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云落
有些爱就是要不悲不喜
文◎云落
那一场遇见,不过是两个孤独已久的人,正好碰见了顺眼的对方,于是所有的普通都变得不普通起来。
2012年世界末日的预言不攻自破后,花椒开始疯狂的想买一套房子。不用太大,一居室足矣,不用太好,遮风避雨就够。
朋友王大花用一种羡慕不来的嘴脸笑她傻。还说像她这种可以靠脸吃饭的人啊,只要说一句会有人赶着送,只要她放下身段抛弃爱情,别说一居室,就算是别墅也毫不费力。
花椒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二十来岁,精致的脸庞,娇小高挺的鼻梁,配上小小的嘴巴,皮肤嫩得可以掐出水,连一个毛孔都看不见。
可是又怎么样呢?她既不想放下身段,也不想抛弃还没有来临的爱情。
花椒并没有很高的学历,只上过一个普通大专,工作还是王大花介绍的,在一家服装店做导购,每天工作10个小时,薪水却少得可怜。
花椒在银行开了一个户头,专门用来存那笔买房子的钱,每次发工资就转一笔到那个卡上,有时候想买一瓶香水却没买的时候,也把省下来的钱用支付宝转进去。她每个月都会查一查卡上的数额,看着那个数字龟速增长,也是一种快乐。
有时候被组长训斥了,她想一想那个数字,也会突然变得开心起来。
她想,又存了一平米首付的钱。
花椒是在两年后遇见江小松的,在橘子洲的音乐节上。
她是被王大花拉去的,江小松站在她旁边,那么热火朝天激情澎湃的时候,他却安静的像一块木头。两个人不知不觉眼神碰触,也会被汹涌热闹的人潮推动碰了一下肩,花椒后来跟王大花说,她从来没有过那种感觉,心跳得不像是自己的,明明在湿热黏腻的人群里,她却感觉到江风吹在她身上,有三月天柳树枝拂过脸颊的舒爽。
花椒和江小松很快再次相见,她才知道他那天也是被人拉去的,他是双子座,理科男,大学毕业还不到一年。
那时候,花椒已经在服装店升职成了小组长,月薪翻了两番。
一个月后,花椒答应了江小松的告白,一个人的生活变成两个人的。一起看电影,一起吃情侣套餐,一起在众目睽睽之下接吻,做完了这些铺垫之后,江小松说要带她去凤凰。在古镇走了一圈后,他们找了一家客栈,然后顺理成章完成了恋人仪式。
回到长沙后,花椒依旧每个月存那笔钱,这些她决定等足够付首付的时候再告诉江小松。
花椒十月生日,江小松花了实习一个月的工资给她买了一条细细的铂金项链,挂在她光洁纤细的锁骨上亮闪闪的。
花椒踮起脚,给江小松一个深深的吻。
恋爱之后的花椒,开始学会下厨了。
王大花笑她明明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偏偏要当厨娘,她只笑笑,埋头切土豆丝,每一根都切得很均匀。
她喜欢厨房里的烟火气儿,也喜欢冰箱里色彩鲜艳的果蔬,还专门去旧市场淘好看的碟子和碗。都是陶瓷的,很有质感,也有家的温暖。
江小松打趣说她越来也越有小媳妇的气质,看来得早点儿娶她过门了。
花椒愣了愣,然后捋了捋耳边的碎发,笑得花枝乱颤。
不久后,她跟江小松逛街的时候路过一家珠宝行,她站在门口看着海报上的钻戒移不动脚,她突然问他:“咱们什么时候结婚呀?”
江小松一愣,眼神闪烁,在笑意岑岑的店员走出来之前,拉起花椒飞速逃离。
那天晚上睡觉之前,两人都不说话,憋了很久的花椒突然说:“我可以不要钻戒。”
“不是钻戒的问题。”
“那是什么?”花椒头一次想要追问到底。
面对花椒的追问,江小松突然就生气了,他扬起声调说:“你是不是有病啊!我才毕业,而且才23岁怎么可能想要结婚?就算你什么都不要,我也不可能现在就娶你。”
花椒觉得很委屈,才知道江小松说要早点儿娶她那句话不过是个笑话,而她竟然当了真。所以她也不怪他的玩笑,也不怪他的恼羞成怒。
冬天的时候发生了两件事:一是江小松因为业绩太差被公司辞退,二是长沙30平的一居室价格涨了三分之一。
花椒存的钱距离首付又远了一步,江小松决定不再找工作,而是跟朋友去做服装生意。花椒本来是不同意的,但看他一腔热情也没说什么。
江小松说要贷款的时候,花椒也想过要把那笔钱拿一部分出来,但她跟江小松的恋爱,也从未多花他一分钱,他送的礼物她甚至都以双倍的价格送回来。所以,或是出于私心,花椒最终还是没拿出那笔钱。
2012年春天她刚来到长沙的时候,住在很偏僻的隔断公寓里,隔壁的人放屁她都能听见,有时候半夜被吵醒,她就望着窗外的小区,很想住到那里去。可是当时满世界都是世界末日的流言,她想如果是真的也好,她就勉强住着,反正也会死掉。
当2012年最后一天过去的时候,她才从流言里觉醒,逃似的搬出隔断公寓,换了一间更偏的小单间,但至少是实体的墙壁,从那时开始她就想要有一间自己的房子了。
江小松的生意并没有顺风顺水,钱全部投进去,没赚到一毛钱不说还欠了一些债。花椒做主把他的房子退了,两人住到一块儿,房租由花椒一个人出,每天下班回去煮好两菜一汤,一周不重样。
她把那些陶瓷的碗碟装在消毒柜里像一件件珍宝。
那天,花椒又从超市买回来一个彩釉的汤碗,江小松却拿着她那张有存款的银行卡,站在客厅里,冷漠的像步行街的黄兴铜像,看不出悲喜,当然也看不出爱。
江小松拖着自己的行李离开以前,狠狠地撞了她的肩,她跟她手里的汤碗都毫无预警,噗通坠地,碎得七零八落。
花椒听见他离开的脚步,还有电梯门关上的声音,好久才蹲下来,一片片捡起那些碎片。两只眼睛像两孔无声的泉眼,眼泪砸在地上流成河,把她泡在里面,泡得心都酸掉了。
第二天,花椒看见江小松的朋友圈,他说从来没有见过这样见死不救的女人,还配上花椒的照片。
花椒盯着那句话,想起跟江小松的初见,眼泪滚滚而落。
第二天,花椒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去银行把那些钱全部取出来,一毛都不剩,跑去江小松的住处,一句话也没说,把钱从包里全部掏出来扔在他身上。
在江小松面前,她的眼眶也跟她的意志一样坚定,怎么样都没让眼泪掉下来。
花椒搬了家,换了手机号码,埋头工作,谁也不搭理。
江小松不止一次来找过她,他说他只是被债务弄混了头脑,她辛苦存下来的钱与他无关。他甚至把那些钱拿去让王大花给花椒,她既没有收下钱,也没有留下他。
其实,花椒没有怪江小松,她只是忽然明白房子和钱都不能够给人安全感,而爱情更不能,那她还要这些做什么呢?
她不得不承认的是她还爱着他,只是她下定决心让自己不要再狼狈下去。
自家品牌的衣服打五折她都没舍得买过一件,穿的都是廉价的淘宝货,但是她却可以为江小松买昂贵的衬衫和手表,到最后她的爱情也没能善终。
江小松找到她藏在柜子里的银行卡之前,她其实是打算好了等这次薪水发下来就把那些钱一起给他的,因为她突然觉得房子好像不那么重要了,最重要的变成了江小松。
她甚至信了“有爱人的地方就是家”的鬼话,可是她还来不及告诉江小松,半年前她就把那张卡的密码改成了他的生日。
夏天结束的时候,花椒从王大花那里知道,江小松恋爱了。
花椒笑着跟王大花说她早就忘掉他了,可是在低头的瞬间,眼泪还是忍不住掉下来。连续好几天做梦,都梦见去年橘子洲的音乐节上,江小松被风吹动的额发,舞台上的光从很远的地方照过来,落在他脸上,她哭着从梦里醒来。
三个月之后,花椒从组长升职为店长,薪水再次翻了番,年终还有分红。可是她不再存钱,也不再煮饭,一天三餐都在餐厅里解决。
有一回,竟然遇见了江小松和他的新女友,他帮她拉凳子,递纸巾,还叮嘱服务员不要放大蒜,因为她过敏。
这一切,他都从未替她做过,甚至不知道花椒的老家是哪里。
花椒盯着他看了好久,而他根本没有注意到她。那个时候花椒才忽然懂得,他不是不想那么早结婚,只是不想跟她结婚而已。
也许,在橘子洲音乐节的那一场遇见,不过是两个孤独已久的人,正好碰见了顺眼的对方,于是所有的普通都变得不普通起来。两个人意外的坠入爱河,可在江小松很快就爬上了岸,而花椒注定要在那河里溺水而亡。
花椒摸着锁骨上的那条细细的链子,转身脚步轻快地走出餐厅。回到办公室后,她在推开玻璃窗的时候,脑海里想起《乱世佳人》里斯嘉丽最后说得那句台词。
她说,不管怎样,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编辑/陈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