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荫奇治疗痹病案三则❋

曾真，王义军

(中国中医科学院望京医院，北京100102)

胡荫奇治疗痹病案三则❋

曾真，王义军△

(中国中医科学院望京医院，北京100102)

痹病;医案;胡荫奇

胡荫奇教授是中国中医科学院望京医院风湿科主任医师，博士研究生导师，国家级名老中医，中国中医科学院风湿病学术带头人。临证40余载，对风湿类疾病学验俱丰，临床疗效显著。笔者有幸随其侍诊抄方，受益良多，兹取其痹病之验案三则以飨同道。

1 小儿痹病、湿热痹阻案

案1:祝某，女，6岁，2013年8月17日初诊:主诉四肢多关节红肿疼痛，伴发热1个月。现双手多关节红肿疼痛，双手晨僵约1 h，左踝关节活动时疼痛，左足背肿痛，时有发热，体温最高38.6℃。舌质红、苔白厚腻、脉细数，辨证属湿热痹阻证，治以清热利湿、祛风除痹，方宗防风通圣散之意:生石膏30 g (先煎)，青蒿10 g，银柴胡10 g，地骨皮10 g，知母10 g，荆芥6 g，防风6 g，炙麻黄3 g，金银花15 g，连翘6 g，淡竹叶3 g，穿山龙10 g，僵蚕3 g，伸筋草6 g，六一散10 g(包煎)，羚羊角粉0.15 g(冲服)，3剂水煎服，每日1剂，早晚分服。8月25日二诊:共进原方8剂，药后症减热退，四肢多关节肿痛减轻，舌质红、苔白厚腻、脉细数。处方:前方去炙麻黄，生石膏减至15 g，5剂。9月18日三诊:患儿停药半月余，双手小关节及左足背肿胀消失，疼痛显著减轻，左踝关节活动后仍轻微疼痛，双手晨僵时间约30 min，未出现发热，舌质淡红、苔白腻、脉细微数。处方:青蒿、知母、穿山龙、青风藤、络石藤、桑枝各15 g，地骨皮、荆芥、僵蚕、金银花、柴胡各10 g。宗此方加减变化，共进30剂后四肢多关节疼痛、晨僵等症状基本消失，后以益气扶正御邪之丸药善后。

按:小儿痹病的发生多由于先天正气不足，难以抵御外邪所致，所谓“邪之所凑，其气必虚”。小儿为稚阴稚阳之体，脏腑娇嫩，风寒湿热之邪尤易袭之。患儿双手多关节红肿疼痛，伴发热、晨僵、舌质红、苔白腻、脉细数，四诊合参，辨证属湿热痹阻证。胡荫奇方宗防风通圣散之意，以外散、内清、下利、扶正为法。散之以荆芥、防风、二花、连翘、炙麻黄，清之以生石膏、羚羊角粉、知母、淡竹叶，利之以六一散，补之以益气御邪丸药善后。又考虑到患儿热象明显，故加青蒿、地骨皮、银柴胡增强退热之功;多关节红肿疼痛，故以穿山龙、僵蚕、伸筋草配伍祛风除痹、通络止痛，其中穿山龙又与知母组成药对，发挥退热及类激素样作用。三诊时热退调整处方，以清热利湿、消肿止痛为要，重用穿山龙、青风藤、络石藤、桑枝等配伍除痹通络止痛。胡荫奇在长期临床实践中发现，穿山龙与青风藤配伍不仅能增强青风藤的镇痛、抗炎和抗风湿作用，还能减轻青风藤的发热、皮疹、恶心等副作用，后诸症缓解以益气扶正善后。

2 产后痹病、血虚受寒案

案2:张某，女，31岁，2014年3月23日初诊:主诉产后四肢多关节疼痛1月余。因产后受凉出现四肢多关节疼痛，双手近端指间关节肿胀，疼痛呈游走性，伴有畏风怕冷、自汗、乏力，劳累后加重、纳眠可、小便黄、大便偏干2 d一行，舌红少苔、脉弦细。辨证属气血两虚、风寒外袭之证，治以益气养血、祛风止痛。方以玉屏风散、四物汤合黄芪桂枝五物汤加减:阿胶珠10 g，鸡血藤30 g，熟地30 g，川芎10 g，当归10 g，黄芪20 g，桂枝10 g，白术10 g，防风10 g，白芍30 g，徐长卿15 g，威灵仙30 g，鹿角胶12 g，牛蒡子10 g，玫瑰花10 g，14剂水煎服，每日1剂，早晚分服。4月7日二诊:药后症减，四肢多关节仍有疼痛，以双膝为甚，伴有畏风怕冷，偶有疲倦乏力、舌红苔薄白、脉沉细。处方:玫瑰花10 g，半夏10 g，白芷10 g，鹿角胶12 g，金银花15 g，忍冬藤30 g，桑枝15 g，桂枝10 g，川牛膝10 g，桑寄生15 g，生黄芪20 g，独活10 g，当归10 g，香附10 g，穿山龙15 g，14剂。5月20日三诊:服用上方加减1个月后诸症明显减轻，诉近来畏风怕冷明显，受凉后双膝疼痛加重。守二诊方加白芥子10 g减白芷，14剂水煎服。药后诸症均减，后以成药独活寄生丸善后。

按:此案为产后痹，产后“多虚、多瘀”、正气亏虚，则无力抗御六淫之邪，邪阻经络而成痹。正如《诸病源候论·风病·风湿痹候》所谓:“由血气虚，则受风湿。［1］”又如《济生方·痹》:“皆因体虚，腠理空疏，受风寒湿气而成痹也”［2］之论。患者四肢多关节游走性疼痛，伴有畏风怕冷、自汗、疲乏、舌红少苔、脉弦细，乃气血亏虚、风寒之邪痹阻经络所致。胡荫奇认为产后痹重在补益气血，故此案以益气养血为主，兼以调营和卫、祛风止痛。方中以四物汤养血调血，玉屏风散补气御邪，黄芪桂枝五物汤调营和卫。佐以阿胶珠、鹿角胶、鸡血藤益精养血，又以威灵仙、徐长卿等祛风除痹。二诊时患者气虚血弱症状明显减轻，而以双膝关节疼痛为主，故调整处方以祛风除痹、通络止痛为要。重用忍冬藤、桑枝、穿山龙等祛风除湿、通利关节;又以独活、川牛膝、桑寄生等成独活寄生汤之意而疗双膝痹痛。至于玫瑰花胡荫奇认为，其既可理气解郁、和血散瘀，又可行血止痛治疗风痹，故常于辨证组方时加用之。

3 老年痹病、肝肾亏虚案

案3:刘某，女，61岁，2014年2月18日初诊:主诉四肢多关节肿痛反复发作14年。现周身多关节肿痛，双手晨僵1 h以上，时有腰膝酸软、低热、疲乏无力、五心烦热、口干，偶有胃脘部烧灼感。天气变化时诸症加重，舌嫩红、苔薄白、脉沉弦。辨证属肝肾亏虚之证，治以补益肝肾、固本通络为法。处方:固本通痹协定方(胡荫奇经验方):炙鳖甲30 g(先煎)，川牛膝15 g，萆薢20 g，青风藤30 g，杜仲15 g，丹皮15 g，鸡血藤30 g，续断15 g，生侧柏叶15 g，乌药10 g，伸筋草15 g，生地榆30 g，天麻15 g，乌蛇10 g，7剂水煎服，每日1剂，早晚分服。2月25日二诊:药后症减，双手掌指关节肿痛明显。前方加土茯苓30 g、土贝母10 g，14剂水煎服。3月12日三诊:腕关节红肿热痛，上方加猪苓15 g、连翘15 g、夏枯草10 g，14剂水煎服。后患者来诊时随其症状加减变化。6月18日四诊:关节肿胀基本消除，活动时疼痛不著，晨僵数分钟可缓解，无发热，无手足心热。处方:上方加赤芍10 g，14剂续服以巩固疗效。

分析:患者为老年妇女，天癸已竭，肝肾渐亏，筋骨络脉失养，气血运行不利，瘀痰浊血内生，则周身关节肿痛。腰膝酸软、低热、疲乏无力、五心烦热、口干、舌嫩红、苔薄白、脉沉弦等，皆为肝肾亏虚之象。故以补益肝肾为法，兼以除痹止痛。方中重用杜仲、续断、牛膝等补益肝肾、强筋健骨，三药合用其功益彰，胡荫奇常以此配伍来治疗痹病日久不愈、肝肾亏虚、腰脊失养出现的腰膝酸软;再以青风藤、鸡血藤、萆薢、炙鳖甲、乌蛇等配伍使用祛风除痹、通络止痛。加用乌药温肾散寒、行气止痛;天麻平抑肝阳、祛风通络，此两药既发挥祛风止痛之功，又兼顾到肝肾之本，可见其用药之精妙。又以生侧柏叶与生地榆相伍，清热凉血解毒，临床研究显示两药对于降低风湿治标、改善关节红肿热痛症状均有良效。二诊时患者仍有关节肿痛、活动不利，故加土茯苓和土贝母以清热解毒、利湿消肿、通利关节。

《素问·痹论》云:“风寒湿三气杂至，合而为痹也。其风气胜者为行痹，寒气胜者为痛痹，湿气胜者为著痹也。”治痹之法总以祛邪止痛为要。胡荫奇在遣药组方上注重分证论治与因人制宜。小儿痹病案因先天正气不足、复感风寒湿热之邪所致，立法则风、寒、湿、热俱顾，又考虑到小儿纯阳之体，脏腑发育不全，诸症减后又以丸药扶正御邪善后。产后痹病案因气血亏虚、风寒之邪侵袭所致，立法则标本兼顾。初期气血大伤重在补益气血，辅之以通络止痛，待气血恢复再以祛风除痹止痛为要。老年痹病案乃因肝肾亏虚、筋骨失养所致，故在除痹止痛的同时更注重补宜肝肾。胡荫奇宗于中医理论，又不拘泥于此，擅于在分证论治的基础上加用经现代药理学研究证实的具有类激素作用的中药，并在长期临床实践中总结出治疗风湿免疫类疾病的诸多经典药对，如土茯苓与土贝母、生地榆与生侧柏叶、穿山龙与知母、穿山龙与青风藤等［3］，在抗炎止痛、退热、消肿、降低风湿指标及抑制免疫方面疗效显著。

［1］巢元方.诸病源候论［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5:17.

［2］严用和.济生方［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5:53.

［3］唐先平，刘燊仡，等.胡荫奇风湿病学术经验传薪［M］.北京:科学技术文献出版社，2012:58-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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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08-14

中国中医科学院“名医名家传承”项目(CM2014GD1011)-胡荫奇学术思想与临床经验传承研究

曾真(1990-)，女，湖北人，在读硕士，从事风湿免疫及中医内科学的临床与研究。

△通讯作者:王义军，主任医师，Tel:13621261063，E-mail: 303390817@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