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 二 旺
(南阳师范学院 文史学院,河南 南阳 473061)
汉代礼教育的特点
高 二 旺
(南阳师范学院 文史学院,河南 南阳 473061)
摘要:汉代礼的教育具有显著的特点:一是朝廷居于主导地位;二是地方官在对民众和僚属的教育中发挥着独特作用;三是官学、私学及家学是礼教育的重要途径;四是西汉礼的教育强调皇权威严,而东汉则更突出尊卑有序的官僚礼制和家族之礼,两汉礼的教育理论不断成熟;五是汉代礼的教育不仅创造了和谐稳定的政治局面,培养了高素质的官僚队伍,提高了各阶层的文化修养,而且促进了边远少数民族的文明进步。
关键词:汉代;礼;教育;礼学
对个人而言,礼是立身之本,《诗经·鄘风·相鼠》以鼠为喻提出“人而无礼,胡不遄死”。孔子也说:“不学礼,无以立。”对国家或政权来说,礼就是法,就是制度,是统治意志的体现。礼的教育在先秦就已出现,周代的礼乐之制为孔子及后人称道。春秋战国时期,尽管礼崩乐坏,但礼贤下士仍是贵族们招纳人才的重要手段。秦朝建立后,礼的教化作用也非常明显,“其尊君抑臣,朝廷济济,依古以来”[1]1159。到了汉代,礼随着儒学的兴盛而大放异彩,礼的教育已经成为官方和大族教育的重要内容。其教化主体和受众也更加广泛,礼的教育途径也更加多样。学界关于汉代礼教育方面的成果尚不多见,陈戍国的《秦汉礼制研究》[2]是研究秦汉礼制的专著,然该书并未论及礼的教育。盖金伟的《汉唐官学学礼研究》[3]则探讨了汉唐士人的礼制教育。汤海艳、杨明的《中国古代冠礼及其道德教育功能初探》[4]认为冠礼是中国古代伦理教化的一个重要环节,是以仪式为载体的“成德之教”,从一个侧面探讨了礼的教育功能。我们认为汉代礼教育有以下五个特点。
一、朝廷在汉代礼教育中起到主导作用并形成制度
汉代礼的教育包括了礼仪、礼制、礼俗等方面的教育,无论哪个层面礼的教育,都离不开政权的力量,朝廷在其中起着主导作用。礼教育的关键在于官方的引导,匡衡上书说:“臣闻教化之流,非家至而人说之也。贤者在位,能者布职,朝廷崇礼,百僚敬让。……是以百姓安,阴阳和,神灵应,而嘉祥见。”[5]3335在两汉礼的教育过程中,朝廷始终起着主导作用。皇帝都非常重视礼的教化,或亲身实践,或下诏兴礼。
一方面,礼仪的制定和倡导由朝廷决定。汉高祖刘邦在位时,曾命叔孙通制定朝仪,高祖“令群臣习肄”,此后举行的盛大朝会仪式让他感受到了做皇帝的威严。西汉的上层礼仪又称《汉官仪》,《索隐》引《汉官仪》曰:“天子法驾三十六乘,大驾八十一乘,皆备千乘万骑而出也。”[1]2084在制礼方面,张纯为东汉初年的礼制创设起到了重要作用,“建武初,旧章多阙,每有疑议,辄以访纯,自郊庙婚冠丧纪礼仪,多所正定”[6]1193-1194。曹褒受章帝命令制礼,他在叔孙通的《汉仪》的基础上“次序礼事,依准旧典,杂以‘五经’谶记之文,撰次天子至于庶人冠婚吉凶终始制度,以为百五十篇,写以二尺四寸简”[6]1203。但曹褒所制的《汉礼》并没有得到施行。光武帝建武年间,又置《颜氏》《严氏春秋》《大、小戴礼》博士。朝廷还屡次制礼,作为礼制实践的重要依据,也成为礼教育推行的重要蓝本。汉末应劭著《汉官礼仪故事》,“凡朝廷制度,百官典式,多劭所立”[6]1614,东汉的礼制集中体现在《后汉书·礼仪志》中。
帝王倡导以礼为教从西汉一开始就进行了,孝文帝在位时,尽管好道家之学,但他“专务以德化民,是以海内殷富,兴于礼义”。景帝完善各项礼制,“制度斯创,礼法可则”[1]449。武帝时下诏“其令礼官劝学,讲议洽闻,举遗兴礼,以为天下先”[5]172。他还立“五经”博士,其中就有《礼》。后来宣帝时立《大、小戴礼》,平帝时立逸《礼》博士[5]3620-3621。宣帝时重视民间的礼仪教育,他下诏废除违反礼俗的苛禁:“夫婚姻之礼,人伦之大者也。酒食之会,所以行礼乐也。今郡国二千石或擅为苛禁,禁民嫁娶不得具酒食相贺召。由是废乡党之礼,令民亡所乐,非所以导民也。”[5]265元帝在位期间,“宾礼故老,优徭亮直。外割禁囿,内损御服,离宫不卫,山陵不邑”。随着民间奢靡越礼之风盛行,成帝下诏禁止嫁娶葬埋过制的现象:“圣王明礼制以序尊卑,异车服以章有德,虽有其财,而无其尊,不得逾制,故民兴行,上义而下利。”[5]325哀帝时重视丧礼的教化功用,表彰恪守礼制的大臣,诏曰:“河间王良丧太后三年,为宗室仪表,益封万户。”还规定“博士弟子父母死,予宁三年”[5]337。东汉礼的教育复兴于光武帝兴办太学时期,明帝时期达到繁盛:“中元元年,初建三雍。明帝即位,亲行其礼。”[6]2545永平二年春天,明帝“临辟雍,初行大射礼”,秋十月,又“幸辟雍,初行养老礼”。永平十三年春二月,明帝“耕于藉田。礼毕,赐观者食”[6]102。东汉帝王倡行礼仪,是宣扬礼仪教化的重要方式。可见,汉代从礼仪的创制、对礼的倡导都具有明确的教育目的。
另一方面,礼的教化和推行也主要靠官方的推动。学校、辟雍、其他祭祀地点成为汉代官方推行礼的教育的重要场所。西汉成帝时,刘向建议“兴辟雍,设庠序,陈礼乐,隆雅颂之声,盛揖攘之容”,以风化天下。西汉元始中,“作明堂辟雍,大朝诸侯”[5]3291。东汉中元元年,“初营北郊,明堂、辟雍、灵台未用事”[6]3177。明帝时帅群臣躬养三老、五更于辟雍,行大射大礼,“郡、县、道行乡饮酒于学校,皆祀圣师周公、孔子”,于是“七郊礼乐三雍之义备矣”[6]3108。张纯“以圣王之建辟雍,所以崇尊礼义,既富而教者也”[6]1196。
在礼的教育过程中,某些职官发挥着重要的作用。除三老、五更、太师、太子太傅、国傅之外,还有太常、大鸿胪等官。太常置卿一人,秩中二千石,职责是“掌礼仪祭祀,每祭祀,先奏其礼仪。及行事,常赞天子。每选试博士,奏其能否。大射、养老、大丧,皆奏其礼仪。每月前晦,察行陵庙”。大鸿胪亦卿一人,秩中二千石,职责是“掌诸侯及四方归义蛮夷。其郊庙行礼,赞导,请行事,既可,以命群司。诸王入朝,当郊迎,典其礼仪”,等等[6]3583。
此外,帝王还通过对大臣的礼遇来教化官僚队伍。博士张山拊死后,谷永上疏请“加其葬礼,赐之令谥,以章尊师褒贤显功之德”,皇上吊赠甚厚[5]3605-3606。此类例子不胜枚举。
二、地方官在汉代礼的教育中发挥着重要作用
地方官在对民众礼的教育中处于主导地位,好的地方官通过礼的教化足以敦睦乡俗,造福一方。韩延寿为颍川太守期间,当地豪强难治,而且民多怨仇。延寿欲更改恶俗,教以礼让,便招来郡中长老设酒具食,以礼相待,并与他们“议定嫁娶丧祭仪品,略依古礼”。延寿“令文学校官诸生皮弁执俎豆,为吏民行丧嫁娶礼”,百姓遵用其教。延寿还“上礼义,好古教化,所至必聘其贤士,以礼待用,广谋议,纳谏争。举行丧让财,表孝弟有行。修治学官,春秋乡射,陈钟鼓管弦,盛升降揖让,及都试讲武,设斧钺旌旗,习射御之事”[5]3211。黄霸继任颍川太守,沿袭了韩延寿的教化政策,“以礼义条教喻告化之”,受到宣帝的嘉奖。后来征为京兆尹而至丞相,“复以礼义为治”[5]2688。地方官因教化而受到帝王的表彰的情况很常见。元始四年,“诏书祀百辟卿士有益于民者,蜀郡以文翁,九江以召父应诏书。岁时郡二千石率官属行礼,奉祠信臣冢,而南阳亦为立祠”[5]3643。地方官推行教化,往往以礼为切入点,并通过礼的教育发展当地文化,提高当地民众的素质。
百姓之外,地方官对属吏的礼仪教化也是非常重要的,如西汉尹翁归入守右扶风,“选用廉平疾奸吏以为右职,接待以礼,好恶与同之。其负翁归,罚亦必行”[5]3208。薛宣入守左冯翊,在属吏休息的日子,贼曹掾张扶独不肯休,薛宣认为这不合礼义,教育他说:“盖礼贵和,人道尚通。日至,吏以令休,所繇来久。曹虽有公职事,家亦望私恩意。掾宜从众,归对妻子,设酒肴,请邻里,一笑相乐,斯亦可矣!”[5]3390张扶惭愧,官属称善。朱博迁琅琊太守,新上任时右曹掾史们装病不见,朱博皆斥罢诸病吏。不久,身为耆老大儒的门下掾赣遂又拜起舒迟,朱博命主簿:“赣老生不习吏礼,主簿且教拜起,闲习乃止。”又敕功曹令官属服装符合礼制,结果“视事数年,大改其俗,掾史礼节如梦、赵吏”[5]3400。
东汉建武初年,张湛为左冯翊,“在郡修典礼,设条教,政化大行”[6]927。何敞任汝南太守,“分遣儒术大吏案行属县,显孝悌有义行者。及举冤狱,以《春秋》义断之。是以郡中无怨声,百姓化其恩礼。其出居者,皆归养其父母,追行丧服,推财相让者二百许人。置立礼官,不任文吏。又修理鲖阳旧渠,百姓赖其利,垦田增三万余顷。吏人共刻石,颂敞功德”[6]1487。可以说,地方官的教化行为往往与礼的教育相辅相成。
也有一些官员以自己明礼修身影响了周围的人,从而起到教育别人的作用。董仲舒是儒学家,同时又精通礼仪,“进退容止,非礼不行,学士皆师尊之”[1]3127。雋不疑“治《春秋》,为郡文学,进退必以礼,名闻州郡”[5]3035。东汉张湛“矜严好礼,动止有则,居处幽室,必自修整,虽遇妻子,若严君焉。及在乡党,详言正色,三辅以为仪表”[6]928。蔡衍是汝南项人,“少明经讲授,以礼让化乡里。乡里有争讼者,辄诣衍决之,其所平处,皆曰无怨”[6]2208。周燮“志行高整,非礼不动,遇妻子如君臣,乡党以为仪表”[6]1743。这些官员通过自身礼的修养,对所在地的民众起到了潜移默化的教育作用。
三、学校、私学与家学是礼教育的重要途径
西汉武帝时期,刘彻完善朝廷礼制,并下诏:“其令礼官劝学,讲议洽闻,举遗兴礼,以为天下先。”[5]172宣帝、成帝两朝也曾兴建太学,宣帝“建太学,修郊祀,定正朔,协音律”。成帝时,刘向主张“兴辟雍,设庠序,陈礼乐,隆雅颂之声,盛揖攘之容,以风化天下”。成帝请公卿商议,不久刘向病卒,丞相大司空奏请立辟雍,不巧的是成帝又崩。班固议论说:“既庶且富,则须庠序、礼乐之教化矣。今幸有前圣遗制之威仪,诚可法象而补备之,经纪可因缘而存著也。”但西汉的学校礼的教育始终不尽如人意,“今大汉继周,久旷大仪,未有立礼成乐,此贾谊、仲舒、王吉、刘向之徒所为发愤而增叹也”[5]1075。
东汉从一开始就兴建太学,建武五年,“乃修起太学,稽式古典,笾豆干戚之容,备之于列,服方领习矩步者,委它乎其中”[6]2545。东汉时期,朱浮任太仆后,他向皇帝建议在国学兴盛的基础上宜广博士之选,重视太学的教化作用,他在上书中提到:“夫太学者,礼义之宫,教化所由兴也。”这说明太学确实是汉代礼教育的重要阵地。本初元年,梁太后诏曰:“大将军下至六百石,悉遣子就学,每岁辄于乡射月一飨会之,以此为常。”《汉官仪》曰:“春三月,秋九月,习乡射礼,礼生皆使太学学生。”[6]2547永平十年,明帝“南巡狩,幸南阳,祠章陵。日北至,又祠旧宅。礼毕,召校官弟子作雅乐,奏《鹿鸣》,帝自御埙篪和之,以娱嘉宾”[6]113。可见学官的弟子们不仅学习礼乐,而且还能够制作乐曲。献帝尽管是傀儡皇帝,但他对礼的教育还是很重视的。“冬十月,太学行礼,车驾幸永福城门,临观其仪,赐博士以下各有差。”[6]375桓、灵之后,由于政治黑暗,太学衰落,太学的礼教功能也减弱了。
由此可见,礼是汉代学校教育的重要内容,而汉代学校的师生也广泛参与各种官方礼仪活动,成为礼教育的重要参与者。
私家传授礼经也是礼教育的重要途径,汉代礼学的传承具有明晰的脉络。汉初,鲁高堂生传《士礼》十七篇,而鲁徐生善为颂。孝文时,徐生以颂礼官大夫,传子至孙徐延、徐襄。徐襄以善于颂礼而为大夫,官至广陵内史。徐延及徐氏弟子公户满意、桓生、单次皆为礼官大夫。而瑕丘萧奋以《礼》至淮阳太守,故“诸言《礼》为颂者由徐氏”。后来孟卿事萧奋,以授后仓、鲁闾丘卿。后仓授沛闻人通汉、梁戴德、戴圣、沛庆普。后来《礼》有大戴、小戴、庆氏之学[5]3614-3615。三家礼学各有传承,尤其是《大、小戴礼》,在东汉都由博士专门传授。
一些官员退休后进行私学讲授。王式曾为昌邑王师,后因昌邑王被废受到牵连归家。张长安、唐长宾、褚少孙都曾经师事王式。“唐生、褚生应博士弟子选,诣博士,抠衣登堂,颂礼甚严,试诵说,有法,疑者丘盖不言。诸博士惊问何师,对曰事式。皆素闻其贤,共荐式。诏除下为博士。”后张生、唐生、褚生皆为博士[5]3610。刘昆是梁孝王之胤,“少习容礼”。在王莽世,“教授弟子恒五百余人。每春秋飨射,常备列典仪,以素木瓠叶为俎豆,桑弧蒿矢,以射‘菟首’。每有行礼,县宰辄率吏属而观之”[6]2550。然而王莽却认为刘昆有僭上心,于是把刘昆及其家属囚禁于外黄狱。
卓茂是南阳宛人,“元帝时学于长安,事博士江生,习《诗》《礼》及历筭,究极师法,称为通儒”[6]869。杜抚字叔和,犍为武阳人,“少有高才。受业于薛汉,定《韩诗章句》。后归乡里教授。沉静乐道,举动必以礼。弟子千余人”[6]2573。可见在私学教育中,礼一直是非常重要的学习内容。
除了官学、私学之外,家学是礼仪教育的又一途径。刘邦在生活中不拘小节,但在大事上对礼非常重视。在《手敕太子》诏书中,刘邦教育太子刘盈要礼敬功臣长辈:“汝见萧、曹、张、陈、诸公侯,吾同时人,倍年于汝者,皆拜。并语于汝诸弟。”[7]130-131曹褒是鲁国薛人,其父曹充“持《庆氏礼》,建武中为博士,从巡狩岱宗,定封禅礼,还,受诏议立七郊、三雍、大射、养老礼仪”[6]1201。在父亲的影响下,曹褒也成为重要的礼学家。班昭幼年便“蒙先君之余宠,赖母师之典训”,嫁到曹家后,“伤诸女方当适人,而不渐训诲,不闻妇礼,惧失容它门,取耻宗族”,作《女诫》七篇。她明确提出“主之不可不事,礼义之不可不存也”[6]2788。光武帝的郭皇后有着良好的家教,“郭主虽王家女,而好礼节俭,有母仪之德”[3]402。
四、两汉礼的教育侧重点各有不同
(一)西汉突出皇权威严
西汉皇权礼制教育处于核心地位,早在高祖刘邦时,为了彰显皇权尊严,就命叔孙通制定朝仪,使他感受到了做皇帝的威严,并以此教育群臣。对于皇族成员来说,他们之间包含着皇权下的等级关系和血缘形成的亲属关系。皇族成员的交往之礼中,皇权礼制凌驾于家族礼仪之上。
刘邦见太公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高祖六年,五日一朝太公,“如家人父子礼”。太公家令劝太公说:“天无二日,土无二王。今高祖虽子,人主也。太公虽父,人臣也。奈何令人主拜人臣。如此,则威重不行。”后高祖朝见太公,太公拥彗,迎门却行。高祖大惊,下扶太公。太公说:“帝,人主也,奈何以我乱天下法。”于是高祖乃尊太公为太上皇,对家令赐金五百斤[1]382。
惠帝二年十月,惠帝与齐王在太后之前燕饮,“孝惠以为齐王兄,置上坐,如家人之礼”[1]398。太后一怒之下,试图鸩杀齐王,由于其他原因才未能得逞。齐王因为座次问题差点丢命,也表明尊君之礼重于家庭之礼,为了皇权的威严,只能淡化父子、兄弟等家人之礼。
为了彰显皇权,景帝时期,丞相申屠嘉等上言立太祖、太宗庙:“高皇庙宜为帝者太祖之庙,孝文皇帝庙宜为帝者太宗之庙。天子宜世世献祖宗之庙。郡国诸侯宜各为孝文皇帝立太宗之庙。诸侯王列侯使者侍祠天子,岁献祖宗之庙。请著之竹帛,宣布天下。”[1]436受到景帝的认可,制定天子、诸侯的祭祀礼制有利于强化等级。武帝在位时增加了祭祀的神灵,并多次封禅泰山,都是为了宣扬皇权的威严和神圣。
(二)东汉突出上下尊卑的官僚礼制和家族之礼
东汉在重视皇权的同时,更加重视对官僚礼仪的制定。对于礼区分上下的功能也有了本质认识,张衡上疏“若恩从上下,事依礼制,礼制修则奢僭息,事合宜则无凶咎。然后神望允塞,灾消不至矣”[6]1910-1911。荀爽认为:“礼者,尊卑之差,上下之制也。”主张“依古礼尊卑之差,及董仲舒制度之别,严督有司,必行其命”[6]2056。东汉明确提出:“故礼尊尊贵贵,不得相逾,所以为礼也。……非其人不得服其服,所以顺礼也。”[6]3640并通过舆服礼制把这种等级制度固定下来。
在家族礼仪方面,两汉都强调孝治天下,而东汉更加重视大族礼仪,士大夫阶层保持家风所依据的重要的一个因素就是礼仪。班昭就是因为精于礼仪而执教后宫,被尊称为“曹大家”。东汉对孝道的提倡、贞节的表彰都体现了重视家族之礼的特点。从两汉到东汉,女性的贞节观念逐渐强化,对女性贞节礼教也处于定型时期,具体表现在贞节理论的成熟和系统化,政府对贞节行为干预的常态化和制度化、女性贞节行为的增加等方面[8]。
(三)从西汉到东汉,礼教育的理论不断成熟
礼的教育条件方面,礼仪是人民富足后的必然选择,在司马迁“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的基础上,王符提到,“礼义生于富足,盗窃起于贫穷”。仲长统认为“出于礼制之防,放于嗜欲之域久矣,固不可授之以柄,假之以资者也”[6]1651。
汉代礼学发达,为礼的教育奠定了良好的基础。郑玄生活在东汉末年,他为《仪礼》、小戴《礼记》《周礼》等礼典作注,“通为《三礼》”,使之成为后世通行的礼学经典,研究“三礼”也成为一种专门的学问[6]2577。其他如卢植作《三礼解诂》,景鸾撰《礼内外记》(又名《礼略》),等等。这些极有利于礼的教育和礼学的传承、普及。
在礼的教育方式上,汉代把礼教和乐教结合起来,“知乐则几于礼矣。礼乐皆得,谓之有德。德者得也”“礼乐刑政,其极一也,所以同民心而出治道也”。礼乐再与政刑结合起来,共同成为统治者操控民众、推行王道的重要工具。“礼节民心,乐和民声,政以行之,刑以防之。礼乐刑政四达而不悖,则王道备矣。”[1]1186
五、汉代礼教育的影响大
综上所述,汉代礼的教育主体是朝廷、地方官及儒家大族,客体主要是民众和官僚队伍,途径主要是官方学校、私学和家学。汉代礼的教育内容广泛,涉及五礼的各个方面,故不同的礼有不同的教化功能。如,用封禅等帝王礼仪来彰显皇权,用乡饮酒礼来和睦社会,用军礼等张扬忠诚,用婚礼提倡贞节,用丧礼来弘扬孝道,等等。汉代礼的教育,造就了一批文化水平高、忠贞守礼的官僚队伍,东汉时期的官员、士大夫更加崇尚名节[9]61-62,强化了的尊卑等级维护了统治秩序的稳定。文化教育和伦理教育蕴含于礼的教育之中,无形中提高了各阶层受教育社会成员的文化素质。即便是两汉帝王,由于受到礼的教育,他们对上天、对百姓还是有一定的畏惧之心。从西汉文帝、成帝、宣帝,东汉光武帝、明帝、和帝等人的诏书中均可以看出。赵翼认为,“两汉之衰,但有庸主而无暴君”[9]26。汉武帝敢于下罪己诏,这也是前所未有的。正是由于对礼教育的重视,汉代的选官制度深受其影响,无论是察举制还是征召制度,实质上都是以道德为标准进行选官的制度。西汉时期,有不少人因精通礼学而入仕,汉代是我国最早设立礼学博士的朝代。因此,汉代比周代礼的教育形式更多样,内容更丰富,侧重点也不同,并为后世礼的教育树立了榜样。我国被称为礼仪之邦就是从汉朝开始的,礼成为汉族人的文化特征。有学者认为,礼增强了汉民族的凝聚力,对于汉民族共同心理素质的形成具有重要的作用[10]。汉民族最终在汉代形成,礼的教育发挥着不可忽视的作用。汉代礼的教育也扩展到少数民族,有效促进了少数民族的文化进步和文明化程度。如归顺的匈奴对汉朝“慕义而贡献”,汉朝“则接之以礼让,羁靡不绝”[5]3834。东汉初年,以好礼修整著称的李忠任丹阳太守,“以丹阳越俗不好学,嫁娶礼仪,衰于中国,乃为起学校,习礼容,春秋乡饮,选用明经,郡中向慕之”[6]756。东汉时期,对少数民族的礼仪教育继续促进少数民族的文化进步,“光武中兴,锡光为交阯,任延守九真,于是教其耕稼,制为冠履,初设媒娉,始知姻娶,建立学校,导之礼义”[6]2836。东汉桂杨太守栾巴“以郡处南垂,不闲典训,为吏人定婚姻丧纪之礼,兴立学校,以奖进之。虽干吏卑末,皆课令习读,程试殿最,随能升授。政事明察”[6]1841。由于对礼、君臣名分和道德的过度强调,到东汉时期出现了用守礼的表象来包装自己、欺世盗名的伪君子,如在墓道服丧的赵宣一度被人们称为孝子典范。东汉时期,青州民人赵宣埋葬亲属后不关闭墓道,并在墓道中居丧二十余年,乡邑称孝,州郡也多次礼请。陈蕃为青州刺史期间与赵宣相见,问及他的家庭成员才知道赵宣的五个子女都是在服丧过程中于墓道所生,遂治其罪[6]2159-2160。礼教育也出现了重道德轻才能的现象,这种教育对帝王和官吏的约束力也是有限的,官员的僭礼行为成为对礼制的挑战。但总的看来,汉代礼的教育是成功的,为后世树立了榜样,对当今和谐社会的创建亦有一定的借鉴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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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刘太祥]
A Study of the Etiquette Education Traits in Han Dynasty
GAO Er-wang
(School of Literature and History, Nanyang Normal University, Nanyang Henan 473061, China)
Abstract:The etiquette education of the Han dynasty was very flourishing, during which, the court and government played a leading role. Local governors played a uniqne part in educating their staff and the masses. Official schools, private schools and family heritage were important ways of the etiquette education. Meanwhile, emperor’s power was emphasized by the western Han Dynasty in the etiquette education, but the strict hierarchy between officials and family members was more valued in the Eastern Han Dynasty. During the Western and Eastern Han Dynasties, the theory of protocol education became mature with time. The education of rites formed a harmonious and stable political situation, cultured a high qualified official team, improved the cultural awareness of all classes, and promoted civilization level of the minority nationality in the far frontier.
Key words:the Han Dynasty; etiquette; education; ritual studies
收稿日期:2016-03-06
基金项目:河南省社会科学规划项目“汉画与汉代礼制研究”,项目编号:2014BLS002。
作者简介:高二旺(1972—),男,河南省驻马店市人,副教授,博士,主要研究方向为两汉魏晋南北朝史。
中图分类号:K23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6320(2016)03-0008-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