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婷婷
(黑龙江大学 哲学院,哈尔滨 150080)
论科学观的人文化转向
宋婷婷
(黑龙江大学 哲学院,哈尔滨 150080)
科学与人文是人类文化的两个重要组成部分,科学的产生和发展有着深刻的人文基础和背景。科学与人文都是人类为了更好地观察世界、改造世界而产生的,两者相辅相成,不可分割。当今社会,科学观具有多元化倾向。科学主义科学观、实证主义科学观、人本主义科学观都对科学具有狭隘的理解。在各种功利主义和实证主义的影响下,科学成了实证知识和工具理性,否认了科学中的人文因素和意义,导致了科学中人文底蕴的缺失,并使两者走向对立。这些科学观对人的发展和人类社会的发展都具有负面的影响,都是对人的本质的片面的理解。本文旨在揭示科学与人文相互依存的关系,以科学与人文从同一到对立的历程与科学异化的原因来揭示近代以来科学与人文对立的根本原因,在此基础上提出实现科学观的人文化转向的实现途径,探究科学本身所具有的人文底蕴,确立以人文化为基础的正确的科学观。
科学; 人文; 人文化科学观
人类社会发展的最伟大成就,就是近代科学的产生。人们用科学和理性来扫除蒙昧与迷信,扫除了中世纪以来神学对人类思想的禁锢,促使社会的进步从而实现了现代化。当科学主义利用实证主义的标准将非科学的知识排除于人类认识之外,科学的发展就排除了人文蕴含,最终导致了科学与人文的分离,使科学技术的发展发生异化。在19世纪的西方社会,科学的发展受到了机械论、决定论的影响,逐渐走向客体化科学观,对人的存在和行为做出了机械的、决定论的解释,这都导致了科学的异化。
(一)科学的发展与科学主义的出现
西方发展到现代化的历史进程中,有一场非常伟大的运动即18世纪出现的启蒙运动。启蒙运动崇尚科学。科学代表了人的理智武器克服未知的能力。人类的发展与克服自然和改造自然都需要科学。启蒙运动就是西方对科学的崇拜发展到极致的结果,最能表达其核心力量和思想的概念就是“理性”。理性不依靠情感和权威,真理、平等、正义、公平等都由理性来决定。科学与理性有着巨大的、内在的联系。在启蒙运动中,科学起到了意识形态的作用。人们用科学和理性来扫除蒙昧与迷信,扫除了中世纪以来神学对人类思想的禁锢,促使社会的进步从而实现了现代化。马克思指出:“任何真正的哲学都是自己时代的精华”[1],它以概念的形式表现时代的特质。在这样的影响中,强调理性和确定性的逻辑实证主义科学观应运而生。
在19世纪末期,恩斯特·马赫创立了实证主义的维也纳学派。维也纳学派也被称为逻辑实证主义。逻辑实证主义的科学观的根本原则是经验证实原则,逻辑性和彻底的论证是其关键。逻辑实证主义在吸收了经验主义和理性主义的传统后,又加入了实证的方法,强调将数学和逻辑学引入哲学研究中,他们认为哲学的根本任务不在于基本问题的研究,而在于对知识和语言做精确的逻辑分析,并给知识以确定性。在这种客观主义科学观影响下产生的科学主义认为:在所有的人类文明中,科学是最行之有效、最有价值的部分,我们只有运用科学的方法才能够认识真理,所以哲学、艺术、伦理、宗教等都应向科学一样寻求一种确定性。这样的认识方法取消了作为科学主体的人的合法性地位。使科学成为机械的非主体化的物理性过程。科学被越来越多的人看成是唯一可能的知识,并为人类提供征服自然的力量。也使人们相信,在科学知识不断增长的基础上,人类社会是不断发展并趋于无限的可能性。曾经在中世纪占统治地位的神学被科学所取代。然而,并不是一切的知识都能被实证化,如艺术、文学、哲学等都不能用实证知识来加以限定。当科学主义利用实证主义的标准将非科学的知识排除于人类认识之外,科学的发展就排除了人文蕴含,最终导致了科学与人文的分离,使科学技术的发展发生异化。
(二)科学的异化与人本主义的形成
在19世纪的西方社会,科学的发展受到了机械论、决定论的影响,逐渐走向客体化科学观,对人的存在和行为做出了机械的、决定论的解释,这都导致了科学的异化。在功利主义的指导下,一切都成了人类实现其目的的手段,导致现代性危机的出现。现代性的危机是人与自然的危机和人与人的危机,这些危机都是在科学主义的影响下形成的。19世纪西方社会进入到了快速发展的时期,欧洲各国相继完成工业革命进入资本主义国家的行列中,科学技术空前发达。科学被人们看作社会发展的最大动力。广大的民众盲目地迷信科学技术并将它视为征服世界的法宝。1818年,英国作家玛丽·雪莱的小说《弗莱肯斯坦》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创作产生的,小说中的主人公弗莱肯斯坦对科学知识狂热地追求,但缺乏对科学试验后果的理性思考,违背了传统价值观和社会道德,制造出了科学怪人,最终导致了自己的悲剧命运,这表现了人类对科学技术的盲目追求。
近代以来,科学技术被视为社会发展的决定性力量并且日益超出人类的控制。两次世界大战的出现,使人类面临巨大的危机。这个危机就是,当人类自己掌握毁灭自己的力量,我们将时时刻刻生活在恐怖的阴影之下。当科学制造出大规模的杀伤性武器,无数人的生命可能在瞬间消失。这告诉我们科学技术如果失去了人类理性和道德的束缚,后果不堪设想。两次世界大战也同样打碎了人们对科学技术的盲目崇拜。战争最先发生在科学技术最发达的欧洲,使人们认识到科学技术的发展并不一定能产生理想的社会形态。喜剧大师卓别林的《摩登时代》反映了在19世纪科学快速发展的资本主义社会中的一个现实问题:人成了机器的奴隶。人成为了实现科学价值的手段,导致了人的主体性地位的沦丧。近代以功利主义为基础的科学技术,摒弃了人文精神传统,最终导致了科学的异化。
当科学的负面影响逐渐显露,人类社会逐渐形成了一股反对科学主义的思潮。这种思潮是对客观化科学观的反思,如果将人类的一切活动都科学化而拒斥人的情感、人的体验、人的非理性,就会导致人的工具化、机器化,所以他们提出对实证主义、功利主义、工具理性的人本主义反思。从叔本华、尼采开始,一大批思想家开始举起非理性主义的旗帜。先后产生了意志主义、生命哲学、现象学、存在主义、后现代主义等思潮。他们都从作为主体的人的存在经验为基础对实证主义片面化、功利化的科学观进行批判。作为现象学代表的德国哲学家胡塞尔曾表达过他对实证主义批判的立场:“我们的出发点在于对科学的估价的改变,这种改变是20世纪的末期出现的,这种估价的改变并不牵涉到各门科学的科学性,而只牵涉到各门科学、即绝对意义上的科学,对于人的实存所已经赋予的和可能赋予的意义。 ”[2]127胡塞尔的出发点就是对客观主义科学观的一种批判,认为科学的基础应该是人作为主体所进行的探索。
科学作为一种文化精神,已经长久地存在于人类社会之中,科学是一个历史的概念。实证主义的科学概念将一切主张主体性的问题都排除于科学研究的对象之外。所以,科学精神背离了人文精神发展成为科学主义。
(一)功利化的科学观对传统人文精神的摒弃
科学作为一种文化精神,已经长久地存在于人类社会之中,科学是一个历史的概念。但是科学主义则产生于近代以来科学技术快速发展的背景之下。科学主义已经不仅仅局限于科学研究的范围之内,而是影响到人类生活的各个方面,成为人类生存的基础和发展的动力。最早的科学是作为一种文化现象出现的。在西方文明的开端——古希腊时期,最初的哲学是自然哲学。哲学家对世界本原的探寻,对事物发展规律的研究,归根结底都是关于人的研究。科学家同时又是哲学家和思想家,人文精神也是科学所追求的精神。普罗泰戈拉提出“认识万物的尺度”。在这一时期,科学是作为一种人文文化而存在的。文艺复兴的出现体现了人本主义的发展,承认人的价值和尊严,实现了人的发现,以人为中心。这一时期的科学精神与人文主义和谐发展,在文艺复兴中出现了许多以达·芬奇为代表的艺术家、文学家,同时也是科学家。但是随着近代社会的快速发展、社会分工的不断细化,全球化的脚步不断加快,西方的各个国家相继进入到了资本主义时期。科学精神和人文精神开始分裂并渐行渐远。人们更关注于形而下的实用精神,越来越沉溺于科学技术发展给人类带来的物质需要的满足,科学主义高歌猛进。诚然,科学技术的发展对人类社会有着巨大的推动作用,人类仿佛看到了科学技术不断发展带领我们通往美好国度的光辉图景。科学主义开始取代中世纪的神学成为人类社会的统治力量。近代以来自然科学的发展,如量子力学、相对论、X射线等发现,使科学迅猛发展。科学的发展推动了哲学的反思。19世纪以孔德、斯宾塞为代表的实证主义应运而生。实证主义确定了一切学科都要向自然科学学习的研究方法。社会学应该是实证的社会学,哲学研究也要以物理学的研究为范式,从而反对形而上学。孔德区分了人类精神发展的三个阶段,即神学阶段、形而上学阶段、科学阶段。他认为科学阶段是人类精神发展的最高阶段。哲学研究的方法应是对现实的现象加以描述而不进行主观想象和抽象解释。实证主义取消了人作为科学主体的主观能动性,而使科学成为客观性的存在。从此,科学在其自身发展过程中与人文精神逐渐远离。胡塞尔认为:“从历史上看,我们时代的实证主义的科学概念是一个残缺不全的概念。实证主义丢掉了一切人们在时宽时狭的形而上学概念中所考虑的问题,其中包括一切被不清楚地称之为‘最高的和最终的问题’。”[2]9在胡塞尔看来,实证主义的科学概念之所以是残缺不全的,是由于它将一切主张主体性的问题都排除于科学研究的对象之外。科学区别于形而上学,将上帝、灵魂、自由意志、人的精神都拒之门外。科学精神背离了人文精神发展成为科学主义。
(二)社会分工与培养模式的专业化趋势
科学的发展使人类学科高度专业化。这种专业化恰恰符合了资本主义经济社会中社会分工的要求。社会分工的细化虽然在一定程度上对社会经济的发展起到了推动作用,但是这种专业化的学科分类和细化的社会分工,使现代人的知识往往局限于某个狭小的领域中。人们为了获得生存的技能,或者满足物质需求学习某方面的专业知识,来适应社会中的工作岗位。为了适应社会的需要,教育体制也带有强烈的功利主义色彩。在“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思想的指导下,更多的人具有某方面专长的技术类学科,而忽视对人文素质的学习,而选择人文学科的人又忽视对基本科学理论知识的学习。不同学科的区别化的人才培养模式,造成了一种现象,即自然科学学科的学生缺乏审美情趣、缺乏人文情操以及丰富细腻的情感,而人文学科的学生则缺乏对自然科学的培养。这种教育模式造成了人的单向度发展,不能实现人的全面发展。造成的后果是从事自然科学研究的人与从事人文科学研究的人缺乏沟通,科学文化与人文文化的研究发生分类。教育体制的缺陷还在于以机械化、功利化的考核方式进行人才选拔。学生从小以升学为目的学习,以功利性为目的参加各种考试,扼杀了人的主观能动性和创造性。所以在这样的社会背景之下,很难再出现像毕达哥拉斯、笛卡尔、斯宾诺莎、爱因斯坦这样的既具备科学精神又具有人文精神的伟大人物。
(三)科学主义与人文主义对立的主体性反思
无论是科学文化还是人文文化,都是人类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都受到主体性活动的深刻影响。近代以来,科学主义与人文主义矛盾对立的根源就在于将科学看作是绝对的客观的知识,而将人文看作是绝对的主观的知识。认为人类仅仅利用科学理性就能够得到对存在本质的认知,并将科学凌驾于一切人类知识之上,成了绝对的知识。这样的科学观忽视了人类的主观能动性,忽略了科学的人文内涵。人文主义则是从人的非理性体验的角度出发,凭借一种生命冲动去认识世界,追求审美、艺术的生活。不能认识到科学的理性基础,否定规定性、确定性的客观规律性世界,片面强调主体的意志作用。无论是科学主义或人文主义都不能实现完整的人的发展。因为他们都是对人的单向度的考察。只有将科学主义和人文主义相结合并实现本质上的同一,才能真正实现人的发展。不仅要从现实科技发展的维度,而且要在人类社会历史发展的维度中考察人文精神对科学技术的影响。
实现科学与人文在当代社会的融合,应建立开放的科学观。科学的发展既要实现满足人类不断发展的物质需求,也要时刻关注人类的精神生活。以实现人的全面发展为基础来推动科学的发展。
(一)科学本质上是价值理性与科技理性的统一
古希腊哲学家亚里士多德认为人的灵魂具有五种命中真理的能力,即科学、技艺、明智、智慧和努斯。这五种能力都受逻各斯的支配。“其中,理智理性‘明智(实践智慧)含有价值理性的萌芽,而制作的理性‘理智’则与科学、技艺相联系的,蕴含着技术理性的萌芽。在‘逻各斯’面前,‘实践’与‘制作’的意识即‘明智’与‘理智’就成为‘逻各斯’的体现。”[3]随着资本主义社会的兴起,科学技术快速发展,并开始不断入侵其他人类文化领域,成了对人类社会具有统摄性的力量,使原本统一于人类理性的技术理性与价值理性不断冲突,逐渐走向分裂。科技理性不断扩张,并成为一种工具理性。M·韦伯明确提出了工具理性和价值理性的概念。在西方社会发现并清醒地认识到两种理性的分裂及其危害后,很多思想家就开始对工具理性进行强烈地批判。胡塞尔在《欧洲科学的危机与超越性的现象学》中就曾强调理性的统一性和完整性。想要克服西方现代性中的科学危机就应该明确地认识到人的理性的统一,并且在人类实践中实现两种理性的统一。认识到科学发展中人文价值的意义,提出科学对于人的价值的追问,使科学成为人文化的科学。
(二)科学技术应用的人性化
实现科学技术应用的人性化,首先要树立新的科学技术观。科学技术的目的是更好地服务于人类并更好地应用于社会。但是从两次世界大战以来人们认识到科学技术没有人类道德和伦理的约束而盲目滥用,带来的后果是可怕的,甚至威胁到整个人类社会存在与发展。要实现科学技术的合理应用,同时发挥其积极的作用,就必须要使科学技术的应用符合绝大多数人的利益的目标。为了达到这一目标,人类必须要改变近代以来的功利主义的价值观。不能仅追求片面的经济利益和暂时的政治利益。不仅要着眼于物质需求的满足,还要追求精神层面的人文关怀。不仅要强调人类利益的满足,还要实现与自然的和谐相处。这样才能使人类拥有长久的发展。科学技术的发展,本质上应是在人文精神基础上的人类的全面发展。只有秉持人文化的科学观进行科学技术的研究,才能更好地推动人类社会的发展。
总之,科学是人类发展的重要推动力量,正确的科学观应是着眼于人类的现实需要,以人的全面发展为最终目标的人文化科学观。无论是科学主义还是人本主义都无法真正实现人的本质的发展,仅是人的片面的发展。我们必须要将人类文化中的科学精神与人文精神相融合,实现主观与客观、经验与超验、科学与人文的统一,才能实现人类的全面的发展。所以,只有考察科学与人文在人类发展历史过程中相互依存、相互促进的关系,树立人文化的科学观,才能孕育和培养具有人文底蕴的科学,促进人与社会的协调发展,才能真正推动人类的进步和发展。
[1]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121.
[2][德]胡塞尔.欧洲科学危机和超验现象学[M].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5.
[3]丁立群.实践哲学:传统与超越[M].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12:55.
〔责任编辑:屈海燕〕
2016-07-10
宋婷婷(1985-),女,黑龙江哈尔滨人,讲师,博士研究生,从事外国哲学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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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0-8284(2016)08-0099-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