层次本质规律的认识,认识越深刻,能动性就越大。二是指思想理论的创造性,这里的能动性表现在能否进行创造性思维,产生创新性的思想理论成果,只有理论创新才能有实践成果的新的发明创造。
第二,充分发挥实践的能动性。实践的能动性的发挥要求进行能动的实践。所谓能动的实践:一是要勇于实践,积极进取地实践,不是消极被动的。这两种状态不同的实践,其结果是不一样的。积极主动的实践,主体就能驾驶实践方向和实践过程,达到主体的实践目的;消极被动的实践,主体就会被实践的惯性拖着走,甚至会被摔出实践过程之外,主体完全丧失了主动性。二是善于实践。善于实践首先在正确的思想理论指导下实践,违背规律和科学理论指导,这就是盲目的实践,必然失败。其次,要有实践理性(实践观念)指导,制订正确的实践路线、方针、计划、程序,无此,实践也会落空。任何抽象理论都不能直接指导实践过程,只有把抽象性理论与实际情况结合,形成直接指导具体实践活动的实践理性,实践过程才真正开始。毛泽东说:“思想等等是主观的东西,做或行动是主观见之于客观的东西,都是人类特殊的能动性。这种能动性,我们名之曰‘自觉能动性’,是人之所以区别于物的特点。”[4]这里,毛泽东概括了两种自觉能动性。从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中,还应该发挥一种能动性——非理性的精神能动性。
第三,发挥人的非理性的精神能动性。这种能动性不是理性的思想意识,也不是感性的实践活动,而是一种精神,表现为意志、干劲、毅力、勇气。中国马克思主义者也很强调这种能动性的发挥。毛泽东经常讲,人是要有一点精神的,他提倡为革命、为人民一不怕苦,二不怕死,提倡对待困难要有坚强的意志,坚韧不拔的毅力。这种能动性发挥作用有两个特点,一是往往与实践能动性结合在一起发挥作用,离开实践过程不能表现出来。二是它本身是中性的,无所谓善恶好坏,如果在正确思想理论指导下,就会产生积极的建设性的结果,如果在错误的思想指导下,就会产生消极的破坏性的结果。
这里应指出,充分发挥人的自觉能动性,这是毛泽东哲学的一个显著特点,也是他人生的一个显著特点,在他成为马克思主义者以后,他关于人的能动性的思想得到充分而正确的阐明。在战争年代他的能动性思想的阐明和运用都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对取得人民革命战争的胜利起到了十分重要的作用。但从50年代中后期以后,他离开客观规律和客观条件,夸大人的主观能动性作用,陷入主观主义、唯意志论的泥坑,在社会主义建设中犯了错误,也损害了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在纠正了毛泽东晚年错误以后,我们党在解放思想、实事求是思想路线指导下,我们党正确处理社会主义建设的客观规律与我们的主观能动性的辩证关系,积极地创造性地但又稳妥地把社会主义建设事业推向前进。
马克思主义哲学强调:不仅要认识世界,更重要的是改造世界。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强调:不仅要改造客观世界,而且在改造客观世界的同时也要改造主观世界。如此强调改造主观世界,两个“世界”同时改造,这是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对马克思主义哲学作出的贡献,具有重要的理论意义和实践价值。
改造主体的必要性和可能性。毛泽东在《实践论》中指出:“无产阶级和革命人民改造世界的斗争,包括实现下述的任务:改造客观世界,也改造自己的主观世界——改造自己的认识能力,改造主观世界同客观世界的关系。”实践活动是人类的基本活动,在实践过程中人与客观世界形成三重主客体关系,这就是认识的主客体关系、实践的主客体关系和价值的主客体关系。在这三重关系中,主体都是有自觉能动性的人,主体都是能动的,起主导作用的,而客体是受动的,认识世界改造世界能否取得成效以及成效的大小,主要取决于主体,主体状况如何是有决定意义的。可以得出的结论是:主体必须改造,改造主体,改善主体状况,才能提高人的认识能力和实践能力,有效地改造客观世界,获取生存和发展的价值。主体是可以改造的,因为人的主观世界、思想意识、世界观、作风、思想方法、工作方法主要是后天在生活实践中形成的,凡在生活实践中形成的主体性都可以在生活实践中加以改造。因此,可以改变立场、世界观,改变思想作风和工作作风,人的主体性(如性格、脾气)有的有先天遗传因素,即使这样,也可以通过生活实践的影响、锻炼,使其慢慢发生变化。人的主体性的东西,只要愿意改变,都是可以改变的。真正带着花岗石头脑的人也是有的,并不是不能变,而是自己不愿变。
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改造主体的思想是全方位改造,主要是立场、世界观的改造,人生观、道德观的改造,作风的改造和思想方法、工作方法的改造。
1、改造世界观。世界观是主体世界的灵魂,决定主体能动性的方向。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强调要用马克思主义的共产主义世界观改造地主资产阶级的世界观,把握历史发展规律,树立共产主义的理想信念,确立人民群众的历史主体地位。毛泽东对农民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和党员干部的世界观改造最为关注,取得了很大的成效,但晚年在对知识分子世界观的认识和改造问题上有“左”的偏向。
2、关于人生观道德观的改造。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提倡树立共产主义道德,核心是“为民”、“为公”。中共四代领导人旗帜鲜明提出社会主义道德的核心是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反对资产阶级的个人主义、利己主义。根据马克思主义世界观和共产主义道德观理想,中国共产党提出“立党为公,执政为民”,号召广大党员干部要树立“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道德宗旨,模范遵守社会公德、各行各业的职业道德和家庭伦理道德。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提倡集体主义价值观,国家利益、民族利益高于一切,但不否认个人利益,强调人们谋求个人利益时必须合法,不能损害集体利益和国家利益。共产党员在对待利益问题上要先公后私,先人后己,在必要时要勇于牺牲自己的利益乃至生命。
3、关于作风的改造。作风是主体在一定观念指导下的习惯性行为,作风代表了主体的实践风貌,作风是主体性的重要表现。以毛泽东、邓小平、江泽民为代表的中国共产党的领导,长期以来一直倡导实事求是的作风,反对主观主义的作风,提倡理论联系实际的学风,反对教条主义、本本主义的学风,提倡密切联系群众,虚心听取群众意见的群众路线的好作风,反对对群众漠不关心,看不起群众,脱离群众的官僚主义作风,提倡批评与自我批评,正确对待自己,正确对待同志的优良作风,反对文过饰非、是非不分、包庇错误的庸俗作风,提倡踏实苦干、谦虚谨慎、艰苦奋斗的作风,反对华而不实、形式主义、弄虚作假、吹牛拍马的作风,提倡廉洁奉公、一辈子做好事、一辈子有益于人民的高尚作风,反对以权谋私,贪污受贿,损公肥私,败坏党的作风。
4、思想方法、工作方法的改造。这是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的主要内容,是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的一大特色。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提倡的思想方法、工作方法是以马克思主义的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为其理论基础,以广大党员干部作为改造接受对象,以直接指导实践过程、完成各个历史阶段的实践任务为目的的应用哲学,它不是马克思主义哲学基本理论,它是马克思主义哲学基本理论的运用、体现,它不是实践活动本身,但它是实践活动的指导,它既指导认识的实践活动,又指导“做”、改造世界的实践活动,它是实践理性(实践观念的主要组成部分)。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方法论内容和体系是毛泽东创立的,他把方法看作桥,解决问题是过河,没有桥无从过河。毛泽东哲学的方法论体系包括实事求是,调查研究,群众路线,矛盾分析与阶级分析,两点论,抓主要矛盾论,由点到面、波浪推进,解剖麻雀等方法,形成一个严密的、科学的体系。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方法论哲学对普及马克思主义哲学,对实践的指导发挥了重要的作用,深受广大干群的欢迎。
改造主体的途径:(1)主要是实践,在实践中改造,在改造客观世界的过程中改造主体;(2)学习马克思主义,提高马克思主义理论水平,树立共产主义理想;(3)通过总结经验教训提高自己、改造自己,总结教训,向错误学习,有时起到正面经验所起不到的教育作用,延安整风为我们提供了宝贵经验;(4)学习文化,学习科学知识,提高文化知识水平。
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关于同时改造“两个世界”的重大现实意义和深远历史意义:(1)注重改造主观世界是深入改造客观世界的前提。这不仅指提高认识能力、实践能力,而且包括改造主体的价值追求,一种合理的、科学的价值追求是当今合理有效改造客观世界的前提。(2)改造主观世界才能建立人与自然的和谐、平衡的辩证关系。(3)在改造客观世界的同时自觉改造主观世界,这是社会进步的动力和标志。毛泽东说,人们到了自觉地改造主观世界和客观世界,共产主义就到来。
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的价值表现有四:
第一,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为中国革命和建设实践提供了一条科学的思想路线——实事求是思想路线,有效地反对各式各样的错误的思想路线,对于中国革命的胜利和中国建设的成功,起了决定性的作用。
第二,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方法论哲学教给广大干部群众掌握了科学的思想方法、工作方法,直接运用于实践过程,这对于完成各个历史阶段的各项事业的实践任务起到了主体的保证作用。
第三,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以思想路线为主题和方法论为主要内容,为亿万干部和群众所掌握,不仅对于改造中国发挥了巨大的作用,而且对于他们掌握、理解马克思主义哲学起到了巨大的促进作用,这是中国人民学习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最优途径。
第四,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如此广大的群众性和如此直接而深刻的实践性也是对马克思主义哲学的丰富和发展。
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科学性:
第一,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深刻的理论基础是马克思主义哲学,从根本上说来,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是马克思主义哲学的运用,就其理论基础来看,它与马克思主义哲学一脉相承,如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的代表作《实践论》、《矛盾论》其理论源头是马克思主义认识论和辩证法理论,实事求是则是马克思主义哲学内容的综合体现。
第二,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理论和方法来自中国的实践,是中国革命和建设的实践经验的哲学概括和总结,这已为实践所证明是科学的。还以两论为例,《实践论》提出并阐明实践是认识基础的思想,人的认识规律的概括,认识、改造两个世界的命题,《矛盾论》关于矛盾精髓的思想,抓主要矛盾的思想,矛盾普遍性与特殊性的思想,矛盾性质不同,解决矛盾方法也不同的思想理论,并不是简单抄自哪个书本,而是中国革命斗争实践经验的正确总结、概括。
第三,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凝结的中国传统文化,是从广阔的传统文化海洋中选取出来的优秀文化成果,毛泽东等中国马克思主义者将这些优秀成果置于中国革命实践基础上,用马克思主义的世界观和方法论加以改造,使之成为科学的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有机部分,比如将传统文化中的“实事求是”改造成体现马克思主义丰富内容的辩证唯物主义命题,就是典型范例。比如经过毛泽东改造过的孙子兵法的一些内容已成了毛泽东唯物辩证的科学军事思想的组成部分。“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集中优势兵力打歼灭战等等,在毛泽东军事著作里,成为毛泽东军事思想的组成部分。老子哲学以水为例论证了“柔弱胜刚强”的命题,老子命题有合理也有消极的地方,认为弱胜强是规律,不需努力,自然而然的,毛泽东对老子哲学进行了扬弃,符合“规律”的弱方必须经过主观努力,使自己由弱变强,才能战胜强敌,因此,要发挥自觉能动性,这就把老子命题改造成一个积极辩证唯物主义的命题。
第四,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科学性已为中国革命和建设的实践所证明,实事求是思想路线,科学思想方法和工作方法,以及许多观点和命题,均已为实践证明是正确的。毛泽东的著作和思想理论中,有的被实践证明是错误的,这些并没有进入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理论系统,如“八大”后关于阶级斗争为纲的思想观点,关于对知识分子的阶级属性的论断,大跃进时期关于主观能动性的一些提法,以及“文化大革命”的理论和实践,这些内容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并没有作为正确思想理论加以论述,如有论述也是作为错误内容加以分析的。
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作为中国马克思主义的一部分,它的许多内容是有意识形态功能的,从这个意义上也可以说,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也体现了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意识形态功能与哲学学科的科学性、真理性的统一。
[1]毛泽东选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111-112.
[2]邓小平文选: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4.140.
[3]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9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4.417.
[4]毛泽东选集: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77.
(责任编辑:木 杉)
本文系国家社科基金重点项目“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大众化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重要问题研究”(10AZD001)阶段性研究成果。
2016-05-01
刘林元(1941-),男,江苏靖江人,南京大学哲学系教授、博士生导师,主要从事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
A8
A
1672-1071(2016)03-0005-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