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业家精神、知识产权保护与企业创新

2016-01-11 20:38潘健平王铭榕吴沛雯
财经问题研究 2015年12期
关键词:企业家精神知识产权保护企业创新

潘健平++王铭榕++吴沛雯

摘要:本文以2006—2012年高新技术企业的上市公司为样本,选取各地区的自我雇佣率作为企业家精神的代理指标,首次基于企业家微观个体的视角研究企业家精神是否可以促进企业的创新行为。研究发现:企业家精神的确能够促进企业创新,但这种机制只在民营企业中存在;在知识产权保护力度较高的地区,企业家精神可以显著地促进企业创新。但是,在知识产权保护力度较低的地区,企业家精神反而会进一步抑制企业的创新行为。

关键词:企业家精神;知识产权保护;企业创新

中图分类号:F0624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176X(2015)12010407

一、引言

随着中国经济进入"新常态",改变粗放的经济增长方式、推动经济转型升级已迫在眉睫。而这些目标的实现都离不开企业自主创新能力的提升。影响企业创新的因素有很多,从现有研究来看,诸如知识产权保护力度、金融发展水平、银行信贷体系和分析师关注等外部因素都会对企业创新产生显著影响。此外,企业本身的治理结构、诉讼风险、生命周期和股票流动性也会影响企业的创新活动。但是已有研究都只考察了外部制度环境的改善以及公司内部治理水平的提高对企业创新行为的影响,而作为企业创新的主体和灵魂——企业家精神对企业创新的影响却一直没有受到关注。

本文以2006—2012年沪深A股高新技术行业的上市公司作为样本并搜集了这些公司在样本期内的研发支出数据,选取各地区的自我雇佣率作为企业家精神的代理变量,研究企业家精神是否可以起到促进企业创新的作用。在此基础上,本文还进一步考察了知识产权保护力度对企业家精神与企业创新之间关系的影响。同时,本文选取1978年各地区的人均播种面积作为企业家精神的工具变量,采用两阶段回归(2SLS)的方法控制了企业家精神与企业创新之间的内生性,并基于此得出了稳健的结论。

一、引言

随着中国经济进入“新常态”,改变粗放的经济增长方式、推动经济转型升级已迫在眉睫。而这些目标的实现都离不开企业自主创新能力的提升。影响企业创新的因素有很多,从现有研究来看,诸如知识产权保护力度、金融发展水平、银行信贷体系、分析师关注等外部因素都会对企业创新产生显著影响。此外,企业本身的治理结构、诉讼风险、生命周期、股票流动性也会影响企业的创新活动。但是已有研究都只考察了外部制度环境的改善以及公司内部治理水平的提高对企业创新行为的影响,而作为企业创新的主体和灵魂,企业家精神对企业创新的影响却一直没有受到关注。

现有研究至今也未能对企业家精神形成全面而又清晰的定义。但是综合起来看,企业家精神主要包括企业家的判断力、敏锐的警觉能力以及承担风险和应对不确定性的能力。Beugelsdijk和Noorderhaven[1]以及李宏彬等[2]的研究都发现,虽然企业家特殊的判断能力、警觉能力以及应对不确定性的能力看不见、摸不着,但也是一种重要的生产要素,可以促进一国的经济增长。那么,在企业的微观层面,富有冒险精神的企业家是否会更愿意从事企业创新这样一项高风险、高收益的投资活动呢?也就是说企业家精神是否可以促进企业创新呢?另外,由于我国幅员辽阔,各地区的经济发展、法治水平、风俗习惯等制度环境差别极大,各地区的知识产权保护力度也是相差悬殊,那么各地区知识产权保护力度的差异是否也会对企业家精神与企业创新之间的关系产生影响呢?以上就是本文将要研究的基本问题。

本文以2006—2012年沪深A股高新技术行业的上市公司作为样本并搜集了这些公司在样本期内的研发支出数据,选取各地区的自我雇佣率作为企业家精神的代理指标,研究企业家精神是否可以起到促进企业创新的作用。在此基础上,本文还进一步考察了知识产权保护力度对企业家精神与企业创新之间关系的影响。本文选取1978年各地区的人均播种面积作为企业家精神的工具变量,采用两阶段回归(2SLS)的方法控制了企业家精神与企业创新之间的内生性,并基于此得出了稳健的结论。与前人的研究相比,本文的贡献在于:第一,拓展了企业创新的研究领域。在经济转型升级的中国,研究如何促进企业创新更是意义非凡。现有研究大多从外部制度环境和内部治理结构的角度来研究影响企业创新的因素,但是这些研究都忽略了开展企业创新的核心驱动力——企业家精神。本文创新性地从企业家精神的视角研究其对企业创新的影响,这将进一步揭示企业家个人能力以及偏好对企业创新产生影响的微观机理。第二,丰富和补充了企业家精神的研究。目前对于企业家精神的研究主要集中于影响企业家精神的决定因素[3-4]以及企业家精神对各国、各地区经济发展所产生的促进作用[5-6],尚没有文献关注到企业家精神对企业微观财务行为所产生的影响。而本文正是基于企业创新这样一项高风险的企业财务行为,研究企业家精神对企业创新是否具有促进作用。这进一步阐明了企业家精神促进经济持续、高速增长的微观基础,为更好地理解企业家精神的作用机制提供了经验证据。

二、文献回顾与理论假设

1企业家精神:回顾与定义

早期经济学家大都简单地认为企业家的作用仅仅在于组织人力与资本,并负责运营企业的生产活动。因而,在新古典经济学理论中,经济学家始终把企业作为一个统一的整体来分析企业所面临的成本与收益。他们并未认识到企业家的特殊能力或者说企业家精神是一种重要的生产要素,会对企业的成本和收益函数产生较大的影响,从而影响企业的每一项决策。随着经济学理论的逐渐发展,学者们逐渐意识到企业家精神是企业的一项重要无形财富,也是企业关键的生产要素[1]。这种生产要素在每个地区的聚集程度将会显著影响当地的经济发展水平。Beugelsdijk和Noorderhaven[2]以及Glaeser[3]都证明如果一个国家或者地区的企业家精神越高,这个地区的经济发展水平将会越快。

虽然许多研究都反复强调企业家精神的重要性,但是至今也未能对这个概念形成全面而又清晰的定义,综合大部分学者的研究来看,企业家精神包括如下三个方面:(1)企业家的判断力。企业家精神就是企业家在不确定性条件下,专门就稀缺资源配置做出判断性决策的能力。(2)敏锐的警觉能力。企业家精神是企业家能够发现市场的非均衡信息,并从中发现非均衡状态下的套利机会,从而使市场从非均衡状态过渡到均衡状态的警觉能力。(3)承担风险和应对不确定性的能力。康替龙[4]认为,雇员和企业家的差别主要在于收入的不确定性。企业家区别于一般劳动者的最大不同在于其承担风险、应对不确定性的能力。

2企业家精神与企业创新

创新是企业家发现一种新的生产方式,这种生产方式将从内部实现“创造性破坏”,并把一种从未出现过的关于生产要素和生产条件的组合方式引入到新的生产体系之中,从而实现“创造性积累”的过程[5]。本文认为,企业家精神会通过以下两种途径影响到企业的创新活动。

第一,创新的风险特征符合勇于承担风险的企业家的偏好。企业创新的成功率很低,企业巨额的投入也存在最终血本无归的可能。而且,即使企业创新最后获得了成功,但是也可能因为市场环境的突然变化而导致研发成果失去应用前景。因此,企业创新一直被视为一项高投入、高风险的投资行为[6]。而其长期性的特征,又会进一步加剧他的风险性和不确定性。不过,高风险必定意味着高收益。企业的某项革新一旦成功,这项技术将使企业成为某项产品的寡头,并为企业带来丰厚的垄断利润。另外,地方政府通常认为高新技术企业具有良好的引导示范作用,会给予其大量的政府补助。因此,创新所具有的高风险与高收益并存的特点,正好符合具有企业家精神的管理者的偏好[7],而这种偏好会促使企业增加高风险、高收益的研发投入。

第二,具有敏锐洞察能力的企业家能够发现创新的机遇,并组织创新生产。系统化的创新存在于有目的、有组织地寻求变化之中,存在于对这些变化本身可能提供的经济或社会创新的机遇进行系统化的分析之中。事实上,有许多企业都曾经十分偶然地碰到过一些意外的研究结果,这些结果通过进一步分析之后都可以成为改变人类生活的重大创新,但是这些企业都没有抓住机会。相反,一些具有敏锐洞察力的企业家却在一些十分意外的事件中发现了这些机会,从而成为行业的领导者和创新产品的先驱,这其中就包括了杜邦化学、IBM、松下电器等许多国际知名企业。 美国杜邦公司在20世纪最出名、最重要的一项发明就是尼龙。这种纤维材料的发明缘于一位研究助理回家前忘记将实验室的炉子关掉,炉火烧了整整一个周末。到了周一早晨,杜邦公司负责研究的化学家卡洛瑟斯发现,炉内东西已经凝结成纤维。这件意外帮助杜邦公司发现了尼龙的制造方法。而事实上,德国的在这方面的研究一直领先于美国,这种意外也在德国发生过,但是他们都放弃了这个实验结果。因此,企业的创新活动,必须建立在对变化、机遇和新情况的认知上,必须能够敏锐地察觉到现实与理论推测之间不一致的地方,敢于打破常规思维深入思考。富有企业家精神的企业家会积极主动发现机遇,踏实肯干,为创造出全新且与众不同的价值和满意度而努力[12]。另外,创新不仅是运气或直觉,还需要企业去寻求创新、积极加以组织和加强管理。创新日益成为专业人员有组织并且系统化的常规工作,他们将原先稀缺的活动转化成为一项能够以可预期的方式产生作用的常规过程[13]。只有善于发现创新机遇、善于组织管理的企业家才能够对这内外部变化深入分析,积极组织和加强管理创新生产,进而提升企业的创新水平。据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设:

第二,具有敏锐洞察力的企业家能够发现创新机遇,并组织创新生产。系统化的创新是有目的、有组织的行为,是企业家通过对创新机遇进行系统化分析而获得的。事实上,对于一些意外的研究结果,企业家需要抓住机会,因为这些研究结果通过进一步探索有可能成为改变人类生活的重大创新。具有敏锐洞察力的企业家能够发现这些机会,从而成为行业的领导者和创新产品的先驱,例如,杜邦化学、IBM、松下电器等。创新活动必须建立在对变化、机遇和新情况的认知上,企业家必须能够敏锐地察觉到现实与理论之间的差距,敢于打破常规,深入思考,积极主动发现新机遇,为创造出全新且与众不同的价值和满意度而努力[8]。另外,创新活动不能仅凭运气或直觉,还需要企业家主动寻求创新机会、积极组织、加强管理,将创新活动发展为专业人员有组织、系统化的常规工作,将之前稀缺的活动转化成为一项能够通过可预期的方式产生作用的常规活动[9]。只有善于发现创新机遇、善于组织管理的企业家才能够对内外部环境的变化进行深入分析,积极推动创新生产,进而提升企业的创新水平。据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设:

假设1:企业管理者的企业家精神越高,企业的研发投入越大。

3政治关系对企业家精神与企业创新关系的影响

笔者认为,虽然总体而言企业家精神会对所有企业的创新投入产生影响,但是这种影响的程度却有可能因企业政治关系的不同而存在差异。由于国有企业的管理者通常只关注任期内企业的经营情况,其每项决策也仅仅是为了最大化个人在职期间的利益,这就会导致经理人忽视与企业长期利益密切相关的企业创新活动。此外,国企管理者的任命往往具有行政色彩,他们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企业家,而是扮演一种“准官员”的角色[10]。对于他们而言,企业的长远发展并不重要,而个人晋升才是他们的根本利益。在这种体制下,即使国有企业的经理人富有企业家的冒险精神,也会导致他们往往会把这种冒险精神用于寻租或者升迁等风险活动中,而不会用于企业创新。但对于民营企业而言,情形就有所不同。企业家是企业的所有者甚至是缔造者,他们会为企业的长远发展考虑。而创新是企业保持竞争优势的源泉。富有企业家精神的企业家,不会只局限于短期利益,而更愿意承担风险,进行创新投入,以便实现长期利益的最大化。所以民营企业更有进行企业创新投资的激励。据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设:

假设2:相对于国有企业,民营企业的企业家精神越高,企业创新的投入越多。

4知识产权保护力度对企业家精神与企业创新关系的影响

笔者认为,除了政治关系之外,企业家精神对企业创新的促进作用还会受到各地区知识产权保护力度高低的影响。

首先,由于企业创新需要企业长期的大额投入,所以对资金的需求较大。而在知识产权保护力度较高的地区,投资者对于企业创新成功后的回报将更有把握,因此也更愿意增加对于企业研发项目的投资。而这可以大大缓解企业的融资约束,从而进一步增加企业对于研发的投入。

其次,如果一个地区的知识产权保护力度较大,那么企业的研发成果越不容易被剽窃、抄袭。在产权得到保护之后,企业将更愿意披露自己的专利信息。而信息的自愿披露可以降低企业搜寻信息的成本。其他企业在获取这些信息后,可以在此基础上进行后续研发,从而在行业内形成创新的联动效应,增加企业研发积极性。

最后,在知识产权保护力度较大的地区,创新成果具有极强的排他性。这降低了专利技术被侵权或者模仿的可能性,从而确保研发的巨额投入可以从产品的垄断利润中获得回报。即使企业的创新技术遭到侵权,受损方也将因此获得巨额的赔偿。这些都可以进一步促进富有冒险精神的企业家从事企业创新这项高风险、高收益的投资活动。据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设:

假设3:相对于知识产权保护力度较低的地区,在知识产权保护力度较高的地区,企业的企业家精神越高,企业的创新投入越大。

三、研究设计

1样本与数据来源

参考Cui和Mak[11]以及潘越等[12]的研究,本文将研究样本缩小到沪深A股的高新技术行业。具体包括以下三种行业:制造业、信息传输和软件业以及信息技术服务业。考虑到2006年以后,企业会计准则对研发费用的处理由全部费用化改为部分费用化,因而本文选取的样本区间限定为2006—2012年,并对样本进行了以下剔除:(1)剔除上市年度不足一年的公司。(2)剔除控制变量残缺的上市公司。最终搜集并整理了以下数据:(1)企业创新数据。本文采用企业的研发强度作为企业创新的度量指标。该指标的计算方法为企业的研发投入除以企业的销售收入。(2)企业家精神数据。现有文献对企业家精神的度量指标主要有自我雇佣率[13]、企业所有权比率等指标。鉴于数据的可得性,本文采用个体和私营企业所雇佣的工人数占总就业人口的比率(自我雇佣率)作为衡量企业家精神的指标。相对于其他指标,该指标更能反映一个地区私营经济的活跃程度,指标数值越高,私营和个体企业占比越大,该地区居民越愿意成为个体和私营业主及从业人员,从事创业、创新等高风险活动,因此这个地区人员的冒险精神和承担风险的能力越强。相应的,企业家精神也更高。个体和私营企业所雇佣的工人数和总就业人口数据来自《中国城市统计年鉴》。(3)知识产权保护。本文使用的知识产权保护力度数据来源于樊纲和王小鲁[14]编写的《中国市场化指数:各地区市场化相对进程2011年报告》。在分样本研究中,如果某地区的知识产权保护力度高于全国的中位数水平,则认为该地区的知识产权保护力度较高,并将该样本划入“知识产权保护力度较高地区”组,否则划入“知识产权保护力度较低地区”组。本文使用的其他数据来自万得和国泰安数据库。

2检验模型及变量说明

为了检验假设1,本文构建如下模型:

RDinti,t=α+β1Ei,t+β2Controli,t+β3IndDummyi,t+β4TimeDummyi,t+εt(1)

本文对相关数据处理及模型估计方法做如下说明:第一,因为研发强度(RDint)是以0为下限、100为上限的截尾变量(Censored Variable),所以本文采用Tobit模型进行估计。第二,为了避免因极端值所造成的不利影响,本文对研发强度、企业家精神以及控制变量中的连续变量在1%水平上的极端值进行了Winsorize处理。第三,为了避免混合截面数据(Pool Data)导致的聚类问题,模型中各变量的标准差都经过个体和时间的Cluster调整。模型有关变量定义如表1所示。

四、实证结果分析

1描述性统计结果

表2是最主要的实验变量——研发强度的描述性统计结果。

由表2可知,相比于企业家精神较低的公司,企业家精神较高的公司更愿意增加在创新研发上的投入,这与本文假设1的理论预期基本一致。

2回归结果分析

表3中的列2报告了假设1的检验结果。结果显示,企业家精神的系数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正,即在企业家精神越高的企业中,其研发投入也越大。这说明作为一项投入高、回报期长的企业财务决策,创新需要应对各方面的风险和不确定性。企业家承担风险和应对不确定性的能力使其能够胜任并偏好这项活动,因此富有冒险精神的企业家更愿意从事高风险、高回报的创新投资。该实证结果与假设1的理论分析是一致的。

在此基础上,本文根据样本企业最终控制人性质的不同,将总样本分为国有企业和民营企业两组,从而进一步分析在不同类型企业中,企业家精神对企业创新的影响是否存在明显不同。表3中的列3和列4列示了实证回归的结果。结果表明,在控制了其他影响因素后,企业家精神对企业创新的促进作用只在民营企业组中存在。这是因为在国有企业中,企业的绩效考核一般不会考虑经理人因创新投资和研发成果而带来的长期绩效。因此,经理人都有机会主义的动机以最大化在职期间的利益。这就会导致经理人忽视与企业长期利益密切相关的企业创新活动。此外,国企经理人的任命往往具有行政性质,经理人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企业家,而是扮演一种“准官员”的角色。在这种体制下,即使国有企业的经理人富有企业家的冒险精神,也会导致他们往往会把这种冒险精神用于寻租或者获取政治庇护等风险活动中,而不会用于企业创新。以上实证结果与假设2的分析基本吻合。

表4的列2和列3展示了国有企业的分样本回归结果。结果显示,不论是在知识产权保护力度较高的地区,还是在知识产权保护力度较低的地区,在国有企业的样本中,企业家精神对企业创新的作用均不显著。表4的列4和列5展示了民营企业的回归结果。在知识产权保护力度较高的回归方程中,企业家精神的系数为032,并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正,说明民营企业的企业家精神越高,企业的研发投入也越多。这是因为在知识产权保护力度较高的地区,由于企业创新的成果往往能够得到有效的保护,企业的研发投入可以通过获得垄断利润的方式得到回报。潜在的高额利润会促使富有冒险精神的企业家从事企业创新这项高风险的投资活动;而在知识产权保护力度较低的地区,企业家精神的系数却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负。这表明在知识产权保护力度较低的地区,富有冒险精神的企业家普遍不愿意进行创新投资。这是因为企业的创新投入不仅没有帮助企业获得应有市场地位和垄断利润,反而帮助了竞争对手无成本地升级更新自己的产品。这将极大地打击企业进行研发的积极性。而企业家精神与企业创新之间的负向关系甚至表明企业家可能会将自己的精力配置到寻租等非生产性领域,从而进一步削弱企业家参与创新的激励。

3稳健性检验

为进一步增强以上结论的可靠性,本文还进行了以下稳健性测试。总体来说,结论没有发生改变。

首先,除了企业的研发强度之外,企业的专利授予量也可以度量企业的创新行为。本文通过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家知识产权局“专利检索与查询”系统搜集各样本企业的专利授予量,并重复以上回归。回归结果如表5所示。表5显示,本文的结论并没有发生实质性变化。

其次,企业家精神与企业创新的互为因果关系也可能对本文的结论造成影响。因为企业创新活动本身就是高风险活动,长期的创新投入孕育了承担风险、应对不确定性的企业家精神。为了克服由遗漏变量和互为因果带来的内生性,本文参考李杏[15]的研究,选取1978年各省的人均农作物播种面积作为企业家精神的工具变量并构建以下两阶段回归模型(2SLS):

E=α+β1Bozhong+β2X+u(2)

RDint=α+β1E+β2Square+β3X+ε(3)

其中,模型(2)中的Bozhong变量代表1978年各省的人均播种面积。而之所以选择该指标作为工具变量,是因为在耕地匮乏的地区,当地的人均粮食产量一般都较低,人们必须要找到其他途径以维持生计。在耕地资源的硬约束下,人们承担风险的能力将会更强,相应的企业家精神也会更高。而1978年作为改革开放的初始之年,私有产权在法律和实践中都逐渐得到保护,人们在面对耕地不足的无奈时,可以选择主动承担风险并创办企业。因此,1978年各地区的人均播种面积与企业家精神显著相关,而与2006—2012年的企业研发投入不相关。所以,该指标是一个合适的工具变量。两阶段回归的结果如表6和表7所示。从表6和表7可看出,本文的结论并没有发生实质性改变。

最后,由于因变量研发强度的零值较多,回归方程可能会因为零膨胀的问题而产生偏误。为了克服这种偏差,借鉴潘越等[12]的做法,本文将研发强度改为虚拟变量,如果上市公司的研发强度不为零,则赋值为1,否则为0,并采用零膨胀泊松回归模型重复以上回归,结果显示本文的结论依然是稳健的。

五、结论与启示

企业创新是企业保持领先地位、提升核心竞争力的重要手段,也是一国经济持续增长的重要源泉。迄今为止,企业创新领域的研究一直局限于考察外部制度环境以及公司内部治理机制对其投入和产出的影响,而企业家微观主体所发挥的决定作用却一直没有受到关注。本文以2006—2012年沪深A股高新技术行业的上市公司作为样本,创新性地基于企业家微观个体的视角研究企业家的特殊才能或者说企业家精神是否可以起到促进企业创新的作用。在此基础上,本文又进一步考查了政治关系以及知识产权保护力度对这种作用的影响。

1主要结论

第一,企业家精神的确可以起到促进企业创新的激励作用,即企业家承担风险以及处理不确定性的能力越强,其对高风险、高收益的投资项目也会更加偏好,企业的研发投入也相应越多。在根据政治关系对样本进一步细分之后发现,这种效应仅在民营企业中存在。

第二,将国有企业的样本和民营企业的样本根据知识产权保护力度的高低进行区分之后发现,在国有企业的样本中,无论是在知识产权保护力度较高还是知识产权保护力度较低的地区,企业家精神均不能对企业创新产生显著影响。这主要是因为国有管理者一般只在意任期内的短期绩效,对企业的长远发展缺乏足够的关注,从而导致其功利主义行为。另外,国有企业管理者“准官员”的身份也使得他们将更在乎个人晋升,而不是企业的长远发展。而在民营企业的样本中,如果某地区的知识产权保护力度较高,那么企业家精神将能显著促进企业创新。与之相反,如果某地区的知识产权保护力度较低,企业家精神反而会抑制企业创新。这主要是因为,在知识产权制度完善的地区,企业家会更乐意从事创新活动。而在知识产权保护力度较低的地区,企业家的创新成果容易被人模仿,这会挫伤企业家创新的积极性,导致企业家精神被配置到非生产性的领域,从而进一步抑制企业创新。

2启示

第一,近三十年来,中国经济在法律制度缺失、知识产权保护力度较弱的情况下高速增长,这种现象被西方学者称为“中国经济增长之谜”。然而,更为奇怪的是,中国各地区在同样的政治体制之下,却有着十分悬殊的经济发展水平,究竟是什么因素导致这种差异?许多学者从非正式制度的角度回答了这个问题。而本文的研究又将结论推进到了更为微观的视角:正是由于各地区之间企业家承担风险、应对不确定性的能力相差巨大,企业的研发投入水平参差不齐,才会导致地方经济发展的水平天差地别。

第二,企业的创新活动不仅失败率高,而且投入大、周期长,因而素来被视为一项风险极大的投资活动。企业之所以仍然愿意冒如此大的风险主要是希望获得创新成功之后的垄断利润。然而,如果知识产权保护制度缺失,企业的研发成果很容易被人模仿和剽窃,并在侵权之后仍然不能获得足够的赔偿,这将极大地挫伤企业家创新的动力。因此,建立完善的知识产权保护制度,不仅可以为培养世界级企业家以及培育世界级创新企业奠定制度基础,也能为建设创新型国家、促进中国经济结构的转型提供制度保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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