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清 寒
解救安琪儿
◆ 清 寒
这是一个漂亮女孩,宽脑门,瘦长脸,大眼睛,窄鼻梁,微厚的嘴唇,梳两个羊角辫,发色微黄,粉色发绳,额角别同色蝴蝶花样发卡,左耳垂有个米粒大小的褐色痣。这也是一个体质欠佳的女孩,脸型、唇色、眼神及发质都能说明这一点。
除了寸照上可以读取到的内容,照片下面附带文字信息:谢璇,女,7岁,身高110cm,瘦弱,说普通话。下午4点在西苑小学校门口走失,走失时穿藏蓝色校服裙,白色长筒袜,粉色皮鞋,背hellokitty粉色双肩书包,挂麦兜猪玩偶。父母心急如焚,望知情者拨电话1860311****,必有重谢。请朋友们帮忙转发。
欧阳楠从健身房出来,发现三个朋友转发了此条微信。看时间,5点整,如果这条微信属实,孩子的父母应当已经报案。欧阳楠拨通西苑派出所的电话,微信内容得到确认。二十分钟前,谢正和米嘉夫妇到派出所报案称上小学二年级的女儿走失,手机号与谢正所留手机号一致。失踪者是未成年人,因疑似被侵害,谢正、米嘉夫妇的血液样本已送往市局。
九月,下午5点,日影西斜,罪恶等不及晚霞燃尽最后的绚烂,迫不及待地朝一个小女孩下手了。
1
欧阳楠想做的不是等待DNA数据在数据库中比中结果,那样的比中意味的不是喜悦,而是百分百的悲哀。
“有未知名尸体的现场吗?”她拨电话给左鼎。
左鼎说:“没有。休假就是休假,充分放松,别老想着案子。”
“是个孩子。”
左鼎顿了顿说:“无论受害者是谁,你必须学会放下。”
欧阳楠无声地点头,挂断电话。那些随着运动疏散而去的沉重感,再度不知不觉地攀爬上了肩头。
夕阳又薄了一层,黄昏的斑斓正在被灰暗之刀砍削,欧阳楠眼中的光影比天色暗淡得更早更快。在厘清自己究竟想干什么能干什么之前,欧阳楠的车已经停在了西苑小学门口。大门关着,校园内空荡荡,除了几只麻雀在操场上跳来跳去,看不到人。
欧阳楠向四周看看,朝门卫室喊了声“大爷”。
看门的是个年近六十的男人,手拿报纸,眼睛从老花镜上沿望过来:“早放学了,孩子们都走了。”
“我想问问谢璇的事。”
看门人的脸耷拉下来,说:“公安局的来问过了。你有事去派出所。”说毕,转身向屋里走。
欧阳楠从他的口气和神态里读出了气恼和不满,招呼说:“哎,大爷。我是谢璇的小姨。您看,孩子丢了,我们特别着急,请您帮帮忙。”
虽然撒了谎,欧阳楠内心的焦急却是真实的。看门人盯了欧阳楠一眼,转回身说:“谁急都不如家里人急。那些警察,总以为自己最聪明。”
欧阳楠忙说:“可不是嘛。忽视了重要线索都不知道。”
“就是啊。”看门人撸下老花镜,情绪颇为激动地说,“我都说了,当时秩序正常。他们却当我岁数大了,眼神不济,非说孩子是被掳走的。也不想想,强行掳走孩子,孩子能不闹?同学能不注意?掳也不能在校门口掳,保不齐是回家路上出的事。”
“孩子平时不是由班主任带出来逐个交给家长的吗?”
“那是一年级。二年级以上,老师就不再送了。不过学校三令五申安全问题,要求三年级以下的家长接送孩子上下学,所以二、三年级都站队,由各班体育委员带出来,看见家长自行脱队。”看门人指指欧阳楠身后说,“没有停车场,马路又窄,西行的家长懒得掉车头就等在对面,孩子自己过马路。按照学校要求,三年级以下的孩子没见到家长要在家长等候区等。可是有些家长根本不接,孩子自己就回家了。安全方面,学校只能强调,没办法强制。”
从派出所了解的情况看,谢璇的父母还是非常重视安全问题的,轮流接送孩子。今天接谢璇的本来是妈妈米嘉。米嘉说临下班接到好朋友求助电话,于是联络谢正去接女儿。谢正赶到校门口的时间比平时晚了二十分钟,没看到女儿,以为班级临时有活动,便在车里等。4点30分,谢正仍不见女儿出来,就给班主任周老师拨了电话,得知孩子们已于4点准时放学。班主任在校园内寻找谢璇未果,联系了班里的同学都说不知道,遂与谢正一起赶到辖区派出所报案。
欧阳楠抬头看了看门卫室房顶的摄像头,从角度看,取景范围不大。
看门人注意到了欧阳楠的这个动作,仰脸瞥了一眼说:“监控录像派出所拿走了。没用!这玩意还没我看得远呢。”
2
录像没能拨云见日,仅知谢璇4点整随队走出校门,边走边和身边的同学开心地聊着,笑意盎然,几秒钟后消失在镜头外。家长等候区在校门西侧,摄像头的监控范围局限在门口。镜头中,看门人站在校门口,背着手,目送孩子们进入家长等候区。诚如他所言,其目力所及比摄像头远得多。
欧阳楠问派出所的警员:“问过跟谢璇聊天的孩子了吗?”
警员说:“问过了。那个孩子出校门就跟家长走了。有同学反映谢璇自己过了马路。”
“自己过了马路?”欧阳楠沉吟着,“确定?”
“说是好像。”
欧阳楠抬眼问警员:“为什么?”
“什么?”
“谢璇为什么过马路?”
“这个……”警员语塞,“不清楚。也许是买学习用品。”
欧阳楠说:“学校附近确实有两家文具店和一个小型超市,不过都在路南,位于校门东侧。路北对着小学的位置由西向东依次是荣荣烟酒店、速捷洗车行和一缕油包子铺。再远,是拖拉机厂和水泵厂宿舍的围墙。”
眼前的女法医对环境的熟悉程度令人吃惊,警员略微尴尬,解释道:“我来这个派出所没几天,对辖区情况不太熟……”话一出口,更觉不妥,支吾道,“没准……买包子吃去了。”
“谢璇有这个生活习惯?”
欧阳楠的问题稀奇古怪,却咄咄逼人,警员有些冒汗,不敢再随便接茬。
欧阳楠反复看了几遍录像,将画面定格在谢璇即将走出摄像头的一刹,问派出所的警员:“你刚说谢正、米嘉夫妇都开车接孩子是吧?”
“是。”
“他们平时把车停在哪儿?”
“什么?”警员对欧阳楠的问题再次感到费解,眨巴着眼睛说:“这个……没问。这跟孩子被拐有什么关系?”
“请你帮我联系一下孩子的父母吧。”
谢正证实了欧阳楠的猜测,画面中的小谢璇之所以翘首向西北张望,是在寻找自己的爸爸、妈妈。谢正、米嘉夫妇属于看门人说的那类家长,方便起见,总是将车停在马路对面等孩子。对于谢璇是否有在外边买东西吃的习惯,谢正给予了否认。原因是米嘉原来怀的是双胞胎女孩,其中一个孩子出生时死了,谢璇打小体弱多病,打针吃药几乎成了家常便饭。夫妻俩视谢璇为掌上明珠,对孩子的饮食有严格规定,从不允许谢璇在外面买吃的。欧阳楠另外提了个问题,即谢璇是不是经常自行到马路对面等待爸爸妈妈。谢正仔细回忆后说虽然在这方面对孩子没有明确要求,但从以往情况看,谢璇都呆在家长等候区,方便跟同学聊天,看见爸爸妈妈的车才会过马路。
3
兰士路“绿色口红”酒吧,玄幻的灯影明灭不定。欧阳楠转动着酒杯,却毫无品酒的心情。左鼎两肘支在膝盖上,十指相扣抵着下颌,陷入思索。欧阳楠提出的疑点不无道理,但仅就线索看,多为欧阳楠的推测,客观条件并不充足。这种情况下很难让大案队介入调查。
“不好意思,来晚了。”庄海姗姗来迟,脑门上的汗水在灯影下闪闪发光,人刚坐定,一杯冰啤恰逢其时地出现在茶几上。庄海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抹抹嘴巴,用两根手指朝男招待Chris敬了个礼,咧嘴一笑说:“这么殷勤?说企图。”
Chris说:“康复救助俱乐部来了个新成员,一个小妹妹得了肾病,急需器官移植,帮忙打听打听死刑犯有没有打算捐献器官的呗?”
“打听没问题,可能性不大。”
“我懂。尽人事吧。”说着,Chris将托盘上的另一杯放在庄海面前,调侃说,“这杯喝得斯文些,维护点形象。”
由于椰子不但为人们提供稳定的经济来源而且提供食品和营养保证,所以在过去的30年中,印度、印度尼西亚和菲律宾的椰子种植面积明显增加,萨摩亚的种植面积也成倍的扩大,而椰果的采摘问题恰好是制约椰子产业发展的重要因素之一。因此,椰果采摘机的研究大大吸引了科研人员的注意力,中国热带农业科学院也成立了专项的椰子研究所。
庄海瞪眼挥拳,Chris单手背在身后,彬彬有礼地躬了躬身,端着托盘走了。
“这小子长大了,敢奚落我了。”庄海看着Chris的背影笑呵呵地说。
左鼎说:“不是你当年出手相救,Chris恐怕活不到今天。”
“吉人自有天相。没有我,也会有其他人捐献骨髓。现在,大家越来越关注爱心事业,不是吗?”庄海注意到一言不发的欧阳楠,收住笑容,探身问,“出事了?”
欧阳楠说:“是。”
“说吧,愿效犬马之劳。”
欧阳楠从头至尾介绍了谢璇失踪案的全部情况。
“对。目标选择巧合,谢璇是主动过的马路,带走过程异常平静,派出所在学校周围进行过走访,并未发现鬼祟之徒,我觉得不像单纯的拐卖儿童。”
“你想说是熟人作案?”
“至少有参与。”
庄海说:“比如之前的池冬冬被绑架案。”
“可以作为一种考虑。不同处在于,池冬冬是初中生,自主活动范围相对较大,而谢璇从来不会跟同学到处乱跑。”
左鼎说:“问题是如果真是熟人作案,动机是什么?谢正夫妇谁都没提及这方面有潜在危险。”
“老左说得对。动机不明,又没有嫌疑目标,只能按疑似被拐卖来办。”
欧阳楠神色暗淡下来,庄海赶紧说:“不过,鉴于我赞同你的观点,可以利用个人时间进行侦查。”
欧阳楠说:“那还等什么,走吧。”
庄海问:“去哪儿?”
“去见见谢正夫妇。假如是熟人作案,必须深入了解他们的家庭。”欧阳楠边说边起身向外走。
庄海说:“这杯酒我还没喝呢。”
左鼎拍拍他的肩说:“行了,案子闹不清,别说这杯,下半辈子的酒都别想喝了。”
4
谢正的圆脸盘黯淡无光,神情疲倦而焦虑。问清来访者的身份,谢正急忙将左鼎三人让进门。
屋内弥漫着浓重的烟味,烟灰缸里戳着长短不一的烟头,门口的衣架上挂着法院的制式大檐帽,三个人都注意到了。
谢正请客人落座,手忙脚乱地倒水,发现饮水机空了:“真不好意思,我这就打电话……”
欧阳楠说:“别忙了,谈孩子的事要紧。”
谢正点头,表情沉重地坐下来。
欧阳楠顺手拿起茶几上的相框,是一家三口的合影,谢璇的眼睛、鼻子像米嘉,但面部轮廓不同。欧阳楠问:“谢璇的妈妈不在?”
“出去了。孩子一点消息没有,呆不住。”
庄海问:“有方向?”
谢正沮丧地摇头说:“不过是满街乱转,自我安慰罢了。”
欧阳楠说:“你们在本市还有其他亲戚吗?”
“没有,我和孩子妈妈都是大学毕业后留下的。”
欧阳楠问:“要好的朋友呢?”
“都打电话问过了,没有。”
“你们夫妇跟谁有过节吗?”
谢正显然对欧阳楠的问题没准备,略微吃惊地说:“没有啊。”
庄海瞥了眼帽子,直截了当地问:“你在法院工作?”
“对,我是法官。”
庄海问:“有没有因为工作原因受到过威胁?”
“你们怀疑璇璇不是被人拐卖而是遭到了绑架?”谢正的目光扫过三个人的脸说,“不可能,我在民事庭,只负责民事案件的审理。”
欧阳楠加重语气问:“你确定没有可能导致潜在威胁的案件?”
谢正蹙眉沉思良久,摇头。
左鼎问:“谢璇妈妈是做什么工作的?”
“她在爱尔医院药房。”谢正已经明白左鼎这么问的意思,接着说,“她的工作性质按道理不会牵扯进医疗纠纷,也从没听她说过跟谁有过节。”谢正的情绪略显激动,“这样,我打电话叫她回来,再详细问问。”
左鼎说:“好。”
米嘉是半小时后赶回来的。她似乎被屋子里一下多出三个人吓到了,脸色苍白,身体微微打晃儿。谢正安慰说:“别担心,璇璇没怎么样,警方是来了解情况的。”
米嘉坐到沙发上,心绪极度不安。
谢正坐到她身边,握住她的一只手说:“小嘉,警方现在怀疑璇璇不是被人贩子拐走的,而是遭到了绑架。”
“绑架?”米嘉挺直脊背,眼睛像痛苦而又迷茫的兔子。
欧阳楠温和地说:“这只是我们的推测,必须跟你们夫妇核实一些情况。比如你在单位有没有卷进什么麻烦?”
米嘉的眉头蹙了蹙,眼神涣散地摇头。
欧阳楠说:“这对寻找璇璇非常重要,请你务必仔细想一下。”
“没有,没有……”米嘉说着,将脸埋入双手中,呜咽起来。
5
案件没有突破,左鼎三人沉默着下楼,道别后,各自驾车回家。
米嘉有所隐瞒,欧阳楠相信自己的直觉,女人对女人的直觉。对于一个母亲而言,什么样的难言之隐比女儿的生死还重要?像确信米嘉有所隐瞒一样,欧阳楠同样确信米嘉的痛苦和迷茫是真实的。也许,谢璇的失踪跟她的隐痛并无因果关系,只是罪恶的意外降临令原有的痛苦雪上加霜。
除了欧阳楠,还有一个人知道米嘉言有不尽,不是出于直觉,而是基于多年的共同生活。
送走客人,谢正重新坐回到米嘉的身边问:“小嘉,你是不是有事没告诉我?”
米嘉惶然地松开掩面的双手,盯着谢正说:“没有。”
“真的?”
米嘉激动地说:“我是在想……在担心璇璇。”
“当然,当然。”谢正垂下眼睑说,“去躺会儿吧,我做点吃的。”
米嘉却抓起手包,起身向门口走。
“小嘉。”谢正叫。
“我得去找孩子。”
“没用的。”谢正冲过去拽住米嘉,“我跟你一样着急,可像你这样不吃不喝,不休不眠,毫无目的地乱跑,迟早要垮掉。”
“我不能……不能……”米嘉拼命摇头,声泪俱下地说,“孩子……不能等……我该怎么办?怎么办?”
谢正将妻子搂进怀中,感觉到了她的战栗以及她对战栗的克制。他搂紧她,说:“我去找,你休息。”
米嘉挣脱出谢正的怀抱,说:“我睡不着,这种时候……我怎么可能睡得着?我……”米嘉的泪光中闪动着痛苦、迷乱、无助,甚至还有一丝哀求,“我必须去……”
谢正从没见过米嘉如此痛苦而又不知所措,他又何尝不是?女儿的失踪正将他们逼至崩溃的边缘。
“睡不着也要强迫自己睡。璇璇肯定不希望妈妈病倒,对不对?”谢正强行把米嘉扶进卧室,安顿她躺下。
米嘉猛地拉住谢正的手,欲言又止,唯有泪水肆意地在面颊上流淌。
“璇璇会回来的……”谢正觉得自己的话空洞无力。此刻,任何语言都是空洞无力的,都是自欺欺人。
6
欧阳楠清楚地看到谢正从楼里走出来,上了迈腾。他并未马上发动汽车。黑暗中,一星光亮忽明忽暗地在车内闪。是烟。谢正好像是对接下来做什么感到茫然。过了半分钟,那星光亮飞出车窗,继而发动机发出声响。
等谢正的车转过楼角,欧阳楠的手迅速落到车钥匙上,就在这时,欧阳楠看到另一个人从楼道里小跑着出来。她站在楼道口左右张望了一下,疾步走到一辆宝来前,打开车门,先将手上拎的东西扔到副驾驶上,跟着自己上车。
为什么去而复返,欧阳楠也说不清。之前行驶在回家的路上,看着临近午夜的城市卸去白昼的喧哗,武装上属于黑暗的绚烂华灯,欧阳楠心底陡生荒凉之感。那种荒凉强悍地沁入肌肤,即便是夏日闷热的晚风也难以将其驱散。她把车停靠到路边,掏出手机。谢璇失踪的微信还在转发。欧阳楠盯着小姑娘的照片,盯着盯着就莫名其妙地掉转车头开回了索菲亚兰小区。是在等待什么事情的发生,还是唯有如此才能疏散内心的荒凉,欧阳楠没多想。
谢正和米嘉出来寻找孩子不足为怪,奇怪的是米嘉的神情。如果说之前的隐瞒让人觉得有些似是而非,此刻的行为则更趋于明朗——米嘉所隐瞒的事应该确与谢璇的失踪有关!尤其是那个防范性的张望。米嘉防范的是谢正?还是另有其人?又或者,嫌疑人联系了他们或他们当中的某个?果真如此,从刚刚的情形看,对方联系的是米嘉。
宝来车开出了视线,欧阳楠顾不上再想,发动汽车尾随了出去。
车开出小区向北行驶,车速控制在五十迈,不算太快,显然不是沿途找人的状态。行至槐亭路,宝来突然提速。这是欧阳楠始料不及的,只好踩油门跟进。车速越来越快,空旷的马路上,两辆车疾驰如闪。拐过两次弯儿后,米嘉在前方路口绿灯通行的状况下,突然急刹车。欧阳楠的脑袋嗡一声响。完了!她狠命踩下刹车,同时闭紧了双眼。恍惚间,她似乎听到了巨大的爆裂,看到了冲天的火光,感觉到了身体的旋转,飞进了黑洞洞的通往冥界的森冷通道。
什么都没发生,除了车窗砰砰响。欧阳楠睁开眼,看到米嘉正疯狂地砸她的车窗,嚷着:“为什么跟着我?为什么跟着我?”
欧阳楠推门下车,米嘉瞪着欧阳楠说:“怎么是你……”说完,人一歪,瘫倒在地上。欧阳楠赶紧蹲下身,扶起米嘉,同时摸了摸米嘉的脉,还好,脉搏虽然细弱,脉率还正常。不得已,欧阳楠给左鼎打电话求助。
事情搞得如此狼狈是欧阳楠万没料到的。她缺乏跟踪的经验,以致连米嘉这样的普通人都蒙不了。
谢正接到电话赶回家时,欧阳楠已经安置米嘉睡下了。
谢正说:“谢谢!多亏让你碰到,不然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乱子呢。”
欧阳楠不知怎么解释好,左鼎赶忙接话说:“米嘉目前精神过度紧张,千万不要再让她到处乱跑了。”
“是,是。”谢正连连点头。
告辞出来,欧阳楠走在楼梯上忽然眼前发黑,身体向前栽去。身后的左鼎手疾眼快,一把拽住了她。
“还好吗?”左鼎扶着欧阳楠问。
欧阳楠揉了揉太阳穴说:“没事,有点头晕。”
左鼎忍不住笑道:“被吓坏了吧?没有金刚钻还敢揽瓷器活儿。你以为跟踪那么容易?”
“少幸灾乐祸。”欧阳楠受到奚落,赌气地推左鼎。
左鼎却揽住了她的肩膀说:“别逞强了,扶你下楼。”
欧阳楠不再坚持,街上那一幕令人心有余悸。有那么一刻,欧阳楠甚至希望这条臂膀的呵护可以一直延续下去。
7
送米嘉回来时,左鼎开的是米嘉的车,而将自己的停在了槐亭路。于是,两人上了欧阳楠的车。
“案情不像看起来那么简单,米嘉有事瞒着我们。”车开出索菲亚兰小区,欧阳楠的精神已经完全恢复。
“理由呢?”
欧阳楠没有正面回答,反问:“你刚才开的是米嘉的车,注意副驾驶那个袋子里装的是什么了吗?”
“玩具熊。咱俩将米嘉放在后排座时,你特别留意了那个袋子。”
“我肯定米嘉有事瞒着我们。那会儿她虽然闭着眼,我不确定她是不是真的意识不清,没敢翻动,好在袋子敞着口。”
“你的意思是玩具熊是米嘉刚放进车里的?”
“对。”
“这么说谢璇不是失踪?那他们夫妻为什么要报案?”左鼎自语。
“报案的是谢正,不是米嘉。”
“如果这一切出于米嘉的策划,报案是可预见的,而且不能阻止,除非谢正了解内情。两人演双簧,看上去不像。”
“我觉得谢正不知情。要么是米嘉有意支开了他,要么是米嘉趁他不在赶去某个地方。那个地方恐怕跟谢璇有关。”
“而你的跟踪破坏了米嘉的计划。”
欧阳楠不无懊恼地说:“都怪我经验不足,把事情搞砸了。否则的话,现在也许一切都水落石出了。”
“别太苛责自己。这个时候,没有几辆车交替跟踪,不让当事人察觉才怪。”左鼎想了一下又问,“你觉得米嘉的焦急和无助是装的吗?”
“我想不通的地方正在于此。她岂止是焦虑和无助,简直是绝望。感情装是装不出来的。问题是绑架自己女儿的动机是什么?”
“她当时认出你吗?”
“她不认识我的车,行进中想看清我也不太可能。不过她站在车门外叫喊的时候究竟是在演戏,还是真的误将我当成了什么人难以判断。”
“不是说感情装不出来吗?”
“挤兑我?”欧阳楠嘁一声,说,“感情装不出来,情节是可以装的。如果她把我看作是阻止她见到孩子的障碍,她的叫喊将发自肺腑。”
“这么推测的话,谢璇失踪未必是米嘉所为,但她很可能知道谢璇的下落。难道有人带走了谢璇,并以此要挟米嘉?”
“就算是威胁,应该也不至于太危险。你想,米嘉匆匆忙忙从家里出来既没急着取钱,也没带其他东西,而是拿了个玩具熊,有这么跟绑匪谈判的吗?所以我觉得孩子没有性命之忧。”
“那老庄更难以深入调查了。”
“不用他。盯紧米嘉,不愁查不到线索。”
左鼎提醒说:“别掉以轻心。危险是会涂脂抹粉的。”
“知道。”欧阳楠打了个哈欠说,“今晚米嘉肯定不会再做什么了,剩下的时间可以用来睡觉。”
左鼎侧脸看看欧阳楠说:“这个年休假有名无实啊。”
欧阳楠已经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听了左鼎的话,嘴角微微挑了挑,静如夜色。
8
凌晨4点50分,闹钟准时响了。欧阳楠甩甩头,翻身起床。十分钟后,她的车开在去往索菲亚兰小区的路上。天光幽暗,墨色云团预示一场夏雨。
欧阳楠直接将车停在小区外。有了前车之鉴,她想还是放弃自驾追踪的好。
时间尚早,只有小区对面一家24小时便利店在营业,欧阳楠决定进去解决早点问题。就在她从货架上拿起面包的时候,那个烂熟于胸的车牌号出现在玻璃窗外。欧阳楠丢下面包,跑了出去,穿过马路,招手上了一辆出租。
出租车最后停在一条没有名字的小巷子口,四周遍布建筑,中间是柏林——市里最早开发的商品房住宅区——相比今天鳞次栉比的新楼盘,被众多违章建筑围绕的柏林小区的每栋楼房都像站在瓦砾堆上的耄耋老人。
米嘉拎着袋子下了车。等她步入巷口,欧阳楠才从出租车下来。巷子迂曲,便于掌握跟踪距离,欧阳楠小心翼翼地跟着米嘉。
一道亮闪劈开昏暗的天空,接着是一声闷雷,欧阳楠不自觉地望了望西侧的天空。等她把眼光调回来,米嘉不见了。欧阳楠疾跑几步,赶到下一个巷口,依然不见米嘉的影子。正自疑惑,脑后袭来一阵恶风,欧阳楠失去了知觉。
9
雨倾盆而下,丢了魂儿似的直扑地面。尘土前一秒腾起,后一秒被团裹回地,转瞬汇集成浑浊的污流。一阵呛咳,欧阳楠睁开了眼,眼前的世界雨雾蒸腾,模糊不清。她挣扎着起来,发现自己躺在雨地里,浑身早已湿透。摸摸头,手上红色的雨水被更多的雨水冲刷而去。欧阳楠抓起背包,不看也知道里面的手机不能使了。她爬起来,踉跄着往前走。
哐当一声,门卫室的门被撞开。落汤鸡似的女人摇摇晃晃走进来,地面上迅速积出一洼水,那洼水渐渐变成红色。打麻将的四个人不约而同站了起来。
“报……报警。”欧阳楠说完,再次滑倒。
左鼎没想到欧阳楠会遭袭。他从梦中醒来,窗外黑蒙蒙的,雨下得正欢。想给欧阳楠打电话,又觉得6点太早。这样的天气,米嘉要想不引起谢正的怀疑,不会轻易出门。想着想着,左鼎竟睡了个回笼觉。直到庄海打来电话说欧阳楠受伤了,左鼎惊出一身冷汗。
他赶到案发地,欧阳楠已经在医护人员的救治下恢复了神智,头上缠着纱布,在门卫室休息。
“怎么样?”左鼎关切地问。
欧阳楠笑笑说:“还活着。”
“米嘉干的?”
“不知道。”欧阳楠指指头说,“背后下的手。老庄带人去巷口查过,米嘉的车不在了,只有一辆脚踏三轮车。门卫室里几个通宵打麻将的人说,快下雨的时候有两人进了小区,一男一女。”
“一起?”
“不是。女的在前,男的在后。这个小区现在住的基本都是流动人口,人员杂,白天晚上总有人进进出出。门卫室形同虚设,更多用于打麻将。”
左鼎问:“之后有人出去吗?”
欧阳楠说:“有。一个打伞步行的,还有一辆脚踏三轮车,带后箱那种……”
“巷口那辆?”
“可能。”
“打伞的,骑三轮车的是男是女?”
“当时雨太大,他们没看清。老庄正带人在小区里摸排情况,我想,米嘉和谢璇恐怕都不在这里了。”
“那辆三轮?”
欧阳楠点头,忽觉一阵眩晕。
左鼎说:“你必须去医院。”
“我没事。”
这时,庄海跑进门卫室说:“找到了可疑的房子。7号楼,3单元402,里面没人。欧阳,你怎么样?能不能过去勘查?”
欧阳楠起身说:“走。”
左鼎知道拦不住,提着勘查箱跟了上去。
“户主叫鲁颜芳,原爱尔医院的医生,丈夫早年死于车祸,有个儿子,几年前患恶性淋巴瘤病故,后来鲁颜芳抱养了个小女婴,起名鲁琛,祖孙俩相依为命。邻居舒大妈说,上个月鲁琛住院了,鲁颜芳白天晚上在医院陪床,基本不回来。昨天晚上,舒大妈听到屋里有孩子哭,以为孩子出院了,想过来问候,结果敲了半天门,没人搭腔。今早,舒大妈被雷声惊醒,起来关窗户的时候听到鲁颜芳家好像有吵架的声音。还有,202夫妇是开小饭桌的,6点多,男的准备去雇主家接孩子上学时,发现放在楼下的三轮车丢了。我已经让人带他去巷口辨认三轮车了。综合这些情况,我们锁定了这套房子。看状况……”庄海边介绍边指着门厅翻倒的桌椅说,“发生过搏斗。”
左鼎说:“看血迹的颜色,形成的时间不长。墙上的是喷溅血。”
“地上有滴落血。”欧阳楠蹲在地上,指着血迹说,“这些为圆滴,周围有喷溅小血痕点。这儿的圆形血滴周围呈锯齿形态。呈现出血迹由高到低滴落的变化。如果这些血是同一人的,说明当事人在靠墙的位置受到袭击,之后跌倒,带翻了桌椅。”
左鼎说:“血量不大,血迹范围局限,搏斗不激烈,当事人伤情不重。除了门厅,其他地方再无血迹。要么嫌疑人动了恻隐之心,要么受害人自我救治,总之出血得到了及时有效的控制。”
欧阳楠走进卫生间。“一条新的小号毛巾。两个漱口杯,一个杯子放有成人牙刷和儿童牙刷各一支,磨损明显。而这个杯子里的……”欧阳楠拿起儿童牙刷,转身向左鼎和庄海示意,说,“是新的。”
左鼎说:“厨房的垃圾篓里,牙刷的包装还没扔。”
庄海说:“应该说来了新客人,而且,是个孩子吧。”
“正确。”欧阳楠边说边将提取检材一一装入物证袋。
两间卧室,一间纤尘不染,物品摆放一丝不苟,床铺异常干净平展,衣柜是空的。写字桌上摆有相框,一个年轻男子,浓眉大眼,面颊瘦长,神情疲倦,背景就是这间卧室。另一间,床上摊着毛巾被,生活物品摆放杂乱。衣柜里有老年款和儿童款衣物。沙发上有个学生用双肩包。
欧阳楠拿起地上的袋子看了看,递给左鼎。左鼎接过来,说:“没错,就是这个。”
庄海问:“什么意思?”
左鼎说:“米嘉用它装过玩具熊。”
庄海说:“看来我们没找错地方。”
欧阳楠打开双肩包,课本皆为二年级教材,崭新的书本上写着鲁琛两字。
左鼎突然问庄海:“给谢正打过电话吗?”
“马后炮。早打了。谢正说不知米嘉什么时候出去的,他睡得很沉,不是我打电话,他还睡着。”
“没告诉他目前查到的情况吧?”
“案情尚未明了,不可能向他透露细节。不过现在要了解米嘉的去向,肯定得跟他接触。还有,我已经让杜般去查米嘉最近的通话记录和昨天案发时的行踪了,宝来的动态轨迹也在追查中。”
左鼎说:“动作挺快啊。”
“案件性质不同了嘛,兵贵神速。这边勘查完,我就去落实鲁颜芳的情况。现在看来,是她把谢璇拐到了这儿。米嘉的车不在了,究竟是鲁颜芳控制了米嘉还是米嘉反客为主挟持了鲁颜芳,一概不清,之后嫌疑人打算做什么更不清楚,我们得加快速度。”
欧阳楠说:“我们马上回去对检材进行检验。你最好去医院拿到鲁琛的血液样本,以便进行DNA比对。”
经失主辨认,巷口的三轮车确实是他们的。
10
庄海按照舒大妈提供的信息来到恩格医院,通过住院部查到有一名7岁的小患者鲁琛住在肾外科32床。庄海乘电梯上11楼,护士长正在护理站批评昨夜当班的护士失职,连32床的患者不见了都不知道。
庄海出示了证件,问值班护士:“你最后一次见鲁琛是什么时候?”
“早晨6点半。要给患者测体温。”
“当时鲁颜芳在吗?”
“你是说鲁奶奶?在,刚过来。”
“刚过来?她晚上不陪床?”
“哦,我们是私立医院,陪护制度完善,不需要家属陪床,这样做也是为了和公立医院竞争,当然,具体执行视情况而定。比如家属愿意陪床,在不影响其他患者休息的情况下,可以灵活掌握。鲁琛年龄小,情绪不稳定,住的又是单人病房,不妨碍其他患者,鲁奶奶愿意留下自然不成问题。听白天班护士说鲁奶奶昨天下午就离开医院了,说是家里有事,晚上回来。后来又打电话来说,晚上不回来了,让我照看鲁琛。”
“她身上有伤吗?”
“伤?没有啊。”
“鲁琛的病情是不是很严重?”
“肾功能衰竭。唯一的治疗方法就是换肾,否则……”护士叹了口气。
“找到肾源了吗?”
“还没有。愿意捐献器官的人少,就算有人愿意捐也得配型合适才能做移植手术。”
“鲁颜芳的电话?”
护士翻查了病历,报了一个号码,同时说:“刚才打过,关机了。”
庄海拨了一次,依旧是关机。病历里登记的家庭住址和联系人地址都是柏林小区7-3-402。庄海到医院保卫科机房调取了监控录像,从录像上看,6点40分鲁颜芳带着一个戴帽子的小女孩进了电梯,6点52分出了医院大门。
杜般对话单的调查证实,谢璇失踪当日下午13点,鲁颜芳给米嘉打过电话。16点05分,米嘉给谢正打电话已知是通知谢正接女儿。21点30分,谢正给米嘉打电话时,庄海和左鼎、欧阳楠在谢正家。
鲁颜芳的手机已经关机,去向无从查找。庄海赶去爱尔医院。据米嘉的同事说,米嘉前一天下午15点左右确实接到过一个电话,接电话后神色大变,打了个招呼,就匆匆忙忙走了。庄海又去了医院人事处,了解到鲁颜芳原来是爱尔医院生殖中心的医生,米嘉曾是鲁颜芳当年的患者之一。鲁颜芳为无数不孕不育患者带来福音,却无力挽留自己孕育的生命。鲁颜芳年轻守寡,对于她来讲,儿子比自己的命还重要。命运毫不留情地戳了一把匕首在她胸口——白发人送黑发人,灭顶之灾不期而至,鲁颜芳几近崩溃。考虑到鲁颜芳的丧子之痛,虽然鲁颜芳离退休年龄还差两年,经研究,院方批准了鲁颜芳的病退申请。鲁颜芳退休后断绝了和老同事老朋友的来往,七年来几乎没回过医院,连每年的例行体检都不来。大家猜测也许因为儿子病故在医院,鲁颜芳不愿踏足伤心地。庄海觉得这个解释太过勉强。对于鲁颜芳抱养鲁琛的事,没人知道。
种种迹象表明,鲁颜芳是拐走谢璇的第一嫌疑人,她能完好无损地接走鲁琛,说明受伤的不是她,而是米嘉。鲁颜芳是怎么带走米嘉和谢璇母女的?接下来预备做什么?最重要的,她们现在在哪儿?庄海脑海中突然闪出一个人的影子,他赶紧给Chris拨电话。
11
警方在南郊找到了米嘉的宝来车。左鼎带人赶赴现场。
“欧阳没来?她的伤……”庄海忧心忡忡地问。
左鼎说:“伤没事,实验室加班呢。”
两人相视而笑。
“除了后排座上的带血毛巾,车内未发现血迹。”
“车里没发生搏斗?”
“可以这样认定。还有这个。”左鼎从副驾驶座椅下捡起个小玩偶递给庄海。
“麦兜猪,是谢璇书包上的挂件。我不明白的是,鲁颜芳怎么凭借一己之力制服米嘉的?”
“除了武力威胁,还有一种可能,米嘉对嫌疑人言听计从。”
“言听计从?”
欧阳楠那边的检验结果出来了。左鼎将手机调为免提方式,欧阳楠的声音传了出来:“现场提取的血迹均为米嘉所留。旧儿童牙刷、课本及多件生活物品上检出的DNA与鲁琛血样的DNA分型相同。新儿童牙刷上检出的DNA与枕头上提取到的毛发上检出的DNA一致,为同一女性所留。”
左鼎说:“应该是谢璇的。没跟谢正夫妇比对?”
“比了。与米嘉符合母女遗传规律,与谢正的不符合遗传规律!”
“什么?”庄海愕然。
欧阳楠说:“还有,鲁琛的DNA与米嘉也符合母女遗传规律。”
庄海说:“鲁琛和谢璇是姐妹?”
欧阳楠说:“没有亲生父亲的DNA样本,无法进行似然比率计算,但就目前的情况看,她们应该是异卵双生的姐妹,生父不明。”
左鼎说:“我想我知道她们的生父是谁。”
欧阳楠问:“谁?”
“鲁颜芳的儿子。老庄调查的情况回头再跟你详说。”左鼎说完挂了手机,对庄海说,“让人去爱尔医院找鲁颜芳儿子当年的病理切片,尽快送到欧阳楠那儿。”
庄海说:“等等等,你的意思是,米嘉当年生的双胞胎都活下来了?”
“对。其中一个被鲁颜芳偷偷抱走了,就是鲁琛。”
“谢璇和鲁琛是米嘉跟鲁颜芳儿子的私生女?”
“米嘉和鲁颜芳儿子是两个孩子的亲生父母没错,但她们不是私生女。当年鲁颜芳知道儿子患有恶性淋巴瘤不久于人世痛不欲生,恰好那时米嘉因难以受孕前来就诊,准备通过试管婴儿的方式孕育后代。”
庄海恍然大悟:“鲁颜芳为了留下血脉,利用职务之便,没有采用谢正的精子,而是用了她儿子的。米嘉知不知道?”
左鼎说:“我估计不知道。否则,她昨天下午接到鲁颜芳电话就不会方寸大乱了,也不会像我们见到的那样痛苦、迷茫,而这件事她又没办法对谢正讲。”
“鲁颜芳之所以拐走谢璇,是为了救鲁琛,因为双胞胎姐妹最可能配型成功。”
“我想接走谢璇的其实是米嘉本人。”
“这就解释了为什么谢璇自己过马路,为什么现场那么平静。”
“对。起初鲁颜芳未必将真实意图告诉了米嘉,因为谢璇本身体弱多病,假如米嘉知道鲁颜芳的想法,绝对不会同意。但如果鲁颜芳拿不出足够分量的理由,米嘉断然不会采取假失踪这么极端的方式带走谢璇。也许鲁颜芳提出的是血液病和骨髓移植,既能救鲁琛,又不致危及谢璇的生命。当然这只是一种猜测,以鲁颜芳的医学知识,找到诸如此类的病种及治疗方法并不困难。”
庄海说:“米嘉情急之下采取了极端方式,了解真相后,她痛苦、迷茫、绝望!昨晚米嘉说是去找孩子,其实根本就是跟鲁颜芳和谢璇在一起。”
左鼎说:“23点43分米嘉曾打电话给鲁颜芳,正是她发现被跟踪的时候。”
“她告诉鲁颜芳晚上没办法照看谢璇,于是鲁颜芳给医院打电话说晚上不去医院陪床了。可是,”庄海皱紧眉头说,“两个人怎么又翻脸了呢?”
“你现在还认为打伤米嘉的是鲁颜芳?凭她的一己之力,怎么可能让年轻的米嘉乖乖就范。”
“你是说……懂了!”庄海马上给谢正打电话,对方未接。“杜般,马上查谢正手机的位置。包括案发后他手机信号的移动轨迹。”
Chris回电话给庄海,已经通过康复救助俱乐部的朋友打听到了鲁颜芳和鲁琛祖孙俩的下落。鲁颜芳无处可去,借宿在一个俱乐部成员家。庄海和左鼎总算松了口气。
很快,手机信号动态轨迹证实了左鼎的猜测。庄海今早给谢正打电话的时候,谢正根本不在家,而是在南郊。
左鼎说:“毫无疑问,米嘉的异常表现不但引起了我们的注意,也引起了谢正的注意。今天凌晨,欧阳前脚跟踪米嘉,被后脚出来的谢正跟踪了。”
庄海说:“打晕欧阳的也是谢正。之后他尾随米嘉进了柏林。大概警方的介入让米嘉和鲁颜芳感到不安,鲁颜芳决定尽快将鲁琛接出来,再做打算。鲁颜芳走后,谢正进入了202。”
“案情由此发生转换,嫌疑人变成了谢正。从米嘉被打伤的情况看,谢正有可能了解到了事情的部分真相。”
“也许他并不相信米嘉的解释,即使相信,仍然无法接受现实,疼爱了这么多年的女儿,竟然不是自己骨肉。谢正极度愤怒,劫持了米嘉和谢璇母女。他会不会做出不理智的事?”
“无法判断!人一旦丧失理智,行为便会彻底失控,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必须尽快找到他!”
“定位车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夜幕降临,定位车正在一点点接近目标……
发稿编辑/冉利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