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少年网络心理与行为教育部重点实验室, 华中师范大学心理学院,湖北省人的发展与心理健康重点实验室, 武汉 430079)
J. A. Gary提出的强化敏感性理论(Reinforcement Sensitivity Theory, RST)认为, 强化敏感性是个体在呈现强化刺激物时的反应性, 即所引发的情绪、动机以及行为的改变趋势和改变程度(Smillie,Pickering, & Jackson, 2006)。强化敏感性包括惩罚敏感性和奖励敏感性。惩罚敏感性反映个体在呈现惩罚刺激或撤消奖励刺激时的反应性, 在上述两类情境中惩罚敏感性高的个体将体验到更多的消极情绪并表现出更多的抑制与回避行为; 奖励敏感性反映个体在呈现奖励刺激或撤消惩罚刺激时的反应性, 在上述两类情境中奖励敏感性高的个体将体验到更多的积极情绪并表现出更多的趋近行为(郭少聃, 何金莲, 张利燕, 2009)。
RST经过几次发展, 先后提出几个概念性的神经系统——行为趋近系统(behavioral approach system, BAS), 行为抑制系统(behavioral inhibition system, BIS), 以及对抗/逃离/僵化系统(fight/flight/freeze system, FFFS), 用以阐述强化敏感性的神经生理基础。其中, BAS对欲求刺激进行反应, 伴随产生积极情绪体验, 促进正在进行的行为; BIS和FFFS对厌恶刺激及目标冲突进行反应, 伴随产生焦虑、恐惧等消极情绪, 导致抑制或逃避行为(Bijttebier, Beck, Claes, & Vandereycken, 2009)。根据RST的最新观点, 惩罚敏感性体现了BIS和FFFS两个系统的反应性, 奖励敏感性体现了 BAS的反应性(Tull, Gratz, Latzman, Kimbrel, & Lejuez, 2010)。Carver和White (1994)在编制行为抑制/激活系统量表(BIS/BAS Scales)时, 根据因素分析结果将奖励敏感性进一步划分为 3个不同的子成分:①驱力(Drive), 个体在达到预期目标过程中的坚持性; ②愉悦寻求(Fun Seeking), 个体寻求并自发接近潜在奖励的意愿; ③奖励反应性(Reward Responsiveness),个体对奖励的预期和积极反应(Dawe & Loxton,2004)。
强化敏感性包括两个层面的内容, 一个是神经系统的状态性描述, 与此相关的是相对短期的情绪和行为; 另一个是特质性描述, 是对这些情绪和行为的长期倾向性。对于前者, BIS和BAS分别促进了厌恶动机和欲求动机的表达; 对于后者, 人们在惩罚敏感性和奖励敏感性上的个体差异分别构成其人格中焦虑维度和冲动性维度的基础, 并与个体在负向情感和正向情感上的稳定差异相对应(Bijttebier et al., 2009)。
自我伤害是一种复杂且危险的心理病理行为,因其行为表现及功能的多样性, 学术界在其术语及内涵上始终未达成一致。目前, 非自杀性自伤(Non-Suicidal Self-Injury, NSSI)使用频率最高, 且为一些专业组织(如国际自伤研究学会, International Society for the Study Self-Injury, ISSS)所采用(江光荣, 于丽霞, 郑莺, 冯玉, 凌霄, 2011), 本研究中自我伤害行为亦沿用此术语, 以下简称自伤行为。自伤行为是指在没有明确自杀意图的情况下, 个体故意、重复地改变或伤害自己的身体组织, 这种行为不为社会所认可, 且不具致死性或致死性较低; 具体的伤害形式可能超过 10多种, 如用利器割伤/划伤、打火机烧伤、以头撞墙等(江光荣等, 2011)。以往的流行学调查显示, 大学生自伤行为发生率在14%到38% (Favazza, 1992; Gratz, 2001; Gratz, Conrad,& Roemer, 2002), 与青少年一样是自伤的高危人群。
自伤者的核心特征是情绪管理障碍, 但学术界对自伤行为的诊断尚未达成共识。早在美国精神病学会(American Psychiatric Association, APA)制定的精神疾病诊断和统计手册(Diagnostic and Statistical Manual of Mental Disorders, DSM)第四版(DSM-IVTR
, 2000)中, 自伤是作为边缘型人格障碍(Borderline Personality Disorder, BPD)的症状表现; 也有研究者将自伤看作一种冲动控制障碍(Herpertz, Sass, &Favazza, 1997; Glenn & Klonsky, 2010)甚至成瘾行为(转引自Victor, Glenn, & Klonsky, 2012); 在最新的DSM-V
(2013)中, 自伤则被列为未确定的障碍类型。这些经验模型均在一定程度上得到证实, 但临床证据的不一致也表明, 自伤行为的发生机制可能并不限于其中一种, 但可能存在某些共同基础。相对于普通人, 自伤者为何具有更高的冲动性, 更易产生高强度的情绪体验, 并出现情绪表达不能和调节困难, 这些问题背后是否有某种共同因素在发挥作用?事实上, 越来越多证据表明, 自伤行为的发生和发展可能与个体的强化敏感性存在联系。Chapman, Gratz和Brown (2006)也指出, BIS/BAS系统可能为自伤者的体验回避倾向提供基础, 从而导致自伤行为的发生。但目前尚无实证研究直接对强化敏感性与自伤的关系进行探讨。下面从情绪、成长环境、生物学因素等自伤相关影响因素及现有临床证据出发, 对强化敏感性与自伤行为的潜在联系进行论证。
情绪是自伤行为发生和发展的重要影响因素,自伤个体一般存在明显的情绪管理障碍, 主要表现为情绪表达不能、情绪调节困难和高情绪强度(Chapman et al., 2006); 并且, 冲动性也是自伤的重要影响因素(Herpertz et al., 1997)。强化敏感性影响个体的情绪、动机和行为过程, 与个体的情绪反应性密切相关。由于其影响各种负性和正性情绪的产生与发展, Depue和Iacono早就提出, 个体在惩罚敏感性和奖励敏感性上的差异可能为情绪调节的发展奠定了基础(转引自Tull et al., 2010)。近年也有学者指出, 与BIS和FFFS系统相对应的焦虑和害怕情绪与多种情绪调节困难相联系, 而个体面对害怕与焦虑情绪所产生的逃避动机可能构成适应不良情绪反应的基础(Gratz & Tull, 2010a; Tull et al., 2010)。
现有研究证实, 强化敏感性与高情绪强度、情绪调节困难、冲动性、甚至成瘾性存在密切联系, 是多种情绪管理障碍得以发生和维持的基础。Mitchell等人(2007)发现, 惩罚敏感性高的个体在压力情境下表现出更差的应对技能。Tull等人(2010)发现, 惩罚敏感性与被试自我报告的情绪调节困难多个维度存在正相关, 包括情绪不接纳、目标导向行为困难、冲动控制障碍、情绪调节策略缺乏以及述情障碍。有关奖励敏感性的研究发现, 奖励敏感性高的个体表现出更高的冲动性, 且奖励敏感性与愤怒敌意存在正相关(Mitchell et al., 2007)。进一步研究表明, 奖励敏感性的不同成分对情绪的影响不尽相同, 其中愉悦寻求与适应不良的情绪调节相联系(Voight et al., 2009), 且与功能失调性冲动(dysfunctional impulsivity)有最强关联(Leone &Russo, 2009)。Tull等人(2010)的研究也证实, 奖励反应性和驱力分别与自我报告和行为实验的情绪调节困难呈负相关, 愉悦寻求则与情绪调节困难总分及述情障碍维度呈正相关。
个体的早期成长环境尤其创伤性经验一直是自伤行为的重要预测因子, 主要包括受虐待、受忽视、经历重要他人丧失或分离等(江光荣等, 2011)。在这样的“无效环境” (Linehan, 1993)下, 个体往往经历了诸如挨打、受辱骂、拒绝、丧失等大量惩罚性事件, 这可能使个体在成长过程中对潜在的惩罚刺激变得敏感, 并在先天因素的交互作用下, 形成较高的惩罚敏感性。日后遭遇社会拒绝、朋友冷漠等类似情境时, 更容易出现情绪管理障碍而诱发自伤行为。Gudiño, Nadeem, Kataoka 和 Lau (2012)的研究发现, 强化敏感性在青少年暴力暴露与临床心理障碍间起到调节作用, 在暴露于暴力环境后, 高BIS水平与内部心理问题及创伤后应激症状相联系,而高BAS则增加了外部行为问题的风险。
尽管生理因素影响自伤行为的作用机制尚不明确, 但内源性阿片肽、5-HT等化学物质的释放可能为自伤的获益提供了基础(江光荣等, 2011)。有些个体仅出于感觉寻求而进行自伤, 自伤的生物学效应为他们的这种需求带来了满足。某种程度上说,这种生理满足对自伤者而言也是一种奖励物。尤其对于高奖励敏感性个体而言, 他们时刻需要奖励刺激的强化, 即使未遭遇惩罚刺激, 空虚无聊的感受也是难以忍受的, 因此他们更容易从自伤中获益,并增加了正强化效应, 从而出于生理满足而反复自伤。事实上, 关于酒精使用、尼古丁依赖等物质滥用领域的研究也提示, 强化敏感性尤其是奖励敏感性可能通过个体积极生理获益的正强化机制而与这类行为相联系(Taylor, Reeves, James, & Bobadilla,2006; Lopez-Vergara et al., 2012; Cui et al., 2015)
Pickering和 Gray (1999)指出, 在惩罚敏感性和奖励敏感性上处于两极的个体更易产生心理病理问题, 这一观点已得到大量临床研究的支持。高惩罚敏感性是导致内在心理障碍的重要因素, 高奖励敏感性则使个体更易出现外部行为问题。过高/过低的惩罚敏感性/奖励敏感性与抑郁症、焦虑障碍、强迫症、进食障碍、物质滥用、人格障碍等多种临床心理障碍和行为问题相联系(Bijttebier et al.,2009)。其中, BPD、抑郁症、强迫症、进食障碍和物质滥用均被认为与自伤存在不同程度的联系(Simeon, Stein, & Hollander, 1995; Herpertz et al.,2001; Nixon, Cloutier, & Aggarwal, 2002; Chapman et al., 2006; Gratz & Gunderson, 2006; Linehan et al.,2006), 因而有理由相信, 自伤个体也具有独特的强化敏感性基础。
综上所述, 强化敏感性很可能为自伤行为的发生与发展提供了一定基础。因此, 研究1将采用问卷法对强化敏感性与自伤的关系进行初步探索, 以期发现自伤行为的强化敏感性基础, 从一个全新的视角为个体的自伤行为提供解释。依据现有研究证据, 我们假设:(1)惩罚敏感性对自伤有正向预测作用; (2)奖励敏感性对自伤有正向预测作用, 具体到各成分, 愉悦寻求与自伤的联系最密切, 但由于奖励敏感性多维结构的复杂性及以往文献的不足, 各子成分与自伤行为的具体关系以探索为主。
有关强化敏感性与心理障碍关系的研究表明,不同心理障碍往往对应不同的强化敏感性基础, 即便是同一心理障碍, 不同亚型、不同临床表现也具有不同的奖惩敏感性模式(Bijttebier et al., 2009)。例如, 研究表明, 物质滥用患者可能存在两种截然不同的BIS/BAS机制, 一种表现为去抑制, 这类个体不顾后果地追求快感, 以高奖励敏感性和低惩罚敏感性为特征; 另一种表现为高情绪强度, 这类个体使用成瘾性物质的目的是为了缓解负性情绪或戒断症状, 以高惩罚敏感性和负向情感为特征(Taylor et al., 2006)。
自伤是一种十分复杂的行为, 具有多种不同的行为动机, 许多研究者认为自伤的动机或功能可能是理解自伤发生过程的关键变量。Nock和Prinstein(2004)的二维四功能模型从“个人-人际”和“正强化-负强化”两个维度将自伤的功能分为 4类, 并认为, “个人负强化”出现频率最高, 其次是“个人正强化”功能。DSM-V
(2013)中也指出自伤的功能主要是缓解消极情绪、愉悦寻求和人际控制。郑莺(2006)对武汉市中学生的研究得出自我管理、人际控制、力量显示和刺激寻求4种自伤功能, 基本与二维模型的 4个功能相对应。在自伤功能背景下,不禁令人产生疑问, 为何同样是自伤, 有些个体通过它来消除负性情绪, 有些却通过自伤来寻求刺激、获得满足感?不同自伤动机的个体是否在强化敏感性上存在差异, 不同功能的自伤行为是否涉及不同的发生机制, 这是本研究关心的另一个问题。强化敏感性作为个体的人格特质, 影响个体面对强化刺激物时的反应性, 相对来说对应“个人强化”维度。研究2试图通过行为实验法, 探讨“个人”维度下不同自伤动机的个体在强化敏感性上的差异, 以更好地理解自伤行为的复杂性。考虑到自伤与物质滥用在多方面的相似性(Faye, 1995; Nixon et al., 2002; Washburn, Juzwin, Styer, & Aldridge,2010), 我们假设:以个人正强化和个人负强化为自伤功能的个体, 可能表现出与物质滥用中去抑制和高情绪强度类似的自伤机制, 分别以高奖励敏感性和高惩罚敏感性为特征。
M
= 19.50 (SD
= 1.32), 最小者16岁,最大者25岁。(1)行为抑制/激活系统(BIS/BAS)量表
采用BIS/BAS量表(Carver & White, 1994)作为强化敏感性的测量工具。李彦章等人(2008)曾对该量表进行中文版修订, 但修订后量表的因素结构发生变化, 信效度指标也并不理想。故在本研究前先对量表重新进行修订, 修订后的量表在大学生群体中具有良好的信效度。全量表共24个项目(包括4个填充项), 由4个分量表组成。其中, 行为抑制系统(BIS)分量表用于测量惩罚敏感性, 实际上是对BIS和FFFS系统的合并测量(Corr, 2004; Smillie et al., 2006); 另外3个分量表用于测量奖励敏感性:驱力分量表(BAS-D)、愉悦寻求分量表(BAS-FS)、奖励反应性分量表(BAS-RR)。量表采用 4点计分,得分越高, 表示对应的强化敏感性越高。本研究中,4个分量表的α系数在0.61~0.73之间。
(2)青少年自我伤害问卷
该问卷(冯玉, 2008)共19个项目, 测量个体在无自杀意图情况下的自伤行为, 问卷包括自伤次数以及对身体的伤害程度两个平行配对的部分。自伤次数分为4个等级:0次、1次、2~4次、5次及以上, 分别计0~3分; 对身体的伤害程度分为5个等级:无、轻度、中度、重度、极重度, 分别计 0~4分。问卷总分为两部分分数的乘积之和, 得分越高,表示自伤越严重。研究表明, 该问卷同样适用于大学生群体(易菲, 2012; 张艳, 2012)。本研究中该问卷的α系数为0.79。
(3) Marlowe-Crowne社会称许性量表(MCSD)简版
由于研究涉及精神病理及敏感行为, 使用该量表控制社会称许性。该量表(Strahan & Gerbasi,1972; 汪向东, 王希林, 马弘, 1999)共 10个项目,采用1、0计分, 得分越高, 表示社会称许性越高。本研究将该量表得分大于 5分的问卷视为无效问卷。本研究中该量表的α系数为0.75。
t
检验和卡方独立性检验, 结果表明不存在明显的顺序效应,p
> 0.05; (4)组成问卷的各量表在反应等级与反应方式上存在一定差异, 且问卷中设有反向题与填充题。采用 Harman单因素检验法(周浩, 龙立荣,2004), 所有变量的探索性因素分析未旋转时共析出4个因子, 分别解释变异量的18.92%、15.37%、5.90%、5.56%。采用验证性因素分析, 设定公因子数为1, 模型的χ/df
= 15.72, NNFI = 0.73, CFI =0.76, AGFI = 0.65, RMSEA = 0.14, 拟合差。综上可见, 共同方法偏差得到了较好控制。由心理学专业研究生采用统一指导语, 以班级为单位对被试进行集体施测, 所有被试独立完成问卷并当场回收。
采用SPSS 13.0进行数据处理, 方法效应检验的独立样本t
检验、卡方独立性检验和探索性因素分析, 各变量描述性统计分析以及有序 Logistic回归分析; 用Lisrel 8.80进行共同方法偏差检验的验证性因素分析。各变量的描述统计值见表1。
表1 各变量的描述统计值(N = 717)
717名被试中, 自伤次数在1次及以上者共405人, 占56.49%。自伤问卷总分在1分及以上者共306人, 占42.68%, 所有被试得分的分布情况见表2。
表2 样本大学生自伤总分的分布情况(N = 717)
p
< 0.01; 但自伤水平与驱力维度相关不显著,p
> 0.05。以自伤水平为因变量, 强化敏感性各维度为自变量, 分别建立两个有序 Logistic回归模型。回归模型1以惩罚敏感性和奖励敏感性总分作为自变量;回归模型2以惩罚敏感性和奖励敏感性各子维度为自变量。两个方程的平行线检验均满足p
> 0.05, 符合有序Logistic回归的要求。Logistic回归结果(见表3和表4)显示, 惩罚敏感性和奖励敏感性总分均对自伤行为有正向预测作用; 但具体到奖励敏感性的不同成分, 影响自伤的主要是愉悦寻求维度, 驱力和奖励反应性则对自伤行为无显著预测作用。研究1的结果基本验证了研究假设, 但回归方程类R
仅为0.10, Cohen’sf
= 0.11, 自变量的效应值并不高。结合物质滥用等相关领域的研究证据,我们认为可能的原因是, 不同功能的自伤行为存在不同的强化敏感性机制, 而研究1未对自伤行为进行分类, 从而影响了效应量。基于此假设, 研究 2拟对不同功能的自伤行为进行划分, 具体而言, 选取对应“个人负强化”和“个人正强化”的两种自伤功能——情绪管理和刺激寻求, 通过行为实验进一步探讨, 具有不同自伤动机的个体在强化敏感性上是否存在差异。表3 自伤行为的Logistic回归分析主要指标
表 4 自伤行为对强化敏感性各维度的 Logistic回归分析结果
(1)被试的筛查与分组
研究2的被试由两部分组成, 一部分由本阶段通过问卷调查筛选, 调查问卷包括:①青少年自我伤害问卷(冯玉, 2008); ②自伤功能问卷(郑莺,2006)中“自我管理”和“刺激寻求”两个维度的项目,需要指出的是, 由于自我管理维度除包括情绪管理的项目外, 另有部分涉及日常事务管理或与他人相关的项目, 而从内容上看, 只有情绪管理的 5个项目对应“个人负强化”的自伤功能, 故最终纳入分数统计的只有情绪管理和刺激寻求共 10个项目, 两者分别测量被试在缓解负性情绪和寻求感觉刺激两种自伤功能上的动机; ③BIS/BAS量表, 由无自伤行为的被试填写, 作为自伤被试填写自伤功能问卷时的等价问卷。另一部分被试根据研究1的自伤问卷筛出, 并由研究者在实验前通过电子邮件补测自伤功能问卷。
入组的自伤被试必须满足以下两个条件之一:①按前人标准(于丽霞等, 2013), 最近一年内自伤总分大于 10分, 本研究中, 此类被试占实验组的75.86% (66/87)。②结合DSM-V
(2013)的自伤标准及重复性自伤的病理意义, 最近一年内自伤总分大于6, 且至少有一种自伤行为发生次数在5次及以上,本研究中, 此类被试占实验组的 24.14% (21/87)。与此同时, 将自伤总分及自伤频次得分均为 0, 即从未进行自伤的被试作为对照组。经检验并结合过往在情绪管理障碍和冲动性上的研究结果(于丽霞等, 2013), 该标准被认为能较好地筛查出病理程度较高的自伤者。对符合入组条件的自伤被试, 根据自伤功能问卷的得分对其进一步分组。归入情绪管理组或刺激寻求组的被试包含两种情况:①被试仅在某一功能维度上有得分, 而在另一维度上得分为 0, 亦即,其所有自伤行为仅出于一种目的, 本研究中, 此类被试共占实验组的86.21% (75/87)。②被试在两个功能维度上均有得分, 但存在明显的功能倾向。具体而言, 被试在某一功能维度上得分为高分27%而在另一维度上得分为低分27%, 且对于这部分被试,均在实验开始前由主试通过简短的半结构式访谈对其自伤动机再次进行确认。本研究中, 这类被试共占实验组的13.79% (12/87)。所有自伤被试均无明确自杀动机。
(2)被试的组成
按上述标准筛查被试并进行分组, 最终, 来自武汉市 5所普通高等院校共 138人参与实验。Q−任务中, 4人在实验过程中无意碰到“windows”键导致程序意外退出, 5人对条件化或测试阶段的指导语理解错误, 导致反应方式错误; 在 CARROT中,2人的奖励期望后测低于前测, 被认为未能成功诱发奖励反应。以上11人的数据作废, 予以剔除。
实际纳入分析的有效数据共127人, 平均年龄M
= 20.06 (SD
= 1.60)。其中, 情绪管理组51人, 刺激寻求组36人, 对照组40人; 男生62人, 女生65人。实验组被试的自伤平均分M
= 10.55 (SD
= 3.61),3组被试在性别、年龄上均无显著差异,p
> 0.05。采用单因素组间设计。自变量:自伤功能类型(情绪管理组、刺激寻求组、对照组); 因变量:奖励敏感性、惩罚敏感性。
研究 2由两个实验组成:Q−任务(Q-TASK;Newman, Wallace, Schmitt, & Arnett, 1997)和卡片整理奖励反应性客观测验(Card Arranging Reward Responsiveness Objective Test, CARROT; Powell,Al-Adawi, Morgan, & Greenwood, 1996), 它们分别是对BIS系统和BAS系统反应性的有效测量手段(Kambouropoulos & Staiger, 2004)。Q−任务测量被试的惩罚敏感性, 以 E-Prime实验程序的形式向被试呈现; CARROT测量被试的奖励敏感性, 实验材料主要包括:印有数字的长方形卡片若干张、计时器、收纳篮、游戏代币若干枚。
(1) Q−任务
Q−任务包括条件化阶段和测试阶段。在条件化阶段, 向被试呈现由4个或6个字母组成的字母串,这些字母从 Q、N、P、R、S、T、V、W、X、Z中选出, 以保证Q和其他字母在视觉上有最大区分度。要求被试在字母串不含Q时进行按键反应, 包含Q则不反应。正确反应得5分, 若在有Q的情况下却错误地按键反应则扣 10分。该阶段共有 150个刺激, 每个刺激后给予正误的反馈。该阶段是让被试形成对字母Q的条件抑制作用。
在测试阶段, 对被试的反应要求有所变化。屏幕在一个虚拟长方形的 4个角分别呈现 4个字符,这组字符可能由4个字母组成, 也可能由3个字母加 1个数字组成, 备选字母与条件化阶段相同, 数字则从1~9中选出。要求被试在该组字符全部为字母时进行按键反应, 若其中有数字则不按键。正确反应得5分, 若有数字出现却错误地按键反应则扣10分, 但不再给予反馈。该阶段首先向被试呈现25个中性(即没有 Q)的刺激, 接着呈现 120个刺激,在这两部分刺激中, 均有60%的刺激无需进行反应(即包含数字, 这些刺激均不含Q), 40%的刺激需要进行反应(即全部为字母)。在后120个刺激中, 含Q的刺激占需反应刺激的50%。因此, 整个测试阶段包含Q的刺激共24个, Q出现的顺序和位置随机。
Q−任务的计分方法是, 以被试在测试阶段对含Q刺激的平均反应时减去不含Q刺激的平均反应时, 所得数据的大小反映被试的惩罚敏感性, 以下简称平均干扰时。根据该任务的逻辑, 惩罚敏感性高的被试比惩罚敏感性低的被试的平均干扰时更长, 因为在条件化阶段, 惩罚敏感性高的被试对字母Q更易建立高强度的条件抑制, 从而在测试阶段对Q产生更强的抑制反应。具体实验流程见图1。
(2) CARROT
CARROT要求被试对一些卡片进行分类, 每张卡片上有5个数字, 其中有且仅有1个数字为“1”或“2”或“3”, 要求被试根据这个特殊数字将卡片分别放入标有1、2或3的篮子里, 完成分类。整个实验过程分4个阶段:①第一阶段, 被试对60张卡片进行分类, 主试记录所用时间T1。②第二阶段, 以第一阶段记录到的时间 T1为限, 给被试 100张卡片, 要求被试在该时限内尽可能多地对卡片进行分类, 主试记录被试完成分类的卡片数N1。③第三阶段, 对被试的要求与第二阶段相同, 但告诉被试,每成功分类5张卡片即提供一定数量的奖励。在本实验中, 奖励采用代币形式, 并告知被试 1枚代币价值1元人民币, 在实验结束后可自行选择用所得代币换取相应价值现金或礼品。被试进行分类任务的同时, 主试进行记录, 一旦成功分类 5张卡片,立即将 1枚代币放在被试面前, 到达时限后, 记录被试分类的卡片数 N2。④第四阶段与第二阶段过程一致, 记录被试完成分类的卡片数N3。
图1 Q−任务实验示意图
CARROT的计分以第三阶段正确分类的卡片数减去第二和第四阶段成功分类卡片数的平均数,即N2 − (N1+N3)/2, 所得值的大小反映被试在呈现奖励的情境下与无奖励情境下行为表现的差异, 作为被试奖励敏感性的指标, 以下简称奖励反应值。
(3)奖励期望评定量尺
前人研究表明, 被试对奖励的预期可能影响CARROT的有效性, 只有当被试实际感知到的奖励程度高于或等于他对奖励的期望时, CARROT的结果才与自我报告的奖励敏感性呈正相关, 即CARROT才确实测到了被试的奖励敏感性(Kambouropoulos & Staiger, 2004)。因此, 要求所有被试在进行 CARROT前及完成后, 分别对该实验的奖励性进行10级评定, 即前测“接下来你将进行一个卡片分类任务, 并能得到一定的奖励。你预计该任务的奖励性会如何?”, 后测“对于刚刚完成的卡片分类任务, 你觉得它的奖励性如何?”
实验前对被试分组并随机编号, 实验过程采取双盲处理。为平衡可能的顺序效应, 随机选取一半被试先进行 Q−任务再进行 CARROT, 另一半被试相反。两个实验间休息3分钟。
Q−任务由所有被试独立上机完成。进行CARROT前, 首先对被试进行奖励期望评定前测。接着进行卡片分类, 由两名心理学专业研究生作主试, 其中一位负责与被试互动, 包括向被试说明实验指导语, 为被试计时, 对正确分类的卡片数进行记录, 并在奖励阶段向被试呈现代币; 另一位主试负责卡片的整理和随机化, 并对被试每阶段分类的卡片数进行复核。CARROT完成后, 被试完成奖励期望评定后测。
t
检验和方差分析, 以及行为实验的单因素多元方差分析。t
检验, 结果表明, 含Q的go刺激反应时显著长于不含Q的go刺激反应时,t
= 5.73,p
< 0.001。表明实验确实启动了被试对惩罚性刺激Q的抑制反应。在 CARROT的奖励期望值上, 所有被试的前测平均值M
= 5.46 (SD
= 1.53), 后测平均值M
=7.90 (SD
= 1.73), 两者差异显著,t
= 16.15,p
<0.001。进一步对所有被试在奖励阶段分类的卡片数与非奖励阶段平均分类卡片数进行配对t
检验, 结果表明, 增加奖励后的卡片分类数显著高于无奖励情境,t
= 3.78,p
< 0.001。由此可见, 实验操作确实启动了被试对奖励物的趋近反应。以Q−任务平均干扰时和CARROT奖励反应值为因变量, 单因素多元方差分析(MANOVA)结果表明, 实验的顺序效应不显著,p
> 0.05。表5呈现了被试在BIS/BAS量表上自我报告的强化敏感性水平与研究2所得行为指标间的相关情况。可以看出, Q−任务平均干扰时与自我报告的惩罚敏感性具有中等程度的正相关, 表明 Q−任务是对被试惩罚敏感性的有效测量; CARROT奖励反应值与自我报告的奖励敏感性具有高度正相关, 说明CARROT是对被试奖励敏感性的有效测量, 具体到各成分, CARROT主要与奖励敏感性的愉悦寻求维度和奖励反应性维度高相关。
表5 行为指标与自我报告的相关(r)
M
= 1.57(SD
= 2.07), 3组被试在错误率上无显著差异,p
> 0.05。CARROT中, 3组被试在基线阶段(第二阶段)的卡片分类率上无显著差异,p
> 0.05。可见, 无论在 Q−任务还是CARROT上, 3组被试均具有相当的基线水平。3组被试在Q−任务和CARROT上的得分情况见表6。
根据多元方差分析的数据要求和统计前提, 对假设条件进行检验, 结果显示:(1)Bartlett球体检验α = 0.000, 显著程度极高, 说明因变量间有足够相关; (2)方差齐性检验 Box’s M 检验值为 9.96,p
=0.146, 说明多元方差协方差矩阵无显著差异, 因变量同质性较好; (3)SPSS提供的残差正态标绘图显示, 平均干扰时和奖励反应值各自的观测值非常接近直线, 说明两个因变量非常近似正态分布。综上, 实验数据满足多元方差分析的使用条件。表6 三组被试在因变量上的得分情况(N = 127) (M ± SD)
以Q−任务平均干扰时和CARROT奖励反应值为因变量, 进行单因素多元方差分析, 考察不同自伤动机的3组被试在惩罚敏感性和奖励敏感性上是否有差异, 结果见表 7。Pillai检验、Wilks检验和Hotelling检验的α值均小于0.001, Roy检验值大于0.1, 表明3组被试在Q−任务平均干扰时和CARROT奖励反应值上存在多元差异,F
(4, 246) = 21.43,p
<0.001, 效应量 η= 0.26,f
= 0.59。表7 单因素二元方差分析结果
同时, 一元方差分析结果表明, 3组被试在Q−任务平均干扰时上差异显著,F
(2, 124) = 23.04,p
<0.001, η= 0.27,f
= 0.61; 3组被试在CARROT奖励反应值上亦有差异,F
(2, 124) = 21.80,p
< 0.001, η= 0.26,f
= 0.59。Tukey’s HSD 事后检验结果见表 8。可以看出, 在 Q−任务上, 情绪管理组被试的平均干扰时显著长于刺激寻求组和对照组, 而刺激寻求组与对照组被试在平均干扰时上无显著差异。在CARROT上, 与另外两组被试相比, 刺激寻求组被试的奖励反应值更高, 而情绪管理组与对照组被试在奖励反应值上无显著差异。表8 Tukey’s HSD事后检验结果
此外, 以往研究表明, 在 Q−任务测试阶段后期, 被试对字母Q的抑制作用出现明显的衰退现象,尤其对最后3个含Q刺激, 其条件抑制作用已基本消退(Newman et al., 1997)。若按前人做法, 删除所有被试在Q−任务上最后 3对刺激的反应时数据再次进行差异检验, 结果显示, 在差异检验结论不变的情况下, 效应量均进一步提高。
综上所述, 情绪管理组被试在惩罚敏感性上高于刺激寻求组和对照组被试, 其奖励敏感性水平则与对照组被试相当; 刺激寻求组被试在奖励敏感性上高于情绪管理组和对照组被试, 其惩罚敏感性水平则与对照组被试无差。验证了研究假设。
惩罚敏感性、奖励敏感性及其愉悦寻求维度对自伤行为有正向预测作用, 这与研究假设相一致。以惩罚敏感性、愉悦寻求和奖励反应性作自变量的回归方程, 其效应量高于以惩罚敏感性和奖励敏感性为自变量的回归方程。这可能是因为奖励敏感性的3个子维度分别聚焦不同方面, 对自伤行为的影响亦存在差异, 驱力维度更与自伤无显著相关, 因而以奖励敏感性总分作为自变量丢失了部分信息,使方程解释力受到一定影响。
惩罚敏感性对自伤行为有正向预测作用。惩罚敏感性越高的个体, 自伤水平越高。这可以从惩罚敏感性、情绪管理障碍和自伤三者的联系进行解释。惩罚敏感性高的个体, 对惩罚刺激的反应性更强, 他们在面对消极刺激或压力情境时更易产生高强度的负性情绪(Bijttebier et al., 2009), 且直接或间接地导致情绪调节困难, 使个体无法有效应对(Mitchell et al., 2007; Tull et al., 2010)。在这种强烈负性情绪下, 个体通过自伤行为, 借助随之产生的沉浸感甚至疼痛使自己从厌恶情境和负性体验中抽离出来, 负性情绪得到缓解或消除, 个体感到释放、轻松、平静, 进而达到情绪调节的作用, 减轻心理痛苦(Chapman et al., 2006; Selby, Connell, &Joiner, 2010; Franklin, Aaron, Arthur, Shorkey, &Prinstein, 2012; 于丽霞, 2013)。在这一过程中, 过高的惩罚敏感性无疑为这种负强化作用的发生提供了基础。
愉悦寻求对自伤行为有正向预测作用。愉悦寻求越高的个体, 自伤水平越高。这可以从自伤功能与生理获益, 以及自伤与冲动性的关系来解释。一方面, 对高愉悦寻求的个体而言, 他们难以忍受无聊、空虚、没有存在感的体验(Dawe & Loxton, 2004;Bijttebier et al., 2009), 尽管自伤的生理获益机制尚不明确, 但现有研究表明自伤导致内源性阿片肽的释放, 可能给身体带来某种快感(江光荣等, 2011),而身体疼痛本身也能使他们感到自己是活着的(Farber, 2008)。这种情况下, 自伤所带来的生理满足甚至痛觉本身, 便是一种奖励经验, 因而这类个体更可能为了寻求刺激或快感而进行自伤, 并更容易发展为反复性自伤。这验证了前人关于自伤功能的研究结果, 即自伤的一个重要功能便是感觉寻求,它以个人正强化的形式存在并维持(Nock &Prinstein, 2004; Klonsky, 2007)。另一方面, 愉悦寻求以不计后果地渴望欲求行为为特征(Corr, 2008),对高愉悦寻求者而言, 他们比一般人更需要奖励刺激, 时刻在寻求并接近潜在的奖励经验, 而他们在追求奖励经验的过程中易产生高情绪唤起, 且强烈要求即时满足, 这可能阻碍对自身情绪状态的觉察并产生情绪管理障碍(Tull et al., 2010)。这与以往研究证据相一致, 即愉悦寻求与功能失调性冲动、情绪调节困难及述情障碍存在密切联系(Leone &Russo, 2009; Tull et al., 2010; Voight et al., 2009)。而这些又进一步与自伤相联系(Chapman et al.,2006;Glenn & Klonsky, 2010; Gratz & Tull, 2010b; 于丽霞等, 2013), 自伤者可通过自伤来进行情绪调节,释放、表达或传递其强烈的情绪感受。
驱力维度和奖励反应性维度对自伤行为无解释力, 这可从以往一些研究证据中得到解释。尽管BAS是人格中冲动性维度的基础, 但 Leone和Russo (2009)的研究发现, 不同的奖励敏感性成分与不同冲动形式相联系。与愉悦寻求对应功能失调性冲动不同, 驱力与功能性冲动(functional impulsivity)相联系, 奖励反应性则与冲动性无显著相关。这可能是因为驱力以对目标的不懈追求为特征, 而奖励反应性则与积极情绪和能量相联系。Tull等人(2010)也发现, 奖励反应性和驱力分别与自我报告和行为实验的情绪调节困难呈负相关。可见, 这两个维度很难为自伤行为的发生提供基础。
研究2采用Q−任务和CARROT对强化敏感性进行行为学测量。与研究1的自我报告法相比, 行为测量不仅体现了个体情绪与行为的长期倾向性,也反映了BIS/BAS系统所引发的即时反应。从行为指标与自我报告的相关来看, Q−任务和 CARROT分别与对应的强化敏感性维度呈中高度相关, 但CARROT与驱力分量表无显著相关。这从奖励敏感性3个维度的内涵及CARROT实验过程可得到解释, CARROT主要考察被试对奖励物的预期、追求及反应性, 而由于实验时间较短(10分钟左右), 对驱力所指“个体在达到预期目标过程中的坚持性”则涉及较少。
研究2的结果表明, 不同功能的自伤行为存在不同的强化敏感性基础, 情绪管理组被试以高惩罚敏感性和接近正常的奖励敏感性为特征, 刺激寻求组被试以高奖励敏感性和接近正常的惩罚敏感性为特征。这支持以往的研究结果, 即同一心理障碍的不同亚型、不同临床表现具有不同的强化敏感性模式(Bijttebier et al., 2009)。以情绪管理为功能的自伤者, 其自伤动机是为了缓解自伤前强烈的负性情绪体验(郑莺, 2006), 与奖励经验无关, 故如前所述,在这一自伤行为得以发生与维持的负强化过程中,惩罚敏感性起关键作用。而以刺激寻求为功能的自伤者, 其自伤动机不一定涉及负性情绪体验, 更多出于对刺激或快感不顾后果的追求(郑莺, 2006),因此与奖励敏感性有更直接的联系。这一奖惩敏感性模式与物质滥用领域发现的高情绪强度和去抑制机制较为相似(Taylor et al., 2006), 最近也在吸烟成瘾者中得到验证(Cui et al., 2015)。两组自伤被试在强化敏感性上的差异解释了为何不同的个体,其自伤的动机有所不同, 也表明强化敏感性各维度对不同功能自伤行为的预测作用是不同的。
结合研究 2的结果回头看研究 1, 由于未对样本中的自伤行为进行分类, 特定强化敏感性维度对某类自伤行为的影响力可能被其他自伤类型与该维度的无关性所稀释, 造成各维度对自伤行为的总影响降低。根据本研究的启示, 有理由认为, 目前有关自伤研究结果间的不一致可能也在一定程度上受上述因素影响。由于各研究样本的组成不同,特定影响因素与自伤的关系便会受该样本中不同自伤类型所占比例的影响, 而表现为结果的不一致。因此, 今后有关自伤的研究中, 有必要对自伤行为及其功能做更为细致的分类研究, 避免使重要的变量关系被掩盖或歪曲。
本研究发现, 过高的惩罚敏感性是自伤的一个重要预测因子。这提示我们, 为避免孩子在青少年时期出现自伤行为, 在儿童成长的关键期内, 家长和学校应尽量避免不良的亲子关系和成长环境, 减少价值条件的传递, 努力为儿童营造一种低评价性的心理成长环境, 避免孩子形成过高的惩罚敏感性,导致在今后的学习与生活中出现情绪管理障碍。另一方面, 应尽量使孩子对各种奖励性物质保持平和心态, 能够为自己想要的东西克服困难并坚持到底,但又不对奖励物过分关注和无节制追求。因为从本研究结果来看, 奖励敏感性亦对自伤有解释力, 并且, 驱力对自伤无预测作用, 而过高的愉悦寻求则是对个体不利的。
目前, 临床领域已有不少以强化敏感性理论为基础的干预方案被应用于各类心理障碍的治疗, 且取得了理想疗效。例如, 针对物质滥用者的高奖励敏感性设计的干预程序, 被证实比标准的认知行为治疗具有更好的疗效(Bijttebier et al., 2009)。本研究在强化敏感性的理论框架下, 为自伤行为的临床干预提供了实证研究的依据。今后, 相关专业人员可根据自伤者的强化敏感性模式, 为不同功能类型的自伤者设计不同的干预训练方案, 通过矫正个体的奖惩敏感性水平, 实现对自伤行为的干预。
本研究仍存在一些不足。首先, 研究 1所用BIS/BAS量表存在一定局限, 尽管研究者对量表重新进行了修订, 但α系数仍不十分理想。随着RST的发展, 修订后的RST在结构上已发生变化。尽管不少研究者证实 BIS/BAS量表能够对修订后的RST结构进行有效测量(Corr, 2004; Smillie et al.,2006; Tull et al.,2010), 也仍是目前应用最广泛的强化敏感性测量工具, 近年仍为许多实证研究所使用,得出一些有价值的结论。但也应看到, 近5年来已有研究者致力于开发更适合修订后 RST的强化敏感性测量工具, 如Jackson Five, 强化敏感性理论−人格问卷(Reinforcement Sensitivity Theory Personality Questionnaire, RST-PQ)及强化敏感性问卷(Reinforcement Sensitivity Questionnaire, RSQ)。尽管这些量表尚未得到广泛使用, Jackson Five也在使用初期被发现存在一些问题(Smederevac,Mitrović, Čolović, & Nikolašević, 2014; Donahue &Caraballo, 2015), 但已有研究表明, 诸如RSQ都是测量强化敏感性的较好选择(Smederevac et al.,2014)。未来可考虑使用这些新发展的量表进行相关研究。其次, 研究2的样本量仅为127人, 未达到 159人的理想饱和状态, 且存在实验分组不均,实验结果观测值标准差较大的问题。后续研究应加强对样本的控制。最后, 尽管本研究对被试的自杀意图进行了控制, 确保所有自伤问卷上的得分均是无自杀动机情况下的自伤行为, 但对诸如BPD、进食障碍等相关心理障碍的影响缺乏有效控制, 今后研究可考虑控制这些变量后对本研究结果进行验证, 并尝试使用简短的自杀评估工具对被试的自杀意图进行更科学严谨的控制。
由于本研究的样本均为在校大学生, 今后研究可采用自伤发生率更高的青少年样本或自伤病理程度更高的临床样本对研究结论进行检验。其次,本研究是对强化敏感性与自伤关系的初步探索, 尽管揭示了自伤行为的强化敏感性基础, 但强化敏感性导致自伤行为的中间机制尚不明确。从自伤及进食障碍、物质滥用等相关领域的研究证据看, 情绪管理障碍(Chapman et al., 2006; Gratz & Tull, 2010a,b; Tull et al., 2010)、应对技能(Haines & Williams,2003; Mitchell et al., 2007; Borrill, Fox, Flynn, &Roger, 2009)、对行为后效的期望(Hennegan, Loxton,& Mattar, 2013; Lopez-Vergara et al., 2012)可能是有效的中间变量, 后续研究可对此作进一步探索。最后, 强化敏感性是一个具有心理生物学意义的变量,近年来已有不少基于事件相关电位(Event-related Potentials, ERP)的研究对BIS/BAS在冲突监控过程中的调节作用进行研究, 得到了支持 RST的结论(Leue, Chavanon, Wacker, & Stemmler, 2009; Leue,Lange, & Beauducel, 2012), 未来可考虑利用ERP、功能性磁共振成像(functional magnetic resonance imaging, fMRI)等生物学技术为自伤的强化敏感性机制提供进一步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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