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社会变迁与辞令创作形态关系考察
——以羊舌肸为例

2016-01-16 03:00吕树明

吕树明

(上海大学 文学院,上海 200444)



春秋社会变迁与辞令创作形态关系考察
——以羊舌肸为例

吕树明

(上海大学 文学院,上海 200444)

摘要:春秋社会变迁与羊舌肸辞令创作形态关系主要表现在:晋国国力衰微,在诸侯国间的影响力下降的现实语境形成其锋芒凌厉、单刀直入的外交辞令风格,以应对齐、楚等大国挑战;公族萎缩,卿大夫掌权夺势、互相倾轧的严酷政治环境迫使其场合辞令采取机智灵活、迂回曲折的论说策略,来明哲保身,均衡利益;氏族延续时间长,影响力较大,且有好议论直谏政事传统,为其在实际场合中的散文创作、表达、驾驭,提供了必备的文化基因与家族优势;感情真挚丰富,性格耿直,习于古史的价值熏陶使其散文总体上呈现典雅精致、飘逸洒脱、喷薄欲出的艺术风貌。

关键词:羊舌肸;环境演变;辞令形态;影响关系

羊舌肸,复姓羊舌,名肸,字叔向。作为春秋晚期晋国的一名政治家、外交家,他斡旋于君主、卿大夫、诸侯国之间,为延续宗族利益、维护国家权益创造着有利条件。春秋时代是一个“宗法封建秩序从成熟走向衰朽的历史,是一个危机和内乱并生,充满混乱的时代”[1]16,而言语辞令恰恰伴随这一时代环境产生。辞令创作形态则是指行人辞令在实际应用与对话中所展现的文本面貌、形式以及情感表达手段、风格气质等等。言语辞令并且以丰富有机的文本样式呈现,反映着社会环境变迁的讯息,两者由此构成一种清晰深刻的演变互动关系。《左传》中,羊舌肸首次登上历史舞台为鲁襄公十一年、晋悼公十一年(公元前562年);其最后一次登场是在鲁昭公十五年、晋昭公五年(公元前533年),前后贯穿三十余年,共侍奉悼公、平公、昭公三位国君。*关于羊舌肸生平事迹的记载主要集中在《左传》和《国语》,《晏子春秋》《吕氏春秋》也有些许片段载录,但笔者查阅时发现,叔向在各文献中并不是书写人物,生平言论记载极少。故此文的引用重点是《左传》,辅之以《国语》,特作说明。而羊舌肸的辞令片段集中有26处,此不赘述,详见邵炳军,梅军的专著《〈左氏春秋〉文系年注析》,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8年,第234-376页。

1晋国的外交环境与羊舌肸辞令创作形态的关系

根据《左传》《国语》记载,羊舌肸在晋悼公、平公、昭公在位时期,晋国已远远达不到文公时代的辉煌业绩。晋悼公似乎有承祖父桓叔之志,重振王室,“施舍己责,逮鳏寡,振废滞,匡乏困,救灾患,禁淫慝,薄赋敛,宥罪戾,节器用,时用民,欲无犯时”[2]1923,但终究是昙花一现,无法扭转晋国国势下滑的局势。

晋平公好大喜功,贪图享乐,劳民伤财,修筑虒祁之宫,出现“石言于晋魏榆”的奇幻事件,百姓“怨并作,莫保其性”;大夫荀盈到齐国接齐女,“卒于戏阳,停棺在绛地,殡于绛,未葬”,而晋平公依旧纵情饮酒,寻欢作乐,丝毫不关心国事,晋国更加一发不可收拾。

晋昭公三年(公元前531年),晋国重温盟约,在平丘召集诸侯。然而,齐国存有二心,不赴会;鲁国经常侵袭晋国的附属国邾国、莒国,使其不能定期朝贡,严重损害了晋国的利益。为此,羊舌肸在诸侯盟会上做了以下辞令:

国家之败,有事而无业,事则不经;有业而无礼,经则不序;有礼而无威,序则不共;……存亡之道,恒由是兴。晋礼主盟,惧有不治;奉承齐牺而布诸君,求终事也。……唯君图之,寡君闻命矣![3]2071

昭十三年《左传》

羊舌肸作为晋国的外交使臣,面对齐、鲁两国的轻狂嚣张气焰,进行了有力回击。辞令中,他直接点出国家败亡的原因是没有礼仪、威严、发扬、昭告、恭敬,其次论述盟会制度的合理性与必要性,并指出不这样做的后果。羊舌肸句句言辞,锋芒毕露,一针见血,直中要害。

要想在与诸侯国激烈的言辞竞争中赢得主动权,获取最大的国家利益,无论诸侯强弱,羊舌肸对外交辞令的基本态度都是不卑不亢,一语中的。他短时间内必须将立场、道理、事实、后果在说话间阐明清楚,不可迂回曲折,旁敲侧击,需要清晰抓住并击中对方软肋,使对手毫无招架之力。在篇幅要求上,他的言辞尽可能短小精悍,言简意赅,不可洋洋洒洒,漫无目的。

综上,晋国外交环境与羊舌肸散文创作形态互动关系着重体现在:晋国国力衰微,在诸侯国间的影响力下降的现实语境形成羊舌肸散文锋芒凌厉、一针见血、单刀直入的辞令风格,以此来应对来自齐国、楚国等大国的挑战,实现外交利益最大化。

2公族、卿大夫的政治矛盾冲突与羊舌肸辞令创作形态关系

面对春秋时代政治上出现的新变化,孔子评论道:“天下有道,则礼乐征伐自天子出;天下无道,则礼乐征伐自诸侯出。自诸侯,盖十世希不失矣;自大夫出,五世希不失矣;陪臣执国命,三世希不失矣。”[4]2521孔子鲜明地指出存在于各个诸侯国内部国君、大夫、陪臣三股政治势力。

晋国的政治观念和宗族理念,在其历史发展延续中,相比于其他的诸侯国,有其不可忽视的特殊性。“曲沃代翼”和“骊姬动乱”事件后,晋国当权者意识到公族势力过大过强,会严重威胁君王统治,殃及后代。因此,削弱打压公族势力,已经成为共识,尤其晋献公“诅无畜群公子,晋自是无公族”[5]2071最为著名。历代晋王都严格排斥其子弟于国家政权之外,除了继承王位的嗣子,其余都会被发配到离中央王权统治偏远的地区。总之,晋王这样做是为了确保王权的至高无上性和统治实力的绝对强大性。自此,晋国公族势力萎缩,血缘、宗族关系逐渐淡薄,异性贵族的势力日趋庞大。

从晋灵公元年(公元前620年)开始,到晋哀公四年(公元前453年)韩赵魏三家共同杀死智伯,在这170多年间,晋国执政者基本上都是卿大夫,政权被牢牢操纵。卿大夫们对内肆意干涉朝政,打压吞并弱势公族,已经膨胀到为所欲为地步。晋厉公归国后,妄图与卿大夫做一番斗争,结果“栾书、中行偃弑厉公,葬之以一乘车”[6]1681。外交上,晋国与各国会盟中,几乎每一次都能看到他们的身影,卿大夫们拥有绝对的主导权和话语权。晋平公十四年,吴国延陵季子到晋国出使,曾与赵文子、韩宣子、魏献子交谈,完事后他评论道:“晋国之政,卒归此三家矣。”[7]1684

栾氏作为晋国历史悠久的大家族,遭到范氏灭顶之灾。晋平公六年秋,“栾盈出奔楚,宣子杀箕遗、黄渊、嘉父、司空靖、丙巧豫、董叔、丙阵师、申书、羊舌虎、叔黑*案杜预注,十子皆晋大夫,栾盈之党也。羊舌虎,叔向弟。参见[晋]杜预注、[唐]孔颖达疏,《春秋左传注疏》,北京:中华书局影印阮刻十三经注疏本,1980年,第1971页。,囚伯华、叔向、籍偃”[8]1867,叔向的弟弟惨遭杀戮,羊舌肸也因此受到牵连。

对于公族凋零,卿大夫肆虐的事实,羊舌肸有自己清醒的认识。晋平公十九年(公元前539年),羊舌肸曾与到访的晏婴讨论国家前途说:

“虽吾公室,今亦季世也。戎马不驾,卿无军行,公乘无人,卒列无长。庶民罢敝,而宫室滋侈;道馑相望,而女富溢尤。民闻公命,如逃寇雠。栾、郤、胥、原、狐、续、庆、伯降在皂隶,政在家门,民无所依。君日不悛,以乐慆忧。公室之卑,其何日之有?”[9]2031

羊舌肸感慨公族末世的惨淡景象,军队溃不成军,百姓疲困潦倒,国君毫无作为,传统八家已经降为低贱官吏被人奴役,晋国政权牢牢被大夫之家操纵。“公室将卑,其宗族枝叶先落,则公从之”[10]2031已经不远了。

与卿大夫的措辞言谈中,作为已走下坡路的公族一员,羊舌肸既要维护本宗族的利益,同时又不能招致杀身之祸。目睹栾氏家族被灭,弟弟走向断头台这些惨状,加之吴国延陵季子的好意规劝,智慧超群、经验老道的羊舌肸应该会明白在乱世中如何生存。在言谈过程中,他会与卿大夫之间保持适宜的距离,不参与其内部斗争,有明哲保身、躲避灾祸之意。在范宣子与和大夫争田这一事件中,羊舌肸并没有直接给出答复,而是建议范宣子寻访正直渊博的訾祏找到解决方法;在赵文子称贤随武子事件中,文子说:“如果死者可以复生的话,我们跟谁在一起呢”。羊舌肸的两次回答都没有让赵文子信服,反倒是在羊舌肸的循循善诱下,赵文子自己找到了合适的答案。

以上两件事情说明羊舌肸在面临卿大夫询问时,一般不急于给出答案亦或正面进行交锋,经常会采取旁敲侧击,迂回曲折的方法,常常会将此问题抛给其他人。对比外交辞令,会明显感受到其言语少了些凌厉纵横,咄咄逼人之气势,反而柔软灵活,表达轻松委婉,含蓄蕴藉,语气平淡,措辞没有那么直接、强烈,犀利,锋芒锐气有所收敛,但仍有一股底气,毫不卑躬屈膝,失掉尊严。这也是羊舌肸面临刀光剑影,政治斗争,生存之道中的一种选择。

简言之,公族势力趋于萎缩,卿大夫掌权夺势、互相倾轧的严酷政治环境迫使羊舌肸的场合辞令采取机智灵活、迂回曲折、循循善诱的论说策略以明哲保身,远离风险,由此体现了两者的互动关系。

3家族文化传统与羊舌肸辞令创作形态关系

关于羊舌家族世系,《左传》载:“羊舌氏,晋之公族,羊舌其所食邑也。晋武公子伯侨生文,文生突,羊舌大夫也,突生职,五子赤、肸、鲋、虎、季夙。赤字伯华,为铜鞮大夫,生子容,肸字叔向,亦曰叔誉,鲋字叔鱼,虎字叔黑,号羊舌四族。”[11]221

羊舌氏出现在《左传》的时间为鲁闵公二年、晋献公十七年(公元前660年)。《左传》记载:晋侯使大子申生伐东山皋落氏。……狐突御戎,先友为右,梁余子养御罕夷,先丹木为右。羊舌大夫为尉。”*案杜预《注》曰:“羊舌大夫,叔向祖父也。”《正义》曰:“羊舌,氏也,爵为大夫,号曰‘羊舌大夫’,不知其如何也。此人生羊舌职,职生叔向,故为叔向祖父。” 参见[晋]杜预注、(唐)孔颖达疏:《春秋左传注疏》,中华书局影印阮刻十三经注疏本,1980年,第1788页。可见羊舌肸的祖父在军中担任要职,也说明羊舌家族在晋国已经小有名声,有所影响。

狐突欲行,羊舌大夫谏曰:“不可。违命不孝,弃事不忠。虽知其寒,恶不可取。子其死之。”[12]1789

骊姬动乱之初,狐突等多位大夫,力劝太子与其不明不白死去,不如违抗命令,逃往别国。但羊舌突则直谏,坚持让太子顾全忠孝大体,一定要留下来。羊舌家族直谏的传统,在羊舌肸祖父这里可以寻找到踪迹。

关于羊舌肸的父亲羊舌职,其言论行为在《左传》中仅见于鲁宣公十六年、鲁成公十八年,其他史籍中较为少见。

春,晋士会帅师灭赤狄甲氏及留吁、铎辰,三月,献狄俘。晋侯请于王。戊申,以撇冕命士会将中军,且为大傅。龄是晋国之盗逃奔于秦。羊舌职曰:“吾闻之:‘禹称善人,不善人远。’此之谓也夫!《诗》曰:‘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善人在上也。善人在上,则国无幸民。谚曰:‘民之多幸,国之不幸也。’是无善人之谓也。”[13]1888

二月乙酉朔,晋侯悼公即位于朝。始命百官,施舍、已责,逮鳃寡,振废滞,……卿无共御,立军尉以摄之。祁奚为中军尉,羊舌职佐之。[14]1922

羊舌职对晋国的社会现象进行了细致观察,引用《诗》、谚语,对晋景公善于用人给予评价与肯定,发人深省。晋侯悼公时,选贤举能,平衡卿大夫与公族之间的斗争,任命羊舌职辅佐中军尉,羊舌家族在晋国的影响力逐渐增强,在晋国担任重要职务,具有力挽狂澜、中流砥柱之重。同时,羊舌家族好议论、直谏的传统因为国君的需要与认可得以继续保留。相比羊舌突,羊舌职在用语措辞上不再那么僵硬单调,而是比较圆润丰满,开始运用论说技巧,论说艺术进一步成熟,对事物本质的把握更加合理,羊舌家族因此在政治舞台上的作用日益重大。

到了羊舌肸这一代,羊舌家族在晋国的影响,可以说是达到了鼎盛年代。据先秦史书记载,羊舌职主要有四个儿子:羊舌赤,又名铜鞮伯华;羊舌肸,字叔向,又名杨肸;叔鱼,名王鲋,又名叔鲋,还有乐王鲋、乐桓子之称呼;叔虎。四子中,羊舌赤(铜鞮伯华)和羊舌肸(叔向),凭借其英勇战绩、对国家忠诚、外交才华、言语说辞等备受后人景仰和怀念。《左传》记载:“羊舌四族,皆强家也。”[15]2042

羊舌家族直谏、好议论的传统,在晋悼公和晋平公时期得以继续发展,趋于成熟。羊舌赤和叔鱼的辞令表现在典籍中也有详细论述。羊舌赤因为祁奚的举荐,得以子承父职,担任中军尉之佐。晋悼公之弟扬干肆意扰乱行军,魏绛命令杀了扬干的车夫。结果,晋侯怒,谓羊舌赤曰:“合诸侯以为荣也,扬干为戮,何辱如之?必杀魏绛,无失也!” 羊舌赤对曰:“绛无贰志,事君不辟难,有罪不逃刑,其将来辞,何辱命焉?”[16]1930-1931

晋侯认为扬干的车夫被屠戮,使其脸面受辱。一定要杀魏绛,才能挽救其颜面。而羊舌赤丝毫不惧君威,据理力争,敢于直谏,为人真诚耿直,继承了羊舌家族的传统。最终,晋侯非但没有杀魏绛,反让其列于卿位,继续掌管军队事宜。羊舌赤既卒,孔子感叹道:“铜鞮伯华无死,天下有定矣。”[17]193

相对于羊舌赤和羊舌肸的光明正大,三弟叔鱼则阴险狡诈、油滑贪婪得多,但是能够在晋国的卿大夫之间风生水起,有声有色,依附权贵,说明其适应政局、见风使舵的能力还是足够的,有关他的言语表现,有一例让人印象深刻,即鲁昭公十三年(公元前529年),鲁国没有参加晋国主持的结盟大会,晋国人逮捕了使臣季孙,而季孙赖在晋国不走。于是韩宣子让叔鱼解决问题。

叔鱼见季孙曰:“昔也得罪于晋君,自归于鲁君,微武子之赐,不至于今。虽祸归骨于晋,犹子则肉之,敢不尽情?归子而不归,榑也闻诸吏,将为子除馆于西河,其若之何”且泣。平子惧,先归。[18]2073

面对季孙赖在晋国不走,叔鱼并没有进行正面劝说。而是叙说自身经历,曾经获益于季孙之祖父,拉近距离,然后针对当下处境,提出季孙永不返回鲁国的建议,同时以必要的行动进行恐吓。这一段描述,既让季孙明白应该感恩戴德,反面讽刺鲁昭公没有遵守约定,不知感恩,又恩威并施,警告叔孙,赖在晋国不走的严重的后果。句句温柔,但是句句又不失力度。可见,叔鱼玩弄言辞的政治手腕是如此柔软细腻,我们不得不佩服叔鱼游走于权力官场的言辞技巧。

议论直谏的家族传统在羊舌肸这里发展到了顶峰,论说策略与方法也进一步成熟,针对不同语境,他往往采取不同的论说视角阐述,更趋向于把握事物的本质规律与相互联系,在动态中进行论证。在探讨礼、政、身三者之间的关系时,叔向作了以下比喻:

会朝,礼之经也;礼,政之舆也;政,身之守也。怠礼,失政;失政,不立:是以乱也。[19]1972

襄二十一年《左传》

礼作为政的车轮,承载着政,政又作为身体之守。一旦怠慢了礼,则政局混乱,无法树立威信,则国家乱矣。羊舌肸的形象比喻,恰当到位,对于礼的基础性和支撑性作用又很透彻,是国家赖以生存和稳定之基,可见羊舌肸对于辞令艺术的成功驾驭。

概之,这两者的互动关系主要体现在氏族延续时间长,影响力较大,且有好议论直谏政事传统,为羊舌肸在实际场合中的散文创作、表达、驾驭,提供了必备的文化基因因素与家族优势。

4个人性格、价值习惯与其辞令创作形态关系

羊舌肸在《国语·晋语》中第一次出现,正值晋悼公与司马侯一起谈论政治,司马侯认为国君缺少鉴戒的人物,“以其善行,以其恶戒,可谓德义矣”公曰:“孰能?” 对曰:“羊舌肸习于春秋。”[20]415晋悼公于是召叔向使傅太子彪。羊舌肸首次登场,就能够如此吸引人,得益于其博闻强识、熟悉各国历史和典籍、拥有明辨是非善恶的道义感和正义感。

羊舌肸性格坦诚直率。吴国公子季札周游晋国,临行前告诫叔向:晋国的政权将要落入卿大夫手里,你性格耿直,一定要防范可能出现的灾难。吴国公子这一告诫,从侧面说明了羊舌肸性格直爽的一面,但是这是一把双刃剑,在与卿大夫之间的对话中,可能已经被视作了将要拔除的眼中钉。所以,他也在提醒叔向,希望其学会韬光养晦、收敛锋芒。

羊舌肸耿直的性格更多体现在其维护国家利益的实际行动中,一旦有任何危害国家利益的行为,羊舌肸会当机立断,毫不留情进行制止。秦景公委派鍼到晋国进行和谈,叔向对此十分重视,三次命令让子员接待,子朱对此有意见并以当日值班为由,进行驳斥。

叔向曰:“羊舌肸也欲子员对客也。”子朱怒曰:“皆君之臣也,班爵同,何以黜朱也”。抚剑就之,叔向曰:“秦晋不和久矣,今日之事幸而集,子孙享之。不集,三军之士暴骨。夫子员道宾主之言无私,子常易之。奸以事君者,吾所能御也。”拂衣从之,人救之。[21]428

针对子朱的再三阻挠,还拿剑相威胁,叔向进行了有力地回击,充分展现了叔向刚强勇敢、一番浓浓的赤子之心。

叔向褒奖师旷对晋国石头说话的解释,认为子野的话是真君子说的,反面讽刺了国君大修宫殿,荒淫无度;鲁国叔弓出使晋国,面对晋平公提供的丰厚礼遇,叔弓再三推脱,为此叔向表示赞扬,直接表露态度:“叔弓是真心懂礼。”

叔向的感情丰富还表现在其不忘本,懂得知恩图报,懂得感恩。羊舌肸看到司马侯的儿子时,抚摸他并痛哭流涕,感慨道:“除了司马侯,再也没有人能够和我一起辅佐国君了。”感激之情,溢于言表,更加彰显了叔向的人格魅力。

羊舌肸本人的性格因素对其散文思想艺术的影响,主要体现在爱国思想的表达和散文的蓄势上。在散文的气势上,由于其情感喷发强烈,散文大多情感丰富,真挚深情,在议论时,通常会首先表明自己的感情态度,或褒或贬,或抑或扬,为其后面议论的展开提前定下基调。习于古史的文化修养,也使得羊舌肸在言语说辞中能够大量运用《书》《诗》等典籍文献:对《书》的引用有1条;对《诗》的引用多达10条,包括《小雅》 4条,《大雅》 5条,《周颂》 1条,使其文章飘逸洒脱,雕琢精致。

总之,感情真挚丰富,性格耿直坦率,善于表达,习于古史的价值熏陶使羊舌肸的散文总体上呈现出典雅精致、飘逸洒脱、喷薄欲出的艺术风貌。

5结语

总体说来,羊舌肸辞令呈现的基本形态与其所处的时代背景息息相关,两者是一种影响与反映、借鉴与反哺的动态关系。羊舌肸散文创作的形成,是众多因素有机叠加和复合的结果,缺一不可。春秋时代因素为其提供了创作语境,羊舌肸在此语境下做了有效的呼应与补充,从而确立了散文基本题材的表达;柔软、多样、灵活散文模式和论说技巧、手段针对各种场合,充分彰显羊舌肸对于外交辞令的驾驭能力。而家族好议论的文化基因传统,代代沉淀,为羊舌肸提供了得以借鉴的养料;更为重要就是羊舌肸本人感情饱满充沛,博闻强识,善于表达的情感价值的主导性作用,对于时代环境变迁的深度思考与认知,才孕育了春秋晚期独具特色的散文气质和艺术品格。

参考文献

[1]陈来.古代思想文化的世界:春秋时代的宗教、伦理与社会思想[M].北京:三联书店,2002.

[2][晋]杜预注,[唐]孔颖达疏.春秋左传注疏[M].影印阮刻十三经注疏本.北京:中华书局,1980.

[3]何晏等注,邢昺疏.论语注疏[M].影印阮刻十三经注疏本.北京:中华书局 1980.

[4][西汉]司马迁.史记[M].北京:中华书局,1982.

[5]宋衷注.[清]秦嘉谟等辑.世本八种[M].北京:商务印书馆,1957.

[6]向宗鲁.说苑校证[M].北京:中华书局,1987.

[7]徐元诰.国语集解[M].王树民,沈长云,点校.北京:中华书局,2002.

Study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Social Transformation of the Spring and Autumn Period and the Rhetoric Form of Creation——For the YangShe Xi

Lü Shuming

(College of Liberal Arts,Shanghai University,Shanghai 200444,China)

Abstract:Social environment transform and YangShe Xi’s rhetoric form creation relationship is mainly manifested in:Jin is declining compared with other national strength and this realistic context for the decline in the influence between princes formed the edge sharp,incisive diplomatic style,to should be aligned,Chu and other nations challenge; Ministers fight each other sharply,this harsh political environment forced him take the twists and turns of discourse strategies to preserve moral integrity,balance of interests prose; Then the family continued for a long time,influential,and the traditional good talk politic affairs for in practical situations,this provide the necessary cultural and genetic factors; At last,abundant feelings,upright character,interested in the history of the value influence enable the prose on the whole show elegant and refined,romantic and free,spurts out of the artistic style.

Key words:YangShe Xi; environment transformation; rhetoric form; influence relationship

文章编号:1673-1646(2016)04-0027-05

* 收稿日期:2015-12-08基金项目:上海市社科规划重大课题:两周文研究(2015DWY001)

作者简介:吕树明(1990-),男,硕士生,从事专业:先秦两汉文学与文献。

中图分类号:I206.2

文献标识码:A

doi:10.3969/j.issn.1673-1646.2016.04.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