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尔班是“一带一路”战略的践行者,也是中蒙矿业领域合作的见证者,更是两国文化的传播者。作为成吉思汗的后裔,他怀着对蒙古草原的深厚情怀,热心促进中蒙两国之间的矿业、商务、文化合作,同时,他在努力纠正人们对蒙古国的认知错位,以亲身经历告诉我们一个真实的蒙古。
达兰·古尔班,内蒙古兴安盟人,中国有色金属建设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简称“中色股份”)驻蒙古国总代表,长驻乌兰巴托。近几年来,位于“一带一路”战略沿线的蒙古国,以其富饶的资源和良好的合作机遇,激发了国人对这个神秘国度的热情。于是,奔走于中蒙两国之间的古尔班更忙了,一直充当着两国各领域交流合作的使者。
古尔班1957年出生于内蒙古兴安盟,属于成吉思汗黄金家族二弟哈萨尔系。1974年至1977年,他曾经在内蒙古乌拉特后旗当过知青。回忆起当年的艰苦岁月,古尔班十分感慨:“那年我们在边境线上铺设国防通信电缆。茫茫戈壁,土地板结,一镐头下去,虎口震得发麻,土地上只留下一道印痕,根本挖不动;知青们都是十几岁的年轻学生,伙食又差,只有馒头,没有蔬菜;收工以后,每个人手上都是血泡,大漠风沙吹得脸上脱了一层皮。那时中苏关系紧张,知青们被告知晚上睡觉时要提高警惕,苏蒙军队随时可能打进来。那时候我感觉边境线另一侧的蒙古国神秘莫测,根本没有想到有一天会来蒙古工作,而且一呆二十多年。”
1977年1月,古尔班被推荐为中国最后一批工农兵大学生,他来到上海外国语学院阿拉伯语系开始了大学生涯。
毕业之后,古尔班进入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经济研究所工作。1985年1月份,由于精通阿拉伯语和英语,他调入中国有色金属对外工程承包公司(中色股份的前身),在约旦、埃及和伊拉克总承包项目现场担任翻译。
虽说是专职翻译,其实涉外的任何杂事古尔班都得参与,谈判、陪员工看病、甚至买菜。有一次在约旦,工人和当地人起了冲突,古尔班与当地警察、法官唇枪舌剑,据理力争,最终保护了中方员工的合法权益。
1990年8月,伊拉克入侵科威特,战争爆发。当时,中色股份在科威特有近200名员工,得到国内撤退指令后,古尔班负责这一批员工撤往约旦的后勤保障和交通。在巴格达附近集结地清点人数时,有三名员工失踪了。古尔班驾驶着汽车前往伊科边境寻找失散同胞。兵荒马乱中,他穿过废弃的汽车、随意拦车的军人以及难民一路疾驰至伊科边境。在边境关卡上,古尔班看见全副武装的伊拉克宪兵架着重机枪站在坦克旁,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感笼罩着他。
图木尔廷-敖包锌矿厂区全景
敖包锌矿厂区
敖包锌矿露天采矿区
古尔班回忆说:“人一害怕,后脑勺‘唰’地一下子就发凉,我的冷汗马上就冒出来了。”当时他已无法后退,只好硬着头皮慢慢往前开,减速,停车,用阿拉伯语问好。不知什么原因,伊军放过了他。离开关卡,他小心翼翼地起步、慢慢前行,生怕伊军开枪。“我开得快了的话,伊军士兵要是起疑心,重机枪就扫过来了,车后厢拉着60升汽油,我还能活着回来吗?”遗憾的是他没有找到那三名员工。后来得知,三位员工迷路后,找到中国驻伊拉克使馆后归队。回忆起这段经历,古尔班依然激动不已。
从中东回国之后,由于母语为蒙古语,1991年古尔班被派至蒙古国开拓市场,随后被任命为中色股份驻蒙古国总代表,至今已经24年。
蒙古国富含铜、锌、萤石等矿产资源。近几年来,随着中国有色金属企业“走出去”以及“一带一路”战略持续推进,蒙古国一直是中国矿业投资的热点。古尔班说:“我们应该从什么角度认知这个国家?如果从我们的习惯思维来看蒙古,往往很容易认知错位。”
曾经有一家央企驻蒙古负责人和古尔班聊天,这位负责人一直抱怨在蒙古受到不公正的待遇,古尔班告诉他,这是蒙古国,不是中国,来了就得入乡随俗,就得适应这个政治体制和环境。古尔班介绍说,蒙古是总统议会制,无论是总统、总理还是议员,任期只有四年,总理、政府权限很小,很多决策都是议会讨论通过后才能实施。通俗地讲,议会是婆婆,总理只是小媳妇。而中国人的观念是政府说了算,有困难政府会帮助解决。“在国内你某种做法可行,但是在蒙古就不行,这个国家政治体制、思维、风俗不一样,所以建议大家不要带着固有的模式来套蒙古的事情。”
古尔班认为,一些来蒙古投资的企业由于不适应,可能走了很多弯路,于是就说蒙古投资环境不好。“我曾经问过一个朋友,走出国门遇到各种问题,是当地政府的问题,还是我们的问题?这位朋友认为至少60%的错误在于我们自身。这些共性的问题,相信大家也经常从媒体上看到过。”
古尔班拍摄的乌兰巴托城市远景
从二连浩特出境,车行500多千米,到达蒙古国苏赫巴托省西乌尔特市。这里坐落着中色股份与蒙方共同投资兴建的图木尔廷-敖包锌矿。双方于1997年组建鑫都矿业公司,古尔班历任副总经理、总经理等职,从编制可研报告、设计、基建勘探,再到办理蒙古国的所有审批、开工许可等,他见证了这个被两国政府称为“中蒙经贸合作典范”的项目。
这是一个成功的案例,但合作过程也颇费周折,用古尔班的话,就是反复“拉抽屉”。他作为总代表,1992年时就开始反复与蒙方进行谈判。2003年时,项目终于开工建设。
2005年8月28日,敖包锌矿顺利投产,这一天永远铭刻在中色股份发展的里程碑上,标志着中色股份由单一的国际工程承包商向国际工程承包和有色金属投资开发生产两大主业的成功转型。
敖包就是草原上的航标灯。敖包锌矿作为中色股份实施资源战略的第一个资源基地,是中国在蒙古投资最大的矿山项目和最具影响力的中蒙合资企业,不仅为中色股份和蒙古国带来了良好的经济效益,而且在项目建设过程中形成的拼搏奉献、团队创新的“敖包精神”,成为薪火相传的精神财富。
从锌矿开工建设的那一天起,中色股份就把这个合资的企业视为蒙古国的企业,严格按照蒙古国的法律、会计、税收、劳工等制度去规范经营,股东双方以一种创新的合作模式,充分利用了“两个市场”和“两种资源”,实现了资源报国。
蒙古国的经济支柱是矿业、畜牧业和农业。据古尔班掌握的数据,目前蒙古拥有31万吨铜金属当量的矿产,OT项目二期投产、白塔矿建成后蒙古矿产铜将达到55万吨。但是该国工业基础很薄弱,目前铜冶炼还是“零”。
近年来,蒙古提出了“蒙古制造”概念,拟把原料出口变为初级或中级冶炼加工,实现工业化。据了解,蒙古国建设铜冶炼项目存在两个瓶颈:一是硫酸市场太小,尾气制酸不符合蒙古消费现状;二是投资融资困难,民企和政府都无力投资。
而与蒙古紧邻的中国,具有自主知识产权的双侧吹、富氧底吹、闪速熔炼等铜冶炼技术已经相当成熟,并且每年要进口数百万吨铜。在“一带一路”的战略持续推进下,2014年,两国政府之间签署了合作备忘,中国拟向蒙古提供10亿美元的优惠贷款。古尔班敏锐地捕捉到这个即将来临的时代机遇,他说:“中国企业要抓住机遇,积极参与蒙古铜冶炼项目,输出中国的优势产能,带中国装备制造共同‘走出去’,如果帮助蒙古建成第一个铜冶炼项目,后续合作机遇无限,这对于中国的铜资源保障、对于中国企业实现全球化布局都具有战略意义。”
但是,古尔班也有自己的忧虑,他坦言,中国企业在境外投资存在着融资担保的难题,他认为中国的外汇管理体制落后于“一带一路”战略和“走出去”的步伐,国家需要从战略高度层面来考虑调整。
古尔班骨子里有蒙古族基因,再加之在蒙古国深耕多年,政界、商界、社会名流中朋友众多,因此,他在蒙古工作生活能够游刃有余。
工作闲暇时,古尔班喜欢开着越野车,背着相机,在戈壁草原上信马由缰,这些年他走遍了蒙古国广袤的国土和乌兰巴托的大街小巷,并拍摄了大量的精美照片,并主导出版了时空跨度达一百年的《乌兰巴托的过去和现在》一书。
“乌兰巴托在过去的二十多年间,已经成为我生活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她是蒙古国典型文化的代表。由于城镇化进程以及不可控制的人口迁移,这个城市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吸引着每个人,同时也面临着各种挑战。”这是古尔班为全英文版的《乌兰巴托的过去和现在》一书所做的序言(节选)。这些年,他用自己的工资资助书法家举办“中蒙俄蒙古文书法展览”,支持“蒙古元素”乐队创作歌曲和专辑,积极参与社会文化活动。2011年,古尔班组织发起成立了蒙古国内蒙古商会、内蒙古经济文化促进会,成为内蒙古向北开放的重要窗口。
2002年,应中国驻蒙使馆要求,古尔班担任蒙古国中华总商会副会长至今。商会组织工作人员把蒙古国有关采矿、投资、生活的各项法律法规都编译成中文装订成册,发放给来自中国的投资者以供参考。除此之外,他们还邀请当地政府和移民局座谈交流,组织中国企业和商人进行联谊活动,为大家互通信息提供平台。
采访结束时,古尔班送给记者一本《乌兰巴托的过去和现在》,外加一张蒙古国音乐CD。他说:“能够见证蒙古国的社会变化特别有意义,我愿意成为中蒙两国交流沟通的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