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雄作品的审美文化意义

2016-01-28 06:46
关键词:审美文化文书敦煌

蒋 丽

(陕西理工学院 文学院, 陕西 汉中 723000)



王雄作品的审美文化意义

蒋丽

(陕西理工学院文学院,陕西汉中723000)

[摘要]王雄的“汉水文化三部曲”《阴阳碑》、《传世古》、《金匮银楼》描绘了一幅内涵丰蕴的汉水文化历史长卷。三个家族故事虽相对独立,但其中人物相互穿插、相互映衬,汉水文化风情和历史遗迹相互流转,三部作品的主题表达层层深入,审美意蕴也各有侧重。从主题意蕴、审美特征和形式结构等方面可以探析其写作特色和美学价值。 晚唐五代宋初敦煌地区的文化教育表现出一种精英教育为辅、实用主义教育为主的特色。一方面,归义军政权有意识地加强对中原传统精英文化的继承与学习,吸纳中原及敦煌本土的文化精英进入归义军政权,这些文化精英对敦煌地区的文书教育做出了突出的贡献;另一方面,归义军政权在敦煌地区实行的文化教育,仍以实用性教育为主,尤其以服务于归义军政权的文书教育为最突出的特征表现。

[关键词]王雄;汉水文化三部曲;审美文化 敦煌;文书;教育

被誉为“中国第一位倡导和实践汉水文化小说创作”的作家王雄先生在2006年先后出版了“汉水文化三部曲”《阴阳碑》、《传世古》、《金匮银楼》,他用最本能的直觉和感悟抚摸着汉水故乡,谱写了一曲曲凄艳的情感绝唱,成功地将汉水文化气韵艺术地传递给人们。他在作品中描绘的汉水两岸种种美丽的自然风景、奇特的民风民俗使人们对这片流域充满了奇幻的想象。九年来尽管好评如潮,如《光明日报》、《文艺报》、《工人日报》等全国各大报刊发表了评介文章;“新浪博客”中关于王雄的“汉水文化”研究和评介的文章也已出版成书——《汉水文化探源》,但是系统性地研究其作品的评论文章并不多,在“中国知网”上能搜索到的只有寥寥数篇,如储开稳、陈浩诠的《汉水文化的风情画卷——读王雄的“汉水文化三部曲”》,袁丽的《浅议王雄“汉水文化三部曲”中文化基因的传承》,冰夫的《汉水文化的华彩乐章》,张玉玲的《一座银楼折射出的多彩世界——王雄长篇小说<金匮银楼>赏析》,还有笔者的《<阴阳碑>中所蕴含的民俗文化》等,但总有点儿“呼声大,雨点小”之嫌。笔者认为,三部长篇巨制除了对襄阳古城地域文化的渲染,对汉水民俗风情的挖掘,对汉水文化精神的倡导之外,在其主题意蕴、审美特征和形式结构等方面都有着独特的写作特色和美学价值。

克罗齐认为:“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而且“只有对现实生活产生兴趣才能进而促使人们去研究以往的事实”。[1]293王雄先生凭籍着对汉水流域深沉的爱恋,寻觅着街中小巷的古老传奇。他以家族史替代重大的政治历史事件,考察个体人生与民族精神的碰撞中所体现的文本价值与思想内涵。

三部力作均以家族故事为中心,作者对《阴阳碑》中的权氏家族、《传世古》中的祥符家族、《金匮银楼》中的贾氏家族进行了淋漓尽致地描绘。再现了从清光绪年间至今一百多年的世纪风云中,三大家族几经坎坷,历经兴盛衰亡的过程,以及在命运面前顽强生存的历程。这些家族历经漫长岁月,虽已经破旧残缺,却见证了历史的沧桑变幻,彰显了人类文明成长轨迹,积淀了深厚的历史文化底蕴。作者在对家族故事的历史叙事,以及由此展开的人物性格与命运精彩刻画的同时,透射出的是作为一种历史深层动力的家族意志的文化剖析和精神底蕴。这种家族意志负载了作者对传统价值的批判,对社会、政治、伦理、人性的挖掘和重审。

《阴阳碑》着重于人性的思考。在这部小说中,展现更多的是顽强的意志、蓬勃的情欲、强悍的野性与好狠斗勇的性格缺陷,矛盾对立的复杂人性内涵充斥其中。襄阳马背巷鞭炮铺老板权国思抑制不住自己的情欲,对女贞的诱奸导致了整个家族的迅速坍塌和三个人的悲剧命运。女贞的疯狂复仇造成了权六子生理上的残疾,心理上的畸形。而传奇的遭遇使他称霸江湖,成为“襄阳丐王”。借着“龙鞭”的威力,他横行霸道、为所欲为、迫害善良、虚伪狡黠、残酷无情,在他的导演下制造了一桩桩的惨案——大太太被砍头,二太太被抛尸汉江,三太太遭强奸染病而死,多年的管家也离奇身亡……他以极端的强势挽回自尊和地位的同时,又暴露出内心的脆弱和痛苦,人性的复杂和矛盾在他身上表现的尤为突出。而原本善良勤劳的女贞也被强烈的复仇欲火扭曲了自己的本性,爱与恨交织一体,最终疯狂地毁灭了权府和权六子,更将自己推向了不见天日的地窖之中。这些人物展示了那个阴阳颠倒的病态社会对人性的泯灭,正如作者借一位博士的论文阐述了这样的理念:“社会化与符号化的男人女人,是可以交替和互变的。世道沧桑,阴阳无常。险恶的环境,困苦的挣扎往往可能改变一个人的本性。特别是当非正常的东西在目睹正常东西的发育发展时,其生理上心理上必然受到沉重的压抑,而这种压抑所爆发的力量极可能是变本加厉的。”[2]303在乱世中,人们的生存和正常要求成为一种奢求,人性更难合理存在,尤其当人性被命运无情撕裂和扼杀,留下的只是无尽的悲楚。这也应该是《阴阳碑》这部小说带给我们的哲学深思和美学价值之所在。

《传世古》更有种“寻根”意蕴。祥符古钱店老板祥符元坤先生秉承先人遗志,为寻找古钱“国宝金匮直万”,颠沛一生,苦苦追寻,历练多年,落脚襄阳,终成“襄阳钱王”的故事。祥符元坤作为小说中的轴心人物,具有惊人的毅力、强硬的意志和执着的进取精神,视祥符家族的荣誉和事业高于一切,为了既定的人生目标而活着。但极端压抑的个人情欲、爱情让他痛苦不堪,一生暗恋茶娘,却不提婚配;一生重视名节,却误入花船。作者在这位固守本土、忍辱负重的人物身上投以一种极其复杂的赞叹。这是一种把个人和群体、事业与个人的欲求对立起来的价值体系,在这一体系中,个体的价值只有在家族的利益中才得以显现。这样一种价值形态,虽然忽视了个体的正当欲求,却是忘我的、崇高的,就像文中所说:“我们祥符家族仿若一枚方孔钱。方孔是灵魂,外圆是人生。有一种力量能比金钱更有力地支撑着灵魂,它能通向那至真、至善、至美的高尚境界,在希望的原野上永不凋谢。这就是精神之泉。当你的灵魂里涌动着不竭的精神之泉,你就会富有充实,暖意融融,其乐无穷。泉道乃学道,学道乃人道,传世之古训也。”[3]292

《金匮银楼》则以家族史来展现民族历史为意旨。讲述的是襄阳贾氏家族百年兴衰荣辱的故事。本为莫逆之交的贾、皮两家因一个银饰长命锁反目成仇,拉开了绵延几代人的恩怨。银楼老板贾子贡遭皮家陷害被杀,其遗腹子贾哲义自幼勤奋好学,闯荡京城。成年后的贾哲义诚信为本,乐善好施,使破败荒凉的金匮银楼起死回生,繁荣昌盛。然而造化能人,他的后代却不尽人意,贾大少爷成了大烟鬼,二少爷成了花痴,正应了那句俗语:“富不过三代”。加之仇家皮二爷又总是趁火打劫,屡屡发难。虽有二少奶奶彩凤的精心辅佐和经营,但贾氏家族仍不可避免地滑落到衰亡的境地……小说焦点始终聚结在以家族和血缘关系为纽带的人物活动中,以家族的命运来展现民族兴衰荣辱的历史过程。

三个家族故事虽相对独立,表现的审美意蕴也各有侧重,但三部作品中的人物相互穿插,相互映衬,汉水文化风情和历史遗迹相互流转,从而使其融为一体,浑然天成。更有意味的是,三部作品的主题表达层层深入,体现出一种“出走——找寻——回归”的结构模式。《阴阳碑》中权六子因家族的毁灭与仇恨愤然出走,漂泊浪迹一生;《传世古》中祥符元坤先生秉承先人遗志因古钱“国宝金匮直万”一生颠沛流离,苦苦追寻;《金匮银楼》中贾哲义忠厚诚信,助人为乐,使金匮银楼起死回生,繁荣富强。这是一种理性的回归,它的实质是一种寻找精神家园和渴望返回灵魂故乡的表现。作者带着现代性的反思意识回到古老的文化中去发掘和重铸我们民族的精神和性格。这里已不是主体情感正面的流露表现,而是主体对象的一种探寻。无论世事如何风云突转、磨难多舛,这条象征家族意志的精神轴线都一如既往地向着目标前行。就像书中所说“人总是要有一点精神的。”祥符家族的几代人,靠了这种精神,不惜巨资,苦苦求索几百年,终于弄清了事实真相,尽管它只是入库凭证,非钱也。在家族小说中,传承的不仅仅是血缘和遗传,更是血缘背后的“家族精神”。同时,在恢弘纷纭的时代背景下,在变幻莫测的社会生活表象的深处,正义与邪恶、金钱与权势、物欲与情欲、宽容与仇恨交织穿叉其间,展现出人性的复杂和多面。

三部长篇巨作从整体上看,仍然是按照传统的叙事方式结构文本,以家族为中心,大规模地描写三大家族的荣辱起伏以及与血缘、宗亲相关的人物活动。作者在人物刻画上,力图既保持传统小说人物的写实性,除此之外,在选材立意、组织结构、写作技巧上进行了大胆而别出心裁的创新。

首先,弥漫于三部作品中的古物与民俗风情无疑是襄阳最鲜活最具生命力的历史记忆。三部小说都以古建筑、古文物为线索,作者精心选择了汉水流域的一座古城(襄阳)、一条古巷(马背巷)和一个古渡口(襄阳渡口)作为汉水文化小说的叙事载体,又以襄阳城著名的“樊鞭”、“古钱”、“银楼”作为叙事对象,将承载着祖先封尘多年的历史记忆复活起来,带给人们的某种信念与希望。王雄先生突破了考古史料的束缚,结合传说中亦或真实的历史故事与人物,充分发挥艺术想象力,塑造出血肉丰满的人物形象,不仅真实再现了汉水流域襄阳城的文化氛围,而且开拓出新的文化寻根叙事范式。那些经历了漫长岁月、见证了历史沧桑、彰显着人类文明成长轨迹的古城、古巷、古渡口,以及遍布着人类活动烙印的自然山水,它们的价值不仅仅局限在物质形态本身,在那破旧残缺的、千疮百孔的古建筑躯壳上,我们看到的将是人类成长的历程。在那些大量的具象背后,早已层层叠叠累加着人类心理、情感的积淀,从而成为“民族精神的标记”。

其次,作者有意识地对具有汉水文化地域特色的风物和民俗风情着意浓化和展现,呈现出一种具有鲜明特色的民俗文化小说特征。一方面,他像一个历史痴情的追随者,把襄阳这一特定地域的历史文化和种种变迁活灵活现地再现于读者面前,使人们在享受神奇瑰丽的风情遗物和古老离奇故事的同时,完成了一次超越时空的古今对话,再一次解读这尘封已久的历史密码。另一方面,富有地方特色的樊鞭、诸葛菜、花船、长命锁、老虎灶、天地竿、汉江三鲜、节气习俗、婚丧嫁娶、地方戏曲、方言俚语的描绘,包罗万象,随故事自然而出,生动活泼,不仅显现出襄阳特有的民俗文化特征和民俗审美方式,又渗透了现代意识的精神,更增强了文章的厚重性和可读性。第三,文本中的典型物象和独到曼妙的景物描写具有一定的象征意味,有时预示着人物命运,有时形成一种对比关系。如在《传世古》中,作者以中国古钱币作为全书中心意象和精神家园。内方外圆的钱形,象征着古老家园中的一口井,涌出的是精神和财富,隐喻着人类的自然本性与率真情感,隐喻着一种“坚定而不屈、纯粹而勇敢”的追求,而与之对立的则是世道的阴暗与人性的沦丧。《金匮银楼》中的银、银饰则象征的是纯洁和美好,然而与故事中的人物爱情悲剧却形成了极大的反差,给读者造成了一种强烈的艺术冲击,进而让人们去思索爱情与生命的价值和意义。除此之外,文本中大量的景物描写预示着人物的命运。如《阴阳碑》中,“江风从马背巷尽头的古渡口码头上翻卷而来,吹拂着落叶,荡起灰尘和细碎的纸页,在僻静的小巷上空旋转着。一些客栈和商号都开始打烊了,门板和门框的撞击声稀疏而零乱。有几家还舍不得取下的生意幌子在风中晃动,混在小巷的灯光里,显出无数的凄凉。”[2]23它无不预示着女贞一生悲凉的命运。

再次,就叙事视角而言,《金匮银楼》和《阴阳碑》都采用第三人称限知视角叙事方式,也就是从小说人物固定视角来感知、叙述故事,这种叙事具有极大的客观性和兼容性。而在《传世古》中,作者却作为家族的后继者以第一人称进行追述,探求家族的历史秘密。这种身份与视角的变换,使得故事的讲述显得更为真实可信、主观化或戏剧化,这无疑可以引起读者的阅读兴趣。布斯认为:“说出一个故事是以第一人称或第三人称来讲述的,并没有告诉我们什么重要的东西,除非我们更精确一些,描述叙述者的特性如何与特殊的效果有关。”[4]168一般来说,采用第一人称叙事通常会让读者产生特别真实、亲切的感受,也会给整个叙事带来强烈的主观抒情色彩。《传世古》中,作者饱含特有的家族激情来叙述,由于“我”的权威性,使读者很容易陷入故事中,一同进入“我”的故事中同经历、共悲喜,真切感受“我”的遭遇或情感。然而王雄先生又是一位文化学者,对事物具有敏锐观察和理性批判色彩,常常会在叙述过程中加入自己的主观判断和评价,因此不会使读者完全为故事主角“我”的命运与情绪所操控,从而更冷静赏析、评价主角的故事。正是这种双重视角使得王雄先生摆脱了单一视角,既能入乎其内,又能出乎其外,游刃有余。

同时,小说叙述语言通俗雄厚,不事雕琢;充满古典韵味和现代传奇色彩,故事情节曲折动人,波澜起伏,错落有致;小说的叙述节奏紧凑,环环相扣,奇险交织,整个故事还不时穿插了主人公的心理活动和作者的议论,时空交错、让人读之难以释卷。

对女性命运的深切关注也透露出作者强烈的悲剧意识与批判色彩,深化了这三部作品的人文主义精神。《阴阳碑》中的女贞、《金匮银楼》中的彩凤以及《传世古》中的茶娘都是作者精心塑造和关注的女性。如果说茶娘以四十年极大地忍耐与宽容最终获得了自己的爱情和名分,那么女贞和彩凤则显得十分悲惨。从小说揭示的千百年来未曾改变的女性命运悲歌里,尽显出作者对不合理的、反人性的家族制度的控诉与批判。

女贞是三部曲中被侮辱被欺凌形象的典型。本是聪明伶俐的小姑娘被强暴后成了不洁之身。“女贞不贞则祸也”的谶言让她一生命运悲惨。隐含在小说文本背后的前半部分就是以女贞复仇情节发展为线索的,展示了特定历史时空中女性个体残酷的生存真相。“人的身体在历史上的各种不同的遭遇就是各种社会历史事件的见证在人的身体上面留下了各种社会历史事件的缩影和痕迹。身体成为不折不扣的社会历史事件的烙印。”[5]102“复仇”作为一种特殊的文化原型,它以“超常态、极端性”为特征,在文学世界中表现出持久而旺盛的生命力。通常女性的复仇较之男性更为艰难,因为她们自身地位卑微,柔弱单薄,而仇人往往是强悍的男性和男权社会。因此女性复仇往往处心积虑、百般隐忍,依靠自己坚强的毅力、智慧,伺机等待复仇的最佳时机,直至沉冤得雪、雪耻鸣冤。女贞就是通过这一方式进行复仇的。在遭受了身体上的玷污加之精神上的侮辱和折磨后,女贞最终走向了反抗苦难的复仇道路。她委身到权府,给小六子当奶娘,对权国思的恨与小六子的爱让她矛盾纠结,痛苦不堪。最后复仇的力量扭曲了本性,极端状态下的她歇斯底里地一把火烧掉了权府,又在精心策划下断了小六子的命根,彻底摧毁了权氏家族。在这条复仇之路上有嗜血的表征和压抑的宣泄感,从某种意义上说,这是女贞从屈辱、隐忍到反抗、复仇的转折点,是一种彻底的反抗和解脱。然而复仇注定是一场在劫难逃的悲剧,是一种走向自我毁灭的选择。在一切被毁灭的废墟上,女贞无比凄惨的活着、等着,最后等来的是阴森黑暗的地窖,死时“躺在一张小床上,面庞已被老鼠啃过,惨不忍睹”。小说最后有一段具有象征意味的神秘氛围的描写,让其复仇充满了神秘性,更给人意犹未尽的感觉。女贞死后的坟头竟长出了一颗树冠浓密的奇树,郁郁葱葱地生长,并形成一种凝聚不散的仙气神韵,其树叶还能煮汤药治百病,后来还被荣幸地当选为襄阳市树,这不能不说是一种历史的轮回。孟子曰:“所过者化,所存者神。”以前经过的都化了,化成今天的有机成分。今天的一切经历体验仍在化,化作未来的有机成分,所保留存在的一切都神秘莫测。因为一切都在化,一切又都存在,故而神妙。这样的过去是有生命的过去,因为它有生成现在乃至未来的能力。女贞以新的形式继续生存着,这无不寄托着作者美好的理想。

彩凤是《金匮银楼》中作者着墨颇多的又一位女性。聪明漂亮的彩凤自被买进银楼里当丫头,就开始了她一生曲折、幸运又悲剧的人生之路。她凭借自己的聪明才干博得贾哲义老爷的信任,成为贾府当家的二少奶奶,并软硬兼施掌控“花痴”丈夫贾二少爷,与婆婆卓氏斗智斗勇而获得胜利。在掌管银楼期间,充分展示了她的经商才能和智慧,也不乏小聪明。比如,她用铅笔代替毛笔记账,通过鸽子替代毛驴传递信息,她用漂亮的图案给银楼里的首饰贴上标签方便顾客挑选,尤其是战乱时期,她力排众议拉拢王司令,终于让襄阳城说一不二的王司令做了金匮银楼的“靠山”,不仅躲过劫难,还将大烟馆的皮二爷押赴刑场,了结了贾皮两家多年的恩仇……同时在爱情方面,她虽嫁了一花痴,命运像似曹七巧,却不似她被黄金的枷锁扭曲了灵魂、锁住了爱情、毁掉了一生和儿女,而是深爱着银匠小武子,勇敢地追求自己的爱情,终于以自己的诚心感动了婆婆卓氏。然而,就在她即将迎来幸福人生时,突遭横祸,被怒火中烧、失去理智的贾二少爷砍杀,与二少爷一起倒在血泊里,结束了年轻妖娆的一生。结局虽有些突兀,却又在情理之中,与她的出场“彩凤走进襄阳马背巷的金匮银楼是在一个夕阳西下的傍晚”,前后呼应,预示着命运的短暂无常。

王雄在他的作品里,展示了特定历史时空中女性个体残酷的生存真相,流淌着血和泪,弥漫着阴谋与算计,更流露出他对故乡人物命运的深深忧虑。王雄先生十分赞同莫言的一句话:“一个作家必须要有一块属于自己的地方。”凭藉着对汉水的热爱与敬畏,作者尽情地在这条长河中演绎着理想的笔里乾坤。寻着汉水沿岸星罗棋布的远古历史遗迹,觅着汉水走廊太多的故事与传奇,我们当可发现作者隐含的这样一种价值立场和人生态度:“一个人真正的活着,就意味着承受升华、跌落与磨难,意味着百折不挠地追求完美的阵痛。事实上,世世代代,人类社会中总有这样一些人,他们不屑世俗的好恶,自觉充任精神世界和点燃芸芸众生的精神之火为终生惟一的使命。”[3]297正是凭借着一种认真、深切的探索精神,他把关注目光投注在汉水流域上,表现出了对民间和地域文化的异乎寻常的亲和。他穿行于三千里汉水上下,从历史遗存中,从浓郁的风土人情中,一步一步破译汉水文化的基因密码。他走进街街巷巷,村中串、镇中留,到秦砖汉瓦的襄阳古迹中去寻觅生命存在的特殊感受,并建立起自己的文化支点,以此创造出种种新颖的审美形态。

[参考文献]

[1]克罗齐.历史和编年史[M]//张文杰,等,编译.现代西方历史哲学译文集.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84.

[2]王雄.阴阳碑[M].北京:中国工人出版社,2006.

[3]王雄.传世古[M].北京:中国工人出版社,2006.

[4]布斯.小说修辞学[M].华明,等,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87.

[5]高宣扬.福柯的生存美学[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0.

晚唐五代宋初敦煌地区的文书教育

王使臻

(陕西理工学院历史文化与旅游学院,陕西汉中723000)

在我国传统的文化教育思想中,存在一种精英主义教育的倾向。自汉武帝“独尊儒术”使儒家经典取得了意识形态的主导地位以来,国家通过对民众进行传统儒家经典文献的教育,其目的实质上是为社会塑造既掌握文化知识又能承担起教化人民、服务于国家政权的文化精英。唐代发达而完善的教育体系,无论是中央的太学,还是在地方官府的州县学,都为国家造就了一大批文化精英,同时也为有效治理庞大的帝国储备了专门人才。唐前期,敦煌地区的文化教育无疑受到这种精英主义教育倾向的影响,但是随着唐中叶“安史之乱”的发生,吐蕃帝国趁机占据了丝绸之路西段的河西地区,其近百年之久的吐番化统治割绝了敦煌地区与中原地区的政治、经济、文化上的密切联系。因此,随着晚唐大中年间以张议潮为代表的敦煌民众驱逐吐蕃,归义唐朝的归义军政权的建立,在晚唐五代宋初的敦煌地区,归义军政权所主导实施的文化教育必然与唐前期有较大的变化,这不仅是当时敦煌地区文化教育的实际状况所决定的,更是归义军政权巩固的迫切政治需要。敦煌归义军政权内的一些文化精英,他们受过良好的文化教育,几乎都被吸纳进入到归义军政权官僚组织体系之内,以掌书记、节度判官、孔目官的身份,从事公私文书的撰写,为归义军政权服务。他们所撰写、编集的文书、书仪等应用文学作品,深入人心,很多作品成为敦煌归义军政权内对学校学童、社会普通民众进行文书教育的教材或范例。本文将以活跃在敦煌归义军政权内的文化精英学者和普通民众为主要研究对象,以探讨晚唐五代宋初敦煌地区的文书教育的某些特点。

一、敦煌归义军政权内的文化精英及其文书教育贡献

张议潮在唐宣宗大中年间率众驱逐吐蕃、归义唐朝,以唐悟真专掌文书笺奏,并遣其入京奏事。悟真(?—895年),俗姓唐,是张氏归义军时期最重要的文书人才之一,他是僧人,在敦煌寺院里受到了很好的中原传统文化教育,敦煌出土文献里留有其许多脍炙人口的文学作品[1]621-640。现留存的他在任河西都僧统期间,处理寺院事务的判文极多,这些判文多以骈文写成,显示了悟真具有很高的文学才华。他以文才闻名,是归义军政权中敦煌本土出身的第一文人,为归义军政权中的许多官吏撰写过邈真赞的应用性文学作品,唐中和年间撰写的《张淮深纪德碑》是其代表作。悟真也撰写过一些实用性的文书,但在敦煌文献中留存不多①P.3100(2)《书札》写在悟真判文之后,笔者通过将此札书法笔迹与悟真亲笔所写的判文、邈真赞比较后,认为是悟真给某位从中原到来的僧人的书札草稿。在敦煌文献里,唐悟真的作品很多,但其亲笔书写的书札草稿,目前却仅发现此一件,自然十分珍贵。。

掌书记是藩镇幕府中主管表奏书檄等尺牍文书往来的重要文职僚佐,是节度使的喉舌,一般由擅长尺牍的文学之士担任。作为归义军节度使军府掌书记,必须熟知各种表奏书檄、公私状启文书的起草格式,学习、搜集、撰写书仪类“文书参考书”就更加重要。根据现存的敦煌文献,张议潮担任河西节度使时期,以张敖、苏翚为河西节度使掌书记。唐大中年间,归义军归唐之后,唐朝重建河西节度使,为了适应归义军政权积极恢复被吐蕃占领百年来被压制的汉官汉制等为代表的中原文化传统的需要,敦煌地区归义军政权有意识地加强了对中原传统文化的继承与学习,甚至从中原积极征辟、延揽一些文化精英来到敦煌地区,为归义军政权服务。作为河西节度使第一任掌书记的张敖,他首先学习、仿照中原地区的文化精英大族郑余庆所编的《大唐新定吉凶书仪》,改编、修订成的《新集吉凶书仪》一度在敦煌地区非常流行,成为敦煌民众学习中原礼乐文化的标准范本,敦煌文献中有数件抄本存在。据法藏敦煌文献P.2646《新集吉凶书仪》序文,大中年间张敖在撰写《新集吉凶书仪》时,认为元和年间新定书仪,仍是中原士家大族的书仪,“在于凡庶,固无所施,不在于此”,故张敖之《新集书仪》,“采其要,使童蒙易晓”,侧重于将之改编、修订成庶民老百姓之间往来之书仪,使之更加适应敦煌地区的政治现实,为归义军政权向中原文化积极学习、重塑大唐文化而服务。敦煌文献中,张敖草撰的文书或尺牍少见,却有十几件与尺牍密切相关的书仪类作品,他将中原地区的书仪进行了改编(新定、新集),编成《新集吉凶书仪》上下两卷、《新集诸家九族尊卑书仪》等作品②见P.2556、P.2646、P.3249、P.3502V等。,发挥了“文书参考书”的重要作用,以中原正统的精英文化滋养了刚从吐蕃蛮夷归化而来的敦煌地区民众的庶民文化。据敦煌学家推测,张敖很可能是一位来自中原的文学之士,他很有可能是张议潮从中原地区聘任而来的,对敦煌归义军政权内的文书教育建设而言,他的贡献极为重要。张敖之后,苏翚继任河西节度使掌书记,但在敦煌文献中仅留存有一篇苏翚撰写的邈真赞(即P.4660《河西都僧统唐悟真邈真赞并序》),其它文书未有发现,他的其他事迹也不详。根据P.4660《河西都僧统唐悟真邈真赞并序》题记,此篇赞文约写于唐广明元年(公元880年),苏翚能为归义军文坛第一人唐悟真撰写生前邈真赞,足见其文学之名很高,在归义军政权内有较高的文化影响力。

张淮深主政归义军时期,以判官张球兼充掌书记,主掌移檄牒状等尺牍文案。张球,亦名张景球,敦煌文献中有时也写作张俅,乃同一人。根据敦煌学者的相关研究,张球也是张议潮从灵州地区征辟而来的文士[2]349-353,他是出身于中原文化精英家族内的一位青年才俊③张球于咸通元年(860)十一月内游学紫塞,寄寓灵州。凉州新复后,縻官河右,蒙归义军节度使张议潮征辟进入幕府,充灵武发运使,运送粮食至凉州姑臧城。,并非敦煌本土人士。张球擅长尺牍,以文学知名,唐咸通五年(公元864年)任职于归义军幕府,先后任归义军军事判官、节度判官、权知掌书记,是归义军节度使张淮深幕府中的心腹人物。敦煌文献中保存有张球撰写的数件邈真赞、碑文、墓志铭等文学作品。相对而言,现存的张球亲笔撰写的文书原件较少,只有三件:英藏敦煌文献S.5697《申河西诸州蕃、浑、嗢末等事状》、法藏敦煌文献P.2672V《状》、P.3715V(2)《张球致大夫状》。这三件状文书写工整,经与张球亲笔所撰S.2059《〈佛说摩利支天菩萨陀罗尼经〉序》[3]、P.4660(1)《阴处士邈真赞》、P.2568《光启三年(887)张延绶别传》、P.3863V《光启三年(887)九月十九日持念金刚经神验记》中的书法相比较,七者书法字迹基本相同,因此证实是张球在不同时期亲笔所撰写的应用文作品。S.5697《申河西诸州蕃、浑、嗢末等事状》文中的“阎使君”是指阎英达,他在大中年间起义时任部落使,在咸通年间(861—876年)出任瓜州刺史。因此,此件公文书可能是在咸通五年(864)之后,张球作为归义军节度军事判官时,跟随阎英达赴任瓜州之后,向归义军节度使张议潮所上的牒文,报告瓜州境内的少数民族部落等政治、军事情报,是敦煌文献中所保存张球的书札中年代较早者之一。P.2672V《状》第一件署名为“都防御判官将仕郎……”,署名看不清。第二件署名“球状”夹杂在抄写的《重阳》诗“独〈共〉登□堡□重阳,□眼颦媚□故乡。□落睛浓□一酌,归鸠(鸿)歌[□]两三行”之间①书札书写在前,后在其行间空白处抄写了《重阳》等诗歌,因此,抄写时受原札署名“球状”的妨碍,而将“两三行”三字割裂开来,在文本上表现为“歌球两三状行”的书写特征。,“球”字清晰可辨,与P.3863V《光启三年(887)九月十九日持念金刚经神验记》中的署名“球”字比较,基本一致,证实P.2672V《状》是张球所书,当是回复第一件河西都防御判官何庆的书札草稿。P.3715V(2)《张球致大夫状》中的“大夫”指张淮深,大约是在咸通年间张淮深代守归义军节度使时所撰写。张球以擅长文书而闻名于归义军政坛,他是继唐悟真之后的归义军文坛第二才子,晚年致力于敦煌地区民众的文化教育,尤其是文书教育,发挥了重要的作用。S.5448《敦煌录》记载:“郡城西北一里有寺,中有小堡……先有沙倅张球已迈从心,寓止于此,虽非博学,亦甚苦心。盖经乱年多,习业人少,遂集后进,以阐大猷,天不愍遗,民受其赐。”晚年时张球曾改编《籯金》为《略出籯金》(P.2537),用于童蒙教育,他在敦煌地区兴办教育,自然也包括尺牍教育。他所撰写的P.2913《张淮深墓志铭》、P.4615+P.4010《李明振墓志铭》等作品,文才卓越,因而被学郎们反复抄写学习。

张承奉主政归义军时期,节度判官有氾瑭彦、薛文通、刘善通等人。氾瑭彦,在一些敦煌文献里也写作氾唐彦,约在唐末时任敦煌县尉、常乐县令,曾于唐乾宁三年(896年)作《唐沙州龙兴寺上座马德胜和尚宕泉创修功德记》(S.2113),从内容知其有一定的文笔。P.4640V《己未至辛酉年(899—901)归义军军资库司布纸破用历》中,多次提及判官薛文通传达归义军节度使支给布匹、纸张等重要物资的命令。但氾、薛二人的尺牍书迹在敦煌文献中未见有留存。倒是判官刘善通的二件公文书牍在敦煌文献中保留了下来,第一件是台湾“中研院”藏《辛酉年(901)二月某日判官刘善通牒》[4]14,是刘善通奉节度使政令撰写的公牍,对迎接、护送唐廷到达敦煌授予张承奉归义军节度使的军将做出部署。第二件是P.3324V《唐天复四年(904)八月八日随身官刘善通牒》,刘善通在904年转任节度使随身判官,与押衙、子弟等人联名向归义军节度使张承奉上牒文,请求免除乡司的差役。从以上这二件尺牍可见判官刘善通主要在归义军政权内从事文案工作,撰写公文是其职责。

晚唐五代时期,孔目官、书手等大量各级衙门的吏职出现,专掌官府内文案簿籍。根据史料记载,随着唐中后期地方政务的增多,地方藩镇专门设立孔目官来综理文籍、书记,“凡使司之事,一孔一目,皆须经其手”[5]6905,故这些从事文书工作的人被称为孔目。曹氏归义军时期,以内亲从都头差充担任孔目官,专门负责使府内的财务、公文书牍等工作。除征收赋税、粮料,主掌财计之外(如S.8683《敦煌计使知上司孔目官杜太初等状》向归义军节度使曹议金汇报征收敦煌十一乡及通颊退浑等少数民族部族财物的情况),归义军政权内的孔目官也负责书札文案。归义军节度使府内专设有孔目司的机构,草拟文案,专修文字,敦煌文献敦研001+敦研369+P.2629《归义军衙府酒破历》中记载有“修西州文字孔目官”、“修于阗文字孔目官”、“修甘州文字孔目官”。孔目官所修文字,既包括草拟书牍,也包括唐前期由书令史所担任的抄写、封缄文书等工作。相对于节度掌书记等高级文僚而言,孔目官完全是文案工作的具体承担者,自然在行政工作中要求他们必须要有较高的文化程度,且熟知各种公私书牍的格式和范例。

因此,现存敦煌文书中为数众多的牒、状等公私尺牍,大多可能是经由孔目官代为草拟、抄写的。由于不像唐前期的牒、状等公文中要副署书史、令史之姓名,归义军政权内草拟、抄写文案的孔目官、书手等人的姓名,在现存敦煌尺牍文献中就很难察考了。孔目官掌管归义军政权内的财务出纳、负责征收赋税。与财会相关的土地、户口、税收等文书均由孔目官检核、上报给藩帅,这些牒、状等公文,也必然是由孔目官撰写、抄录的。敦煌文献中所保存的由孔目官书写的尺牍原件和抄件有S.4571V(3)《某年三月随使宅案孔目官孙延滔状》(可能来源于灵州地区)、P.3660《某年六月节度观察孔目官氾某献物状》抄件和S.9999《上司观察孔目官高定清残状》。检视这些由孔目官撰写的公文书牍作品,尤其是S.4571V(3)上留存有发件人的亲笔草书花押姓名,可见孔目官的文化教育程度要高出普通民众的。

曹氏归义军时期担任孔目官、从事文案簿籍的主要有杜太初、孔明亮、杨继恩、杨洞芊等人。杜太初、孔明亮、杨继恩为敦煌归义军政权的僧俗官吏撰写的邈真赞等应用文书及文学作品在敦煌文献中有留存,但实用书牍却少见。杜太初为节度使府上司都孔目官,在曹议金初掌归义军时期(约919年八月),因白鹰出现于沙州,曹议金“设僧俗中筵”,大宴僧俗宾客。在此宴会之上,杜太初作为孔目官,呈上七言律诗二首(S.1655V《白鹰呈祥诗二首并序》)。杜太初还作有后梁贞明五年(919年)的P.3718《梁故管内释门僧政张和尚写真赞并序》、后唐同光初年的《唐故敦煌县令兼御史中丞张府君(清通)邈真赞并序》等实用文作品,可见其教育程度和文才。P.3556《都僧统陈法严和尚邈真赞》序中有“太初久蒙见奖”之语,据此判断也当为杜太初所作。杨继恩约在曹元深、曹元忠主政归义军时期任节度孔目官,942年撰《阎胜全邈真赞并序》(P.3718)、946年撰《阎海员邈真赞并序》(P.2482),从邈真赞等应用文学作品中,可以知其文化教育程度,起草书牍文案,更是驾轻就熟。

杨洞芊主要生活在曹延禄任归义军节度使时期,任归义军节度孔目官。P.3721V是杨洞芊利用废弃的归义军公文簿纸背面作为书写纸书写的《瓜沙两郡大事记》草稿。其字体与背面簿记上的字体完全一致,当是杨洞芊所书写。S.5693《瓜沙两郡大事记》明显是据P.3721杨洞芊撰写的《瓜沙两郡大事记》草稿抄录而来,草稿中出现的倒、误、讹等现象,均被改正,两者字体一致,当是杨洞芊据草稿抄录而成的一个修订稿,二者都出自杨洞芊的亲笔。P.3721杨洞芊撰《瓜沙两郡编年》背面还有一残书状,也是杨洞芊所撰的尺牍草稿。除此之外,S.526《武威郡夫人阴氏上某和尚书》上的书法字体与P.3721V簿记上的字体一致,当属同一人所写,很可能就是节度孔目官杨洞芊代归义军节度使曹延禄之妻阴氏夫人草拟的。

二、敦煌地区的专门性实用教育

识字、书写“是一种教育之后的能力,属于社会中少数人所有”[6]170,而用于通讯往来、表达情感的书札,无论是公文往来,还是沟通讯息的私人书札,更是一种对文化教育水平要求更高的能力。由于唐宋社会是阶级社会,面对不同社会关系、等级的人群时,有不同的书牍文体、格式规范、平阙礼仪、特殊用语,甚至在封缄上也有特殊的礼仪要求。这些严格的要求,不仅对书札草拟人的文化素质要求较高,要求能识字、会书写,而且还有更高的专业性要求,即:文体得当、平阙规范、骈散结合(语言要富于文学性)、书法佳美等严格的条件。要达到这些要求,必须要经过专门性的实用教育。在这种情况下,敦煌所出文书书仪承担了大部分的文书教育功能。敦煌文献中有数以千计的文化教育文献,其中的书仪文献占据了较大的数量。法藏敦煌文献P.2679《十二月朋友书仪》背面有题记,字体与正文一致,当是抄写人所题:“此书先曾借时不□(获)□□遂□。今晨略过披寻,始见□(下缺)当经年在家读诵且与(写),□(经)年念。若能佐辞,不后须(下缺)三光。”题记虽有残缺,但其文意表明:书仪作为尺牍文书教育的“教材”之一,通过长年读诵抄写,学习的目的在于“佐辞”时应急之用,即在草撰尺牍时模仿和套用,用作参考。为适应归义军政权现实社会生活的需要,敦煌所出书仪的编集与修订,往往也是出于实用性①关于书仪的实用性,可参考赵和平《敦煌写本书仪略论》中相关论述,此不多述。参:赵和平《敦煌写本书仪研究》,台北:新文丰出版公司,1993年,第37-50页。、专门性教育的目的,反映的是晚唐五代宋初敦煌地区文化教育的一个重大变化和特征表现。

敦煌文献显示,曹氏归义军政权十分重视对曹氏子弟的传统文化教育。归义军政权将官僚、大族子弟送至学院、寺院等藏书较为丰富的文化场所学习儒家经典、佛经文化之外,更多见的是进行一些应用文如尺牍文书教育。敦煌文献显示,后唐同光三年(925年),曹议金曾将曹元深等儿子送至敦煌三界寺内跟随德高望重、文化修养深厚的高僧学习文化知识。英藏敦煌文献S.707正面为抄写的《孝经》一卷,后有题记:“同光三年乙酉岁十一月八日三界寺学仕郎、郎君曹元深写记。”即是归义军政权将子弟送至寺院学习儒家经典的明证。相似的例证还有敦煌书牍S.5803《某僧统谢太保状稿》:

某乙虽为僧首,文义难明。怎谓〈伏蒙〉太保不

怪愚才,特赐郎君访学。非但某乙一品,直亦二部

释流,有赖感恩。无任惶懼。

在敦煌寺院、学院内学习文化知识的学郎在长大之后,作为有文化的人才,往往会被纳入到归义军政权基层体系之中。如庚辰年净土寺学仕郎王海润等书《学郎诗》言“学[郎]身姓□,长大要人求。堆亏急学得,成人作都头”“高门出贵子,好木出良材。丈夫不学问,官从何处来”。P.3827V牒称“幼年入于斈堂,懂达之百家奥典;壮岁出于军仵(伍),勇猛之三略□谋”。“长大作都头”、“官从何处来”等语,即是学郎长大后被纳入基层政权的反映。敦煌地区著名的州学博士翟奉达,唐天复二年(902年)二十岁时为敦煌州学子弟,题七言诗:“躯体堂堂六尺余,走笔横波纸上飞。执笔题篇须意用,后任将身选文知。”后唐天成三年(928年)时,四十六岁的翟任归义军节度随军参谋,主管军事文案。翟奉达的人生经历表明,当时州学所从事的教育是一种专门教育,翟奉达在州学内学习阴阳历法之学,后被归义军政权吸纳,成为军事参谋。P.2498《李陵苏武往还书》后有题记“天成三年(928年)戊子岁正月七日学郎李幸思书记”,是学郎学习尺牍文化的例证。P.5011卷末有张盈润为学郎时的题记“丁亥年(927)岁次正月十六日,灵图寺学仕张盈润写记之耳”。二十多年后的乾祐二年(949),张盈润已经是归义军节度使曹元忠府衙节度押衙,“忝事台辇,戟佐驱驰”,善诗文,曾题诗于莫高窟第108窟窟檐南壁。

敦煌地区的寺院学郎学习的教材,并不仅限于经典(教经、太公家教、佛经等),也有各种应用性文章。其来源,有官方废弃的各种公文书牍,甚至也有对早期的学郎“教材”的循环使用。如S.728《孝经》卷背题诗“学郎大哥张富千,一下趁到《孝经》边。《太公家教》多不残”。题记云“丙申年(936)五月四日灵图沙弥德荣写过。后辈弟子梁子松”“庚子年(940)二月十五日灵图寺学李再昌记。梁子松”。这二行题记表明,940年灵图寺学郎李再昌所使用的《孝经》、《太公家教》等教材,其实就是936年灵图寺沙弥德荣、学士张富千等人用过的教材,李再昌因张富千所用的《太公家教》残破不全而写诗嘲弄他。张富千936年为学郎,979年(己卯年)时,已成为归义军官衙内的一位官员,见于P.3721V《己卯年十一月廿六日冬至目断官员》名录中。薛安俊①敦煌文献中又写作薛彦俊、薛延俊等,实为同一人。,贞明至同光年间为净土寺学郎,S.2614卷末题记“贞明七年(921)辛巳岁四月十六日,净土寺学薛安俊写张保达文书”。中国国家图书馆藏敦煌遗书北8442号《百行章》题记“庚辰年(920)正月廿一日净土寺学使王海润书写,邓保住、薛安俊札用”“庚辰年正月十六日净土寺学使(仕)邓保住写记述也,薛安俊札用”。这二行题记表明,邓、薛二人将学郎王海润的教材借来作札记。后唐同光二年(924年)时,经过了一段时间的专门教育,薛安俊已经可以作七言诗了:“童儿学业切殷勤,累习诚望德人钦……数年得诵何得晓,孝养师父求立身。”草拟实用性书札更是驾轻就熟,如S.5402《百姓薛延俊等请判凭牒》。薛延俊所上状的“司徒阿郎”,可能是在942~944年称司徒的曹元深,则此时的薛延俊已经长大成人,约三四十岁。学郎薛延俊的事例表明,经过了寺学、州学等学校教育之后的学郎基本上都能书会写,有较好的文化教育水平,掌握了各种实用性文书的书写技能,因而被归义军政权吸纳进入文书官吏系统之内,为归义军政权内的文书行政而服务。

经过了寺院、州县学等教育的学郎在长大成人后,杰出者一般会被纳入归义军政权内,以其文化优势,被辟署为各级官府内的押衙、书手等,充任尺牍草拟、抄写人员,在归义军政权内服杂役,成为归义军使府诸司、辖境诸乡内的胥吏,供官府驱使,掌管文书杂务。他们在官府内从事尺牍的草拟和抄写,必须要具备的条件之一是“书札分明”,即公文撰写要熟练,擅长尺牍文书。他们往往不仅是识字者,而且是经过了一定的实用文书的训练,熟知各种应用文书的书写格式及相关礼仪的极少部分人方可胜任。

敦煌归义军政权内的书手,实质是一种职役,利用其文化优势为归义军政权服务。如S.5606(4)《书手某乙状》:“右奉差会稽抄录。来时,蒙阿郎处分:‘赐限居守一年’。今则时过,望替。未得指挥,伏乞”。可知某乙作为书手,被派遣往瓜州会稽镇抄录书写各种公私文书,现已经服役满一年,要求长官更替书手。同一卷内的S.5606(1)《贼来输失状》、S.5606(2)《无贼错接大惊动状》、S.5606(3)《镇使不在镇内百姓保平安状》很可能就是此书手所草拟的公牍草稿。

归义军政权官府内书手书写尺牍所用的笔、墨、纸张等物资,一般均由官府提供,其日常待遇也较为丰厚。中国国家图书馆藏敦煌遗书BD8007号背记载“平康王万□笔子五十五束,付与唐阇梨,都司书手董文员□”。BD06550号背杂写“维大唐大顺三年(892)岁次壬子十二月奉官处分:‘令造笔,不得延迟’”。P.3400V后周广顺三年(953)癸丑岁三月十五日记“尚书。管领左右笔名目:张僧正张押衙樊押衙杨押衙董□(员)长。各执一贯(管)者”。以上文献均表明在官府内从事书写的书手们由官府统一配发书写工具,待遇比一般服职役者要优厚。

在晚唐五代宋初时期的敦煌社会中,还存在一种专门给人书写各种文书的职业,即佣书人、书手,因为这一相对的文化优势,竟然能够以此谋生活。书手从事代人书写(无论是抄写佛经、抄写经典,抄写诗文,还是实用的书札、契约)职业时,多数都会有经济报酬。北8374《达磨论》卷末题诗“写书今日了,因何不送钱。谁家无赖汉,回面不相看”。S.692《秦妇吟》卷末,贞明五年(915年)四月十一日金光明寺学仕郎安友盛抄完后题诗“今日写书了,合有五升米。高代(贷)不可得,坏(还)是自身灾”。抄书一卷,竟得五升米,可见书手凭借其文化优势,便可谋生,避免了靠借高利贷而生活的窘境。高级书手的书写报酬肯定要比学郎书手更好,其生活也更稳定和优裕。

唐宋时期,敦煌地区的普通民众受教育程度的一个标准是否识字,识字的一个最基本标准是能否书写自己的姓名,尤其在一些契约类、书牍类实用文书中,作为本人的征信,一般识字者须亲自押署姓名。但从唐宋时期的敦煌文献来看,一种常见的现象是普通民众在其姓名下一般还须附有某种确认的标记,通常是记下指节的长度,或是以印章作为征信。大多时候,对于识字水平很低的普通民众而言,往往只是在姓名之下画上某种记号或符号(一般由本人亲笔画写)作为证据。记号,常见有像“七”或“十”之类的形状[7]589。有的虽说是以汉字署名,但却是勉强可以模仿自己姓名(或姓名的一部分)的字形的程度,要将他们都列为识字者,大概有困难。这种情况,据日本学者高田时雄先生的研究,从吐蕃时期一直到曹氏归义军时期均有出现,可以视为是在敦煌地区流行的习俗,据此,高田时雄的结论是,在九、十世纪的敦煌,识字率还停留在非常低的阶段,与普通人相比,僧侣、学郎、官吏的识字率较高[7]590。验之以敦煌所出书牍的情况,高田时雄的结论是正确的。

敦煌地区普通民众的文化水平、受教育程度极低,大多数都既不识字,也不能书写。中国国家图书馆藏敦煌遗书BD06359背面有几件吐蕃占领敦煌时期的沙州寺院内的寺户们所上牒文,上有寺院都司僧官的判文,可知是牒文原件。其中的第7件、第8件是在同一年(公元821年)内不同的寺院内的寺户所上请求借贷粮食的牒文,这两件状文的字体基本相同,当系同一人书写。但牒文上押署的寺户人名却都不相同,非常有理由怀疑文字是某寺院都司仓内的书手所书写,或是不识字、不会书写的寺院寺户们请会书写的僧人代写的。由此例可见,在吐蕃统治敦煌时期,寺院寺户们的文化教育水平极低,大多数人都不识字,不能书写,无论是吐蕃文还是汉文。P.3936《甘州丈人丈母致女儿委曲》,是五代时期甘州普通百姓写给在肃州的女儿佛婢、女婿张郎的书札,此札平阙规范,行楷书法漂亮,用语骈散结合,富于文学的感染力,如“自从一别,已逾一秋。夜夜悲啼,朝朝仰望”“慈母夜夜悲啼,梦里常逢佛婢。朝朝西望,日夜长思。羡红(鸿)雁之子母相逢,叹梁上之父母团聚”。以常理来推断,普通民众如甘州丈人不可能写出如此书牍来,必是请书手代为捉刀的。另外,在此札结尾处的附言“判官借问,便来相见也,知之”,是另一种与正文字迹不同的、较为稚拙的字迹,可能才是发件人亲自书写的,反映的是基层普通民众的真实文化水准。即P.3936信札很有可能是甘州丈人请人(如专门代人写书信的书手)代写的,写好以后才自己附上了附言①汉唐出土文献中也有许多相似的例证,如敦煌汉代悬泉置遗址帛书信《元致子方书》(Ⅱ90DXT0114:611),内容是元从敦煌写信给子方,请其办事的私人信札,在文末最后一行有用另一种字迹书写的文字“自书:所愿以市事幸留意留意毋忽异于它人”。末行“自书”云者,字迹与正文不同,可知书牍的本文部分由他人代笔,最后一句才是自己书写。参:胡平生、张德芳《敦煌悬泉汉简释粹》,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年,第191页。。

敦煌地区女性的教育水平也极低,一般不会书写,但在敦煌尺牍中却能见到一些由女性作为发件人的文书或者书札。S.5812《丑年八月沙州女妇令狐大娘牒》是吐蕃统治敦煌时期妇女诉其邻居张鸾鸾侵占屋舍的诉讼文状,书写工整,格式严谨,笔者经与IOLTibJ915与IOLTibJ292(B)该件诉状的草稿比较,知此件诉状根本不是令狐大娘所书写,而是衙门内的官书手根据令狐大娘的口述事实而草拟、修订的。S.526《武威郡夫人阴氏上某和尚书》、Дх1400、Дх2148、Дх6069(2)《新妇小娘子阴氏上于阗天公主起居状》,均是归义军节度使曹延禄之妻阴氏的书札,比较两件的书法,不是同一人所写。这二件实是由归义军使府内的书记官所代笔,而非阴氏亲笔所书。P.2549+P.2980+P.3871p《姑藏县君十七娘残状》也似是书手代书的书状,安徽博物馆所藏《二娘子家书》也是如此,以往的研究者从书法角度,分析其字迹可爱,认为是古代妇女书迹中之佼佼者。唯独敦煌学者李正宇先生存疑,他从敦煌文献所反映的唐宋时代佛寺女尼为了诵习佛经而需要学字,敦煌确有女尼能识字、读经、可书写的证据,但未发现敦煌俗家女子识字撰文的资料[8]96。原因是俗家女子嫁人从夫,处于依附地位。至于敦煌贵族女子,小时候可能学点文化,但长大嫁人以后,终不见有舞文弄墨或以文见称者,像中原地区能写诗、著文、作字的才女竟无一人②赵和平对敦煌书仪的研究也表明,南北朝时虽见有专为士大夫贵族之家妇人服务的《妇人书仪》,隋唐时尚未发现一种专门为妇女实用编辑的专门书仪。虽在敦煌所出吉凶书仪中,有一些零散的记载,主要也是为士大夫之家受过一定的文化教育的妇女服务的,是妇女社会生活交往的书札标准格式和用语的指导书。(参考:赵和平《唐代书仪中所见妇人书札》,《赵和平敦煌书仪研究》,2011年,上海古籍出版社,第345页。)但对庶民阶层的普通妇女的影响,尤其是唐宋时期敦煌地区妇女的影响,可能远不如中原地区。。李正宇推断敦煌地区普通民众的文化教育水平较低,能识字者也是极少数人,由此判断《二娘子家书》当是与二娘子同来东京的敦煌士人或者是中原的书手所代书者[9]501,这一推断当是符合历史事实的。③与《二娘子家书》类似的敦煌书札还有罗振玉《沙州文录补遗》中所抄录的《六娘子状》、《三娘子状》等,其书状格式规范,文风朴实,虽未见其书法,但推断当与《二娘子家书》类似,出自于书手之手。

三、结论

综上所述,从敦煌文献所反映的晚唐五代宋初敦煌地区的教育水平和不同人群受教育的程度,表明晚唐五代宋初敦煌地区的文化教育仍然是一种实用教育为主、精英教育为辅,这与唐宋时期的归义军政权内的文化教育思想密切相关。

第一,归义军政权有意识地加强对中原文化传统的继承与学习。不能忽视的是,敦煌归义军地处文化边陲(边缘),不仅保存了中原的文化传统,而且中原(中心)的文化传统也滋养、哺育着边陲的文化④赵和平对敦煌写本书仪所反映的中原文化圈问题多次予以注意并在相关文章中申论,可参考: 赵和平《敦煌写本 书仪研究》,第61 - 64 页。赵和平《〈新集杂别纸〉的初步研究》,《唐五代书仪研究》,第261 - 264 页。归义军政权出于对中原文化的钦慕,在文化扩散力的作用下,来自中原的典籍、诗文、尺牍也就源源不断流入敦煌地区,为敦煌地区的文化注入了生机与活力,与中原文化保持着密切的联系。同时,敦煌地方长官甚至会邀请、延聘、扣留一些从中原出使来到敦煌的文化较高的官吏或者是文人,来为归义军政权服务,主要从事文化教育,或者与文书行政密切相关的一类工作。如河西节度使掌书记张敖、张球都是来自中原的较为有名的文人学士,他们将中原地区传入的书仪进行改编、改造,成为敦煌地区实用性的教材。敦煌金山国时期的著名文士张永也不是敦煌地区的本土文士,而是来自江南的文人,他曾撰写《白雀歌并进表》(P.2594V+P.2864V)进给张承奉,与S.811《书札》、P.2623《四月某日贫士张某献诗启并七言诗一首》的撰写者非常可能是同一人①张永在上表中自称“三楚渔人”,在S.811《某永书札》称“永比自江东,十六而学,七年茅岭,三载庐山,被受饥荒,衣穿襩鼻。才堪举用,贫不自资,求售于朱门”,在P.2623《四月某日贫士张某献诗启并七言诗一首》中自称“贫士张某”,给归义军长官献上七言律诗,感激知遇之恩,与S.811《某永书札》中张永自述的“贫不自资,求售于朱门”的情况是吻合的。他可能是在中和年间遭遇“黄巢之乱”与“京中尚书”张淮鼎一起回到敦煌地区的,从而被张淮鼎征召入幕府,张承奉称帝时任大宰相。。曹氏归义军时期的都知兵马使丁守勋原本是奉宋朝皇帝差遣出使敦煌的使人,后被后被归义军曹元忠隔勒不放,留作右衙兵马使。从P.2985《宋开宝五年(972,壬申)十二月右衙都知兵马使丁守勋牒》、P.2804V《开宝六年(973)三月右衙兵马使丁守勋牒》二件、S.4976《起居状》,可以看出丁守勋的文化水准较高。从S.5953《奉唐寺僧依愿上令公阿郎状》,可知依愿远从天使出使来到敦煌地区,后因道路被阻隔而留在敦煌出家为僧人,其亲笔撰写的书牍也反映了较好的文化教育水平。以上数例说明敦煌边陲文化始终对中原文化存在着一种向心力,受中原文化的熏陶、滋养极深,即使在异族的统治、阻隔下,这种文化上的向心力永远不曾割断,也无法割断。

第二,唐宋时期归义军政权在敦煌地区实行的文化教育,仍以实用性教育为最突出的表现。首先,归义军政权对其子弟的教育十分重视,从小就会在寺院内跟随有文化的僧人学习基本的文化知识教育和文书训练,成为归义军政权内有较高文化程度的统治者,甚至是文化精英。历任归义军节度使都有较高的文化水准,有的能文,有的能书,基本上文武双全的一类精英人材。其次,敦煌地区的普通民众一般从小就在州学、寺院内接受基本的中原传统儒家文化知识教育和佛教文化知识,但以突出实用性教育为主,如各种实用性、应用性文章、书札文书的学习。长大成人之后,这些受过实用教育的有文化的人员便会被整合或补充进入归义军政权的官僚体系之内,成为书手等各类差役的担任者,有的还可能因为专门的文化技能进入官僚的上层。在敦煌地区浓厚的宗教文化教育氛围之下,有些学郎也极有可能会出家为僧人,成为受教育程度较高的僧人。但即使是这些文化程度较高的僧人,也仍然会被归义军政权吸纳进入官僚体系之中从而为其服务,在敦煌所出文献中屡见不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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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郭锋.补唐末沙州节度判官掌书记张球事一则[M]//敦煌吐鲁番研究:第二卷.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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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金项目]汉中市科技局项目“汉水流域当代作家创作审美文化研究”(2013hzzx-07)阶段性成果。 国家社科基金项目“出土唐五代公文整理研究”(13XZS005)的阶段性成果之一。

[作者简介]蒋丽(1977-)女,汉族,陕西汉中人,文学硕士,陕西理工学院副教授,研究方向为文艺学。 王使臻(1976-),男,甘肃永登人,历史学博士,陕西理工学院讲师,硕士研究生导师,主要研究方向是历史文献学、唐宋史研究。

[收稿日期]2015-03-20 2015-06-11

[修订日期]2015-09-06 2015-09-30

[中图分类号]I206 K877.7

[文献标识码]A A

[文章编号]1673-2936(2015)04-0043-04 1673-2936(2015)04-0054-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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