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19世纪俄罗斯伟大作家列夫·托尔斯泰的小说《安娜·卡列尼娜》塑造了安娜这一光彩照人、生动不朽的女性形象。小说采用两条情节线索叙事,以多视角聚焦呈现安娜独特形象,通过安娜与多方冲突构成悲剧结局,形成了对安娜悲剧形象塑造的交响结构,展现了安娜不朽的魅力。
【关键词】安娜·卡列尼娜;悲剧形象;交响结构
《安娜·卡列尼娜》是十九世纪俄国伟大批判现实主义作家列夫·托尔斯泰不朽的文学杰作之一。小说自面世以来,主人公安娜·卡列尼娜的人生悲剧一直摇荡着世界读者的心魄,安娜作为一个具有浓厚个性解放色彩的俄国贵族阶级妇女的典型,成为十九世纪的俄罗斯文学中最富有感染力的典型艺术形象之一。通过阅读可以发现,《安娜·卡列尼娜》无论在叙事结构上,还是在人物形象塑造上,都采用了复调式的交响结构。“交响画”、“交响诗”、“交响叙事曲”、“交响素描”,是含义相近的一组音乐名词,此音乐体式由19世纪匈牙利作曲家李斯特首创,他将不同曲式的结构原则融合在一起,在流畅的主导动机的贯穿下,从前向后层层推进,由外向内层层展现一首乐章。在小说中,对安娜悲剧形象的构造和表现手法是多角度、多维度、多侧面的,形成了交响式的结构特色,小说从两条情节线索叙事、多层面人物形象塑造、多重剧情结构冲突等几方面层层推进,形成了安娜的悲剧命运形象塑造的交响式结构。
一、采用两条情节线索的交响式叙事结构
托尔斯泰文学创造最为突出的特点是史诗性叙事。《安娜·卡列尼娜》的史诗性在于作者以史诗性的视角和场面背景,描写了贵族妇女安娜在平庸生活中觉醒的以幸福为归宿的爱情理想,在社会机器齿轮的无情碾压中破碎的悲剧。同时讲述了努力寻找人生高远目标、不断超越个人狭隘利益和自私欲望的列文,在基督教大爱精神指引下探寻自己人生真谛。作品通过这两个人物对生活追求的两种不同方式的对照描写,从不同的维度上揭示了统一的主题,同时也通过这种对照凸显了安娜的悲剧命运形象。从外在来看,安娜的爱情波折悲剧和列文和人生探索似乎没有交集,处于互无关涉的状态,但是从作品的深层结构上来看,二者之间有一种内在的对应关系,这种严谨缜密的布局不仅是作品结构的独特之处,作者更深的用意在于将当时城市贵族资产阶级和农村的宗法式地主庄园这两种社会画面进行对应展现,两条线索中间由奥勃朗斯基及道丽的家庭生活进行拱形式的连接,在作品中,人物的外在行动的心理根源在于资本主义的侵袭,人物行动的不幸和混乱形成了内在的沟通和对话,从而形成最终命运结局的鲜明对照。这是在一个剧烈变化的矛盾社会里城市和农村贵族所共同面对问题,而这个问题在安娜的爱情悲剧和列文的精神探索平行发展的两条情节线索上集中体现了出来,并以人物的不同命运结局形的对照成了一个有机整体。
二、交响式的侧面烘托及人物心理描写
在《安娜·卡列尼娜》中,托尔斯泰以独特的人物肖像刻画技巧塑造了安娜独特的、光彩照人的形象。在对安娜的肖像描写上,作者避免了单一化和平面化,避免了静态的一次性集中描写,而是把人物放到动态的故事情节中进行分散的、多侧面、多角度的动态描写,体现了一种“交响素描”式的多层次感。作者通过家庭、车站、舞会、剧院、卧室等不同的环境、场合,通过不同人物的眼睛一层层、一步步地丰富起来。在哥哥眼里,安娜既漂亮可爱,又让人怜爱,在嫂子眼里,她为人坦诚,善解人意,举止得体,仪态动人,甚至渥伦斯基的母亲也觉得她非常可爱:“跟您在一起,就是把天下走遍,也不会觉得寂寞。”吉提则爱羡、钦慕、崇拜着安娜,“她的心里另有一个感情丰富而又诗意盎然的超凡脱俗的世界。”娜不仅美丽,而且智慧、善良、通达,与之交往的人无不被她的人格魅力所倾倒,安娜的出众和绰约风姿得到了周围人的喜爱,不仅让人产生“爱怜和怜惜之情”。通过别人的感受写安娜,折射安娜的形象,通过侧面描写和间接描写,反映出安娜的丰富的、立体的、丰满的个人形象,这是托尔斯泰人物形象塑造的不凡的手笔。
车尔尼雪夫斯基曾就托尔斯泰心理描写的特色做过非常精辟的概括:“他不是局限于描写心理过程的结果——过程本身更能引起他的兴趣——托尔斯泰伯爵擅长描写人物内心生活依稀可以捉摸的现象,这种现象此起披伏,十分迅速,而又无穷多样。”在《安娜·卡列尼娜》中,托尔斯泰不是以传统的通过静态、单一的肖像描写反映人物内心世界,而是通过安娜的神态、表情、动作、感觉、语言的细微刻画,在动态的叙事中来展示她微妙的内心世界,体现出了一种“交响画”式的多维立体感。当安娜在火车站看到来接她的丈夫卡列宁的那一刻,她的瞬间感觉是:“‘啊呦!他的耳朵怎么会是那个样子呢?”托尔斯泰的深刻之处在于,他表现了安娜心理变化的真实原因并不在于渥伦斯基,而是多年来感情生活干涸的一种合理结果,是偶然中的必然,安娜结婚多年,为什么到这时才发现丈夫的耳朵很难看、很刺眼呢?这说明她在渥伦斯基和丈夫之间做了一种无意识的比较,可以说,托尔斯泰对人物的心理刻画是深入到了人物的潜意识深处。当安娜初见渥伦斯基时,“她故意收起眼睛里的光辉,但它违反她的意志,又在她那隐隐约约的笑意中闪烁着。”隐含着安娜的生命深处的渴望的火焰。当安娜同渥伦斯基在培特西特维尔斯卡娅的客厅相见之时,“她红光满面,但这荣光不是欢乐的光彩,却像黑夜中可怕的大火。”接下来安娜思忖着刚才的事,“她睁着眼睛,一动不动地躺了好一阵子,她觉得简直可以在黑暗中看见自己眼睛的光芒。” 托尔斯泰通过安娜的动作、表情和心理活动的细节揭示出安娜多重和复杂的心理和情感矛盾:她对丈夫感到深深的厌烦,觉得他“沽名钓誉,飞黄腾达——这就是他灵魂里全部的‘货色。丈夫的虚伪和卑劣被她一步步看穿,但是内心深处传统的道德观念又在阻挡着她,使她又充满羞耻和负罪感。但她时而又认为自己没有必要感到羞耻,无意识和意识在激烈地对抗,呈现出了“交响诗”式的交错感。 安娜是一个叛逆者,但是她的骨子里毕竟流淌着贵族的血液,传统的一切道德意识在她的内心深处不断搅扰,所以安娜一方面勇敢地背叛了聊无生趣的生活,发出“罪不在我,我是个活人,我要爱情”的呼喊。另一方面,又不断为自己的行为恐惧不安,安娜的背叛触犯了整个上流社会的虚伪的道德栅栏,刺破了“合法”统治阶层无爱婚姻的虚假面纱,作者把她内心交织的爱与恨、希望与绝望、信任与猜疑、坚定与软弱等矛盾复杂的情感与内心冲突细致地描绘了出来。可以说,安娜的心理时时处处都处于一种动态的、矛盾的、跳跃的过程当中,仿佛交响乐的多种曲式在融合中随着情节的发展中不断层层推进。
三、交响式悲剧冲突,注定安娜结局
安娜的爱情悲剧以家庭矛盾为中心,在与丈夫卡列宁、情人渥伦斯基、以及上流社会的一系列矛盾中得以一步步展现。
一是安娜与丈夫卡列宁的人格冲突。卡列宁是比她大十二岁的年轻的省长,他们的婚姻,是由长辈做主的符合贵族礼仪的买卖婚姻。他们的冲突首先表现在价值观上的冲突。安娜追求自由幸福的有生机的生活,而在卡列宁眼中这只是“无聊的烦恼”,卡列宁的思想中充满了夫权观念,妻子对他来说是一个附属物,这种婚姻将安娜的对生活的热情和希望一点点消磨殆尽。作为一个官僚,卡列宁在和安娜说话时也充满了居高临下的讽刺语调,这让安娜难以忍受,安娜在丈夫的眼神里常常感到自己反倒虚伪的感觉。安娜生性善良、诚挚、纯真,喜爱向往鲜活、充满真情的人间生活,而卡列宁不过是一个僵化的官僚机器,灵魂里所有的东西只是获得功名和升官,所谓理想、文化不过是他的敲门砖而已。除了价值观上的对立,导致安娜家庭破裂的更深刻的原因着在于卡列宁深入骨髓的虚伪,卡列宁的私生活充分显露了官僚政治的丑恶和腐败,他的灵魂已找不到人性的自然感情,只是一个徒有其表的空壳,卡列宁的虚伪在于他不仅在别人面前掩饰自己,而且还在自己面前掩饰自己。年纪轻轻的安娜嫁给了虚伪冷酷的卡列宁,在不知爱情滋味的情况下,和卡列宁机械地生活了多年,忍气吞声地充当着家庭奴隶的角色。在安娜和卡列宁的人性冲突中,作者对人性进行了深入的探查,表达了深沉的悲叹。
二是安娜与情人渥伦斯基的悲剧冲突。安娜和渥伦斯基可谓一见钟情,心有灵犀,在莫斯科和渥伦斯基相遇之后,两人都陷入了迷离恍惚的状态,他们都在内心感到了幸福和忐忑的召唤。在安娜返回彼得堡的车上,他们又相遇了,就这样,二人开始了他们的真实的爱情,他们共同面对了一切,整个上流社会,渥伦斯基的家人,安娜的丈夫和孩子,他们有了爱的结晶,一个女儿。谁会怀疑这样的爱情呢,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之间渐渐产生了不和谐,甚至发生了争吵,相爱的人总是不满足,对于对方总是苛求太多,希望保持初次相逢的激情和亲密,于是,为一句话、一个眼神而斤斤计较,原先最好的情人却居然产生了隔阂。对于出生贵族、前途辉煌的渥伦斯基来说,名誉、地位、前途这些被列文是为十分重要的东西,他都可以弃而不顾,可以说他身上具有许多卡列宁说不具备的优秀品质。但是他的贵族的自私给安娜造成了很大的压力,为了维持自己的社会空间,在安娜和上流社会之间,他不得不向现实妥协,无形之中将安娜彻底孤立了起来。在这种混乱和矛盾中,由于渥伦斯基的疏离,竟然安娜走上了绝路。总之,安娜和渥伦斯基的冲突不仅是人性的普遍冲突,也是社会观念冲突在这场爱情纠葛中的集中体现,更是自由爱情、个性解放和社会舆论、伦理道德的残酷较量的集中显现。
三是安娜与“上流社会”的悲剧冲突。如果安娜和渥伦斯基只是两个普通人,没有身份上的规约和束缚,也许他们的爱情会非常完美。然而,安娜和渥伦斯需要共同面对的,是那个虚伪的上流社会,从他们邂逅的一开始,这个社会的阴影就一步步向他们逼近,压缩着一对情人的生存空间,安娜在这种巨大压力的催逼之下,精神和心理也开始不断扭曲和变形。于是,安娜从一开始的从卡列宁那里争取自由爱情开始转向从上流社会那里争取渥伦斯基,安娜和丈夫卡列宁、情人渥伦斯基的冲突,实质上是同整个上流社会的冲突。卡列宁代表的是一个以权力说话的冷酷的、虚伪的官僚集团,在他们眼里,爱情只是生活的附庸,官位和名声财是至关重要的东西,婚姻和爱情在虚伪的灵魂那里都是可以随意摆置的玩偶。卡列宁和朗德、莉蒂娅打着宗教、荣誉、拯救的幌子合谋迫害安娜。在温情脉脉的面纱背后,社交圈的贵妇们对安娜充满了仇恨,“已在准备一把把泥土,等时机一到,就向她掷去。”当安娜无畏地向上流社会的“礼节”挑战时,上流社会着显露了丑恶狰狞的一面。他们以道德的名义对安娜施以践踏羞辱来标榜自己;他们堂而皇之以宗教和法律的名义剥夺安娜做母亲的权利,把安娜一步步逼上绝路。“全都是谎话,全都是欺骗,全都是罪恶!……”安娜临死之前的呼喊,是对肮脏上流社会的“最后审判”。
综上所述,托尔斯泰作为19世纪俄罗斯文学的巨匠,在《安娜·卡列宁娜》中,以做卓绝的艺术才华,通过炉火纯青的多样的艺术手法,以爱情悲剧这一主导动机为核心,通过交响式双重叙事线索、交响式交响式多角度心理描写、人物之间悲剧式的多重矛盾冲突,从前向后层层推进,由外向内层层展示,一步步清晰深刻地展示出安娜的爱情悲剧,塑造了鲜活丰满、优美崇高的主人公形象,使作品充满了独特的、鲜明的艺术魅力,影响了一代又一代善良的读者,从而也奠定了安娜在世界文学形象宝库中的崇高地位。
【参考文献】
[1] 列夫·托尔斯泰. 安娜·卡列尼娜[M]. 周 扬, 译. 人民文学出版社, 1981: 83, 107,111,176.
[2] 车尔尼雪夫斯基. 俄国作家批评家论列夫·托尔斯泰[M]. 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 1982: 89.
【作者简介】
付玉东(1980—),男,甘肃酒泉人,新疆巴音郭楞职业技术学院语文教师、讲师,本科学历,主要研究方向:高职语文教学及文学基础理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