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孙明华
肇事者
◆ 孙明华
天刚蒙蒙亮,翠就被隔壁咯咯乱叫的鸡吵醒了。
鸡是三个月前养的,正是下蛋的时候。翠穿衣下床,提着一袋饲料,朝鸡房走去,院外一阵机动三轮车响,心中一喜,就骂:“该死的木,现在才回。”
木是翠的丈夫,昨天进城去买鸡饲料,本该下午就能回的,不知为啥到了晚上也没回来。翠为此担心了一夜。
打开门,车上跳下来一个人,慌慌张张的,竟不是木,而是二十多年未见面的表弟水。
水衣衫不整,脸色煞白,看见翠,就说:“姐,快来救我。”翠一愣,惊问:“你咋的啦,这是?”
水不答,把车开进院,掩上门,才稍稍平定一下说:“出大事啦,我轧人了……”
水的确是轧人了。昨天傍黑,在来翠家的路上,一个从路旁厕所走出来的中年汉子被水撞倒了,撞了人的水怕被人认出来,开着车奔逃躲避了一夜。水怕得要死,水说:“姐,快来救我。”
望着可怜兮兮的水,翠说:“不用怕,表弟,到了这地界,谁也咋不了咱一根汗毛。”
“真的?”水半信半疑。
翠说:“哄你干啥。有你姐夫在,天大的事由他担着。”
水连连点头:“那感情好,那感情好。”
其实翠说这话自己心里也没底,翠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翠只有这么一个表弟,两个人自小一块儿长大,情同手足,现在出了事,哪有坐视不管的道理。
翠倒了水让水喝,水不喝;翠做了饭让水吃,水不吃。翠说:“你不吃不喝就到床上歇会儿。”
水说:“不歇啦,俺想把车放在你家里,避避风头,你看中不?”
翠犹豫一下,还是快言快语地答应了。
表弟水走了,水走了以后翠愣了好大一会儿神。
日出三竿了,木还没有回来,翠心里难免着急,就锁了院门朝大路上走去。
迎头碰上了村长,村长是跑着过来的,满脸的汗。村长说:“翠,我正要找你去呢。”
“找俺干啥?”翠盯着村长的脸,眼里充满了疑惑。
村长说:“你家木出事了,现正在县医院抢救呢。”
翠这才想起村长昨天是同木一块进的城。翠一愣,说:“出啥事了?”
村长说:“木被车轧了……”
犹如晴天霹雳,劈得翠差点跌坐在地上,她说:“哪个该死的轧的?”
村长低下头说:“不知道,车轧过就跑了。”
翠差点没背过气去,待她跌跌撞撞地奔到县医院,木的命是保住了,却断了一条腿。
为了给木治病,翠卖光了家里所有的鸡,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几乎到了倾家荡产的地步。
翠逢人就骂肇事者缺德,是个生独子没屁眼的货,可是骂归骂,却一点儿也不顶木截了一条腿的事实。
木能拄着拐杖走路了,木出院了。
翠把木弄到家里,刚一进门,木就问:“这是谁的车?”
翠这才想起表弟自从上次走后,就再也没有来过,机动三轮车始终在院内放着。翠说:“是俺家表弟的。”
木说:“你哪个表弟,俺咋没听你说过?”
翠说:“还有哪个表弟,水呗。”
“水?”木想了想,没想出个模样来,就不再问。
这日,翠从地里锄草回来,离老远就听见家里吵吵嚷嚷的,跑过去一看,只见丈夫正抓着表弟水的衣领,大声的嚷嚷:“是你轧断了我的腿,是你轧断了我的腿……”
翠肩上的锄,“咣”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发稿编辑/耿一东
插 图/鲁 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