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圆家国心
中华民族有月亮崇拜的图腾情节,月亮是太阴,是母亲,是黑夜孕育的天空的另一只眼。先民感月亮起落圆缺,神秘莫测,心生敬畏,故而虔诚拜祭以示臣服,北京的月坛便是明清帝王祭月的场所。清朝时,在中国的生肖年中,凡遇牛年、龙年、羊年、狗年,都要由皇帝亲祭,其余年份则派遣大臣代为祭拜。中秋之时,帝王若亲往月坛祭拜,要身穿月白色朝服,带绿松石朝珠,腰系龙纹金方版式白玉朝带,大约在傍晚六七点钟前往月坛祭月。“牲用太牢,乐六奏,用光纸,舞八佾”,供奉猪、牛、羊,演奏雅乐,六十四人在月坛上跳舞,祭月、设供、上香、行礼,大地的统治者要向慈柔的太阴之神敬献感恩之意,祈求社稷平安、金瓯无缺、福泽延绵。
但是你若认为帝王的中秋节只能这般枯燥,那就错得太无知。帝王也要赏月喝酒,也要举办家宴,也要吃自来红月饼讨好彩头。清代的乾隆皇帝因为生日在农历八月十三,索性就将万寿节(清朝皇帝的诞辰日)与中秋节连起来,特定三天假期。节日里,这位喜爱中秋节的皇帝,常常设宴听戏、吟诗写赋,光是关于中秋的诗作他就写了一百余首。
宫廷里的中秋风习自然引得百姓们纷纷效仿,百姓们会在庭院内摆放月饼、西瓜、苹果、红枣、李子、葡萄等祭品拜谢月神,“家设月光位,于月所出方,向月供而拜,则焚月光纸”。此刻红烛高燃,西瓜早已切成莲花状,月饼被当家主妇切成数块,数目是全家在列与外出的总和,就算有亲人远游,也不能被遗漏。这倒让人想起“遍插茱萸少一人”的诗句来,怎能不勾动离人感念亲恩的怅惘与悲怆,但也正是这样的习俗才涵养了华夏子孙们阖家美满的团圆意识。
悲伤不会成为中秋夜的主旋律,只要能相聚,那就少不了庆祝活动。《红楼梦》第七十五回、第七十六回,讲的就是贾府这类明清大户人家的中秋礼俗。设家宴要准备好月饼、点心、石榴、西瓜、螃蟹,女眷们要焚香拜月。在桂花的香气里,一干人吹箫唱曲,“喉清嗓嫩,真令人魄醉魂飞”。等人凑得齐,就折下一支金桂击鼓传花,要么写诗,要么说段子,真是“月明灯彩,人气香烟,晶艳氤氲,不可形状”。有时也会听戏,关汉卿的《望江亭》、洪升的《长生殿》都是与中秋有关的曲目。贾府算得古今富户的典范,他家若这般过中秋,想必也就帝王家能再豪奢一些,而寻常百姓也就沿袭风俗,朴素地歆享这佳节团圆的美意。
兔儿爷
大街与集市里,小孩子们定然会在中秋节这日被母亲安排出来买“月光马儿”,此时月神嫦娥变成了月光菩萨与捣药玉兔。孩子们还可以在这一日理直气壮地以月宫玉兔祭司身份,买到心仪的兔儿爷玩具。他们一手抱着长耳朵兔儿爷,一手中提着小灯笼,看花灯看累了,就高高兴兴地回家去。不过兔儿爷是北京一带的风俗什物,南方少见。家住杭州的孩子最爱的不是玩具,而是八月十六那日能争得钱塘江岸边的好位置,一睹大潮“玉城雪岭际天而来”的壮观之景。
中秋这夜,天下没有阶级,帝王与百姓,富贵与贫贱,都在月色中暂时失去界限。所有人都属于同一个地方——家。天下人共赏明月,共享团圆。家国团圆,家就是国,国也就是家,团圆便是周全、完满、无缺憾,所以这一日的团圆是恩泽,是召唤,是提点。此刻天人合一,人间的家国心意相通,最美的祥和也不过如斯吧。
《中秋夜观潮》
宋代·苏轼
定知玉兔十分圆,已作霜风九月寒。寄语重门休上锁,夜潮留向月中看。
《貂蝉拜月图》