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十字绣工艺的商业化发展

现代十字绣工艺的商业化发展

崔荣荣，屈佳宁

（江南大学纺织服装学院，江苏无锡 214122）

摘 要：十字绣拥有简单的技法和易于普及的操作环境，对操作者没有年龄、性别、职业、教育程度、民族条件等要求。西方十字绣传入中国有十多年的发展历史，却比千年历史的传统刺绣拥有更强的流行力。十字绣的流行带动了产业的进步，机械化操作也已成熟，但仍有大批消费者热衷于动手参与十字绣绣制。通过对现代十字绣的效用价值解剖，梳理与总结十字绣的商品价值与人文价值，以期掌握十字绣发展的价值导向。

关键词：十字绣；刺绣；商业化发展

中图分类号：J51 文献标志码：A

收稿日期：2014－10－15

作者简介：崔荣荣（1971－），男，江苏如皋人，江南大学纺织服装学院教授，博士，硕士生导师，主要从事服装设计理论与服装社会文化史研究；屈佳宁（1989－），女，安徽太和人，江南大学纺织服装学院硕士研究生，主要从事服饰文化研究。

自古以来，以十字绣技法绣制的纹样被广泛发现在东亚、中东、欧洲、印度、美洲等地，这种以“十”字为特色的刺绣针法特点鲜明，被看作当今商品十字绣的原型。相对于传统汉族刺绣的华贵惊艳，十字绣法具有更加鲜明的民俗意识，自此演变而来的当代商品十字绣则更强调原创与参与，淡化技巧，强化装饰性与参与性，以绣线、绣针、图纸和底布搭配，由消费者完成十字绣的主要绣制工艺。此类商品十字绣学习简单，创作成本小，图案整齐划一。这一方面降低了绣品学习的门槛，一方面也限制了绣品创作的自主性。而半成品出售的方式从消费者的角度更是加大了对商品的精力投入。就十字绣作为商品而言，消费者为何愿意购买半成品进行再加工，完全可以以机器替代的十字绣为何仍有大批业余“十字绣绣娘”手工绣制，甚至十字绣的绣线主流为棉质，价格相对其他使用丝线的绣种零售价更为昂贵，价值何在？绣法相似的传统“挑花”是否正在遭到忽视？另外，将十字绣更多地运用于服装及其他纺织品中有哪些可行性，都值得去关注和探讨。文章结合对十字绣参与人群的田野考察及问卷调研，试图解决上述问题。

一、十字绣艺术的兴起与流行

（一）十字绣的起源及定义

十字绣，英文“CROSS－STITCH”，意为十字交叉的缝制方式。由于各个国家的十字绣工艺名称并不统一，风格差距大，传世文献鲜有系统记载，十字绣的起源说法不一。中国自古即有“挑花”绣法（如图1），其中的“十”字针法与现代十字绣十分类似，但十字绣作为专门商品进入中国时，绣线、绣针及专业图纸均为进口，“挑花”与商品十字绣之间的传承关系尚有争议。另外各国留存的传统十字绣图案惊人地相似，颇为经典的“钥匙”和寓意吉祥的“卍”字纹图案就是最好的范例［1］。由此，十字绣虽为古老的刺绣品种，却无准确的起源记载。以技法的最早出现角度而言，中国最早运用“十”字针法的纺织品为东汉时期［2］，是目前所知最早运用“十”字针法的记载。从技法上说，十字绣绣法简单易学，几何感强，在16世纪初期的西欧，随着刺绣技艺的发展，在绣布上计算线程的十字绣绣法逐渐盛行［1］，这更降低了十字绣的绣制难度。

图1　江南大学民间服饰传习馆馆藏中原挑花鞋垫

部分国内文献中，“十字绣”指代的为挑花技法中的“十”字针法，但这种曾更多存在于少数民族服饰语言中的词汇，在当代逐渐演化为专指利用专门底布和针线、弱化实用性强化装饰性的手工艺术形式，拥有商品属性。下文所述十字绣均是指此类新兴的十字绣艺术形式。

（二）十字绣在国内的发展状况

西方十字绣进入中国之时欧洲已形成了多个拥有百年信誉的十字绣品牌。欧洲成熟的十字绣经营理念随之进入中国，中国合资品牌、本土品牌应运而生。此外，欧洲、日韩的十字绣生产商将十字绣的加工厂移向中国，这也进一步促进了中国十字绣产业的发展。目前，中国主要的十字绣厂商集中于江浙沪一带。湖北黄梅地区也在利用传统挑花的文化资源，自建品牌，是国内中端品牌的代表。

自2000年，中国上海有了第一家以配线、面料、图纸为经营方式的十字绣专卖店；2003年底，套装十字绣就开始在全国推广。在短短几年间，十字绣在中国迅速发展起来［3］。结合当今社会的理念及生活方式，手工绣花与机器绣花的目的和目标人群也有较大差异，十字绣产业在中国逐渐成熟，并开始流行。

壁挂式墙面装饰类十字绣在十字绣中品类最多。在中国，十字绣常被展示在家庭和营业场所的显著位置，图案多有祈福、求财、保平安等传统寓意。除此之外，十字绣产品包括抱枕、手机挂件、钱包、手机壳等用于装饰的物品。另外，近年来一些品牌的服装开始将十字绣带入服装设计，成衣商品中的十字绣重视工业生产效率，多通过工业绣花机完成。

（三）当代十字绣的参与人群

十字绣的参与人群遍及各个行业，调查中发现，30岁至50岁是十字绣的主要参与人群（如表1），这类参与人群在购买商品时已经拥有较为成熟的消费心理。

二、十字绣参与人群问卷调查设计

通过文献检索，尚未有对于十字绣的参与人群、参与心理和消费观念的公开问卷调查，本文采用探索性研究方法，开放式访谈，收集关于十字绣参与人群的年龄、绣龄、购买途径等方面的资料，将收集的资料作为问卷选项的重要来源。

（一）研究对象与研究目的

预调查十字绣参与人群被试，通过网络、电话、十字绣专卖店寻找参与人群100人参与预调查，有效问卷78份。通过对开放式访谈的分析和比对，对初步设计的问题进行修正和增减。

（二）问卷设计

问卷设计思路从逻辑顺序出发，主要分为三部分。

第一部分是采集参与人群的个人信息，包括性别、年龄段和职业。第二部分针对对十字绣感兴趣但没有动手实践过的人群。共三个问题：对十字绣形式的礼品的喜爱程度、对十字绣感兴趣的原因、对十字绣PC软件的了解程度。第三部分针对有十字绣经验的参与人群，对其接触十字绣的时间、原因、购买途径，以及十字绣品牌方面的了解推荐情况，进行问卷设计。最后，询问参与人群对传统“挑花”工艺的了解情况。

（三）问卷投放

在苏北、皖北地区和网络发放问卷400份，回收调查问卷310份，其中废卷12份，有效问卷298份（见表1）。

表1　调查地点分布

（四）信度分析

对消费者调查问卷进行信度和效度分析，得到信度值为克伦巴赫α系数＝0．757，数值较大，具有较好的信度，调查结果信度高。

三、基于调查的十字绣手工艺术与社会心理分析

（一）十字绣满足参与者的审美需要

如表2，大众对于十字绣感兴趣，最主要的三个原因是“观赏性”、“参与与互动”以及“喜爱手工”。

表2　大众对十字绣感兴趣的原因频数百分比统计（多选）

观赏性，即审美需要，是十字绣工艺得到认可最主要的原因。有学者将人类的审美需求分为四个层次，而这种使人能在娱乐中获得自觉的内心感悟，拥有自由自觉地进行美的创造的觉悟，使各种审美需

要获得充分的满足的审美需要是其中最高的审美追求［4］。在该层审美需要中，因为自我满足的自觉性程度最高，所以需要建立在社会物质与精神文明的高度建设之上。当前，后现代消费逐渐取代传统消费，消费型社会开始形成，十字绣在这样的社会背景之下由传统刺绣转化为强调参与的商品并得到了消费者的认可。

36．9%的受访者表示绣制十字绣的魅力在于参与与互动。在对淘宝网“十字绣”搜索结果的分析中，来自淘宝指数和量子恒道的分析结果均显示，成交量中最大比例的十字绣纹样是寓意祥和富贵的图案，其次为知名画作的模仿。向往幸福是人类共同的追求，对幸福生活的祝愿也使大众渴望通过参与艺术来表达自己。享誉国际的知名艺术家林怀民先生曾在访谈中表达了“给大众参与艺术的权利”这一观点。弗洛伊德认为，本能与社会价值之间是对立的，通过理智的调节可以使本能的冲动转入顺应社会的轨道，弗洛伊德称之为力必多的升华（sublimation）［5］，包括以科学和艺术形式对人类文明的创造。大众的参与不仅可以增强人们对艺术作品的理解，而且在艺术与大众之间建立了良好的沟通桥梁，更好地营造出了全民化的艺术空间氛围［6］。十字绣从商品上升为艺术品，没有增加消费者的经济负担，但完成了艺术参与的目的。

（二）十字绣带来的自我实现

如表3，36．8%的受访者表示绣制十字绣的原因来源于成就感，即自我实现。

表3　选择绣制十字绣的原因（多选）

人本主义心理学家相信每个人天生均具有自我实现的倾向［5］。根据自然主义价值观心理学家马斯洛的需求层级理论，当一个人较低层次的需求（如安全感）获得基本满足之后，他便会转而尝试满足更高层次的需求（如自我实现）。人的需要是不断由生理需要逐渐上升到自我实现的需要，即必须以满足人们的基本生存需要为出发点，以不断提高人的生活需要为支撑点，以人的自我价值实现为落脚点［7］。从“打发时间”这一选项及百分比，可以看出一部分十字绣参与人群可以较自由地支配时间，这类参与者也已经拥有了基本的生活基础。这种明显高于生理需求的高层次需求即是自我实现。创造是人性的一种自由的追求和展现，这种追求既会给人带来高峰体验的极大欢乐，又会为社会作出有益的贡献。自我实现是手工十字绣有强大生命力的重要原因之一。

（三）十字绣的商品订制

定制化生产方式是顺应21世纪买方市场、市场全球化、客户分层次、需求多样化的经济环境应运而生的，满足客户多样化和个性化需求自然是定制生产最根本的目标［8］。科学技术的进步正在推动十字绣定制化的发展。消费者从最初被动接受企业的十字绣设定，发展到如今可以借助软件参与整个设计过程，突破了十字绣千篇一律的发展瓶颈，本来的“卖方定制”转化为“买方定制”。十字绣转换的PC软件有很多，这些软件可以将指定类型的图片转换成标准的十字绣图。目前在手机客户端上也有了相应的软换软件，操作相对电脑软件而言更加直观。目前，市场上将“定制”作为品牌卖点的十字绣品牌还没有。问卷通过对十字绣软件的了解程度来了解目前使用和了解十字绣软件的人数比例，见表4。

表4　十字绣图案的软件化操作普及程度调查问卷（示例）

以意向语意“陌生—熟悉”，用五段量表评价。1代表对十字绣软件完全陌生，2代表比较陌生，4代表比较熟悉，5代表非常熟悉。3代表对这一概念的了解模棱两可或者两边程度相当，没有倾向性。而由下表5，可看出参与者对十字绣软件的了解程度整体均值为2．75，略低于中间值3，并且，各年龄阶层对十字绣软件的认识程度略有不同，占统计总数人数最多的31～40岁与总人数第二多的21～30岁对十字绣软件的了解程度低于均值。

由此，尽管已经有了一批十字绣定制的软件和工具，人们对于“十字绣的定制化”仍然陌生，大多数受访者对于计算机、APP的介入并没有表示出太多的关注。十字绣的产业发展已相对成熟，个人定制作为服装企业面向高端个人客户的服务项目，已经

在国内形成了规模较大的追求时尚、突出个性的高端消费群体。十字绣的个人定制无论从管理和技术上都具有一定难度，对企业生产和管理的信息化水平要求较高，需要企业拥有完善的销售网络，因此，目前这种定制方式主要适合于技术先进，信息化相对成熟，且销售网络比较健全的制造企业［］。但是相对于企业的高端消费层次，计算机软件和手机终端应用正在降低十字绣消费者图案定制的成本和门槛，十字绣的商品定制仍是值得关注的十字绣销售革新手段之一。

表5　不同年龄段对十字绣订制的差异T检验

本次调查数据的采集集中在十字绣专卖店和社区，主要通过此类途径购买和交流十字绣的人群主体是20岁至40岁，（占总人数58%），从表5可知此类参与者对十字绣软件的了解程度一般，使用者更是寥寥。

已经有所发展的十字绣PC端及移动端软件，首先在于实体店购买产品的消费者而言，并没有得到良好的普及。这一方面在于软件的易用性和推广；另一方面在于所调查人群对计算机、智能手机的使用频率。也因为这种现象，目前市面上有很多针对计算机生成图案进行优化和销售的商家，为此类希望定制的消费人群提供了更为便捷的使用途径。

（四）十字绣的机械化与手工化双轨发展

表6　十字绣机械化认可程度调查问卷（示例）

以意向语意“否定—认可”，用五段量表评价。表7为对年龄与认可度的交叉检验，以检验十字绣机械化的认可度与年龄之间是否存在差异性。

表7　不同年龄段对十字绣机械化认可度的差异T检验

通过对数据分析，结果如表7，其中均值为1．19，即人们对机械十字绣的依赖程度较低，整体来看认可度低。从标准差值可见，对机械化的认可程度在各个年龄层中的分布并无代表性，受访者无论长幼，均在对十字绣的机械化问题中作出相对否定的回答。

事实上，无需专门的十字绣绣花机器，普通的绣花机已经可以量产十字绣。而这种工业产品对手工十字绣是否有冲击？经过表6的调查，相对于机器十字绣，参与者更愿意继续手工刺绣，而不是只购买工业产品。手工本身即是一种艺术，这种艺术无法通过购买机械产品获得，人们也不愿意将机器与自身的参与相比或者代替。这也再一次验证了十字绣作为实现自我认定的手段，对参与者意味着的商品属性之外的价值。

四、十字绣手工技艺的发展模式与趋势

（一）十字绣满足参与者自我实现的需求

十字绣等手工参与行为给人们带来的“自我实现”的心理成就感，是十字绣可以流行开来的重要原因之一。诚然，中国拥有悠久的刺绣历史和种类丰富的刺绣技艺，每一种绣种都有其独特的发展轨迹和运用标准。然而当代社会，传统刺绣的艺术性越强，它所拥有的群众性和民俗性就越弱。回归手工，十字绣是面对大众最为成功的拥有“自我实现”属性的刺绣商品。这种源于人内心最高层次的心理需求，给予了十字绣流行的条件，人们自发地将内心的寄托呈现于绣布之上而非古时女红复杂而社会性的行为准则。对十字绣参与者内心自我实现的需求研究，是十字绣一直发挥并会继续存在的价值和趋势之一。

（二）十字绣更为广泛的接受群体

十字绣以倡导购买者自主绣制为主，销售中没有人工缝制的成本，售价接受度高；对比手工刺绣，十字绣无需熟练的操作经验和方法，从根本上解决了消费者的经济负担和技术负担，更适应快节奏的现代社会生活。另一方面，十字绣已经拥有超过400种颜色的绣线可以选择，图案设计的选择范围广泛，可以符合各个阶层人群的审美需要。

从调查可以看到，下至十多岁的少年，上至60岁的老人，都是十字绣的参与者。这种跨越年龄的

参与群体证明十字绣拥有广泛的接受度。也因为如此，十字绣的图案更加多元，更加利于良性的发展。

（三）十字绣的装饰功用延展

十字绣的装饰效用被更多人关注，装饰位置也有更加多元的选择。不仅是纺织品，将绣布的材料扩展至树脂、金属、木材、纸张等，绣布的格子也可根据绣布材料作出调整，不局限于优质专业绣线，也可以使用其他的线状或片状材料，如电线、电话线、藤条、布条、其他纤维材料等。国外的一些装置设计、家纺设计已经在材料方面有了很多大胆而犀利的尝试，为十字绣在材料的发展提供了至关重要的借鉴意义。随着绣布的材料多元，十字绣的服务范围可以覆盖大部分的生活物品，对私人物品添加专有十字绣标识，或将杂乱的电线整理为美好的十字绣艺术品，十字绣材料多元化的设想符合上述四点价值导向，也给十字绣的创新带来方向。

（四）对传统手工工艺的启示

在传统手工工艺中，完成者通常具有较高的专业素养，手工的学习周期长，特点鲜明，工艺流程严谨，倾向于使用传统工具，注重手工工艺的传承文化和工艺技艺高度。时代的更迭让很多传统手工工艺被现代化的新产品取代，更多手工艺成为了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中的一员，却没有改变手工艺本身的衰落与边缘化。十字绣的工艺技艺简单易学，加之工业集群化的十字绣套件普及，十字绣的推广让它有了广泛的群众基础。这对于传统手工工艺的推广与普及具有重要的借鉴意义。传统手工工艺的工艺流程相对复杂，但是仍有感兴趣的群众有意愿参与，传统手工的工艺能否通过更广泛的群众参与加以传播，值得思考与尝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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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n the Commercial Development of Modern Cross－stitch Craft

CUI Rong－rong，QU Jia－ning

（College of Textile and Apparel，Jiangnan University，Wuxi 214122，Jiangsu，China）

Abstract：Cross－stitch is easily operated without any specific requirements to the age，sex，occupation，education level or the nationality to the operator．Western cross－stitch which was introduced into China only ten years ago，is much more popular even than our traditional embroidery which has over one thousand years of history．The popularity leads to the industrial development with mature mechanized operations，but there are still a large number of consumers are keen to participate in hands－stitch sewing．This paper summarized the merchandise and humanism values of cross－stitch on the basis of the survey questionnaires to Jiangsu and Anhui stitch stores through the analysis on the utility value in order to obtain the value－oriented developmental trend．

Key words：cross－stitch；embroidery；commercial development

（责任编辑张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