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煞日

2015-12-24 11:59范晋川
东方剑 2015年2期
关键词:安远长生建平

◆ 范晋川

凶煞日

◆ 范晋川

1

陆明转动方向盘让他那辆白色越野车拐进建国路路口时,仪表盘显示的时间是深夜12点钟。

橘黄色的路灯灯光洒在空旷的街道中,使夜色显得有几分暧昧。

何立洁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柔顺的长发,光滑细腻的皮肤,勾人魂魄的微笑,还有那种只属于她的淡淡体香,这一切,都叫陆明神魂颠倒了。

32岁的陆明和这个女人是在“江南”会所认识的,尽管他已经结婚,但还是被这个神情有些忧郁的年轻女人深深吸引住了。下午他打电话告诉妻子,晚上和金融界的朋友聚会,但他下班时并没有去参加什么聚会,而是把车直接开到何立洁供职的一家时尚杂志社楼下。

两人在“金斯巴”牛排店吃的晚餐,然后开车到外环线上兜风,在路过环球游乐场时,他把车驰离路面,开到附近的绿化带附近,把座椅往后调整,然后关上了车灯。

在浓重的夜幕中,没人会注意停在路边的这辆车。他们在车里亲吻,他感受到她嘴唇的甜蜜,等返回市区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何立洁说:“我到了。”

何立洁租的房子在建国路267号,离停车位置还有段距离,但她坚持两人就在这里分手。她俯身,把嘴唇贴到他面孔上,轻轻吻了一下,然后拉开了车门。

后来他告诉警察,她下车时路边没人,他看着她消失在空荡荡的街道深处。

2

“鸿运”出租车司机李响在中兴路拉了两个穿短裙的女子,他从两个女子的对话判断她们的职业是在酒吧里推销红酒。两个女子在建国路口的建国小区下车。客人下车后他就想撒尿,当然不能在人家小区门口撒了。他就把车往前开了一段,停在路边。他停车的地方是一家单位的围墙,路灯坏了,四周笼罩在黑暗中。他下车往前走了两步,看到的东西让他终生难忘。开始他以为人行道上躺的是个醉汉,后来他发现高跟鞋。他回到车里取出手电,在手电的光圈下,他看到了血。

“110”电话记录出租车司机的报案时间是深夜12点35分。

最早到现场的是辖区派出所的警察,然后120救护车和刑警先后赶到了。

建国路上的建筑以商务楼为主,属于东区管理,由于这里并非商圈,所以晚上街道中的行人不多。在这条僻静的街道中,忽然来了许多警车,旋转的红色警灯划破了夜空,扰乱了夏日夜晚的宁静。

死者是二十多岁的女性,身高1.65米,上身穿白色荷叶边单排多扣中袖衬衣,下身穿黑色短裙,脖子上挂了条细细的银项链。她仰躺在人行道内侧,左脚的鞋子掉了。在距死者头部约三米远的地方扔着一个棕色女式牛皮手提包,提包内装着化妆品、卫生纸、钱包和一部5S苹果手机。钱包里有两张信用卡和1200元现金。

死者的头发被剪掉了,胸部有处刀伤,血喷溅到路边的梧桐树和围墙上,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气。女刑警罗京子到重案队时间不长,显然不适应现场的血腥气,蹲到人行道沿干呕起来。许安远看了看这个女下属,有些不满,如果连这都适应不了,那就还是回去当内勤吧。

许安远是探长,在刚刚过去的一个月中,他参与了三起凶杀案的侦破,由于长期睡眠不足,使这个刚过38岁的男人看上去有50岁,好在他对外貌一点也不在乎。他是在家里冲淋浴时接到案发电话的,他匆忙擦干身体,套了件T恤就出门赶到现场。他已经习惯这种不规律的生活了,但他那娇小的妻子对这种生活忍无可忍,最终离他而去。

现场对讲机嗞嗞啦啦的声音此起彼伏。痕迹工程师在强光灯的照耀下寻找凶手可能留下的痕迹。照相机的闪光灯划破夜空。听到报料后赶来的媒体记者在隔离带外面希望能进到现场搞独家新闻,但被警察毫不客气地挡了回去。周围居民楼的住户听说有人被杀了来看热闹,几个人站在一起抽烟,夜幕中的烟头一明一暗。

许安远借着灯光在笔记本上画现场草图,这是他十几年刑警生涯养成的习惯。提包里有身份证,显示出死者身份:何立洁,26岁,山东聊城人。

凶手没有拿走提包里的现款和手机,表明作案不是为了财物。死者的裙子卷到大腿根,但内裤完好。双臂有擦伤,应是挣扎时留下的。让许安远不解的是,凶手为什么要把死者的头发剪掉,动机是什么呢?

3

何立洁被害时间是6月18日,因此刑侦内部也就按惯例把此案列为“6·18”专案。

根据尸检报告,何立洁的胸部刺创直达胸腔,心脏破裂当场死亡。按创伤深度,专案组判定凶手应为男性。凶手在作案后没有拿走受害人的财物,虽然剪掉被害人的头发,但没有性侵。在作案动机不明的情况下,首先开始彻查被害人的社会关系。

专案组调查的第一个对象是6月18日晚上和受害人在一起的陆明。

陆明32岁,毕业于西南财经大学,现任某银行的支行副行长,属于银行的后备干部。

陆明是在派出所接受警察询问的。他脸色苍白,承认6月18日晚上在汽车里跟何立洁发生过关系,大约在12点的时候把她送到了建国路口。

陆明说:“她坚持不让我往里送了。”

许安远问:“为什么?”

“大概是怕别人看到说闲话吧。”他急忙又补充了一句,“我是这么揣测的。”

“她有男朋友?”

陆明一脸茫然:“这我就不知道了,我们有约定,不问对方家里的情况。”

这大概就是现在流行的“性享乐主义”吧,男女双方在一起,是为了寻求刺激,满足生理上的需要。许安远用鄙视的目光扫了一眼坐在面前的这个男人。

陆明咽了口唾沫,吞吞吐吐地说:“我不知道会发生这种事,也挺后悔的,虽然她坚决不让送,但还是应看着她安全进入小区……”他强调由于她坚决不让送才发生了后来的事,这样她被害就和他无关了。他低声说:“这件事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能不能不要让我妻子知道……”

许安远想骂人,俗话说“一夜夫妻百日恩”,虽说这两人是“露水夫妻”,但多少总会有点感情吧,出了事,赶紧把自己撇清,和这种男人交往真他妈的瞎了眼,但他不能不承认,何立洁被害确实和陆明关系不大。建国路上的交通监控录像记录陆明的白色越野车进入建国路时间是12点零7分。3分钟后越野车驰驶出建国路右转。12点25分,陆明开车进入他住的小区。而法医鉴定何立洁的死亡时间是12点20分左右。

许安远研究过何立洁的下车地点到被害地点的距离。何立洁左脚上的鞋是在距尸体10米远的地方发现的,这说明死者生前曾奔跑过。她应该是下车后没走多远就发现了危险,然后开始奔跑。

“你们在一起的时候她接过电话吗?”

“接到过一个电话,没说几句她就挂了,挺不耐烦的。”

专案组调查过,给何立洁打电话的是她前男友陈平原,陈平原是健身教练,案发时在广东,没有作案时间。

陆明叹了口气,抱怨说:“早知道会出这样的事,就不和这个女人来往了。”

许安远冷冷地看着陆明,妈的,何立洁不正是和你来往了才发生这样的事吗?但他没说出口。

4

虽然太阳已经落山了,但迎面吹来的风没有丝毫凉意,这个城市已经提前进入到炎热的季节。许安远站在刑侦大楼顶层的平台上,俯看下面的城市。闪烁的灯光一直延伸到远处的地平线,他不知道在这些灯光下隐藏了多少罪恶。许安远是在这里出生,在这里长大的,他喜欢这里,他不能容忍在这里发生的任何罪恶。他能感觉到前胸和背上的汗水,每当出现压力的时候他身上就不停地冒汗。

“6·18”案发案到现在已经过去了10天,但还没任何线索。专案组对案发现场周围居民进行调查,寻找可能的目击者,得到了79份报告。

距案发现场300米左右是家清真牛肉面馆,厨师姓李,从青海来的。李厨师回忆他那天晚上10点钟就睡觉了,后来被一个女人的叫声惊醒,但醒来后就再没听到什么动静,因此也就没出门看。

建国路227号一位住在5楼的男人说,6月18日晚上他看碟到12点,站到阳台上想抽烟的时候,看见一个穿T恤的男子慌慌张张跳上一辆出租车,这辆出租车上的顶灯是“鸿运”字样。后来查清楚,穿T恤男子是住在建国路上的居民,6月18日晚上他确实拦过出租车,他是接到电话母亲忽然患病,才匆匆忙忙拦车往医院赶的。

许安远点燃了一支烟,医生警告过他,如果不对吸烟进行节制,会带来很糟糕的后果。后果他知道,但他戒不了,他不知道还有什么比吸烟更能减轻压力的办法。

对何立洁的社会关系调查也没任何令人振奋的消息。这个女人的社会关系复杂,和多个男人有交往,但调查后这些男人都被排除了嫌疑。从刀子刺入受害人体内的位置判断,凶手有一定的人体解剖常识,也许凶手的职业和医生有某种关联。但在何立洁的社会关系中,没有从医的人。他怀疑凶手也许根本不认识何立洁,她不过是偶然撞到网里的“猎物”。也许凶手作案无任何动机,只是为了体验一种快感。

有很多种“也许”,他的任务就是把这一个个“也许”排除。

夜色越来越浓了,他能感到凶手正躲藏在哪个角落里对他窃笑。他把烟头扔到脚底下碾碎,双手抠住水泥护栏,似乎凶手就躲在这个水泥护栏里。他抠得手指生痛,恶狠狠地骂了一句,离开平台,进到电梯间里。

镶在电梯壁上的镜子映出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面容,眼角上已经出现了不少皱纹,他摇头,似乎是对镜子里的这个不讲形象的男人表示不满。

电梯在8楼停下。罗京子打招呼:“许老师。”许安远点头,想起6月18日在案发现场看见她呕吐的情景,他怀疑这个小丫头能不能干好刑警。罗京子穿了条牛仔裤,白衬衣,头发剪得很短。

他目光定在她头发上。

“6·18”受害人留的是长发,但被凶手剪掉了。凶手为什么要剪掉被害人的头发呢?专案组里大多数人认为是泄愤,因为某种原因而污辱死者。但可能还有一种解释:变态,凶手有收集长发的癖好。

如果真是这样,那受害者不会仅是这一个女人。

这么一想,他背上就有些发凉。

罗京子在他目光注视下脸红了,说:“许老师……”

许安远没听清她说什么,径直走出了电梯。

5

许安远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案件发生在城南区的建设路,属于城南区刑队管辖的范围。时间是7月9日晚上11点左右,死者是个22岁的年轻女性。许安远从公安内网上看到这起案子后,立刻开车赶到城南公安大楼,见到负责此案的警官安德。

安德告诉许安远,死者叫王秀娟,辽宁人,22岁,身高1.69米,是人民路足浴店的技师。足浴店的领班说,王秀娟的下班时间应是晚上12点钟,可这天她说身体不舒服,提前走了。

王秀娟身上只有一处伤口,是致命伤,一柄短刀从胸部扎进去刺中心脏导致当场死亡。她的右腿膝盖上有擦伤,应是跌倒所致。

足浴店的人证实,王秀娟留有很漂亮的长发,但尸检发现,她的头发被剪掉了。

王秀娟住在东安路8号的东安新村,是足浴店提供的宿舍,和另外7名女技师住在一起。

从人民路到东安路没有合适的公交车,所以足浴店的员工一般步行回宿舍,路线是从人民路到建设路再到东安路,整个路程需用时20分钟。

王秀娟的被害地点在建设路877号教育宾馆停车场门口的绿化带旁,附近虽然装有交通监控摄像头,但拍摄的画面非常模糊,对破案帮助不大。从这里往前500米,拐过弯,就到了王秀娟住的地方。

可是,这500米她永远走不完了。

报案人叫赵国有,和妻子开车到这个城市旅游。晚上11点30分,他们准备把车停进教育宾馆停车场时,发现绿化带旁有个人形物体,于是停车察看,结果看到了一幅惨不忍睹的景象,急忙拨打了“110”。

现场的勘验报告记述,在绿化带附近发现了一个左脚足迹,根据鞋底纹路判断,是骆驼牌户外休闲鞋,41码。从足迹分析,此人为男性,身高1.75米左右。根据鞋底磨损情况,此人走路有点外八字。

在死者的指甲缝里发现有皮肤碎屑,正在做DNA分析。

在现场附近发现了一串房门钥匙,上面沾有半枚油指纹,由于模糊不清,因此没有鉴定价值。

足浴店的员工说,死者随身携带了个布艺拉链手包,里面装有身份证、三星手机和600元现金,但在现场没发现这个手包……

有人用手指敲桌子。许安远抬头,发现不远处坐的一位三十多岁女警察正愠怒地看着他。他不明白怎么把这个女警得罪了。安德对他手指正在燃烧的烟头努努嘴,他这才恍然大悟。这已经是他点燃的第五根烟了。

安德摇头:“你这种吸法,迟早会把命送了。”

他把香烟按灭,活动了一下身体,说:“反正没人在乎。”

安德拍了拍案卷:“和你们那个案子很像呀。”

确实像是一个人干的,受害人都是年轻女性,都留长发,头发都被剪掉了,作案时间都选在午夜,时间都选在星期三——可能凶手对“三”有某种迷信——受害人都是被刺中心脏而死。但是这次为什么把钱包和手机拿走了?

从楼里出来,他打开车门,在阳光的曝晒下,车内的空气都是烫的。两个女孩嬉闹着从门口的街道中跑过。一个中年男子好奇地探头往院子里看了看,然后快步离开。

他想,凶手也许就在街道中的人群中。

手机响了。是罗京子打来的,通知他马上回专案组,省公安厅刑侦总队派人下来听案情汇报。

6

穿过十字路口,向右拐,沿着建设路一直往前走就来到人民大道,和安静的建设路不同的是,这里车流量大,一辆又一辆的公交车、小轿车、出租车、面包车从许安远身边掠过,红色尾灯在夜幕中闪烁。此时是10点55分,王秀娟就是从这里拐进建设路的,她当时万万想不到,从拐进建设路起,死亡的阴影就笼罩在她头上了。

他叹了口气。

“7·9”凶杀案在案发的24小时后,和“6·18”案并案侦查。

在三周的时间里,两个年轻女人被害,在社会上引起不小的反响,市政法委书记到专案组听汇报,定下了一个月内破案的期限。政法委书记说,破了案,市委书记来给你们披红挂花。

他对披红挂花不感兴趣,他感兴趣的是,凶手是谁?

路灯下面,一对少男少女拥抱在一起,毫不理会街道中川流不息的行人。一群疲惫不堪的男女从街对面的地铁口钻出来,消失在夜幕中。

他想起很多年前看过的一部电影:暗含杀机的夜晚。

两个受害人都未婚,在社会关系中没有交叉点。这就是说,两个人的被害具有一定的偶然性,他们正好出现在凶手的视野中,于是成了牺牲品。

凶手对“猎物”的要求是:女性、年轻、长发。这类无差别杀人案由于凶手无特定作案目标,所以破案难度相当大。

专案组给凶手的画像是:男性,身高1.75米,年纪在25至35岁之间,在本市有居住地,对人体解剖学有一定研究,还有个特殊嗜好,对女人长发感兴趣。

在建设路口有个烤肉摊,摊主是位50多岁男子,每天晚上7点出摊到11点左右收摊。距烤肉摊不远,是家服装店,门口挂着招牌:“优雅时装店”。时装店晚上下班时间是10点30分,现在已经拉上卷闸门。在路灯的照射下,可以看到橱窗摆的三个套着不同款式服装的女性人体模型。其中一个戴着长发套的模型身上的服饰几乎和第二个受害者一样。

凶手会不会注意到了这个人体模型,并根据这个模型选中了作案对象。

刑警在调查时,优雅服装店的女店员说,7月9日晚上进到店里的客人不多,大都是女性,只有两个男性还是陪着女伴一起进来的。

他想,凶手在作案前可能跟踪过不止一个女性目标,如果能找到这些女性,也许会发现凶手的踪迹。

如果能找到这些曾被跟踪的女性,也许能提供一些有关凶手的线索,但用什么办法才能找到她们呢?

他脑子里冒出了一个人:罗京子。

罗京子是80后,如果她不是警察,在受到男人跟踪骚扰时,除了报警,还有什么办法能发泄心中的愤怒呢?

罗京子接到电话的时候有些惊讶,她说:“一般女孩受到骚扰都会把色狼照片发到网上让网友人肉……”她忽然明白了,“你是说,在案发那天,凶手可能跟踪过不止一个女孩?”

他笑了,真是个聪明的小丫头。

许安远回到家里,在电脑前坐到凌晨2点,他在各网站的论坛上出没。没有女人抱怨6月18日或7月9日晚上曾受到男人的跟踪。

这个办法也许行不通。

早上5点30分,睡了不到三个小时的许安远被手机铃声惊醒,罗京子在电话里说,她在网上没有找到和案件直接相关的线索,但她在一个网上的女性社区里,发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帖子。发帖的是个叫“我爱索菲亚”的女性,她说在7月9日晚上9点多钟,在地铁2号线上,有个男人色迷迷地摸她头发,后来那男人在图书馆站下车了。

许安远从床头柜上放的烟盒里摸出一根烟,点燃后慢慢吸了一口,看着缭绕的烟雾从手指间升起,在头顶画出一条曲线。曲线这边是地铁图书馆站,出来后右转穿过文化路,步行800米就到了人民大道,从人民大道再往前就是建设路。

手机中传来罗京子的声音:“有价值吗?”

“还不错吧。”

这是他对队里的女刑警最高评价,要不怎么都说他是大男子主义呢?!

7

“这个男人从文化路就跟在我后面,一直跟到地铁站,他上车后就挤到我身边,偷偷摸我头发,我往旁边躲,但他跟着又挤过来。”柳眉讲述她7月9日晚上在网上吐嘈的原因。

柳眉身材苗条,年纪26岁,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那乌黑的长发。她是一家物流公司的职员,罗京子和她联系时,她说不能在公司或家里接待警察,她不想让别人对她产生任何误解。“现在流言是能杀死人的。”她在电话里说。

见面地点在距物流公司不远的咖啡店里。

她和罗京子各点了杯拿铁,许安远什么都没点,坐在那里,问服务员要了杯水。

柳眉描述的这名男子是中等个,三十多岁,穿了件黑色短袖T恤衫,前额有些秃,背了深蓝色布挎包,眼神有些怪怪的。

因为柳眉大声斥责,那男子在图书馆站跳下车走了,她后悔没用手机把那男子拍下来。“这个人干了什么事?杀人犯吗?”见坐在对面的警察没有回答,柳眉叹了口气,“但愿你们能抓到他。”

通过调阅地铁2号线图书馆站监控资料,发现了这名背挎包的男子。他是9点25分出现在镜头里的。

让许安远高兴的是,在他们查找这名男子的踪迹时,网友已经把他“人肉”出来了。

严建平,男,33岁,万隆集团行政部职员,未婚。

8

严建平坐在专案组的办公室里,他眯起眼睛,躲避从窗外射进来的阳光。从外表看,这是个老实本分的男子,规规矩矩地坐在许安远面前回答问题。他说7月9日晚上在地铁2号线确实碰了一个女孩的头发,但不是有意的。

“许警官,虽然是晚上,但地铁车厢里人还是多呀。”他说着看了看许安远,希望能从这个警察的脸上看到什么东西,但是他失望了,许安远脸上没任何表情。

许安远关心的不是这个人碰没碰女孩头发:“下地铁后你到哪了?”

严建平说后来他到人民大道26号的人民电影院,看夜场电影《饥饿游戏》,10点钟开始,12点20分散场。他说着从钱包里取出一张电影票放到许安远面前。

许安远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电影票,问:“你喜欢看电影?”

“谈不上喜欢,但一个人在家里太寂寞,有时候就想到人多的地方。”

人民电影院的服务员说,7月9日晚上确实有夜场电影《饥饿游戏》,放映场内的上座率只有二分之一,所以很多人都没按票面座位坐,至于严建平当晚是否在放映场里,这就无法证实了。

晚上许安远在办公室里研究严建平的材料,绰号叫“傻大个”的专案组警察李强推门进来,大声说:“破了。”

“破了?”他刚想问什么破了,但马上意识到是他正在搞的这个案子破了。他有些吃惊。案子这么快破了出乎他的意料。

当天晚上,在公安局的微博上发布了“6·18”案和“7·9”案凶手落网的消息。

凶手叫马长生,29岁,是公安部网上通缉的罪犯。此人两年前在辽宁杀人后逃到这个城市,在一家快递公司当快递员。把刑警吸引到他身上的是“7·9”案的受害人王秀娟的那部最新款的三星手机。

马长生用王秀娟的手机给在国外旅游的女朋友赵艳梅打了个电话,马长生交代说他是想试试手机的功能,顺便打个国际电话,是想节约电话费,但就这个国际电话,把他暴露了。

马长生的暂住地在长乐路118号,和两个当保安的同乡合租了一套单元房。在“7·9”凶案现场发现的钥匙正是这套单元房的。马长生的保安老乡说,7月9日晚上马长生12点多才回来。警察在马长生放杂物的柜子里,发现了王秀娟的布艺拉链手包,他甚至连王秀娟的身份证都没扔掉。老乡还证实,马长生有把很锋利的刀子,经常在房间里练飞刀。但警察在房间搜查时,没发现这把刀子。

在马长生的床底下,扔了双41码的骆驼牌休闲鞋,左脚的鞋印和“7·9”现场遗留鞋印一致。

马长生被带到专案组,开始不承认和“7·9”案件有关,他说手机和布艺拉链手包是在教育宾馆门口的绿化带捡的,他是在11点多路过教育宾馆停车场门口,看见黑影里躺了个女人,不远处扔了个手包。他不知道这个女人是怎么回事,但手包不拿白不拿,于是他就拿了。

经过突击审讯,马长生终于承认他是“7·9”案的凶手,最后又承认“6·18”案也是他干的。

第二天报纸登出消息,宣布两起命案告破。在电视新闻节目里,专案组副组长钱钢对着镜头侃侃而谈。

钱钢是“7·9”案发案后,为了加强专案组力量,从刑侦总队派下来的。

钱刚不到40岁,相貌英俊,头发剪得很短,曾参与过数起大案的侦破,被媒体称为“神探”。

这天下午专案组成员在东区分局会议室集中,钱刚对这两起命案的破案情况进行总结,但许安远感到不安,侦破过程也太顺利了。马长生交代说,他在作案后把刀子顺手扔到教育宾馆门口的绿化带了,但警察对绿化带反复搜索,并没有发现凶器。最让许安远困惑的是,马长生找的女朋友赵艳梅是短发。赵艳梅说,她没发现马长生对女人的长头发有什么特殊的喜爱。在马长生的住处,也没发现两起案件受害人的长发,那他为什么要把受害人的头发剪掉?马长生交代,他剪头发是觉得好玩,剪了以后就扔到路边的垃圾箱了。

这就有点荒谬了。

还有一点让人不解,哪个凶手会傻到把受害人的手机拿走自己使用?另外马长生对“6·18”案具体的作案地的指认也出现错误。至于作案动机,马长生说是图财,但第一个受害人的钱包和苹果5S手机都在现场,他为什么不拿呢?

在没有查清这些疑点之前就匆忙宣布破案,这可是过去从没碰到过的。

钱刚虽然对许安远提出的疑问不满,但还是解释说现在上级对此案高度关注,同时现在社会上有关警察的负面消息太多,急需正能量来提高警察形象,此案的快侦快破就是很好的正能量。至于疑点,在后面的审讯中会得到合理解释的,就别再纠缠这些细节了。

许安远脸色发红,钱刚话里话外,在暗示他提出这些问题,是不是因为人不是自己抓的,就有些嫉妒了。

他摸出了一根烟。钱刚指了指墙上挂的牌子,示意此处是无烟会议室。

许安远走出会议室的时候手机响了,是分局政工科打来的,通知他参加区委党校举办的为期50天的社会主义基础理论学习班。他非常惊讶:“为什么让我去?”对方说,这是对中青年骨干的培训,有人想去还去不成呢。

9

站在阳台上,许安远呼吸清晨的新鲜空气,身后的电视在播早间新闻,他很久没这么悠闲了。

他用奶粉冲了一杯不算太浓的牛奶,吃了两片烤面包片,算是把早餐打发掉了。学习班上午没课,因此他有了一大块时间。他抽完一根烟的时候已经有了主意,他拿起手机,拨通了赵有长的电话。

赵有长以前是他的同事,后来调到市局技术室,接到他的电话,嘿嘿笑了声,说你不是到党校学习了吗,快当接班人了。

他说:“少打岔,找你有点事,上午不出去吧?”

“你来吧。”

赵长有的办公室是六个人合用的,现在办公室只有三个人,都各忙各的事。赵长有泡了杯茶,放到他面前,然后取出个文件夹放到桌子上。

文件夹里是“7·9”案件受害人指甲缝中碎屑的DNA检验情况报告。

他翻了几页报告,抬起头:“和嫌疑人的DNA不符?”其实这个结果并没有使他感到有多少意外。

赵长有说,钱刚认为受害人是足浴店的技师,在受害的当天晚上给客人洗过脚,因此指甲缝中的碎屑可能是某个客人的。接着补充了一句:“当然这也能解释通。”

他摇头,认为这个说法有些牵强。

“不管怎么样,这个案子已经结了,都要开庆功会了。”赵长有盯着他,“老天,你不会是想自己调查吧,你已经离开专案组了,自作主张调查可是犯大忌的。”

从赵长有所在的大楼出来,已经是中午了。在街道的树荫下停了辆出租车,许安远拉开门,坐在后座上。车没动,司机扭过头,一脸惊讶。他这才意识到,没告诉司机去哪。他顺口报了个地名。路边的建筑物从窗外掠过。出租车穿过城区,在环城公路开了20分钟,从匝道口出来,转了个弯,停下了。

“这是什么地方?”他问。

司机说:“你不是要到森林公园吗?”

他下了车。由于不是周末,公园里没什么人。他没有什么特别理由到这里,也没什么特别理由不到这里。他沿着林中小道步行,走到一片开阔的水域边停下了。

水面上有小船在漂荡。

他目前在党校学习,参加学习的都是政法部门的骨干。在这种情况下,明智的做法是把这个案子扔到脑后,这对他的职业前景有好处。如果硬要抓住这个案子不放,会把上上下下的一批人都得罪了,这就太愚蠢了。但如果马长生不是真凶,还会有新的受害人出现,真发生这样的事,他是不会原谅自己的。

手机铃响了,显示的是罗京子的号码。

罗京子说:“有件事,我想还是告诉你。”

“嗯?”

她说住在建设路885号一个15岁的少年在接受警察调查时说,7月9日晚上10点多他和两个伙伴从体育馆看演出回来,看见建设路上停了一辆白色的雷克萨斯轿车,他趴车窗上,隐约看见后座上有两个人抱在一起,他们一人往车门上踹了一脚,然后哈哈大笑着跑开了。据少年说,这辆车停在离教育宾馆停车场不远的马路对面。

她说这份材料送到专案组时,马长生已经落网了,因此没受到重视。

“我想来想去,这件事还是应该告诉你。”

他把手机放口袋里,沿着湖边木板铺成的便道往前走。晚上10点多钟,距教育宾馆不远,雷克萨斯轿车,车里有两个人。

这两个人,有没有可能看见凶手?

他取出手机,拨通了在车辆管理所工作的朋友电话。

10

许安远通过车辆管理所的朋友,很快找到了这辆雷克萨斯轿车。车主叫朱小娅。

朱小娅的寓所在城北的世纪花园,从客厅望出去,可以看到顺城而过的清水河。他把警官证从门缝里塞进去,过了几分钟,门上的防盗链才被卸下来。

朱小娅穿了件白色睡袍,一脸黑线,显然对警察的来访不太欢迎。这是个1990年出生的女子,身高1.71米,长了一张让男人看见心跳加快的脸蛋。她说7月9日晚上她到团结湖路1号别墅参加朋友办的派对,在派对上认识了一个叫“凯”的男子,派对还没结束她和凯就离开了。她开车狂奔,最后跑累了,把车停在建设路。

朱小娅承认,他们在车里做爱了。

朱小娅说和凯做爱后,两人并排坐在后排椅子上吸烟。

许安远问:“吸烟?”

朱小娅说:“好吧,我承认给烟里加了点东西。”

他不想追究她到底在烟里加了什么东西,他关心的是,两人在车里吸烟时是否看见对面停车场发生的事。

她说那天晚上11点左右,她透过车窗,看见不远的人行道上有一男一女好像在打架,后来那男的穿过马路,从他们车边跑过。

那男的长相没看清。朱小娅说:“是个中等个,穿了件长袖衬衣。”

“后来呢?”

朱小娅耸了耸肩:“后来那男的在街道中消失了,再后来来了很多警车,我就把车开走了。”

他确信,朱小娅看到的是作案人。他取出马长生的照片:“是这个人吗?”

朱小娅拿着照片看了看,有些不确定,说:“好像没这么胖吧。”

他从朱小娅寓所出来,正是中午,走到不远的停车场,已是满头大汗了。他坐进车里,打开了空调。马长生身高1.8米,而朱小娅看见的那个人是中等个,显然不是同一个人。

他脑子里冒出了一个人:严建平。

11

万豪公司的办公地点在长兴路上的一栋21层办公大楼里。

太阳沉到了远处的楼房后面,但街道中依然暑气蒸腾,一栋栋楼房像蹲伏在街道中的怪兽,吐出了一群又一群疲惫不堪的男女。

许安远坐在万豪大楼对面的咖啡店里,严建平在街道中出现后,他起身走出了咖啡馆。

这样的跟踪已经进行了五天。

严建平的生活很有规律,这天依然是6点离开办公大楼,步行到一家茶餐厅吃晚餐。从茶餐厅出来,严建平步行到解放门,他会在两个地方停留。一个是“美丽岛”假发店,另一个是“新音像”碟片店。

“美丽岛”假发店的营业员说,这个男人每次到店里,都要在戴着长发套的人体模型前徘徊,有时还把脸凑到假发上闻。“好恶心呀!”营业员说。

“新音像”碟片店的营业员认识严建平,说是老客户了,办了会员卡,挑选的片子以情色和惊悚为主。

严建平在中学时就有不良记录,初中时曾多次偷剪女同学头发受过批评训诫。在高三时,有一次在公交车上剪女人头发被发现挨揍,还被送派出所。

根据调查,这个人性格内向,父母去世早,是在外婆家长大的。他高中毕业后考入一所二本大学,毕业后到万豪公司,做一般行政工作,他到公司很长时间了,很多同事还把名字和人对不上号。

严建平谈过两个女朋友,都留长发。第一个女朋友说,严建平曾当她的面解剖过一只活猫,她吓坏了,因此停止了交往。第二个女友说,他们是半年前分手的,因为她把长发剪掉了,严建平大发脾气,还动手打了她,于是她选择了离开。

严建平忽然加快了步伐,跟在一个留披肩长发的高个子女子身后,女子上到路边停的一辆小轿车里,他才停下来,还意犹未尽地透过玻璃往车里看。

此人有酷爱女人长发的癖好,对女人的长发有一种强烈的占有欲。

一个小时后,严建平回到住地爱乐路78号小区,再也没出来。

晚上9点钟,许安远从爱乐路78号的保安手里,接过了一个黑色塑料袋,里边是严建平扔出来的垃圾。这个保安不知道警察要垃圾干什么,但他相信自己在参与侦破神秘案件,所以非常乐意配合。

回到家里,许安远泡了杯茶,把垃圾袋里的东西都倒在地板上,戴上橡胶手套开始细细检查。

这是他检查的第五袋垃圾了。里面的内容和前几天大同小异,瓜皮、烟头、一个红酒的空瓶子、撕成两半的纸盒,其中散落了不少碎纸屑。

这些纸屑引起了他的兴趣。

12

许安远用了两个小时把垃圾袋中的纸屑拼到了一起,这是一张旅游公司雇人散发的小广告,16开大小,正面是周边旅游景点的照片和价目表,背面是张地铁线路图。

严建平把这张小广告拿回家干什么?而且撕成碎片后才扔到垃圾袋里。

他仔细看这张小广告,发现背面地铁线路图上有一个站点曾用铅笔作过标记,后来又被擦掉了。这个站的站名叫“香米园”,位于城北区的建工路。

许安远感到浑身燥热,他有种强烈的预感,这个人又要出来活动了。两起案件的发案时间是6月18日和7月9日,相隔三周,又都是星期三。凶手是每隔三周,在周三作案。下一个三周是7月30日,星期三,也就是后天了。

严建平的前女友说,他父亲和母亲都是在星期三去世的。他曾找人算命,算命先生说,星期三是他的凶煞日,要破解,只能以“凶对凶”。后来他在星期三解剖了只猫,还杀过一只流浪狗。

凶手的作案地点从东区到南区,如果下一个地点选择在建工路,那就是北区了。

许安远现在确信,凶手十有八九是严建平,他两次恋爱失败,受到刺激,把身体里的一种邪恶力量给激活了。他选择的作案地点都带“建”字,和他名字中的“建”字相吻合,这应不是偶然的。

他走到阳台,望着漆黑的夜幕,他明白下一步应怎么办。但是如果对了还好说,如果判断错了,不但成了笑柄,而且他的前景也会蒙上一层阴影。但是他没有选择,而且留给他的时间也不多了。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回到房间,拿起了电话。

听筒里传来略带疲惫的男人声音:“喂……”

13

天空飘起了细细的雨丝,不久就转成大颗的雨滴。雨水从挡风玻璃上流下来,留下了一道道痕迹。

罗京子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有些怀疑:“这种天气他还会出来吗?”

许安远坐在方向盘后面,说:“等着瞧吧。”从他这个位置望出去,正好能看到爱乐路78号大门。

一辆开着大灯的出租车停在路边,下来个穿裙子的女人,把提包顶在头上踩着积水跑进78号大门。

严建平是晚上7点进到小区的,许安远相信他还会出来。星期一晚上11点钟,他把电话打到市局主管刑侦的潘平副局长的手机上。他知道这种做法有些不妥,但没时间了。还有一点,他刚到队上的时候,潘平是队长,领着他破过不少案子,潘平经常挂在口中的一句话是:“你是不是想让我踢你屁股?”

潘平听他说完打电话的原因,火了:“不是派你到党校学习了吗?谁让你擅自进行调查的?”他没有分辩,他知道潘平的脾气,这个时候最好老老实实听着,否则无论摆出什么理由,只能使潘平的火气更大。

潘平训斥了5分钟,口气有些缓和了:“为什么不把你的想法告诉专案组呢?”

“没时间了。”他说,“再说,专案组已经结案了,如果等说服他们再采取行动,那可能就晚了。”

“你认为自己是福尔摩斯吧?”

“没有,我认为自己是刑警,我做我认为该做的。”

电话那边沉默了片刻,又响起严厉的声音:“私自行动,无组织无纪律,是不是又想让我踢你屁股了?”

他知道事情有转机,果然潘平让他拿着所有材料,马上到他的办公室。潘平最终采纳了他的意见,说:“无论星期三晚上守候有没有结果,你都得老老实实回党校读书,不准再调查这个案子。”

他坚信会有结果。

晚上10点零5分,一个穿黑色雨披的人从78号院子出来,在马路沿停了片刻,拦了辆出租车,钻了进去。

罗京子兴奋了:“就是他!”

出租车从爱乐路出发,开了20分钟,停在安定路路口。严建平从车里下来,穿过十字路口,向前走了500米,拐进体育馆路,然后到第二个红绿灯时拐进了建工路东段。

许安远把车停在路边,通知守候的刑警,目标已经进网了。

雨已经停了。路边的梧桐树上残留的雨水掉在车顶,发出“啪啪”的声音。

许安远靠在椅子中,手指轻轻敲着方向盘,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忽然感到不安。

10分钟后,对讲机里传来消息,严建平出车祸了。

他愣住了,这是怎么回事?

14

严建平在建工路中段尾随一名长发的年轻女子时,发现围堵过来的刑警,夺路而逃,正好撞到一辆运土方的卡车上,等“120”赶到,已经没有了生命体征。

刑警对爱乐路78号严建平的住处进行了搜查,这是50平方米的两居室套间。一间是卧室,一间是书房。房间里很乱。书房写字台上放了台插着电源的笔记本电脑。靠墙的书架上书不多,有人体美学,解剖学,还有本妇女经期的保健知识手册。

在卧室里摆了架双人床,单子皱巴巴的,上面有不少可疑的斑点。在正对着床的大立柜里,刑警发现了两串用夹子夹起来的女人长发,已经清洗过了,上面还喷了香水。

经检验,这两串头发正是“6·18”和“7·9”案受害人的。专案组根据这两串头发,认定严建平是这两起案件的凶手。

再审马长生,他说进来后的连续审讯让他吃不消,反正他也有命案在身,一个是死,多两个还是死,就顺杆爬,审讯人员爱听什么他就说什么。

案子破了,许安远还在党校读书,在这种状态下读书,许安远感到十分轻松。

发稿编辑/浦建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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