遍地杀机

2015-12-27 02:40洪顺利
东方剑 2015年2期
关键词:一川全镇

◆ 洪顺利

遍地杀机

◆ 洪顺利

1

现场在“杀猪镇”一个叫桃花庄的村子西边的一个桃园里。

古城市公安局刑侦总队重案队大队长丁一川带着他手下得力的几员大将率先下了车,朝桃园里走去。

走在前面的是重案队一队队长汪洋,还有两个“老干探”,一个叫唐继烈,另一个叫郑家桥。

与丁一川并行走的是重案队两个年轻漂亮的女刑警李鸥和于美珠。

女法医王瑾手提现场勘查箱,身穿一件白大褂,外人一眼看上去很像是医院里的大夫。

她紧走几步赶上丁一川,小声说道:“听接报案电话称,有一男一女两人在这个桃园里上吊自杀了。看这片桃林的树枝距地面的高度都不是很高,能在桃树上吊,看来这两个死者的身材恐怕不会太高……”

丁一川转过头对王瑾微微一笑:“我说我的王……大法医,你今天这是怎么了?连尸体还没看到,就跟个新手似的主观臆断起来了?”

王瑾把头一昂辩解道:“我的意思是说这个现场很反常,十有八九这两名死者是让凶手故意挂在桃树枝上的……”

李鸥和于美珠听后不约而同地转头看了王瑾一眼。

于美珠用佩服的口吻说:“王姐,如果今天这个现场真如你推断的那样,你可够得上是法医界的神探了……”

李鸥没有出声,只是用狐疑的眼神扫了王瑾一眼。

她在暗自思忖:人还未进现场,就能推断出在桃园里上吊的一男一女是他杀,这也太神了吧!

丁一川了解自己手下的心思,他用一种非常肯定的口吻对李鸥和于美珠说道:“王瑾的推断靠谱!”

李鸥和于美珠同时转头看了看丁一川。

说话间,众人走到了桃园的入口处。

丁一川四下里扫视了一下,只见桃园的外围都是用铁丝网围挡的。眼前的入口处宽约三四米的样子,用树枝扎了两扇篱笆门,一条土路笔直地延伸到桃园深处。

在桃园入口处聚集着大约二十几个人。

早已恭候在此的北山分局刑侦支队队长雷振山迎了上来。

丁一川面带愠色地质问了他一句:“雷队,这么多人都聚在这儿是干什么的?请你马上把不相干的人都请到桃园外边去!”

雷振山汇报道:“丁队,这些人里有杀猪镇的领导,还有报案人……”

丁一川:“把报案人留下,其余不相关的人都请出去!现场在哪儿?”

雷振山一挥手,示意手下的刑警先将“杀猪镇”的领导请到桃园外边等候,然后,他在前面引路,向现场走去。

当丁一川默数着走过第五排桃树时,在靠土路右手的第二株桃树间,他透过浓密的桃叶,隐约瞥见了在那株桃树上“挂”着的一男一女。

他下意识地朝桃树下面看了一下,桃树下没膝高的野草间,有一片呈直线状的野草有明显的倒伏,呈现出一条人为的拖痕!

他不由得暗自冷笑了一下,心说凶手真是吃饱了撑的,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非要将两个死人挂在树上。

难道是为了故意制造一种自杀的假象?

这手段也太低幼、太小儿科了吧!

丁一川朝身后一挥手,示意技术人员先进去,对现场状况进行全方位的录像和拍照。

紧接着,三名技术人员又对倒伏的草丛进行了仔细的勘验。

非常遗憾的是,技术人员没能提取到有价值的足印。

丁一川带着女法医王瑾,三名男技术员及汪洋、唐继烈、郑家桥、李鸥、于美珠向悬挂着两具尸体的那棵桃树走去。

两具尸体在树叶的掩映下,悬挂在桃树枝干上。

丁一川站在桃树前,仔细察看了挂在桃树右侧一根老枝上的女尸。

女尸身高在1.65米左右,一时无法准确地判断出她的实际年龄。只见她上穿一件淡藕色衬衫,下穿一条浅灰色女裤。一双肉色无跟丝袜套在脚上,没有穿鞋。在她的脖颈处缠绕着细麻绳,身体垂直地悬挂在树干上,脚离地面大约有10厘米的距离。

看到这里,有一个现象引起了丁一川及众刑警的警觉和高度关注——那就是上吊的女人双目紧闭,嘴唇紧闭。

此时,对这些常年经办刑事案件的刑警来说,眼前的这个离奇现象,不用费什么周折,就知道这具女尸是死后被人挂在树干上的。

于美珠用一根手指顶着自己的下巴,语气肯定地对李鸥说:“鸥姐,这具上吊的女尸不正常!”

李鸥两眼盯着女尸,不动声色地附和道:“是不正常。”

站在一旁的丁一川听到她俩的一问一答,问道:“说说哪儿不正常?”

于美珠答道:“上吊的人不应该嘴唇紧闭。由于重力下压,绳索悬紧的缘故,会造成上吊者因呼吸困难而张大嘴,故而舌头外露……”

李鸥接着说:“同时也会造成两个眼珠明显向外突凸。因此,我想她在被人挂在树干上时,早已死亡多时了……”

于美珠也说:“对。我也认为这里不是凶案的第一现场……”

站在不远处的汪洋走过来,赞许道:“你们俩分析得很到位。不过,至于死者的致命伤,那可就要靠王瑾来认定了……”

丁一川没有说话。

他眯着双眼大致扫视了一下女尸的身量和体型特征。

这个女子的身材保持得很匀称,不胖不瘦。以他的目测,这个女子的体重最多不会超过110斤!

他想,如果凶手将她托起后用绳子将其悬挂在树枝上,显然不会太费力。

凶手这样做的意图是再明显不过了——制造死者上吊自尽的假象!

他弯下腰,顺手从草丛中找到一根树枝,然后他以女尸双脚下的草丛为圆心,用树枝向四周的草丛扒拉开去。

一把有些生锈的剪子、一段麻绳和一双女式皮凉鞋散落在草丛中。

他直起腰,马上将两个男技术员叫了过来,先对草丛中的物品进行拍照,然后按技术要求将几样物品装进了塑料袋里。

丁一川又走到距悬挂男尸约一米远的地方,男尸悬挂的状况让他多少有些惊讶!

准确地说,这具男尸不是“吊”在树上的,而是依靠在树干上的。尽管男尸的脖颈处也让人勒了几圈细麻绳。

这具男尸身量中等,身高也就在1.70米左右,赤裸着上半身。

丁一川暗自估算了一下:眼前这个男人的体重至少在200斤左右。

或许是死者过于肥胖的缘故,凶手根本就无法将其悬挂在树枝上,以至于形成了这样一种情景:缠绕在死者脖颈处的细麻绳至少“拴”死在了树枝上,死者粗壮的两条腿略微有些弯曲,双脚呈一个斜面接触到了地面上!

死者下穿一条黑色裤子,脚穿一双质地极佳的黑皮鞋。

这时,丁一川手下的众刑警都围拢了过来,目睹到这具男尸怪异的姿态,一时都陷入了沉思。

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在这具男尸的肚皮上,贴着一张A4复印纸。纸上打印着两句话:

——杀猪镇一义士

丁一川从一个技术员手里要来一副白手套。

他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揭开贴在死者肚皮上的胶带,将复印纸拿在手上,反复察看了一下。

他在想一个问题:凶手是有意为之吗?

很明显:凶手的真实意图并非是故意伪造这一男一女上吊自杀的假象,而是一种疯狂的报复杀人之后的发泄!

凶手可能根本就没考虑过反侦查这个层面的问题,而是气焰嚣张地采取了一种极端的示威方式。凶手想用这种方式告知杀猪镇的人:他杀死这一男一女的目的是替天行道、为民除害。

女法医王瑾让几名男技术员帮忙,先后将两具尸体从树枝上解了下来,然后轻轻地放在距离桃树不远的草地上。

王瑾俯下身,首先对男尸进行了勘验。

但见男尸从脖颈处直至双脚,都呈现出明显的尸僵状态。

她又转过身去查看了一下女尸的躯体,情况与男尸差不多,同样呈现出了明显的尸僵状态。

丁一川侧转过身,问北山分局刑侦支队支队长雷振山:“报案人是干什么的?”

雷振山:“报案人叫张志富,今年58岁,是这个桃园的园主……”

丁一川朝雷振山一挥手:“走吧。你把张志富叫到现场对面的那片桃林里,我要听听他目击现场的情况……”

说到此处,丁一川带着手下的刑警呼啦啦地蹚着桃园里的野草,向现场对面的那片桃林走去。

当雷振山把张志富带到丁一川等众刑警面前时,张志富神情显得异常惊恐,两眼直勾勾地望着众人,始终不敢朝现场方向张望。

张志富极力控制着自己恐惧的心理,他有些结巴地说道:“我叫张、张志富,58岁,是、是杀猪镇张各庄村、村民,这片桃园是我承、承包的。”

丁一川:“除了承包这片桃园,家里还有别的营生吗?”

张志富:“我家里还养了四十多只羊。”

丁一川:“收入还不错吧?”

张志富:“一年下来能收入个万八千的。”

张志富见眼前的这位警察说话挺和气,紧张的心才慢慢地平静下来,他继续说:“我承包的这个桃园,每年到8月底大桃就采摘完了,桃园里一时荒草丛生,任由野草疯长。每日里我就把羊赶进桃园吃草,这也算是一举两得吧……”

丁一川:“那您就讲讲今天早上看到现场的经过吧。”

张志富:“今天早上6点多钟,我赶着羊群从家里到了桃园,羊群在头羊的带领下很快钻进园子,我就坐在园子的边上抽烟。没一会儿,我觉得羊的叫声有点异样,就走进桃林去看,在现场的附近,猛然发现在一棵桃树上吊着一男一女两个人!脸色惨白,很吓人……”

丁一川转过身问雷振山:“两名死者的身份你们查清楚了吗?”

雷振山非常肯定地答道:“查清楚了。男的叫王全镇,今年50岁,是杀猪镇的镇长。女的叫陈诗歌,今年35岁,是杀猪镇王各庄乡的乡长助理……”

丁一川当即对案发情况进行了梳理:有一点可以肯定,凶手对现场的状况非常了解。

由此可以推断出:凶手就应该是杀猪镇这一带的人。

想到此处,他低声对手下的众刑警布置道:“马上对两名死者的亲属及杀猪镇的镇领导逐人开展拉网式的调查。”

汪洋提出:“咱们今天来的人手不够。”

丁一川:“那就让北山分局的刑警一同上。这样,我明确一下分工:汪洋你负责对死者王全镇家人的调查;郑家桥负责对死者陈诗歌家人的调查;唐继烈负责对镇领导开展调查;我和李鸥、于美珠三人对杀猪镇所有班子成员进行调查……对了,北山分局来的刑警除了抽一些人配合我们的调查之外,其余均由支队长雷振山牵头,迅速奔赴杀猪镇的25个村,逐村开展调查走访工作。”

众刑警领命而去。

此时的丁一川,脑海里浮动着一个关键的问题——第一现场在何处?而尽快找到第一现场则是迫在眉睫的首要任务。

2

杀猪镇政府大楼坐落在一个郊野公园的南侧,与公园仅一墙之隔,公园的名字很有诗意——望山湖公园,在公园的北面建有一个望山湖宾馆。

丁一川将办案地点临时设在了望山湖宾馆的一间会议室内。

经了解,杀猪镇的镇领导共有9人。丁一川带着李鸥、于美珠首先对镇党委书记郭兴凯进行了访问。

谈话是在宾馆内一间小会议室进行的。

郭兴凯看上去也就四十五六岁的样子,个儿不高,人显得很精干。或许是因为今天早上突发重大命案的缘故,他的脸色僵硬,神色很凝重。

丁一川首先请郭书记简要地介绍一下杀猪镇及镇领导的情况。

郭书记不假思索地说道:“我们杀猪镇坐落在古城市北山区北部的丘陵地带,全镇由杀猪镇和王各庄乡两个乡组成,共计25个自然村,人口近4万人。我们镇在历史上是以传统的生猪养殖为业,随之也伴生了屠宰业的发达,杀猪镇一名也由此而来。”

李欧问:“这么说来,该镇从事生猪屠宰行业的屠夫也不在少数了?”

郭兴凯答道:“确实如此。这么讲吧——我们镇每个村都有不少屠宰户,并且都是世袭的。”

丁一川明白李鸥问这个问题的用意。

他对郭兴凯说:“请你再具体介绍一下王全镇的个人情况……”

郭兴凯沉吟了片刻,语气平和地说道:“我是一年多前到杀猪镇任党委书记的。对于王全镇个人的情况,只能说有一个大致的了解。怎么评价他这个人呢?王全镇个人的能力比较强,驾驭全镇工作也是驾轻就熟,特别是他的大局观和开拓创新意识,在我们镇领导班子里是有目共睹的。”

丁一川问:“你对王全镇身上的毛病怎么看?”

郭兴凯听后没有马上回答,他思考了片刻后才谨慎地说道:“他这个人喜欢大权独揽,一般听不进别人的不同意见;也喜欢搞一些政绩工程,为此老百姓也都颇有微辞。”

丁一川听到此处,单刀直入地问了他一个敏感话题:“王全镇在廉洁自律方面及个人生活上有什么问题吗?”

郭兴凯听后微微一怔,沉默了片刻后,他话语有些迟缓地说:“您提的这两个问题,我一时半会儿说不太好……”

李鸥见郭兴凯一反常态的态度,心生疑虑,她启发着说道:“王全镇被人谋杀了,警方要了解他生前的真实情况,请你不要有什么顾虑。”

郭兴凯听后默默地点了点头。

此刻,郭兴凯的心里明白,想逃避问题是不可能的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轻轻地咳嗽了一声,然后说道:“王全镇身上确实存在一些问题!比如说在廉政方面,据我所知,已经有几个举报人举报他有重大受贿问题,还听说市纪委已经开始对其开展调查了。至于他个人生活方面,镇里也有不少传闻,说他不止一两个情妇,但这些只是传闻而已……”

丁一川听到此处,马上追问道:“今天现场发现的那具女尸,听说叫陈诗歌,与王全镇又是什么关系?”

郭兴凯用不太肯定的口吻答道:“我只是听别人说过,这个陈诗歌与王全镇关系暧昧。为这事,在案发前一个多月我还提醒、暗示过王全镇,希望他注意影响,不要闹出什么事来。哎!今天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是我这个当书记的没尽到责任呐……”

丁一川问郭兴凯:“郭书记,你认为王全镇被人谋杀,会是什么人下的毒手呢?就案件性质而言,属于报复杀人还是情杀呢?”

或许是丁一川的这句话给了郭兴凯一些启发,他语态坚定地说道:“凭我的直觉,王全镇十有八九是死于报复杀人。”

“噢,那就说一下你的依据吧。”

“怎么说呢?在基层工作,尤其是当干部的哪有不得罪人的?依我这些年在基层工作的经验,我深深地感到:基层干部难当,风险随时存在啊!”

说完这句话,郭兴凯停顿了片刻,他看着几位刑警不解的眼神解释道:“农民,什么是农民?当下,他们以个体为中心,眼中时刻盯着自身的利益,在大多数人的意识里,个人利益不受侵害是头等大事。工作中,不管你因何缘故,只要触犯了他们的利益,谁的心里能平衡呢?有的问题一时间得不到解决,就积怨成恨,难免有人要铤而走险实施报复了。”

丁一川听后点点头,认为郭兴凯的分析不无道理。“你能具体地提出一些与本案有关的嫌疑人吗?”

令众人没想到的是,郭兴凯竟马上提出了3个重点嫌疑人!

这3 人确实都与王全镇有矛盾。

第一个嫌疑人叫王武,是王全镇第二任妻子盖丽的前夫。

第二个嫌疑人叫刘达民,是个上访老户,曾扬言要把王全镇给“办”了。

郭兴凯接着说到了第三个嫌疑人。

他说:“这个人叫范长豹,男,今年不到50岁,他是杀猪镇范家庄人。我怀疑他是有依据的。他有个哥哥叫范长虎,是我们杀猪镇的副镇长,在三年前突然失踪了,至今杳无音讯,而警方也没能拿出个像样的说法……”

李鸥有些不解:“这个案件与范长豹有什么关联吗?”

郭兴凯点点头。

丁一川:“为这事范长虎之弟范长豹要为其兄报仇,从而谋杀了王全镇?”

郭兴凯未置可否地回了一句:“谁又能说没有这种可能呢……”

3

掌灯时分,丁一川撒出去开展调查的刑警,都陆续回到了望山湖宾馆。

众人吃过晚饭后,就在宾馆一间大会议室里召开了案情会商会。

郑家桥首先发言。

他说道:“通过今天早上出现场、勘验两具尸体,从两名死者脖颈处的刀口看,可以认定本案系他杀无疑!案件性质可以认定为是一起经过精心策划的谋杀案。”

女法医王瑾拿出了最具权威的推断。

她说:“从我们出现场勘验尸体的结果看,以尸体出现尸僵的情况来推算:死者的死亡时间应在昨天晚上10点左右!”

汪洋向大家汇报了他带人调查王全镇家人的情况。

“经过我们走访王全镇的住家——王家营镇王家村,摸清了王家的基本情况。王家村位于杀猪镇以北15公里处,经查,王全镇自幼在王家村长大,父母健在,有一个姐姐、两个哥哥。10年前他当上了王家营镇的副镇长,6年前又调至赵各庄镇任了两年的副镇长,4年前被调至杀猪镇当镇长。他结过两次婚,前妻叫王翠翠,生有二子,长子叫王双文,次子叫王双武,今年都已经二十多岁了。在10年前,王全镇与王翠翠离婚,不久,王全镇就与杀猪镇乡的盖丽结婚。婚后两人一直住在距杀猪镇以南10公里的一个叫赵家营的赵家村。对了,赵家营是盖丽娘家人的居住地。在我们调查的过程中,有人反映王全镇在赵各庄镇任副镇长期间,在该镇自建了一幢仿古的四合院……”

丁一川眉头一紧:“赵各庄镇在什么位置?”

汪洋答道:“从杀猪镇往东5公里的样子。”

根据汪洋的描述,丁一川用笔飞快地在一张纸上画出了一个示意图。

赵家营镇赵家村

丁一川将这张示意图举起来,对现场的刑警说道:“请大家注意一下这张方位示意图,死者王全镇的生活圈子出不去这方圆25公里!由此我认为:这四个地方都应列为我们的工作范围。我特别要强调一点,王全镇、陈诗歌被谋杀的第一现场大致是出不了这方圆25公里的!”

郑家桥介绍了他调查死者陈诗歌背景及家庭情况的结果。

“陈诗歌今年35岁,是杀猪镇王各庄乡的乡长助理。她丈夫叫祝捷,今年33岁,是古城市安居装饰建材城的老板,据说个人资产有2个多亿。”

丁一川问:“他们的住家在哪儿?”

郑家桥:“现住在古城市北山区兴华大街的一个高档别墅区内。”

丁一川:“这个祝捷你们正面接触了吗?”

郑家桥:“为了稳妥起见,我们正在进行外围调查。”

丁一川转过脸问唐继烈:“你了解清楚王全镇案发前的去向了吗?”

唐继烈点点头:“经我向杀猪镇其他镇领导了解情况,他们都证实昨天上午,王全镇在镇机关小会议室开了整整半天会,下午又在办公室接待了一位港商,洽谈有关投资的事宜。说是港商准备在杀猪镇投资修建一个超大规模的奶牛养殖场,大概在下午4点左右,他一个人开车出去了。为此,我特地询问了王全镇的司机赵兵。经赵兵证实:昨天下午4点左右,王全镇只是给他打了一个电话,说他今天晚上外出办事,就不用他开车了。”

这个王全镇独自一人外出去哪儿了呢?

有一个问题并不是很明确的:他在案发时一定是与陈诗歌在一起?

第一现场?

第一现场又在哪里?

丁一川的脑海里飞速掠过这几个问题。一时间无法找到准确的答案。

他思考着:这个王全镇为何要在赵各庄镇建一幢仿古的四合院?

那么,这幢四合院会不会就是第一现场呢?

一闪而过的念头,让他为之一振。他对唐继烈说:“你马上找到赵兵,我们要去一趟赵各庄镇。”

办案高手的第六感觉是有异于常人的,这与他们从事命案侦查的阅历是密不可分的。

令所有在场的刑警都不曾想到的是:位于杀猪镇东面5公里开外的赵各庄镇——王全镇营建的那幢四合院,竟真的是第一现场!

4

大约40分钟后,丁一川率领手下的刑警驱车来到了赵各庄镇。

在赵兵的引领下,一行人来到赵各庄镇东南角的一大片枣林内,见到了王全镇建造的那座仿古四合院。

据赵兵介绍:此处他并不常来,仅有的几次送王全镇到此,他也只能将车停在院外,并没有走进过院内。这里的人,他只见过一个光头、年龄在60岁上下的小老头,王全镇说他是看院子的人。

郑家桥在周围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枣林里,用聚光手电把四合院的周边照了一下,然后聚光在院门上,只见大门紧闭,四处静寂一片。

他走上台阶,抓起一个门环,重重地在大门上叩了几下,同时高声向里面喊了几句:“有人吗?快开门,我们是警察!”

院门里没有任何回音。

丁一川冲唐继烈一努嘴,把头微微一甩。唐继烈心领神会。他冲身后的一个年轻刑警说道:“上!”

年轻刑警双手扶在院墙处,唐继烈掏出手枪,双脚蹬在那个刑警的肩上,麻利地翻身跃墙,跳进院内。

院门被打开了。丁一川带领着众人蜂拥而入。

绕过影壁,几个聚光手电瞬间就将黑漆漆的院落照得如同白昼。

一个刑警喊道:这里有人。

众人聚过去,只见一棵石榴树下直挺挺地躺着一个小老头。他的身下全是血渍,看情形已死亡多时了。

赵兵在刑警的带领下走进院子。郑家桥让他上前看看是否见过死者。他被眼前的情景吓坏了。

他哆哆嗦嗦地说:“是、是这个小老头,他就、就、就是看门人。”

丁一川用手电又四处照了照,他发现从四合院正房的台阶下至院门的甬路上,有一大道子血迹留下的拖痕。

他马上示意随行的技术员进行提取。然后,他走进了正房,在正房青砖铺就的地面上,留有大片的血渍。

东屋是个书房,物品摆放整齐,没有人为翻动的痕迹。西屋是卧室。卧室的物品也整齐地摆放着,地上没有血迹。墙角的一个衣架上,挂着一件女式淡黄色的半袖衬衫和两个挎包。一个是坤包,一个是男式黑色手包。

他上前将这两个包打开,依次检查了一遍。坤包内有陈诗歌的身份证、驾驶本,还有十几张卡和1万多块钱。男式手包里也有现金1万多块,并有一张王全镇的工作证。

看着大家忙碌的身影,丁一川丝毫兴奋不起来,凶手留给他的谜团和悬念太多了!

5

一个意想不到的情况出现了——死者王全镇的妻子盖丽在听到丈夫的噩耗后,禁不住这突如其来的打击,悲伤过度被送进了医院。

杀猪镇妇联主任毛爱竹陪同丁一川、李鸥、于美珠三人来到了赵家营镇卫生院。

虽说这是一家镇级卫生院,但规模不小。一幢八层高的浅灰色大楼矗立在赵家营镇的主街上,显得挺气派。

丁一川等人来到位于六层的住院部,走进了一间特护病房。

盖丽躺在病床上,面无表情,两眼犯直,呆呆地望着天花板。在她的床边,坐着杀猪镇镇政府的两名妇联干部。

毛爱竹上前介绍道:“这几位是古城市公安局的刑警,他们有一些情况想向你了解一下。”

盖丽听罢,慢慢地转过头看了一眼来人,然后吃力地想坐起来。

丁一川上下打量了一下盖丽。正如赵振国描述的那样,盖丽长得很是出众,看上去一点不像40岁的女人。

还没容丁一川说什么,盖丽就迫不及待地问道:“我丈夫是怎么死的?他死在了什么地方?”

丁一川如实相告:“你丈夫王全镇被人用刀抹了脖子,死在了杀猪镇一个桃园里……请你不要过度悲伤,要节哀顺变。”

盖丽低垂下头,双手掩面而泣。

过了好一会儿,丁一川对盖丽说:“王全镇被害,我们警方正在抓紧开展侦破工作。老话说人死不能复生,我们警方希望你能积极向我们提供有关的线索……”

盖丽用手抹了一下眼角的泪痕,咬牙切齿地从牙缝里冒出一句话:“这事一定是王武干的!”

丁一川:“说说你的理由吧。”

盖丽:“这事还要从十多年前说起。我和王武是经人介绍认识的,那年他30岁,我29岁。恋爱一年后我们结了婚,婚后住在杀猪镇王家村。当时,王武的老父亲在北山承包了一个沙石场,他每星期都过去帮忙照料生意,由于沙石场离家有50多里地,一般他都是一个星期回家一次。就在我们婚后一个月,我们家的邻居——王武的一个远房亲戚,叫王军,他多次用语言挑逗我,说些不堪入耳的话。还有一天夜里,王军在外面喝醉了酒,突然闯进我家,企图强暴我,我拿起菜刀反抗,他才仓皇跑了出去。事后,我把这件事向王武说了,他找到王军要跟他玩命。王军自知理亏,就定了一个饭局,请上王武的大舅、二舅说情,他也一个劲儿地赔礼道歉、认错,表示今后不会再干这种缺德的事了。王武看在两个舅舅的面子上,也当场表态说这事就过去了。于是四个人就开始喝酒,结果可想而知——都喝高了!王军酒后失德,开口骂人,到后来还口口声声地说自己根本就没有调戏我!王武一听他不认账了,随手抄起一个酒瓶朝王军砸去,酒瓶被砸了个粉碎,一块玻璃碎片扎进了王军的太阳穴,王军当场死亡。他也因杀人进了大狱。”

听完盖丽的叙述,丁一川问:“为这件事王武被判了多少年?”

盖丽答道:“14年。”

丁一川:“据我们了解,在王武被判刑入狱不到半年,你就和王全镇结婚了。你能说一下这个婚变的过程吗?”

盖丽听后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当我得知王武被法院判了14年的有期徒刑后,就萌生了与他离婚的念头。你们想想,我一个女人,横竖不能就这样守活寡!王武也给我搁下一句话:你等不等我,自个儿拿主意吧!我后来能和王全镇走到一起,过程很简单。王全镇当时已经离婚,是王家营镇的副镇长,我当时在王家营镇镇政府当办事员,他是我的顶头上司。他对我的处境极为同情,加之工作关系,我们每天都在一起,怎么说呢,就是我俩都感觉到了对方的存在,按当下时髦的说法,就是彼此来电,情感上有了化学反应。往细了说,我也说不太清楚,反正后来我们就结婚了……”

丁一川:“那你与王全镇结婚前,肯定要先跟王武离婚,他没有阻拦吗?”

盖丽:“没有。我委托律师去了一趟王武服刑的监狱,据律师讲:他没说什么,很痛快地就在离婚协议上签了字……”

丁一川:“经过就这么简单?”

盖丽:“有什么复杂的?现在离婚的人多了……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丁一川思索着。他单手托着下巴,仔细地凝视着盖丽的眼神,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他问道:“目前,警方正在全力以赴地开展对王全镇被人谋杀一案的侦查工作。你作为被害人的直系亲属,可否向我们提供一些你认为有价值的线索呢?”

盖丽听后,似乎早有准备,她音量猛然高了许多:“凭我的直觉,全镇被杀,一定是王武干的!”

丁一川微微一愣:“你根据什么怀疑是王武干的?”

盖丽:“我有事实根据。”

丁一川:“那你就说来听听。”

盖丽:“大约在一年前,王武因在监狱服刑期间表现得好,被减了刑,提前出狱了。半年前,突然有一天王武给我打来电话,说要找我谈谈。我很烦,说咱俩已经没有关系了,就挂了电话。上个月的一天早上我去上班,没想到他竟在厂门口拦住了我,说要跟我重归于好!还说他当年在狱中在离婚协议上签字不是出自他的本意。我说事情都过去那么多年了,说这个还有什么意义?我们已经不可能了!谁知他竟动手扇了我一个耳光!然后丢下一句话就走了。”

“什么话?”

“你等着,我一定‘办’了王全镇,报我的夺妻之恨。”

在对盖丽的谈话快要结束的时候,丁一川又问了她两个问题。

“你知道你丈夫在外面有女人吗?”

盖丽回答的很干脆:“只是听说。”

“你知道你丈夫在赵各庄镇有一套四合院吗?你去过吗?”

盖丽回答得同样很干脆:“听他念叨过一回,没去过。”

丁一川听后有些将信将疑。

对于盖丽所言,其中有多少是真话?掺了多少水分?这还要在下一步的调查中进行剥离、甄别。

不管怎么说,王武的出现,为“9·15”案的侦破打开了第一道门。

6

在走出赵家营镇卫生院的大门时,丁一川给郑家桥打了一个电话。

他在电话里向郑家桥询问了他和唐继烈调查王武的情况。

郑家桥汇报道:“丁队,王武的情况我们基本摸清了。案发时间段内他没有在家,去向不明。现在这小子刚回村没多久。”

丁一川听后喜上眉梢:“你们马上将王武拘传到咱们重案队,今晚立即对其展开突审。”

挂上电话,他转身对李鸥和于美珠二人说:“你们俩分别通知咱们各组人马,立刻从杀猪镇撤回队里。”

于美珠还有些不解:“可是,这里的调查还在继续呀。”

丁一川坚定地答道:“下一步,咱们就要与嫌疑人正面交锋了,杀猪镇这地界不太好开展讯问工作。”

于美珠恍然大悟。

局外人对此常识当然一无所知。办案刑警却深谙此道。因为就一般情形而言,讯问环境是很有讲究的。

一个半小时后,丁一川带着李鸥、于美珠一同返回了位于古城市中心地带的重案队办公驻地——那幢灰白色的办公大楼内。

丁一川刚走进他的办公室,郑家桥、唐继烈、汪洋等人也都前后脚的走了进来。

郑家桥汇报道:“我们已经把王武传了进来,正在讯问室里候审呢。”

丁一川坐在办公桌前,问了汪洋一句:“对死者陈诗歌丈夫祝捷的调查有什么进展?”

汪洋汇报道:“有。我带人赶到祝捷的办公地点,与其进行了正面接触。此人不像一般受害人家属表现的那样悲痛万分,反而显得跟没事人似的,照常上班,一脸轻松,这本身就很反常。丁队,你看下面……”

丁一川听后“啪”地一拍桌子:“你马上带人去传祝捷,待我审完王武,咱们就会会这个祝捷。”

汪洋领命而去。

丁一川站起身,对众刑警挥了一下手:“马上到讯问室,对王武进行突审。”

讯问室里灯火明亮。

令丁一川颇感意外的是——王武坐在被讯问的椅子上,正神态自若、一脸轻松地抽着烟,嘴里不时径自哼唱几句小曲,还时不时地与看押他的两名年轻刑警搭讪。

丁一川坐在了讯问台后面,李鸥坐在他的左侧负责记录,于美珠坐在他的右侧负责录音。

唐继烈、郑家桥坐在讯问台的另一侧,主要是对嫌疑人起一种震慑作用。

让所有在场刑警始料不及的是,这个王武突然来了个反客为主,他对丁一川说道:“我知道你们怀疑我有谋杀王全镇的嫌疑,对吧?”

丁一川听后并不否认,他没说话,只是轻微地点了一下头,表示认同。

王武一脸的张狂劲:“我看你们是找错人了。这么说吧——我还真想找人把王全镇给‘办’喽!他奶奶的!天下还真有替天行道的真英雄,替老子出了这口恶气!我说刑警大人,你们能否帮我个忙——等你们抓住了真凶,等这小子走上刑场的那天,我备点好酒菜,送送这位义士。”

丁一川一脸的严肃,他正色道:“王武,你有过杀人前科,与警察打过交道,这一点我们彼此心里都很清楚。现在我正告你:你要摆正位置,如实回答我提出的问题!”

王武见自己耍的一套没奏效,只好收敛起他的张狂劲儿,下意识地一缩脖子:“是,是是。规矩我是知道的。”

丁一川问:“照你开头的话茬儿,你有谋杀王全镇的作案动机喽?”

王武并不回避丁一川的质询:“没错。我知道你们刑警都不是吃素的。我的前科及刑满出狱的情况,你们应该早已摸了个底儿掉了!刚才您说我有谋杀王全镇的动机,对此,我并不否认。至于我的动机,说直白一点,我不能忍受夺妻之恨!”

丁一川:“此话怎讲?”

王武:“在10年前,我因‘激情杀人’将我家邻居王军误伤致死,被判了14年有期徒刑。入狱后不久,我妻子盖丽委托律师到监狱找到我,她提出离婚,让我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为了她,我签字了。”

丁一川:“照你这种说法,你是自愿离婚的。那你又为什么口口声声地要杀王全镇,说是要报夺妻之恨呢?”

王武身量中等,身体很壮,留着一脸络腮胡子,长着一脸横肉。

听到丁一川的问话,他把两只大眼睛一瞪,粗声粗气地说:“在一年前,我出狱了。回到家,听街坊四邻说起当年盖丽跟我离婚的事,都说你小子让人给戴了绿帽子。是王全镇勾引了你老婆,盖丽借你入狱的当口,才向你提出了离婚,你小子让人一直蒙到了现在……开始我不信,可是好多人都这么说,我就真往心里去了。我想:当年我为盖丽出气,犯下了人命案,那咱也算爷们儿!可如今,我让人给利用了不说,我这脸面也没地方搁呀!这事儿让我在乡亲们面前还真抬不起头来……这只是其一。其二呢,在我杀人入狱那年,我在村里承包了一个鱼塘,签的是10年承包协议。没承想,当我出狱后,鱼塘早在5年前就换了承包人。听我父亲说,这件事是村里一个叫刘全的人向王全镇行了贿,王全镇与王家营镇书记关系不错,书记就让我们村的村长终止了我家承包鱼塘的协议。这件事让我非常恼火!这不是光天化日之下骑在人脖子上拉屎吗?!”

丁一川:“于是,你就准备报复王全镇?”

王武咬牙切齿道:“对!前后的几件事都跟王全镇扯上了关系,不报此仇,老子誓不为人!”

丁一川:“你又是如何实施报复王全镇计划的?”

王武:“我准备了一支双筒猎枪,还有一把砍刀,计划着在王全镇回家的路上劫杀他。我还跟踪过他两回,发现老小子行踪诡秘,出行没什么规律,不太好下手,这事让我心里很烦。本来我想只要把王全镇‘办’了,盖丽就没了指望,那时,我就向她求婚,因为我心里还是爱着盖丽的……嘿——谁承想还没容我动手,就有人先下手了!这不是天意吗?!可见,王全镇不死,是天理不容啊!”

丁一川:“9月15日你在干什么?跟谁在一起?有证明人吗?”

王武没有马上回答丁一川的问话,迟疑了片刻,然后有些结巴地答道:“15日?想想啊……15日不就是前天吗?咳,那天下午我去了一趟古城市区,一个狱友给我介绍了一个女朋友。我们4点见的面,晚上三人一块儿吃的饭,大约8点左右我去了一家洗浴中心,在那儿睡了一宿……”

丁一川:“你的狱友叫什么?”

王武:“宋大鹏。”

丁一川:“洗浴中心的名字?”

王武:“辉煌洗浴中心。”

忽然,王武两眼直视着丁一川说:“噢——我明白了,您问我那天去向的用意是在怀疑我杀了王全镇,对吧?这事好办,你们可以去调查核实呀……”

丁一川没有再追问什么。

此时,他在想一个问题:王武的叙述到底有多少是可信的?

但从作案动机上分析,王武确实有仇杀王全镇的动机!

他站起身,走到王武的身边,俯身在他耳边说道:“根据你刚才的叙述,我们警方认定你有充裕的作案时间……”

王武被丁一川的这句话噎得一时语塞,他干张了两下嘴,然后低声说道:“要、要是这么说,我、我也就无话可说了……”

7

就在王武被办案刑警押出讯问室没多久,汪洋给丁一川打来电话,说他已经将祝捷带回来了。

丁一川对他说:“好,咱们直接讯问室见。”

工夫不大,汪洋和另一名刑警将祝捷带进了讯问室。

丁一川仔细打量了一下祝捷。祝捷看上去也就三十多岁,人挺瘦,很精干,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显得挺斯文。透过镜片,丁一川看到的是一双泛闪着一种狡猾的目光,给人一种不太舒服的感觉。

他穿着一身藏蓝色的西装,一双锃亮的名牌皮鞋十分晃人。

问话伊始,丁一川语气还算平和:“祝捷,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吧?”

祝捷看着丁一川点点头,算是回答。

“那你知道我们为什么把你请到这里来吗?”

祝捷坐在椅子上,仰着头有些迷茫地反问了一句:“是不是因为我老婆被杀一事,要我配合你们工作?”

丁一川冷笑了一下:“恐怕没这么简单。好啦,你先说说你的基本情况吧,也包括陈诗歌的一些基本情况。”

祝捷挪动了一下身子,然后说道:“我叫祝捷,今年33岁。住在古城市河北区兴华大街48号。5年前,我在河北区开办了一家名为‘旺居家具家装建材城’,效益还不错。我妻子陈诗歌今年35岁,死前是杀猪镇王各庄乡乡长助理。我们是5年前经人介绍认识并结婚的……婚后无子女。”

丁一川问:“你对你妻子陈诗歌及王全镇被人谋杀一案有何看法?”

出乎所有在场刑警的预料,祝捷竟旁若无人地笑起来,那笑声很像是发自他的心底。

他很有些痛快地大声说道:“死了好哇!一了百了!”

丁一川的脸一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说你妻子被人杀了,你还幸灾乐祸?!”

祝捷:“没错!你们是有所不知,就在案发前3个月,陈诗歌曾突然向我提出离婚!我不明白她与我分手的真实企图。”

“你答应跟她离婚了?”

“没有,因为我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提出和我分手。她只是用‘过不到一块、情感不和’来搪塞我。后来我知道她是移情别恋了,当时她正跟王全镇打得火热,一定是要离开我再嫁给王全镇……”

丁一川听后睁大了眼睛,死死地盯住祝捷的眼睛问了一句:“看起来,你对你老婆的一举一动还真是‘了如指掌’了?”

祝捷毫不示弱地说道:“我又不傻!再傻也傻不到让一个女人涮了、让人戴了绿帽子还毫无感觉!这么说吧,在陈诗歌未向我提出离婚之前,我就已经雇人开始调查她外出活动的情况了……”

丁一川:“你雇的是私人侦探吗?”

“对,人家是专业的。”

“他们的调查结果是什么?”

“私家侦探大概前后用了5个月的时间,终于查清了陈诗歌与王全镇的奸情。他们经常外出、幽会、留宿,地址是一清二楚的。”

“陈诗歌与王全镇经常幽会的地点在哪里?”

“就在河北区赵各庄乡镇一片枣林内的一座四合院内。”

“你是什么时候查清这个地址的?”

“案发前的10天吧。”

“你对你老婆与人私通这件事是如何打算的?”

“我除了恨之外,没什么想法!但也不能袖手旁观!”

“你打算怎么做呢?”

“不瞒你们说,我准备杀了这对狗男女!以解我的心头之恨……”

丁一川听到此处,暗自寻思了一会。稍后,他问道:“既然你老婆都向你提出了离婚,你也查清了她背着你与人私通的事实,那你干脆就跟她一刀两断、离婚不就结了?何必非要铤而走险地去杀人?你难道不知道杀人的法律后果吗?”

祝捷猛然把头向后一仰,哈哈大笑起来:“后果?人要是被逼急了,谁还会考虑后果啊!先出口恶气再说!”

“你打算如何对陈诗歌、王全镇下手呢?”

“花钱找两个杀手,这事儿就办了!”

“你找到杀手了吗?”

“别说,就这件事让我费了一番心思。平日里我就爱看侦探类的节目,对警方的侦查能力非常佩服,因此做这件事就不能掉以轻心。开始我想找熟人介绍,又想不妥,一旦事发警方势必会顺着人脉很快就找到我。最后,我想还是在古城市最大的劳务市场上找人,找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这年月只要出得起钱,就没有办不成的事。功夫不负有心人,最终找到了一个自称叫大成子的小伙子。他人长得壮实,会点功夫,没什么正当职业。我问他:能帮我收拾两个人吗?价钱好谈!他两眼一转,问我能出多少钱?我说你开价!他问我要活口还是咽气的?我说要咽气的!他狮子大开口地说:按道上的规矩,一条命50万,两个就是100万!你先付50万,事成之后再付50万。我见他开的价不低,当时有点犹豫,就说得容我想想。临了,我给大成子留下一句话,三天后还在这儿见。没承想,第二天陈诗歌和王全镇就被人杀了,我听到这个消息真是喜出望外呀!兴奋得我一宿没睡着觉,心说了,天意呀,这是哪位义士在帮忙啊?你们知道这叫什么?这就叫善恶由人做,生死在于天!”

丁一川听到此处不由得又多看了祝捷几眼。

他冷笑了一下对祝捷说道:“你小子编的这个故事还真有鼻子有眼的!你承认你有杀人动机,对吧?你也承认准备实施杀人计划,对吧?临了,你来了个一推三六五,临门一脚你没踢,有人抢先一步杀了陈诗歌和王全镇!一句话,这起命案与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不是你干的,对吧?”

祝捷使劲地点着头,发誓道:“你们可以不信我的话!可我对天发誓:陈诗歌、王全镇确实不是我杀的……”

祝捷以严峻、认真的面孔面对着眼前的众刑警,他的话是真是假?众人真是一时难以下结论!

8

“9·15”案案发后的第4天下午,丁一川派手下刑警将另一个涉案嫌疑人范长豹传讯到了重案队。

让丁一川颇感意外的是,这个范长豹也是一块难啃的骨头。

讯问范长豹的难度在于:范长豹并不否认他有谋杀王全镇的动机,但他态度坚硬地认定王全镇、陈诗歌的死,与他没有丝毫的沾边儿!

丁一川对范长豹的这种表白产生了很大的疑问。

他当然不会轻信范长豹的话!

讯问室里的气氛多少有些紧张。

范长豹的年龄在四十五六岁的样子,人长得很精明。虽说他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但从气质上让人感觉他是一个很有见地、有想法的人。

丁一川先让他介绍了一下自己的基本情况。

范长豹说:“我今年46岁,是杀猪镇陈各庄村土生土长的农民。10年前与人合伙创办了一家水泥构件厂,生意还不错。我老婆叫王晓霞,今年44岁,我们有两个女儿,是双胞胎,今年都快20岁了。我上面有一个哥哥,叫范长虎,曾是杀猪镇的副镇长,但他3年前突然失踪了,至今下落不明……”

丁一川接过话茬儿问道:“你能详细说一下你哥哥范长虎的情况吗?”

范长豹叹了口气,陷入了痛苦的回忆中。

“这事说起来就让人堵心!我哥比我大4岁,如果他还活着,今年也该50了。我家就我们哥俩,都是杀猪镇陈各庄村的村民。我哥出事那年,他是杀猪镇的副镇长,主管全镇的工业及城镇规划工作。我大嫂叫陈为好,是陈各庄村的村长,他们有两个儿子,今年都二十多岁了。”

丁一川:“你说一下范长虎三年前失踪的情况。”

范长豹:“我哥三年前失踪的日子我记得特别清楚。那天是8月25日,星期一。出事那天晚上12点多,我大嫂突然跑来我家,心急火燎地对我说:长豹呀,不好啦!你哥他可能出事了!我听了一时摸不着头脑,就忙劝她不要着急,再找找,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大嫂说:‘你哥早上出门时说他今天晚上要陪几个浙江来的朋友一起吃饭,可能回家晚点儿……我当时也没多问。到了晚上10点,我见他还没回来,就给他打电话,可他的手机关机了!这是不常有的事,他从不关机的。一种不祥之兆引起了我的恐慌,我就不停地拨打你哥的手机,可手机一直是关机状态,根本打不通!真是急死人了!’我听了也觉得此事挺蹊跷,就忙问大嫂知道大哥在什么地方吃饭吗?大嫂摇摇头说不知道。我寻思了一下,劝大嫂先别着急,兴许他喝多了酒找个地方睡了,有什么事咱们明天早上到镇政府去问一下。

“没想到,当第二天早上我和大嫂到杀猪镇镇政府一问,镇政府的人告诉我们,他们也在四处找我大哥呢!因为当天上午镇政府要开领导班子成员碰头会,我大哥还要在会上汇报全镇工业发展的情况。镇政府工作人员也证实:从昨天晚上他们就与我哥联系,可他的手机始终处于关机状态。我感到事态严重了,就问镇政府的领导:我哥怎么会突然失踪了呢?肯定出事了!赶紧报警吧!可时任杀猪镇副镇长的王全镇却极力阻止我说:现在事情还没弄清楚,或许事情的走向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依我之见,还是多派人手四下里去找找,兴许能找到……我当时也没了主意,心想那就再等等吧。没想到,直到当天下午5点多,依然没有找到我哥的下落,于是我就打电话向警方报了案。很快,北山区公安局的刑警赶到了镇政府,马不停蹄地开展了调查走访工作。令我们想不到的是,这一查就是三年,我哥如今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就这样在人间蒸发了!”

丁一川听完范长豹的叙述,心里产生一些疑问。他两眼直勾勾地盯住范长豹的眼睛,用一种略带质疑的口吻问道:“你认为范长虎是被人谋害了?”

范长豹非常肯定地答道:“没错!我哥一定是让人给谋害了!”

丁一川:“据你的分析,又会有谁要谋害他呢?”

范长豹一口咬定:“一定是王全镇雇人谋杀了我哥。”

丁一川:“你怎么这么肯定?说说你的理由。”

范长豹一副胸有成竹的神态:“我哥这个人一向生性耿直,为人忠厚,他平生最看不惯的就是一些飞扬跋扈、仗势欺人的小人。他一向对自己要求严格,出圈越界的事从来不干,至于违法乱纪的事更是不沾他的边儿。在三年前,我哥是杀猪镇的副镇长,在所有的副镇长中,他的各项考评均排在第一名。当年,正值杀猪镇领导班子换届,时任镇长的王仲泉已到任期,将要被交换到别的镇工作。按惯例,我哥的考核在第一位,他自然是担任镇长的不二人选。”

丁一川皱了一下眉头:“这与范长虎失踪有关系吗?”

范长豹提高了音量:“当然有了!你们想想,我哥这一突然失踪,况且是至今没有下落,那镇长的位置自然就要由他人顶替了!而后来当上镇长的恰恰就是王全镇!”

“照你的这种思维逻辑来判断是王全镇害了范长虎?”

范长豹非常干脆地答道:“肯定是他找人干的!我有三条怀疑他的理由。”

“那你就具体说一下。”

“第一条:我哥在杀猪镇生活、工作这么多年,从未跟人结过仇怨,人缘、口碑极好,而唯一有过工作矛盾的就是王全镇。第二条:我哥与王全镇在工作中确实产生过矛盾,为此王全镇怀恨在心。他曾私下里放出话:早晚要把范长虎给‘办’了……第三条:也是最重要的一条,王全镇只有把我哥办了,他才有可能当上杀猪镇的镇长!”

“照你的推测,你认定王全镇是谋杀你哥的主谋?对吗?”

“对!”

“照此类推,我们警方也有十足的理由怀疑是你谋杀了王全镇……”

范长豹听到此话,竟然不由自主地大笑起来:“没错,这三年来我一直在寻找机会对他下手!我承认:我是做好了充足的准备,甚至,我连埋他的大坑都挖好了!只是时机尚未成熟。谁想得到哇,这个缺德带冒烟的王全镇和他那个小情妇就让人给办了——真是天意,大快人心呀!痛快!真痛快!用他的死来告慰我哥的在天之灵,这也叫一报还一报吧。”

众刑警听到此处,都不由自主地警觉起来。

按范长豹的描述:他在9月5日那天,找了三个帮手,在杀猪镇迤北50公里的一个山沟里,事先挖好了一个坑,准备择机将王全镇绑架至此地活埋。只是雇来的这三个人比较笨,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下手,到了9月16日,他就听说王全镇让人给“办”了……为此,他还暗自庆幸了好几天。

案子审到了这个份上,丁一川当然不能轻易将范长豹否定掉。

要想印证范长豹所言的真伪,倒也不难办。

丁一川马上派汪洋带人去传范长豹供出的三个帮手。

9

4个小时后,汪洋带着几名刑警,将范长豹供述的三个同伙拘传到了重案队。

经过讯问,这三人口径一致,都承认他们受雇于范长豹,先在北山区的一个山沟里挖好了一个土坑,准备将王全镇绑架至此将其活埋。自9月初开始,此三人每天都跟踪、尾随王全镇,伺机下手对其实施绑架。但由于王全镇出行没有规律,又都有专职司机开车,这三人见不好下手,就没敢贸然行事。为此,范长豹还大发脾气,颇为不满。

据这三人交代,范长豹口头答应事成后给他们每人10万元钱,因事未做成,钱也没拿到手。

丁一川等人走出讯问室,迎面碰到了郑家桥和唐继烈,他俩边走边向丁一川汇报了各自调查的结果。宋大鹏及洗浴中心的情况已经查实,情况属实。

丁一川走进自己的办公室。他有一种从来没有感受到的绝望感。自从他专职从事命案侦查工作以来,还没有哪一起谋杀案像“9·15”案如此的较劲和难缠!

为什么说如此难缠呢?他心里最清楚不过了。他多少有些心烦意乱起来。他把上案之后讯问过涉案嫌疑人的讯问笔录又翻阅了一遍。他的眉头又紧皱起来。他拿出纸,在上面拉出了一个个涉案重点人的名单。这是他的工作习惯。

王武为夺妻之恨有杀人动机。

祝捷为报复妻子与王全镇私通,有杀人动机。

范长豹,为了其兄的人间蒸发也有报复杀人动机,并且雇人准备将王全镇活埋……

还有一些人也曾扬言要杀了王全镇,看来这个王全镇生前还真是得罪了不少人。

至于盖丽,丁一川一时半会儿还拿不准。

他又翻看了一下讯问盖丽的笔录,有一个问题引起了他的警觉。

盖丽非常肯定地对警方讲——她从未去过仿古四合院。

这正常吗?或许盖丽在有意地回避着什么。那她的谋杀动机又是什么呢?想到此处,他拿起了电话。

工夫不大,汪洋、郑家桥、唐继烈、李鸥、于美珠等人相继走进丁一川的办公室。

丁一川把自己怀疑盖丽的一些疑点向他们讲了一下,并说我们要立即出动,火速对她身边的熟人、亲戚开展调查。

郑家桥听后说了一句:“丁队,咱们手上还有三四个涉案重点人没讯问呢!”

李鸥也有些疑惑:“盖丽在所有重点侦查的对象中,并不是疑点最多的一个,况且,她又是王全镇的妻子,难道她为了老公出轨就雇凶杀人不成?”

于美珠则表示了对丁一川工作布置的赞同:“我认为丁队的思路很务实,兴许随着调查的深入,很有可能会获得有价值的线索……”

丁一川对众人说:“你们所言,都有一定道理。现在问题的关键在于:从上案伊始,我们并未对盖丽进行系统的调查。难道只听她的一面之辞,我们就能否掉她没有涉案的嫌疑吗?”

10

两天之后,刑警们在调查盖丽身边关系人中,发现了两条极有价值的线索,这让丁一川更加坚定了对盖丽与“9·15”案有关联的信念。

丁一川办公室。汪洋手里拿着一个小笔记本,边翻看边向丁一川汇报道:“经过对盖丽身边关系人的走访,在访问过的十个人中,有三个人明确地说:盖丽不仅知道王全镇在赵各庄镇盖的仿古四合院,而且还多次去过。去年夏天,她还曾在此处小住了数日。”

丁一川:“这三个人与盖丽是什么关系?”

汪洋:“一个是盖丽的姑姑,一个是她小姨,还有一个是她侄子。这三人一致认定:盖丽肯定去过四合院。”

丁一川听到此处,不由自主地将右手攥成了一个拳头,“砰”地一下砸在写字台的桌面上,对手下的众刑警说道:“你们立刻去拘传盖丽,‘9·15’案就冲她要了。”

郑家桥又汇报了另一条有价值的线索。

他汇报道:“我们在调查中还发现盖丽在案发前10天,曾借给同村一个外号叫张三驴的人一笔钱,有50万元。盖丽对外说是张三驴要自建别墅,向她借的,另外,经过我们暗访,这个张三驴今年春天刚盖好了一幢别墅。这里面一定有鬼。”

丁一川听后用肯定的语气对众人说:“这笔钱十有八九是盖丽雇佣张三驴实施杀人的佣金!如果我没猜错,这个张三驴恐怕已经去向不明了。”

郑家桥:“正如丁队所言,张三驴自案发后就没了踪影。”

丁一川站起身对郑家桥说:“你和继烈多带上一些人,要用最短的时间查明张三驴的去向及落脚点,尽快将他缉拿归案。”

说到此处,他又对汪洋指示道:“事不宜迟,你带上李鸥和于美珠,我们要迅速传讯盖丽。我敢肯定地告诉你们,‘9·15’案到了快揭锅的时候了。”

11

入夜时分,重案队讯问室内灯火通明。

盖丽面无表情地坐在讯问台对面的椅子上,神情多少显得有些凝重和不安。

丁一川端坐在讯问台的后面。他的左侧是李鸥,右侧是于美珠,各自负责着讯问笔录及录音、录像的工作。

汪洋、唐继烈、郑家桥三人坐在预审台西墙处的椅子上,目光严厉地审视着盖丽。

讯问室的气氛紧张得让人有些喘不上气来。

没有亲历过这种场面的人,很难体味出这压抑性很强的感觉。

问话伊始,丁一川就抛出了一枚重磅炸弹:“盖丽,我们又见面了。今天把你传讯至此,是因为认定你就是谋杀王全镇、陈诗歌的主谋!希望你如实供述你的罪行始末,不要存什么侥幸心理。”

盖丽并未马上回答丁一川的提问,而是低着头沉默不语。

过了好长一段时间,她才抬起头说了一句话:“你们警方有怀疑我的权利,但我也有为自己辩护的权利。你们怀疑我是谋杀我丈夫的主谋,你们有什么证据?”

丁一川冷笑了一下:“你也敢向警方提证据?口气不小哇!老话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先问你两个问题,恐怕你就不敢实话实说吧?”

盖丽冷眼瞥了丁一川一眼:“哪两个问题?”

“我的第一个问题是:你说你没听说过王全镇在外面有女人,你难道真的不知道吗?”

“我确实不知道他与那个女人关系暧昧。”

“你这是狡辩!你不要天真地认为你不说我们就不知道,我们可是一群专业侦破命案的刑警!我们干的活就是为了对付像你这样的谋杀者的。”

盖丽反驳了一句:“反正人不是我杀的,你们再专业,这事也与我毫不相干。”

丁一川听后把眉毛都竖起来了:“你不要跟我斗嘴斗气!我再问你第二个问题:你说过你从来没有去过位于赵各庄乡王全镇的那幢四合院,对吧?可是根据我们的调查,你不仅多次去过,还曾在那里小住过!这个问题你又该作何解释?你向警方说谎的用意何在?”

盖丽听到此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起来。她紧咬着嘴唇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在场的刑警谁也不会料到,盖丽的这一沉默竟然是一小时之久,她一言不发,更拒绝回答丁一川的任何提问。

丁一川见过的场面太多了,但像这么长时间的沉默还是第一次。然而他心里明白,无论沉默的时间长短,谋杀者内心的极度混乱程度是一样的。她只是还想再顽抗、还继续抱有侥幸的心理。

丁一川从讯问台后面站起身,径直走到盖丽面前,声音不是太大地问了她一句:“有个外号叫张三驴的人,你认识吗?”

盖丽抬头看了丁一川一眼,终于说道:“认识。”

丁一川说:“我们在调查中查清了一个事实,在你丈夫被谋杀前一个月,你曾借给他一笔钱,50万元,有这事吧?”

盖丽答道:“有。张三驴说他要建别墅……”

不容她说完,丁一川厉声喝道:“今年春天,张三驴的别墅已经建好了……”

盖丽还在抵抗:“那是他自个儿家的事。”

丁一川点燃一支烟,大口地吸了一下。

他瞧着烟雾在半空中升腾,语气坚定地说:“这50万元恐怕是张三驴找人干掉王全镇的杀人佣金吧?”

盖丽的心理堤坝在这一瞬间彻底崩塌了。

她两眼盯着前方,渐渐地眼眶里浸满了泪水。

案子审到这个时候,还就真的到了水落石出的时候了。

盖丽交代了她雇凶谋杀王全镇、陈诗歌的罪行始末。

她交代说:“我承认是我找张三驴杀了王全镇、陈诗歌二人。事情的起因还要从半年前说起:半年前的一天,我在一个朋友聚会的酒桌上,偶遇杀猪镇镇政府的一个工作人员。当时,他并不知道我是王全镇的妻子,在吃饭的过程中,他多喝了几杯酒,有些醉意,顺嘴就冒出了一句:‘我们镇长最近与王各庄乡的乡长助理陈诗歌打得火热,别说,那小娘们长得还真够性感的,难怪我们镇长动心了。’我听后,不由得怒火中烧!事后,我找到张三驴,让他跟踪王全镇。”

丁一川截住盖丽的话:“你与张三驴是什么关系?”

盖丽并未直接回答丁一川的提问,她接着叙述道:“经过近一个月的跟踪,张三驴查清了王全镇与陈诗歌乱搞的事实。他俩经常幽会的地方就是位于赵各庄乡的那套仿古四合院。”

丁一川又提出了一个问题:“那套四合院里不是有一个看院子的老头吗?”

“是,那老头儿只管看院子。他已经被王全镇用钱收买了。况且,我也不认识他。在我掌握了确凿的证据之后,我向王全镇摊牌了。这个没良心的人,竟然为了一个婊子要跟我分手,我当然不能同意。我威胁他说:你要敢跟我分手,我就把你干的事都捅出去,我想逼他就范。没想到王全镇真的急眼了,对我大声咆哮道:你敢!你要真把我的事抖落出去,老子先找人弄死你。”

“究竟王全镇有什么短儿攥在你的手里。”

盖丽长叹了一口气:“事已至此,我再瞒着已经没有什么实际意义了。一是他先后收受了房地产开发商800多万元的贿赂。二是三年前,他为了当上镇长,让我找人把他的政敌范长虎给杀了。”

丁一川等人听到此话都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他们全神贯注地盯着盖丽,谁也没料到眼前的这个女人竟然是个心毒手狠的女人!

盖丽接着说道:“我心里最清楚王全镇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是那种说得出来就能付之行动的人!我当时也被他的话吓倒了。这事过去了三四个月,王全镇也不怎么回家住,直到上个月,我听说区纪委已经下来人开始调查王全镇的受贿一事,我心想这回可要出大事了。如果他被双规了,那他受贿的800多万元都要被追回,我也脱不了干系!这是其一。其二,如果王全镇再供出是我找人干掉的范长虎,我自然也没好果子吃。其三,王全镇为了一个小娘们就与我反目成仇,你既然无情,那就别怪我无义了。基于以上三点,我萌生了杀机,决定来他个一了百了。”

“你是如何实施谋杀计划的?”

“很简单。我找到了张三驴,给他开了个价:100万。问他干不干?他犹豫了老半天,最后答应下来……”

“张三驴为什么同意杀王全镇?难道就是为了钱?”

“他也怕王全镇把他给‘卖’了。”

“张三驴是如何实施杀人行动的?”

“我没问过他……”

12

很快,张三驴落网了。

张三驴的名字叫张本初。

他交代是盖丽找的他,给了他50万元钱,让他找人去杀了王全镇、陈诗歌二人。

他说他找了三个东北人,9月15日夜里,是他带路去的四合院,将王全镇、陈诗歌二人先后杀害,并于当晚将尸体遗弃在杀猪镇桃花庄西边的一个桃园里。

为了转移警方侦查的视线,张本初说他特意打印了一张写有“替天行道为民除害”字样的标语,贴在了王全镇的肚皮上。张本初还交代了在三年前,他受盖丽的指使,同一个叫生子的人绑架了范长虎,将其勒死后,把尸体埋在了北山区一个山沟里的罪行。

根据张本初的供述,他雇来的那三个东北杀手及那个叫生子的同伙悉数落网。

四个杀手对他们犯下的罪行供认不讳。

案子破了。

丁一川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一脸的茫然状。

李鸥和于美珠看出了丁一川脸上的异样神态。

李鸥诧异地问:“丁队——案子破了,凶手悉数落网,你怎么看上去却是心事重重似的。”

于美珠也说:“是呀!丁队,咱们办的这起‘9·15’案不是完美收官了吗?”

丁一川抬起头,仰面朝古城上空的一片蓝天冷笑起来:“在我所经手的所有重特大命案中,只有‘9·15’案让我走了眼。”

李鸥:“怎么说?”

丁一川:“杀机遍地!你们想想,咱们上案伊始,一下子就摸到了4个人具有杀人动机,这不是一种咱们办案中很罕见的现象吗?我走眼就在这上面了!而忽视了对盖丽的关注,现在看来,像盖丽这样的女人,谋杀的智商一点也不比男人差。”

于美珠听后颇不以为然:“丁队,案子破了就是好活儿!您只用了中国象棋里的一招儿就赢定了。”

丁一川有些不解:“哦,我用的是什么招数?”

于美珠:“攻其一点,不及其余呀。”

发稿编辑/冉利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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