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中期山西归化城西北中转贸易枢纽地位的形成原因

文/牛淑贞

清代中期山西归化城西北中转贸易枢纽地位的形成原因

文/牛淑贞

归化城因其有位处中原与蒙古地区交接地带的地缘优势、天赋的交通条件，以及明末以来所形成的蒙古黄教中心地位和程度较高的区域开发，而获得清廷在系列对蒙政策的强力辐射，到乾隆中期发展成为西北长距离大宗贸易中转枢纽，成为一座具有中转导向型经济特点的商业城镇。

清代；归化城；商贸地位

在清朝统一西北疆域的过程中，山西北部的归化城凭借其区域开发程度高的优势、优越的地理位置和四通八达的交通条件，以及票照领取地和归化关的设立等有利因素，商业地位逐渐获得巨大提升，即由蒙古地区的贸易集镇发展成为西北地区长距离大宗贸易的中转枢纽。这对位处农牧交错带的归化城能够突破时兴时废的历史窠臼而发展至今，具有重大意义。目前，前人对于清代归化城商业的研究，多侧重于对商业发展状况的梳理，对其商贸地位形成原因缺乏探讨。

一、区域开发加强

归化城作为康熙年间征准北路军的大本营，不但带动了周边地区农业的开发，而且带动其商业的进一步发展。“一切汉人的工商业及农业的经济势力，都随着军事势力而积极的发展。”［1］（p102）大兵驻扎归化城极大地促进了其商业的繁荣。雍正帝曾称：“如云地方贫苦，商贾不至，则建立大镇驻扎多兵，贸易者自将辐辏，”［2］（p521）雍正所言“其筑城驻兵处则建室集货”［3］（p107）的道理，对于归化城同样适用。乾隆四年（1740）在归化城近旁建成的绥远城是一座拥有庞大人口的大兵营，［4］（p121）不事生产的绥远城兵民的生活消费，自然带动了归化城商业的进一步繁荣。绥远城的建成，大量汉人因屯田、经商、揽工而纷纷进入，使归化城形成“小部梨园同上国，千家闹市入丰年”［5］（p610）的热闹场景。到康熙时期，陕西同州等地窄民稠，本地所产粮食历来不足，商贩需赴归化城贩卖粮食。［6］（p676）乾隆初，为了保证绥远城兵民粮食需求，进一步扩大了垦殖区域，使归化城发展成为塞外的粮食贸易中心。乾隆年间，孝义县“人多土瘠，虽丰岁亦不赡，一邑之食多籍外来商贩自延、榆、归化等处木筏装载”，由黄河水运贩至当地。［7］太原百姓也“得食归化之粮。”［8］归化城成为“粟米聚会之所，五方辐辏之地，粜必由此入，粜籴此出。不论岁之丰欠，此其常事。”［9］（p141）随着区域农业开发的加强，归化城的粮食贸易兴起。同治八年（1869），绥远城将军安定等称，近年，甘陕接壤地方以及漠北等地购买粮米皆取自归绥，“兼之防兵云集，日用浩繁，是一境之所产供多路之仰给。”［10］

此外，康雍乾年间，在漠北驻扎的数十万征准清军是一个巨大的军事消费区。归化城作为征准北路军的驻地及中原通往蒙古各部的交通枢纽，自然成为这个庞大军事消费区的物资供应地。加之它有位处农牧交错带的位置优势，及当时内蒙古西部唯一交通枢纽之优势可将中原地区大量的物资转输漠北，归化区域得以开发。

二、地理位置及交通优势

清代中期，归化城能够发展成为西北地区的贸易中转枢纽，天赋和人为的交通地理位置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归化城“东翊京畿，南蔽全晋，西北控诸蒙部，连秦陇而达新疆”，赖以发展的交通条件很充分。康熙三十年（1691）多伦会盟之后，清廷决定在蒙古地区到北京的五路贡道沿途设驿站。三十一年设了杀虎口和喜峰口驿站，三十二年设了古北口、独石口、张家口驿站。从张家口到长城以北分两路，一路向西到归化城，一路向西北到四子部。归化城一路可以到达察哈尔右冀和归化城土默特等六旗之外，从北京到阿拉善左右两冀额鲁特旗、额济纳土尔扈特旗的官方人员也要经这条驿站行走。四子部一路，起初主要到达内蒙古乌兰察布、锡林郭勒二盟的四子部落旗、苏尼特两旗、喀尔喀右冀旗、茂明安旗等五旗。后来，由于从张家口到外蒙古地区各路主要驿站的安设，特别是到雍正六年（1728）清准战争形势的变化，清廷裁除了从张家口到归化城一路。杀虎口驿站从北京分别到乌喇特三公旗和鄂尔多斯地区。此路始终分两路：从杀虎口向西北经过归化城到乌拉特三公旗为北路或东路；从归化城向西南到鄂尔多斯地区为西路。北路经过归化城土默特左右两旗境到乌拉特前中后三旗共同驻地哈达马尔（铁柱谷）。西路从归化城到鄂尔多斯左翼三旗、右翼三旗等旗。［11］口外五路驿站中的西、北两路均经过归化城，使它成为内蒙古西部唯一的较大交通枢纽。［12］清廷在用兵西北期间所建的星罗棋布的驿站，成为战后归化城拓展城市贸易的商业网络。［13］（p365）

张家口和杀虎口驿路，为归化城在新的历史背景下从事远距离的中转贸易准备了必要的、良好的交通条件，位处“西、北两路通衢要地”［14］的归化城，至晚在雍正年间已有由七条陆大路、无数条陆小路及黄河水路架构起的稳定的交通网络，成为区域交通中心。［15］该网络促进了归化城商业腹地的开发，及其商业中转职能的发展。康雍时期，以归化城为中心的诸多交通线，是蒙古地区与中原联系的大动脉。通过归绥，“向北可由红格尔图以通蒙古高地之西北部，如唐努乌梁海以及科布多等地。西向可沿黄河通后套平原，然后再南向通宁夏，西折通甘凉水草地及西域诸地，以与昔之氐羌发生关系。东向或通兴和，或东南向过杀虎口等地以通大同，南向路线甚多，可通古之河南地，与古之秦晋亦易发生关系。凡此诸线，在平绥铁路未完成以前，皆游牧集团与农耕集团交通之动脉也。”［16］农、牧区间的贸易规模和贸易地域范围空前扩大，归化城的中转贸易因而获得了更深刻的发展。归化城“尤为中外贸易集中之地，藩部货物汇聚之区，盖以地势使然也。是时蒙汉一家，交通日繁，商货络绎，无远弗届。而归化城一埠，实以绾毂东西，输其出入。”可见，清代，归化城因其地理位置，“藩商营业，发达极速，规模甚大，”［17（p562-563）从而成为中原物资向蒙古地区及俄国运输的重要节点。

总之，清代，归化城商贸地位的提升与内地商业化浪潮沿交通线向边疆地区的辐射密不可分，成为北方农牧交错带的一座新兴的重要城市。

三、票照领取地及归化关的设立

康熙中期后，对大盛魁和天义德等少数旅蒙商号颁发龙票，规定贸易地域，并保护人身安全。龙票上盖有清朝皇帝的印玺，可视为特许经营证。［19］（p80-81）随着旅蒙商贸易的发展，雍正五年（1727），清廷要求各地的旅蒙商按照就近原则，赴指定的地方领取理藩院颁发的部票后，才能赴蒙古地区贸易。［20］（p300）“凡互市，商给以院票。各商至乌里雅苏台、库伦、恰克图及喀尔喀各部落者，皆给院票。由直隶出口者，在察哈尔都统或多伦诺尔同知衙门领票；由山西出口者，在绥远城将军衙门领票。”［21］（p355-356）乾隆四十年（1776），又规定：“内地喇嘛并商人载货在归化城请票出口者，令该同知验明申报归化城副都统，就近查核，给发路票。”［22］清廷颁发票照，是因为“归化城商民于山后扎萨克旗下拥集过甚，稽查纷繁，且恐滋生事端。”［23］清廷统一新疆之前，归化城商人赴新疆贸易必须赴乌里雅苏台将军衙门领取票照。统一新疆后，清廷认为“新疆驻兵屯田，商贩流通，所关最要”，“旗民愿往新疆等处贸易，除在乌里雅苏台行走之人仍照前办理外，其张家口、归化城等处由鄂尔多斯、阿拉善出口，或由推河、阿济行走，著各该地方官及扎萨克等按其道里给与印照。较之转向乌里雅苏台领照，程站可省四十余日，商贩自必云集，更于新疆有益。”［24］（p856）归化城成为去新疆贸易票照的颁发地，进一步增强了它的商业聚集功能，使它与新疆间的贸易获得较大发展。票照原为稽查边禁而设，但也有“奖励边商之意。”理藩院所发票照对于持票商人来说也是一道护身符，商人“所至旗份，蒙户如有拖欠，札萨克有代为催还之责。且旗长对于此等商户纯以客礼遇之。故有清一代，藩商既鲜亏折，商路亦愈扩张，此其一大原因也。”［17］（p564）从雍正年间至清末，归化城一直是商民无法绕越的票照领取地，必然进一步强化其商贸地位。

清代榷关是政府对长途商业进行管理和征税的机构，有户关、工关之分。乾隆年间设立的归化关属于户关。在上述多种因素的综合影响下，乾隆二十六年（1762），归化城由康熙年间的一般商贸市场，发展成为西北地区远距离大宗贸易的枢纽，归化关的设立为其标志。“设关输税原因商贾云集、诸货流通，”［25］（p703-706）“自康熙以还，地方经长期安定，百业渐形发达。绥为山西辖境，故经商于此者多晋籍。其民日多，商货激增，征税事繁，二十六年设归化关，以征榷之。”［17］（p563）是年，杀虎口监督期成额称：“查归化城蒙古民人杂处，烟户繁多，商贾汇集，均在城南一带，道路非一，稽查难周，另不酌立税口，必有偷漏之弊，庶请于东西南北要路各设栅栏一座，派令巡役稽查货物；适中之地设税局一处，派令经书家人住宿，使商民赴局输税，庶于税务一切便于料理。”［26］三十四年，上谕：“归化城关务向因商人往口外贸易，兼有蒙古入口交税。”［27］（p38）康熙年间，在归化城征收牲畜税。归化关设有四栅作为其口岸，南栅通杀虎口孔道，北栅通山后部落、喀尔喀各扎萨克等处，东栅通察哈尔蒙古八旗，西栅通乌拉忒、鄂尔多斯地方。归化城货物“复贩往他处售卖者，应于出栅时征收。”［25］（p703-706）四十一年，因四栅之外商贩多有绕道偷越，在和林格尔、东白塔增设稽查税口。［28］（p661-665）前文已述，乾隆年间，归化关及其四栅口，甚至周边市镇分税口又增征杂货税。归化关的设立及其征收税种的增加，表明以归化城为中心的商贸活动已完全纳入清廷的管理之下，它也由一般民族贸易市场发展成西北远距离大宗贸易的枢纽。

清廷规定旅蒙商至归化城领取部票的做法，及乾隆年间归化关的设立，都在客观上刺激了商货集散的规模及人口的聚集，继而促进交通的进一步发展，最终促使归化城商贸物资屯贮、中转枢纽地位的形成和发展，从而提升了其商贸地位。

四、结语

历史时期北方游牧民族与中原王朝之间的关系变化不定：或内迁归附，或掳掠侵扰，不但造成北方边疆形势的不断变化，而且造成土默特平原上的民族构成与经济形态的不断变化，其城镇建置也因之时兴时废。明末，随着俺答封贡的实现，该地政治环境、民族构成、经济形态渐趋稳定，俺答汗修建了归化城，再次奏响了土默特平原城镇建置的乐曲。清代，随着蒙古各部的归附及其成为满蒙联合政权的重要组成部分，清廷逐渐形成一套比较完整的对蒙政策。在此背景下，归化城因其有位处中原与蒙古地区交接地带的地缘优势、天赋的交通条件，以及明末以来所形成的蒙古黄教中心地位和程度较高的区域开发，而获得清廷出台的票照领取地的指定、归化关的设立、绥远驻防城的设立、归化城广建召庙等一系列对蒙政策的强力辐射，强化了归化城自明末以来已初步形成的区域中心地位。到乾隆中期，归化城发展为西北长距离大宗贸易中转枢纽，成为一座具有中转导向型经济特点的商业城镇，突破了以往仅具单一政治职能的北部边疆农牧交错带城镇时兴时废的历史窠臼，持续发展至今。

（本文系2014年国家社科基金项目的阶段性研究成果“清代时期以工代赈研究”，项目编号：14BZS111）

（责任编辑：元 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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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ormation of Guihua City’s Status as the Northwest Trade Hub in the Mid of Qing Dynasty

Niu Shu-zhen

K250.6

A

1005-9652（2016）02-0020-04

牛淑贞（1975—），女，陕西米脂人，黑龙江省社科院历史所副研究员，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